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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2/25 16:01 / 4573 / 220
十景缎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5:51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于谦虽知卫高辛来犯,必是受了龙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龙驭清的是非,却也无实证在手。文渊和于谦商议过后,决定按兵不 动,若是皇陵派再次派人来袭,便要将对方擒下,如此有了凭证,方能对付龙驭清的势力。
  然而从卫高辛、林家兄弟夜袭于府之后,一连几天,于府再没有发生任何骚动。小慕容和华瑄轮流陪着赵婉雁,也不曾遇上什么为难事。 文渊担心柳氏姐妹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后,前往白府探问,知道姐妹两人摆脱了林家兄弟,已平安无事地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时日匆匆,半个月过去,文渊一如往常,练琴、练剑、练内功,悠然自得。偶尔思及十景缎之事,却也是全无头绪,索性抛开不想。 紫缘却对这两疋锦缎很是喜欢,不时取出来观赏凝视,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这一日是小慕容陪着赵婉雁,华瑄住在于府。当天文渊和华瑄在院子里练过功夫,回到房里,便见两疋锦缎在桌上铺开,紫缘站在桌前, 静静端详。华瑄笑道:“紫缘姐姐,你每天都看这锦缎,看不腻呀?”紫缘嗯了一声,没有抬头,说道:“这锦缎绣得很好,我想学一学这绣 法。”
  华瑄一听,想起首次跟紫缘、赵婉雁学刺绣的经过,登时头痛不已,道:“刺绣有什么好玩嘛?紫缘姐,别学了啦!”紫缘微笑道:“我 觉得很有趣呀。瑄妹,等我研究出来这些绣法,要不要我教你?”华瑄吓了一跳,往旁边床上一倒,连连挥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缘姐 ,你学你的,千万别再教我。这功夫折腾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来!”
  文渊走到紫缘身边,笑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成果来了么?”紫缘脸颊微红,道:“还不成呢,这绣法相当精细,难懂得很。织出这十 景缎的人,实在了不起。”文渊道:“嗯,难不成十景缎的秘密,就是这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术么?”
  紫缘嫣然一笑,道:“要是把这个大秘密告诉龙驭清,你想他会怎么样?”
  文渊笑道:“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绣名匠?”
  紫缘笑道:“我说他一定也看不懂。”顿了一顿,忽道:“赵姑娘的刺绣本领,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赵姑娘在这儿,她一定也喜欢看这锦 缎。”
  华瑄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道:“对啦,文师兄,我们该接赵姐姐过来了罢?
  向师兄说一个月后会回来,今天刚好一个月啦!“
  文渊这才想起,向扬独自一人出外练功,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满月。他知道师兄最重然诺,尤其赵婉雁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决不会违期不返 ,当下道:“说得是,算算日子,师兄也该要回来了。”华瑄道:“那我今天过去,要是见了向师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来啰?”
  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龙驭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 华瑄拍一下手,笑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瑄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马蹄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华瑄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 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兄回来了没啊?”
  赵婉雁道:“还没有。”华瑄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来,你就这么高兴,要是回来了……”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何形 容,便道:“那一定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兴啦。
  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说罢,带着华瑄进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来,笑道:”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么?“赵婉 雁一听,脸颊更增羞红,道:”怎么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小慕容笑道:”哪儿的话,怎么是取笑呢?我们 可是真心真意,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么跑啦?
  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华瑄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脸色,登时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赵婉雁更加 羞了,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瑄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手,轻声道:“宝宝,来。”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 起来,爬上床去。
  赵婉雁把它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小白虎叫了一声。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小白虎又叫了一声。
  赵婉雁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哥,早一点……早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瑄见赵婉雁凝望窗外,神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 的衣袖,低声道:“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 赵婉雁点点头,道:“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会来不及进城的。”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 ,可……可是……”朝华瑄望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她 口中这么说,可是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瑄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小慕容虽然聪明,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 ,你陪着赵姑娘哦。”
  小慕容乘上华瑄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瑄目送小慕容离开,回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 啦,这…
  …说是说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天、少一天的……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说着关上窗子,道:“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华瑄连忙道:“啊,好 !”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成了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瑄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昏昏欲睡起来。本来华瑄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 倦,但是处在这尴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不睡么?”赵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瑄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赵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 睡不着。”华瑄见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瑄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 时之间,赵婉雁忽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摸,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滴滴溜溜地从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 ,轻声道:“向大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间,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有没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 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么修练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着天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 气,心道:“师弟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果然……总有一天,我会比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一掌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 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胸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答啦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 道:“是石姑娘?”
  那女子微笑道:“是。”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石娘子道:“这儿离巾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么?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么? ”向扬道:“没什么,练练功夫。”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么多日子,练功练到呕血还不停止,就不能说没什么了。”向扬默然不语,迳自 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后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石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 兄一个人练功,似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石娘子道:“包括今天,一共六天。”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 看我的笑话?”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么,又有什么笑话可看?”向扬一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 ,在下奉陪。”石娘子微笑道:“那么得罪了,请赐教。”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全身上下打湿。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6:02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向扬更不打话,单掌朝天,雨点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转玄功内息略一流转,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虚揽,掌力吞吐不定,犹如星 芒闪烁,令人不易捉摸。
  石娘子嗯了一声,脚步错动,不与向扬掌势交锋,身子朝左侧开,说道:“向兄,这不是”九通雷掌“罢?”向扬默不作声,聚精会神, 一瞬间连拍七掌,有轻有重,劲力甚为玄妙。这是“寰宇神通”中的变化,向扬并未修练大成,石娘子眼光犀利,双掌连环劈出,掌法快捷爽 脆,竟然招招占得先机,把向扬的攻势完全逼退回去。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石娘子已一掌按住向扬胸膛。
  向扬脸色微变,站立不动。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认真点罢。”
  向扬深深呼吸几下,道:“算了,不打了。”石娘子道:“怎么了?向兄练功过久,太累了么?”向扬不答,走到一旁树下。浓荫遮挡不 少豪雨,但雨水依然从枝叶间连串落下,淋在向扬身上。
  石娘子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登时脸色凝重,走上前去,大声叫道:“向兄,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岂不让江湖同道耻笑,说道华玄清 后继无人?龙驭清几句言语,便将你诱得这般心意不定了?”
  就在这时,黑夜中轰然一道闪电,白光照得一瞬光亮。向扬猛然回头,厉声道:“你说什么?”石娘子神色淡然,说道:“龙驭清跟你说 过什么,我都知道了。”向扬道:“你怎么会知道?”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石娘子面朝旁边林子,叫道:“四妹!”
  只见一个少女戴着斗笠,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向扬,显得颇为忐忑。向扬见杨小鹃也在此地,自己却也没有察觉 ,不禁心下一凉,忽又觉得心口绞痛起来。
  杨小鹃有点怯意地望着向扬,低声道:“向公子,是……是我听到的。”向扬道:“你如何听到的?”杨小鹃看了看石娘子,轻轻地道: “大姐,让我跟向公子说吧。”石娘子点点头,道:“我在山下等你。”说着撑起纸伞,待要举步,又向杨小鹃淡淡一笑,才缓步走入林间。
  杨小鹃见大姐离开,脸上增添了几分紧张的神气,低声道:“我……我那天离开庄子,要去京城,路上瞧见了一个曾在庄里卧底的奸细, 就是神驼帮骆天胜的女儿,叫做骆金铃。我偷偷跟着她,看到她到了一间小屋,你跟赵姑娘都住在里面。”说到这里,杨小鹃突然脸上泛红, 甚是羞涩,斗笠的前缘低下去了几分。
  向扬虽然见过骆金铃,还从云非常手里救过了她,却不知她的名字身份,这时听见了,也不在意,道:“骆天胜的女儿,又怎么了?”杨 小鹃道:“我看她鬼鬼祟祟,以为她要下手暗算你们,正想出声警告,忽然看见文公子、华姑娘远远来了。那骆金铃立刻逃开,我本来想追上去,想不到还没跨步,就看见龙驭清藏在另一边,骆金铃往那儿跑了过去。龙驭清这等厉害,我怎能跟他硬碰?只好继续躲着啦。”
  这时雨势稍弱,淅沥淅沥的雨声放缓了不少。向扬回想当日情境,道:“你躲在一旁,看了我跟文师弟的比试?”杨小鹃道:“是啊。” 她说到这里,急忙跟着补上:“你虽然昏倒了,可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啊。要在平常,你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
  向扬冷哼一声,道:“你到底躲着偷看了多久?”杨小鹃手指拨拨脸颊,脸蛋透着一抹红晕,悄声道:“一直看到半夜。”向扬又是一哼 ,道:“好,算我姓向的无能,给人盯了这么久也没察觉……”忽然心念一动,说道:“且慢,你为什么要一直偷看?你我是友非敌,大可进 屋子来见面。”
  杨小鹃红着脸蛋,稍稍别过了头,道:“我担心你的伤啊。可要是进去,免不了打扰你跟赵姑娘,干脆待在外头。”向扬再次回忆,自己 昏厥转醒之后,便和赵婉雁缠绵了一回,直到赵婉雁入睡以前,两人调情说笑,数也数不清,杨小鹃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好意思进来?
  想到此处,向扬再一看杨小鹃的神态,虽然夜色昏暗,但天边电光闪动下,仍见她眼波如水,双腮透红,说不尽的羞赧,定是把屋里两人 的亲昵状看了个全。
  想透此节,向扬顿感一阵尴尬,岔开话题,道:“你说见到龙驭清,他也一直监视着我?”杨小鹃迅速摇头,道:“不,文公子他们一走 ,龙驭清也就走啦。到了夜里,他才再过来。”
  她稍一迟疑,又道:“向公子,我说呢,你别听龙驭清那些胡言乱语啦。他挑拨你跟文公子师兄弟的感情,肯定是个阴谋,你为了那些乱 七八糟的话烦恼,又这样伤了身,我……”忽然又踌躇了一下,悄声道:“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啊。”
  向扬面露苦笑,摇了摇头,道:“我岂不知龙驭清不怀好意?可是他有一点是说对了。师弟天资聪颖,悟性超群,涉足江湖以来,武功突 飞猛进,不出几年,势必远远胜过了我。我这个做师兄的,怕是有点名不符实了。”
  杨小鹃急忙否定,道:“哪有这回事?向公子,你千万别这么想啊!”
  向扬似乎没有听见,喃喃地道:“从小到大,师弟学什么都快,又会弹琴,又会读书,现下武功……也要赶过我了。师父传我寰宇神通, 我修练至今,几无所成……师父,你为什么不传给师弟,要传给我?师弟这等聪明,给他练了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传给我?我……我……”他 自言自语,神色越显痛苦,慢慢低下了头,手掌紧抓心口。
  眼见向扬神态大异,杨小鹃甚为吃惊,连忙上前问道:“向公子,怎……怎么啦?”才走上几步,忽听向扬大叫一声,猛地转身,左臂横 扫,一股强烈之极的劲风骤然迸发,把她推得跌出好几步,“哗刺”一声坐在地上,水花四溅,戴着的斗笠也给震飞,豆大的雨粒洒尽秀发。
  正当杨小鹃错愕之际,向扬连声大吼,双掌连环重击,“砰、砰、砰”数声大响,雄猛绝伦的掌力接连印在一棵古松上,震得树干从中断 裂。半空打起一声雷响,向扬飞身再推一掌,松树顿时轰隆倒下。
  天空接连打了几个霹雳,闪光照耀之下,杨小鹃见向扬咬牙切齿,神情痛苦,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个翻身跳起来,道:“向公子,你定下 神来,别太……”话才说到一半,又是几个惊雷震动,轰轰雷霆,风雨大作,打断了她的话头。向扬一声怒吼,伸手指着雷雨夜空,叫道:“ 王八蛋,你发什么威?想跟我向扬比划几招么?要比就比,谁怕谁!”
  呼吼声中,向扬身形飞窜,双掌连出,使的全是九通雷掌的猛招,“雷鼓动山川”、“疾雷动万物”、“春雷百卉坼”、“风雷绕石坛” ,每一招都是威不可当,数掌之间,必有一株苍松倒下。霎时四下松针纷飞,松果乱滚,狂风暴雨中雷声隆隆。杨小鹃为他狂态所慑,一时吓 得呆了,浑不知该如何是好。
  数十招掌力击发出来,向扬也已大耗力气,站定下来,不住口地喘气,旁边横七竖八,都是松树的残枝断干。杨小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轻声道:“向公子!”
  向扬神色茫然,并不回应,忽然脚下一软,向前倒了下去。杨小鹃急忙将他扶住,却见他双目紧闭,晕了过去。杨小鹃搀扶他到一边树底 坐下。大雨倾淋之下,向扬衣衫头发都已湿尽,凌乱不堪。
  杨小鹃心中难过,叹了口气,拨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轻轻地道:“何必这么想不开嘛!弄成这个样子,我……”看着向扬憔悴的模样, 杨小鹃喉头一阵哽咽,左手按住向扬丹田,右手轻轻托住他的后心,心道:“反正先救醒你再说。”
  微一运气,丝丝真气便从双手掌心传了过去。
  她擅长拳脚弹弓,内功修为并不深湛,内力鼓荡几次,向扬还是昏昏沉沉。
  杨小鹃只觉向扬体内真气混乱,好似棉絮纷飞,自己的内力送将过去,往往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不禁着急起来,心道:“这可怎么办? 唉,早知道就该少偷懒点,把内功练好……没办法,只有找大姐过来帮忙。”
  正想站起来,下山去找石娘子时,向扬突然身子一颤,大叫一声。杨小鹃又惊又喜,连忙道:“向公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向扬呼 吸急促,迷迷糊糊地道:“婉雁……婉雁,你在哪里?”
  杨小鹃一听,心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一阵酸楚滋味涌上来:“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没把我放在心上……”忽然之间,杨小鹃手腕一紧, 已被向扬握住。向扬睁开眼睛,眼神却是朦胧一片,口里轻轻地道:“婉雁,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杨小鹃脸上一热,甩脱他的手,道:“什么婉雁婉雁的,看清楚,我是杨小鹃,不是赵婉雁!”她听着向扬呼唤赵婉雁的名字,心里只想 哭出来,气恼之下,转过身子,正要起身走开,忽觉肩膀一重,却是被向扬拉了回去,紧紧抱住。杨小鹃呆了一呆,随即羞得满脸发烫,叫道 :“你……你干什么?”向扬犹如不觉,低下头去,在她耳际轻声说道:“婉雁,别走……我好想你,婉雁……”
  杨小鹃不禁愕然,心道:“他神智不清,分不出我是谁了,把我当作了赵姑娘?”才这么一想,杨小鹃忽觉胸前一热,向扬的手掌已从背 后摸了上来,正好握住她的乳房。雨水濡透的衣衫,登时滴出了点点水珠。
  她惊叫一声,只觉双腮燥热,心儿扑通扑通地跳,害羞之下,想要挣扎,却不料向扬心神未复,力道却强,杨小鹃扳不开他的手。就在这 时,杨小鹃感觉脖子上一阵酥痒,却是向扬正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雨点,不断落在两人身上,杨小鹃浑身湿透,却觉得全身火热,从所未有。
  杨小鹃急道:“向……向公子……喂,不要这样,清醒一点……啊……”她嘴里抗拒,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巾帼庄大战时,受到春药 逼迫,在地窖中与向扬的种种肌肤相亲之态。当时杨小鹃浑浑噩噩,事后印象模糊,见到向扬时,明知自己贞操保全,却也暗暗不好意思,时 有遐想。这时换做向扬心神错乱,她自己却是清醒明白,被向扬抚弄几下,当时身受的快感重新被勾起,怎不令她手足无措?
  杨小鹃羞愧之下,想要反抗,但是一回头,见到向扬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悸动:“我……我要怎么办?我应该抵抗的,但是……这么多 天来,我不就是想着他?在巾帼庄,是他救我的,在京城被捉的时候,也是他……”
  就在她恍惚难决的时候,乳头、腰际、腿根等各处私密部位,都已渐次受到向扬的抚摸,隐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渐渐被勾引了起来……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6:1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呃……哈……”
  杨小鹃羞耻地轻轻地呻吟,半推半就地和向扬的手对峙,身体里燃起一股燥热的感觉,令她越来越是彷徨。她感到向扬的手慢慢伸及自己 胸腹各处,强烈的男子气息混着雨水,令她觉得有点晕眩。
  忽然,她感到屁股上被一件异物顶住,回头一看,却见向扬裤底凸起,布料鼓胀。杨小鹃吞了吞口水,害羞不已,心想:“这下面就是男 人的……那个……我该怎么办?”
  她颤抖着伸出小手,不知为何,很想摸一摸向扬的下体,将要触及时,却又感到腼腆,赶紧把手收回,心里暗羞:“丢脸死了,我……我 怎么想这种事?”
  一瞄向扬股间,心里又蹦蹦乱跳,不能自制,好奇心驱使下,手又伸了出去,却再次半途而废,闪电般缩了回来,双手缩在唇边,又羞又 怯。
  在杨小鹃摆荡于情欲和理智间的同时,向扬却仍迷迷糊糊,揉着她胸前的软肉,亲吻她的粉颈。纷杂的雨声中,杨小鹃的喘息声始终未停 ,却是渐呈紊乱,慢慢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大雨点点滴滴,淋得她双眼迷蒙,看出来尽是一团乱。
  杨小鹃实在被摸得受不了了。她扭过身来,投在向扬怀里,正要回吻,但又羞赧地迟疑一下,心想:“大姐知道我这样,一定要骂死我了 .”
  一转念间,看见向扬的轮廓,不禁怦然心动:“不管了,骂就骂吧!”樱唇微启,向前轻送,往向扬唇上吻去。
  她吻着向扬的嘴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陶醉地搂着他的身体,只觉得像要就此融化。吻着吻着,好不容易分开,杨小鹃喘了口气,望着向扬的脸,满腔幸福感觉,又轻轻吻了吻他。同时,向扬似乎也微微颤抖,抚摸着她娇小的胴体,不断带给她爱欲的刺激。
  大雨之中,杨小鹃正逐渐沉迷在向扬的怀里,潜藏心底的爱意不断给挖掘出来,使得她防线尽失,娇态毕露。单是爱抚,已经不能满足她 的需求。杨小鹃在娇喘中离开向扬的唇,急迫地解开他的衣衫,抚身其上,眷恋地用身体和乳房摩蹭着他的胸膛,促声喘道:“向公子,向公 子……你来吧……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蓦地向扬一个翻身,将杨小鹃压在地上,低头下去,隔着衣物,吻着杨小鹃的乳房,并撕扯着她的衣服。杨小鹃“啊”地呻吟一声,害羞 之余,却也忍不住春声大作,喘道:“慢……慢一点……啊、啊啊……”受到这样刺激的待遇,杨小鹃只觉得灵魂酥颤,舒服得仰头娇吟,喘 声连连。
  正当她沉醉在其中妙趣时,忽听向扬发出一阵模糊低沉的声音,只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杨小鹃轻声喘道:“你……你说什么?”稍一留神,倾听之下,登时听得分明,向扬正低声呼唤:“婉雁……婉……雁……”
  听到向扬在叫着赵婉雁的名字,杨小鹃霎时浑身一颤,仿如大桶冷水倒在心上,激情登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羞惭和恚怒。她猛地推开向扬,哗啦一声,正好跌坐在一个浅水洼里。向扬神情一震,略现愕然之色,望着杨小鹃。
  杨小鹃身体快感尚未消退,仍在剧烈喘气,却是满脸怒容,大声叫道:“婉雁、婉雁……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我担心你的身子,暗中跟了 你这么多天,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本来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却还是……还是……”她奋力大喊,气急败坏之下,突然一甩手,打 了向扬一个耳光。一眨眼间,睫毛上带着细碎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滴,晶莹闪动。
  向扬坐在当地,半边脸上一阵红热,慢慢开口,说道:“我……”
  杨小鹃拉好衣襟,用力一顿脚,踩得水花四溅,大声骂道:“你这个浑蛋!
  你想着赵姑娘,就去找她啊,不要在这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看死了!“
  向扬呆然以对,听着杨小鹃呼叫,突然像是醒了过来,猛地起身,直盯杨小鹃。
  淅沥沥、淅沥沥,雨声渐渐歇了下去,雨已经小了。杨小鹃肩膀轻颤,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来,心中仍是气恼,正要转身走开,忽听向扬说 道:“杨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杨小鹃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么?”
  向扬道:“请你去找赵姑娘,替我向她道歉。”杨小鹃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自己去?”向扬道:“因为我还不能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脸见她。”
  他静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去找龙驭清。”
  杨小鹃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叫道:“龙驭清?你找他做什么?”向扬道:“当然是把我的答案告诉他。”杨小鹃更是吃惊,颤声道:“ 你根本打不过他,这么一去……”突然之间,她脸色一变,说道:“还是……向扬,你该不会听他的话,当真、当真要……”
  风雨停息,漫漫长夜过去,又是一日之晨。
  于谦换上朝服,准备入宫早朝,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个少女远远奔来,是昨日去陪赵婉雁的华瑄. 她急急忙忙地冲过于谦身边,叫道:“ 于大人早!”却不停步,直接飞奔屋内。
  文渊和紫缘正在厅上,见华瑄突然冲进来,都是一怔。文渊道:“师妹,怎么冲得这么急?师兄回来了?”华瑄双手撑桌,喘得上气不接 下气,叫道:“没、没……没有回来!向师兄、他、他……”她神情急切,似有一大堆话要蹦出来,可是跑得太急,剧喘之下,全然说不分明 .
  紫缘道:“瑄妹,别急,缓口气再说罢。”
  华瑄手按胸口,喘了几下,叫道:“昨晚向师兄没有回来,可是半夜里,杨姐姐突然跑来……”文渊道:“杨姐姐?”华瑄急道:“巾帼 庄的杨姐姐啊!”
  文渊道:“啊,一时没会意过来,杨姑娘怎么去找你了?”
  华瑄叫道:“她说她碰到向师兄了,可是……可是……向师兄不回来啊!”
  文渊跟紫缘同时一惊,不明所以。紫缘道:“怎么会呢?向公子跟赵姑娘那么好……”华瑄急道:“她说,向师兄要她转达,向赵姐姐道 歉……向师兄、他……他跑去找龙驭清了啦!”
  文渊大感诧异,道:“师兄此举,是何用意?杨姑娘可有说明?”华瑄道:“她跟赵姐姐说了,可是不跟我说。她们进房里说,说完了, 赵姐姐出来,就一直哭。我问她怎么了,赵姐姐只是摇头,要我先回来。”紫缘道:“你回来了,那赵姑娘岂不是一个人留在那里?”华瑄道 :“杨姐姐在陪她,她说要带赵姐姐先到巾帼庄去,因为靖威王他们都在京城,赵姐姐不方便来这里住。”
  文渊霍地起身,道:“这事有蹊翘,我得去长陵一探究竟。师兄孤身一人,怎能跟龙驭清抗衡?”紫缘柔声道:“你也别急,先找茵妹来 ,大家商量一下啊。”
  文渊点了点头,道:“应当如此。”华瑄叫道:“那,我去找慕容姐姐……”
  才说到这里,只听脚步声响,小慕容飕地从门廊奔来,见到华瑄,怔了一下,说道:“妹子,你怎么回来了?”华瑄道:“怎么回来了?当然有大事啊!慕容姐姐……”小慕容挥一挥手,道:“慢着,先厅我说,我这也有大事哪!”文渊奇道:“你也这么匆匆忙忙的,却又是怎 么了?”
  小慕容道:“刚才大哥派人来,我才知道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关外,昨天探到讯息,瓦剌已经出兵了,现在正往大同的方向行军,听说 是带着正统皇帝来的。”
  三人听了,不禁耸然动容。文渊心道:“终于出兵了,皇陵派若真与瓦剌互通声气,决不致按兵不动,天下安危,在此一决。”说道:“ 小茵,这事跟于大人说了吗?”小慕容道:“还没有,于大人上朝去啦。”
  紫缘道:“等于大人回来,我们就告诉他,好先有个准备。”文渊道:“正是。慕容兄平日放浪不羁,想不到对山河兴亡,如此关心,着 实可敬。”
  小慕容噗地一声轻笑,道:“哎呀,你可别太抬举他,你以为大哥喜欢管这种国家大事?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文渊甚感不解,道 :“这就怪了,怎么是身不由己?”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这我不能说,要是说了,大哥可要骂死我啦。”
  西北关外,黄沙卷空,数以万计的瓦剌铁骑在太师也先率领下,正浩浩荡荡地向大同前进。
  远方的山丘上,一个青衫男子高立枯树残枝之上,远观瓦剌大军,面露冷笑,道:“好大的阵仗!不过在我大慕容眼里,还不足为惧。”
  树下一个女子身着戎装,手携双戟,正是蓝灵玉。她抬头望了慕容修一眼,说道:“你别这么自信满满,行军打仗不比一对一的过招,你 就是武功再强,对付得了这许多兵卒?”
  慕容修神态自若,伸手遥指瓦剌军兵,傲然说道:“我只想瞧瞧,这也先手下有些什么人物,能跟本大爷过上几招?哼哼,今晚咱们探他 大营,若是他防范不周,给我砍了脑袋,这一大群废物也等于没了脑袋,还有何屁用?”
  蓝灵玉呼了口气,轻声道:“营是要探的,不过要杀也先,未必容易!你要是逞强,自己丢了性命,那……那约定履行不了,可别怪我。 ”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热,翻身上了身旁坐骑,提缰叱了一声,策马而走。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6:22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也先大举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瓦剌军队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挟持正统皇帝,意图骗开城门。大同总兵郭登却不中计,挡了回去。也先转而攻向紫荆关,却是势如破竹, 轻易破关而入,直逼京城。
  大敌犯境,朝廷正当震恐之际,于谦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旋即纠集京城军士,准备迎敌。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 稳,全看于谦能否退敌,当下任命于谦总督各营兵士,兵将若有不从命者,可先斩后奏之。
  于谦调度兵马,列阵京城九门之外。大将石亨进言:“敌军势大,难以对付,不如坚守城中,让他们师老无功。”
  于谦脸色一沉,说道:“也先率大军来攻,又挟持太上皇,气焰嚣张。我军先败于土木堡,士气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长。这正是 重挫瓦剌威风的时机,焉能示弱,让对方小觑了?”
  他亲自披甲出城,对众将士下令:“这一战是背城而战,攸关社稷兴亡,人人都要拚死力战。临阵之际,若有将领不顾士兵,自行退却, 众人可斩杀之,即使我于谦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顾将领而逃,后队士兵斩前队!”
  二十二万军兵闻此严令,无不心情激荡,这一战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见,许胜不许败,败了就是亡国之恨。在于谦陈词之下,人人热血 沸腾,只待也先率军杀到,一决胜负。
  文渊和小慕容跟着于谦出城,就近护卫,这时正站在一旁,看于谦调兵遣将。
  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来了,你上不上阵?”文渊道:“抵御外辱,人人都要出力,当然上阵。”
  小慕容稍稍转头,一对澄澈的眸子朝他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微觉奇怪,道:“小茵,怎么了?”
  小慕容轻声道:“我实在不想要你参战。你心肠那么热干嘛?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担心透了。”
  文渊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难道我舍得抛下你们,轻易赴死吗?”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轻轻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战危,谁晓得你会不会出事呢?”她微微抬头,又道:“说真的,我宁愿 你的武功像从前一样,只比我好一丁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有很多事你就管不着、也管不了,不会跟黄仲鬼、龙驭清那种高手过招 ,什么皇陵派啦、十景缎啦、夺香宴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们跟紫缘姐、华家妹子四个人,逍遥自在的,可有多好…… ”
  文渊听着她款款细语,一时答不上话来。小慕容见他默默不语,当即浅浅一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乱语罢啦,你别放在心上。我去 散散步,待会儿回来。”
  文渊微笑以对,看着小慕容悠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眼望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不自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城之外,只怕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 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怎么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剑银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 ,架式一亮,已是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一收之余,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 剑风嗡然而响。一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摸,无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后,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八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 天”、“岳阳三醉”
  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连变化“黄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 互收相辅相成之效,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学一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 绝。此时他心里所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精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常兵士也好,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 ,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
  紫缘、小慕容、还有华瑄.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人人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京城于府之中,华瑄躺 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琶,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 府,等候消息,华瑄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紫缘睁开眼来,微笑道:“不睡不行,都这么晚了。来,我陪你睡吧。”她将琵 琶放好,上了床,躺在华瑄身旁,轻轻握住华瑄一只手掌,柔声道:“瑄妹,别担心了。瓦剌军队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 来,好不好?”华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于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号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 你们即刻前行,负责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望于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云,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 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已开始剧烈厮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 阵前,大声回报:“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付。”
  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话声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道,多谢。”叱咤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被掠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 剌军队猝不及防,一时阵脚大乱。
  但是瓦剌军前仆后继,后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开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
  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拔剑、挥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 对方的长枪大戟,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胡须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呼地一声,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 随手一卸,那大将身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家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军火箭射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似地一声爆喝,一名络腮胡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 柄镔铁长枪,一阵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劲道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 外家功夫练到了极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那大将操着汉语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 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明朝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 剑。
  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 .文渊以硬碰硬,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声惊惶,煞是突兀。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8:43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目如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 杀声震天,放眼所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肉横飞,火器乱炸,焰如红莲,这厮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 过:“这一战不论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胸口猛扎过来。这一下是他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 不可当。
  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于瞬息间飞腾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不可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于身形将坠未坠之 际,手中长剑倏然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杆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四截。
  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赛坡胸口。
  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一喷鲜血,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后跌落马下。
  “铿啷铿啷”几声,四截断枪先后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身旁。
  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后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一让,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射中赛坡身躯,其 中一箭正中咽喉。
  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呆了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 ,一看赛坡尸身,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奉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便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 觉心口剧烈跳动,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胜孰败,总是死了这么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轻甲,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 翻落马。
  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么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却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 面的巾帼庄三庄主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余,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都已领队来援,从后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 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下多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 马边。蓝灵玉长戟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由一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 诸女,皆为持枪骑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及她们熟习武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御. 阿环、阿穗 所率队伍则是步行,各持刀剑,短兵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须眉,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龙宫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 派所难及了,不愧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参战,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妹们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蓝灵玉一看 文渊,道:“文公子,咱们过去支援!”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都在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 使长戟,以图战阵之利,戟法仍是着着精妙。文渊见她精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厮杀,耳闻战鼓冬冬,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外不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 免声势较弱,城门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三妹,文公子,分两边合围!”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 冲进混战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寡不敌众,不宜分散。”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当 即纵马挥戟,攻进乱军,
  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念一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 制胜,不必再让这么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缰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之中。
  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马去,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 即使不杀,总要制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一掌。
  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他身边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 两人护卫之人,不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呼啸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胸膛,把他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员猛将,不意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你是何人?”
  文渊一勒缰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太师,他就是文渊!”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 因为此人。”
  也先眼光闪动,一摸下巴虬须,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么样的豪杰,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胸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一横,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 祸连结,荼害生灵,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么?这是谁打的主意?”文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 千万万的明朝大军,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女在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 当下笑道:“好小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来箭,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 见林家兄弟各拉大弓,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两人不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 合击。事实上,应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涌向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 恨于谦,却也无计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开三将,催马追去,但是林家兄弟连射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 阻隔,距离慢慢拉远,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摇了摇头,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后头,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 箭将那副总兵心窝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扑穷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于让他 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保全,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 懈,并不就此收兵,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瑄第一个奔了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棒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后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么太棒了,说什么啊?”
  华瑄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鞑子兵,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瑄笑道:“我才没胡闹呢。”朝文渊身后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回来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兄都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华瑄“哦”地点点头 ,晃了晃头,道:“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后来才知道的。蓝姐姐她们都没事吗?”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有死伤,但不严重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华瑄笑道:“紫缘姐姐在房里睡觉呢。”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 了?”华瑄耸耸肩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因为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瑄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 缘姐姐要我早点睡,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边,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瑄跟在后头进来,笑 道:“紫缘姐姐,文师兄回来啦,起来啰!”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柄短刀,刺进了文渊的胸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丈许。
  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后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胸口短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瑄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渊身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她双手发颤, 小心翼翼地扶起文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胸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么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出手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浑身 震荡,一时无法平复。
  华瑄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她有印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骆金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瑄看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 文渊,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说了这些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瑄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声叫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 !”弯刀一摇,如月白光疾劈过来,华瑄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铃弯刀震开。
  华瑄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下过去,骆金铃丝毫占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 不必再动手,你的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你要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说到这时,胸前衣衫已是 全染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气了。”
  铿啷、铿啷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具之后,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瑄,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8:54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华瑄见颜铁来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握住长鞭,侧眼一望文渊。
  文渊手按伤口,平心静气,缓缓运转真气,轻声说道:“师妹,你快走吧,逃得一个是一个。”华瑄一呆,道:“文师兄,你说什么?我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
  颜铁大步上前,说道:“你斗不过我的,谁也别想逃走。”几步之间,已来到华瑄身前数尺,铁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时,华瑄必会避重就轻,先行趋避,再伺机攻击。然而这时文渊负伤,难以寸动,若她向旁让开,文渊必遭毒手,她又怎么能让? 华瑄无计可施,唯有硬着头皮,左手掌起柔式,卸开颜铁掌劲,右手长鞭一抽,“广漠风式”赫然使出。
  广漠风式气象恢宏,一经施展,但闻狂风呼号,鞭影纷纷,宛若长龙翻滚,飞腾八方,劲风护住了华瑄和文渊两人,更不断向外扩张。
  颜铁虽有铁甲护体,也不愿硬撼如此威势,一时却步不前。骆金铃拾回弯刀,空劈几下,喝道:“文渊,你靠你师妹保护,也不过延得片 刻性命。
  叫你师妹住手,本姑娘饶她一命!“
  华瑄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这人好坏,假扮紫缘姐姐骗人,又跟这个怪物勾搭。我才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文师兄!”
  骆金铃冷笑道:“我也不必再伤他。用不着一时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活!”
  华瑄凛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文渊一眼,只见他按胸坐地,和先前一般无二,苍白的脸色却隐隐浮现青气,按住伤口的手掌,指缝间流 出红黑混杂的血。
  华瑄惊叫:“刀上有毒?”
  她这一惊,鞭上威力不自觉弱了下来,颜铁眼光奇利,瞧准此一良机,猛地扑上,左臂砸向长鞭,甫一交击,铿然大响,鞭势顿缓,瓦解 大半。华瑄震得虎口疼痛,苦哼一声,颜铁手臂也大感震荡,攻势却不略停,凭着铁甲护遍周身,无惧鞭上残劲,如狼似虎地冲上。
  “广漠风式”失守,华瑄心头大震,眼见颜铁距己太近,长鞭难以使开,唯有舍鞭就掌,空手应敌。才与颜铁拆得三、四招,骆金铃又从 背后夹击,弯刀上霍霍生风,冷光闪耀,向她连递三招杀手。
  骆金铃武功虽不及华瑄,但是前有强敌颜铁,华瑄实难拨出余裕打发她,却又不得不防,侧身骈指点去,骆金铃立即收刀退开。颜铁趁隙 猛攻,挥拳重击,华瑄赶紧回身守御,手臂一格颜铁铁腕,顿时疼痛入骨,粉嫩的小脸胀得通红,心中着急不堪:“再这样下去,一定打不过 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谦率军驻守城外,于府中几无防备,客房与于谦家人的房间又相隔两边,虽然已打得不可开交,竟是无人察觉而来。如此两面受敌,又要保护文渊,华瑄实在应付不来,支撑了十来招,终于挡不住颜铁的一掌,被他拍中胸口,跌倒在地。这一掌力道沉实,又拍中她胸前诸 穴,华瑄无力动弹,在地上呻吟了几声,突然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文渊一直垂首默然,这时轻轻开口,柔声道:“师妹,别哭。”华瑄呜咽道:“怎……怎能呢……文师兄,我不要你死……”文渊轻声说 道:“我会陪着你,不会死的。”
  颜铁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过死劫?莫非你还冀望那鬼灵精的小慕容来救你?”文渊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颜铁。
  颜铁喉头发出一阵怪声,干笑两声,铿铿铿地转身出门。不过多久,一个娇小的身子被颜铁拉着后领,就地拖进房来,赫然是小慕容。她 手脚均被铐镣锁住,昏昏沉沉,唇边及衣襟沾有血迹,似是战斗中落败被擒。
  “砰”地一声,小慕容被颜铁掷飞,背撞砖墙,闷哼倒地。华瑄大骇,大叫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听得华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神情极为急切,似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显是给点了哑穴。
  同时,骆金铃在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是身受绳索捆缚的紫缘,正自昏迷不醒。骆金铃在她颈后穴道一点,冷笑道: “醒来罢,看看你的情人将如此死去!”
  紫缘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因负伤而憔悴的文渊。她大为震惊,冲口而叫:“渊……”身子只想冲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 由,又被骆金铃按住了,根本无法挪动。
  文渊默默望着小慕容,眼神慢慢飘向华瑄、紫缘、骆金铃,最后到了颜铁身上,注视着他的脸,铁面具正泛着冷澈的银光。
  颜铁关上了门,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文渊,你可真能撑,居然还没毒发毙命。不过,你撑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向小慕容一指 ,说道:“你居然放心这丫头落单一人,以致被我所擒,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说到这里时,颜铁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见她满脸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着自己。颜铁踏前一步,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生不 如死。这小慕容曾坏我大事,现在我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颜铁说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无法反抗,心中惊慌,朝文渊一望,眼波闪动,如欲落泪。只听“嘶”地长长一响 ,小慕容身上衣裳连着肚兜一齐撕裂,肌肤裸露。颜铁二话不说,两只铁掌握住她胸前双乳,使劲一捏。
  “呃……呃……”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铁指触碰到乳头时,更使她浑身寒颤,娇躯也无力地扭动。
  文渊双目圆睁,身子微微颤抖,喉咙间挤出最后一点声音似地,说道:“颜铁,住手!”颜铁冷笑几声,道:“痛心么?还不只这样,我 要把你的女人都干得死去活来。瞧着心爱的女人给别人干,这滋味你没尝过吧?”
  华瑄骂道:“不要脸,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颜铁咕地一声怪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会好好插你的小嫩 穴,保证你乐得灵魂儿飞上天。”华瑄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你下流!”
  紫缘低下了头,轻声道:“骆姑娘,你为了报仇,真宁愿和这种人合作么?”
  骆金铃斜睨紫缘,冷冷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杀向扬、文渊,我可以牺牲一切,你懂什么?”说着转过身子,向颜铁走了过 去,抛下弯刀,轻轻从后面拥住颜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钢铁包住的脖子。
  颜铁动作一停,手掌从小慕容胸口离开,回身抱住骆金铃,道:“你这淫娃,又想被干了么?”
  但见骆金铃脸上肃容尽消,犹如换了个人,眉梢眼底满是春情,娇态无限,轻声说道:“是呀,今天我能报仇,心情好极了……”
  颜铁将她按伏在地,摸了摸她的臀部,说道:“你以前给男人干,是为了学功夫报仇,现在报了仇,还要自个儿送上门来,真是下贱的淫娃,如此淫荡,妓女也还不如。”说着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丰腴的屁股。
  骆金铃“啊”地轻唤一声,臀缝微一收紧,眉头掀动,颤声道:“是……是,我是淫娃,我淫荡……快,快给我……”
  颜铁怪笑几声,裤子脱下三分,打开护阴铁罩,掏出一根硬挺的阳具。
  敢情他自与华瑄初次交手之后,为免重蹈覆辙,将铁罩改得宽了,虽然阳具早已昂立,却也毫无不适。
  他抓住骆金铃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开胃小菜,再用正餐。”向前一送,插入了骆金铃体内。
  “啊……啊哈!”骆金铃高声吟叫,昂起了头,神情在兴奋之中,却带着一丝凄楚。
  颜铁恣意抽动,十只手指到处肆虐,捏够了屁股,又脱掉骆金铃的上衣,去抓她的乳房。她双峰的份量相当可观,一抓之下,被捏得红热 的嫩肉,从铁指管间小团小团地挤出,渗着汗珠,既美艳,又淫靡。
  肉棒在骆金铃的嫩穴里激烈抽动,淫水洒了又洒,弄得满地水渍。骆金铃纵声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断呼唤:“快……快点……噢…… 好……啊……”
  颜铁摆动着腰,冷冷地道:“淫娃,你不过是给我泄欲用的料子,别太得意了!”骆金铃连声喘气,道:“是……是的……没关系,我… …我好舒服……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媾了许久,颜铁拔出了肉棒,阳精“噗滋”地狂喷而出。
  骆金铃的屁股、后腰、背上,先后洒满了白浊的浓液。她喘着气趴在地上,双腿交错着,股间黏稠一片,舌头舔着嘴唇,津液丝丝流下。 那神态在淫荡之外,竟是带着几许癫狂。
  射出之后,颜铁的阳具软了下来,先端垂着要滴不滴的精液。他走到小慕容身边,蹲下去,扳过她的下巴,说道:“给我舔干净。”
  小慕容瞄了那东西一眼,闭上眼睛,轻蔑地笑了笑。颜铁大怒,道:“臭丫头,给我舔!”腰往前挺,肉棒直顶到小慕容唇上,阳精沾了 上去。小慕容紧闭朱唇,拚命抗拒。
  颜铁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撑多久?”右手仍是抓着她的下巴,左手拇指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后,小慕容渐感气窒。她竭力忍耐,不愿张口吸气,可是肺里真气越来越稀,憋到了极限,终于还是开了口。一开口,颜铁的阳具 便闯了进来。
  “呜、呜呜──”小慕容又羞又气,想把口中肉棒吐出,可是颜铁左手已转而压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所闪避。
  颜铁大为得意,说道:“好好舔,舔得干干净净,等一下插你时……啊唷!”
  话没说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惊得他赶紧放手,抽出阳具。只是小慕容有伤在身,又被封了穴道,这一咬殊无力量,没伤及颜铁的命根 子。
  颜铁连遭抵抗,越发恙怒,猛一转头,朝文渊望去,但见他依然坐在当地,身形微弓,是因伤重而无法坐直,双目却无丝毫疲态,两道目 光朝他射来,神采逼人。
  “铿”地一声,颜铁用力踏地,怒声喝道:“看什么?”
  文渊手按胸口伤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眼神明亮,依然紧盯着颜铁,仿佛一对利剑,穿破颜铁的面具,直刺他的双眼,令他浑身不自在 .
  颜铁安妥铁罩,穿好裤子,转而走到文渊面前,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视。
  颜铁居高临下,下睨文渊,文渊微微抬头,昂视颜铁,两双眼神对视之下,颜铁忽然大喊:“你在看什么──你已经命在旦夕了,你死定 了!”
  文渊一声不响,眼神没有些许退缩,灼亮如焰。
  不知为何,颜铁渐渐感到不安,烦惧于文渊的眼神。他喉咙咕隆发响,语调狂异,低声道:“死到临头了,你……你还在逞什么威风?”
  文渊仍不作声,眼睛像是锁住了颜铁,眨也不眨一下。
  铿啷、铿啷……颜铁举起了右手,手指关节僵硬地扭曲着。
  “你──不准再看我!”
  一声嘶哑的嚎叫,紧接着鲜血飞溅。在那一瞬间,颜铁的食中二指,指尖沾满了血污,已戳中了文渊的双眼。一出一收之后,文渊闭上了 眼睛,睫毛下血线缓缓而流,眼皮没有受伤。在他的双眼被戳中时,他完全没有阖眼的念头。
  紫缘、小慕容和华瑄,心头同遭震惊。华瑄睁大眼睛,大声哭叫:“文师兄──啊!”
  小慕容咬牙切齿,只恨说不出话,眼眶已然含泪。紫缘神色茫然,静看闭着眼睛的文渊,颤声道:“渊……”
  这时骆金铃已穿好衣物,重握弯刀,见到颜铁骤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慑,体内似有一阵寒栗。
  颜铁放声狂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臭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声中,文渊微微一笑。这闭目微笑的姿态,竟似莫名的悠闲。
  骆金铃注意到了他的微笑,开口大叫:“颜──”
  刹那间,文渊飒然立起,双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转而抱,虚空持圆,瞬时真气广布,已然封住颜铁周身,紧跟着掌影疾展,如云如 水,如风如烟,万象纷呈,又似虚无。
  颜铁骤然感到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突然间,身子晃了一下,猛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他惊怒交集,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内伤已经不轻。
  但见文渊负手而立,胸口伤处鲜血迸涌,却非黑血,衣衫尽红,脸色苍白之余,却是神情淡然。
  颜铁咳血几下,低声道:“你……你还能出手……”文渊道:“是阁下给我的时机,无话可说罢?”颜铁一抹嘴边鲜血,道:“为了这个 时机,你连眼睛也不要了?”文渊微笑道:“眼睛我当然想要,可惜当时内劲积蓄不足,恐怕伤不了你,只有大局为重了。”
  颜铁还欲说话,突然一惊:“我刚才……抹了嘴边的血?”他慌忙举手,双掌摸着脸,确实摸到了皮肤。
  文渊举起右手,铁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缓缓地说:“虽然我看不见了,不过我也知道你的脸,是什么模样……”
  颜铁呆住了,一转头,再转头,三转头,看见了紫缘的惊愕,小慕容的嘲弄,以及华瑄脸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难过、而绝大部分 是失望的神情。
  文渊抛开面具,说道:“再来,你还打算如何……韩师兄?”
  铁面具边缘触地,微略一转,咯地一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朝着天。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9:05

第一百八十八章
  颜铁──现下是为韩熙,僵立当场,呆若木鸡地看着文渊,俊逸的脸上筋肉扭动,艰难万分地吐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会……怎会 ……”
  文渊轻声道:“这位骆姑娘受我反击时,内劲不激反减,消长得宜,卸去了大半劲道,那是”九转玄功“的卸劲法门,外人无从得知…… ”说着举手指着韩熙,说道:“任师叔见过她,不会被她所骗,教她九转玄功。以师兄的个性,也不可能轻易传授外人功夫。那么教她此功的 ,除了龙驭清父子,也只有韩师兄你了。”
  韩熙神色呆滞,嘴角间歇抽动,眼中却闪着狂跃的光芒。
  文渊肩膀微松,又道:“两个多月前,师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说那姑娘宁愿出卖身体,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转玄功口诀。当 时我还不知原由,现在一想,那正是骆姑娘……我早该想到的。”
  骆金铃听到这里,悚然一惊,紧握刀柄。
  文渊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变声音,或许是药物吧?
  “颜铁”从未和“韩师兄”一同出现过,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还是藏不住的。现在一想,迹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怀疑过你 ……韩师兄,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是谁的错?“
  韩熙双眼一睁,陡地大声嘶吼:“谁……谁的错?是你──就是你!”
  “铿啷铿啷”连环重响,韩熙全身关节运动,铁甲剧震弹跳,诡异之极。只听他厉声狂叫:“若非你抢走华师妹,我……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陡听“锵锵”两下大响,韩熙飞步窜前,铁足顿地之声激昂异常,双掌并腕推出,劲道猛烈。华瑄惊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渊甚极机敏,双目虽盲,却已然听其音而辨其位,转身移步,绕到韩熙右侧,让开此招。韩熙喝道:“躲哪里去?”手腕倏然回转,掌 劲拉回,反手一拍,方位拿捏之准,匪夷所思,正中文渊右肩。文渊苦哼一声,连退三步,方始站定。
  韩熙双掌虚抓,杀气腾腾,道:“唯有杀死你,华师妹才能归我所有!
  你揭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没什么好保留的,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功夫。“说到这里,韩熙脸上浮现冷笑,缓缓说道:”可惜你已经看不见 了,真遗憾啊!“
  “锵”地一声,韩熙拍掌凝气,猱身冲去。文渊出掌迎击,却拍了个空,蓦地腰间一震,反中了韩熙一腿。文渊哑牙忍痛,掌心真气散逸 ,手法若虚若实,以“潇湘水云”回敬,却不料着掌处空空如也,韩熙又已避开。
  华瑄和小慕容无力支援文渊,看在眼里,焦急之余,更感讶异。这时韩熙所使的武功身法,介于“韩熙”“颜铁”两个身份之间,正奇兼 备,相辅相成,有时是韩虚清所传的正宗武功,却又不时参杂西域异技,繁杂多变,令人目不暇给。
  两条铁臂胜似狂风暴雨,节节进逼,毫不留情。
  文渊毕竟重伤在先,出奇不意的一击,虽是伤了韩熙,但是后继无力,加上失明残缺,此时兵败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转瞬间又中了韩 熙两拳。
  此时情势孰优孰劣,任何人都一目了然,文渊纵能抵挡韩熙攻势,也迟早会因胸口重创倒下。韩熙负伤吐血,伤势自也不轻,但他眼下余 力,远胜文渊,而武功又是无从捉摸,可说立于不败之地。
  再过须臾,韩熙手上功夫越来越猛,文渊守势瓦解,又中了一掌,飞跌而出,猛地撞上墙壁,胸前伤口一阵溅血。华瑄急叫道:“韩…… 韩……韩师兄,你住手啊,不要打了!”
  韩熙正待乘胜追击,听见华瑄呼唤,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还叫我师兄,难道她……并不十分恨我?”一迟疑间,便未立即出手,斜 睨华瑄. 但见她低头含泪,俏丽的脸蛋上哀凄无限,极轻极轻地道:“你别杀文师兄,拜托……”
  韩熙抬起手掌,虚悬文渊面前,作势下击,眼睛仍是望着华瑄,道:“你要我饶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应,从此伴随在我身边,什 么话都好说。”
  骆金铃闻言,顿时叫道:“且慢!韩熙,你不杀文渊,我可要杀了他!”华瑄娇躯微震,看着韩熙的眼神犹疑了。韩熙极欲诱使华瑄应允,骆金铃此言,对他无疑是节外生枝,当下道:“华师妹,你放心,我韩熙说到做到,从不打诳,我说了不杀文渊,这女人自也杀他不得!快 ,答应了吧,别担心了!”
  那边骆金铃却不能茍同,弯刀半空一劈,叫道:“韩熙,你说什么?咱们早就说好,事成后华瑄归你处置,文渊由我来杀,你不守约定么 ?”韩熙怒道:“贱人,这里哪有你谈条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练得到”九转玄功“的八成口诀?你再多话,休怪我不客气!”
  骆金铃紧咬嘴唇,眼中布满血丝,大声叫道:“废话!我要替爹报酬,我一定要杀了他!”狂叫声中,骆金铃挺刀冲来,照着文渊一刀砍 下。
  韩熙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碍事的贱人!”右手铁臂一格,弯刀锵然震断,左手跟着探出,正抓住骆金铃咽喉,缓缓施力,将她身子提 了起来。
  骆金铃大为惊恐,叫道:“放、放……”只喊了两声,便只剩下气音,再过片刻,连气也已发不出来,只能舞动手足,聊做挣扎。韩熙脸 色冷酷,手指加劲,骆金铃手脚一阵痉挛,张着口,已经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将骆金铃掷开,砰地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文渊虽看不见韩熙做了什么,但是听骆金铃的几下声音,已经约略猜到,脸色沉了下来。紫缘、小慕容看着韩熙这般举动,心中均感一阵悚然。华瑄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韩熙轻声道:“看吧,华师妹,我说了不会杀文渊,就真的不会杀,也不让人杀他。来,相 信我吧!”
  华瑄看着文渊,泪水缓缓横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韩熙缓声道:“华师妹,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胁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开 开心心地投进我的怀抱,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么样,跟着我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华瑄身子一颤,道:“当……当真么?如果我听你的,你就不再伤害文师兄了?”韩熙面露喜色,道:“当然!不过,你也不能再跟文渊 有所来往。你肯答应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紫缘见华瑄神色不定,似为韩熙言语所动,急忙叫道:“瑄妹,别做傻事!文渊他不能失去你,何况,这人……他也不会遵守诺言的!” 韩熙睨视紫缘,怒道:“你胡说什么?”
  紫缘回望韩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于作伪,难道我们还能相信你不成?瑄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华瑄呆呆地看着韩熙,脑海中闪过“颜铁”的形象,铁面具、铁护甲、嘶哑的声音、怪异的武功、挟持紫缘威胁自己时的情境,那与“韩 熙”所拥有的形象,泾渭分明,压根儿是两个人。
  她又看见骆金铃的尸体,不知为何,华瑄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突然之间,似乎醒悟了什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再次落泪 ,轻声唤道:“文……文师兄!”
  韩熙见她满脸绝望神色,心中顿时怒气大炽,大声吼道:“你不相信?连你也不相信我?”华瑄哭道:“我怎么信你?你……你戴上面具 ,就对我那么坏,欺负我,又欺负紫缘姐姐……你一直在骗我,那么过分,我怎能相信你?”
  这几句话刺入韩熙心头,登时使他哑口无言。转瞬之间,韩熙眼中杀气大盛,心道:“今日身份已然败露,华师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 事已至此,唯有除掉文渊这小子,直接将华师妹抢过来!”
  如此一转念,韩熙杀意已现,蓦地大喝一声,掌力直劈文渊脑门。文渊一声不响,顺势低头矮身,掌势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压至无可再 低,陡然回腰转步,巧避掌劲,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动。趁着韩熙错愕,文渊步法又变,舒膝斜弹,顷刻间由蹲势转为斜飞,掠过韩熙 腰际,顺势重重送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渊已然飘开一旁,只听铿然声响,回荡不绝。韩熙没能避过,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气血翻涌,极欲作呕。他惊怒交集,急忙转身盯住文渊,恶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还能动,算我失策!接下来这几招,定要取你性命。”
  文渊抚胸急喘,满身血污,形势恶劣已极,听得韩熙此语,却摇了摇头,道:“韩师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铁甲护体,这一掌就可 以让你躺下。真要打下去,你必败无疑,我……我并不想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感愕然。韩熙先是一凛,跟着哼了一声,双眉高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必败无疑?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
  铿铿两声,韩熙猛冲出掌,倏地铁指成爪,转出机关利刃,十道锋芒挥向文渊,如组罗网,刹刹有声。文渊猛一转身,指刃擦身而过,只 差寸许,便是开膛破肚之厄。韩熙喝道:“哪里逃?”紧跟着追击三招。文渊左右移步,如御风云,犹如顺其自然,一一避过狠招。
  韩熙吃惊万分,心道:“这小子纵然未瞎,在我全力进逼之下,也不该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与我交手,何况他已受重伤?这……这是怎么回 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铁鸣响之声绵绵不绝,有如沙场干戈迸击。
  然则不论韩熙的招数如何凌厉,文渊却都能规避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趋避自若。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拆招之际,心中却一片雪亮:“他的真功夫的确厉害,照这攻守路数,是将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术相结合,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我眼睛看不见,难怪先前应付不来。换 作其他对手,我定会败阵,可是他却有一个绝大弱点,那就是铁甲碰击的声音。”
  要知道文渊精通音律,自从与穆言鼎一战,于万物音韵领会更多,韩熙大小招数,定有金铁撞击声响,焉能逃过文渊双耳?文渊既已失明 ,迫得以耳代目,本来极不熟习,但是这金属声音实在太清晰,不似与常人过招,只能细辨对方手足所带风声,这对明辨万音的文渊来说,实 是最佳指引。文渊冷静拆招,全心发挥武艺,十余招后,忽然出掌反击,正是韩熙守势破绽所在,再一次击中他的小腹。
  韩熙丹田受创,登时真气大乱,逼得他痛苦不堪,脸色惨白。文渊轻声道:“韩师兄,住手罢。”韩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杀了你 ,我誓不罢休……”
  这一掌着实打得厉害,韩熙决计料想不到,文渊的内家功夫精妙若此,铁甲几乎已无助于护体,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挡。反观文 渊,虽然先前中招极繁,却没有再添重创,令他受累的,仍是胸膛那一刀,两人在内功造诣上的差距,已是显而易见。
  韩熙握紧双拳,“铿”地踏出一步,一时却踏不出第二步。文渊抢先上前,单掌劈胸,韩熙招架不及,“当啷”几声,仰天而倒,嘴角流 下一丝鲜血。
  局面至此彻底扭转。文渊按住胸口,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止不住伤处流血,一手撑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一阵模模糊糊的思虑,令文渊逐渐困倦了下来,耳边听着的声音似乎也模糊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叫着他,不知是紫缘、小慕 容、还是华瑄的声音;胸口的伤处,多了一些温柔的触感,清清凉凉地,敷上了什么东西。迷迷茫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声音,以及旁人安慰 的语调。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龙驭清他──”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9:19

第一百八十九章
  在一阵剧痛下,文渊醒了过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错愕,因为他虽然醒了,却睁不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即想起,他的 眼睛已受创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醒了吗?”听声音,正是紫缘。
  文渊轻声应道:“醒了。”他想要坐起身来,但甫一挺腰,胸膛便是一阵疼痛。紫缘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别起来了,养伤要紧。”文 渊道:“不碍事的。”
  依然坐了起来,手按胸口,伤处已然包扎妥当。
  紫缘轻声问道:“觉得怎样?胸口难受么?”文渊微笑道:“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样?那骆金铃可有伤了你?师妹和小茵呢?”
  紫缘道:“我没受伤,茵妹的伤也还好,正在邻房休息。瑄妹没受伤,可是她……”欲言又止。文渊急忙问道:“师妹怎么了?”紫缘轻 轻地道:“瑄妹她……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渊虽然看不见,但听紫缘语气,也猜想得出她此时的愁容,心中难过起来,叹了口气。紫缘默默不语,只有几下轻轻的鼻音传来,声似 低泣。
  文渊柔声道:“紫缘,别哭!”紫缘摇着头,轻声呜咽:“我……我……我没法子……你的眼睛……”文渊柔声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 端的,只是看不见东西罢了,别哭成这样。”循声伸手,摸到了紫缘肩头,想把她抱过来,却不料伤后虚弱,手上无力。紫缘挪到他身边,轻 轻搂着文渊,轻声泣道:“渊,你当真……看不见了?这怎么成……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慕容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紫缘姐,他醒了吗?”紫缘声音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会儿,文渊便听得开门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文渊轻声道:“是小茵和师妹?”紫缘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轻轻地道:“是。 ”
  小慕容看着文渊,见他阖着双眼,心中一阵激动,喉头微发哽咽。华瑄坐在床缘,紧握文渊手掌,哭道:“文师兄……你……你的眼睛… …”
  文渊耳听一片饮泣,心中亦感酸楚,叹道:“师妹,不要哭了,你这不是更让我难过么?”华瑄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 不住嘛……文师兄,文师兄……”
  小慕容走近文渊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端轻触他的眼皮,顿时无法再忍,也跟着哭出声来。文渊苦笑道:“小茵,怎么连你也哭了 ?”小慕容强忍泪水,用力抹抹鼻头,道:“我……我没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对不对?”话虽如此,却是声带呜咽。
  文渊叹道:“是啊,你们这样哭,心里自然是很难过……我不希望你们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眼睛重创失明,所受 打击更非旁人可比,此时此刻,文渊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热,猛地剧痛不堪,眼眶中竟似万刀攒刺,肌肉紧绷,竟流不出泪水。他涩然一笑, 心道:“人道是”欲哭无泪“,我却是有泪哭不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看来我这眼睛是当真完了。”
  只听小慕容低声道:“我去问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医都找来,一定要医好你的眼睛。”文渊道:“这等伤势,只怕救也救不成。”小慕容亦知此举极难,眼睛受伤,不比手脚皮肉,武林中从未听闻有人眼睛受了外伤失明,而又治愈,重见光明的。但她总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 ,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等大哥回来,我马上问他!”
  文渊听了,正自摇头,忽然觉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说是”回来“?”
  问道:“慕容兄来过了么?”小慕容道:“来……来过了,刚刚又出去了。”
  文渊一听,暗自疑惑:“以小茵的个性,一见慕容兄面,就该问了,怎会没问?”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里听到的零星片段, 当下问道:“紫缘,小茵,师妹,在我昏倒以后,发生什么事了?”
  三女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文渊不闻回应,心里一愕,情知事态有异,急忙问道:“到底怎么了?”手在床上一摸,忽然又觉得不对,道 :“这床……不像是于大人府里的,不是我睡过的。这是哪里?”
  紫缘轻声道:“这是白府,云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文渊道:“白姑娘家?为什么到这儿来?”这话一问,又是寂然沉默。
  文渊更是不安,叫道:“说呀!为什么没人说话?”
  华瑄忽然大叫一声,哭道:“是……是龙驭清……他造反了,打进皇宫去了!
  卫高辛、葛元当带着一群人包围了于大人家……“文渊心中大震,叫道:”包围于大人家?那,于大人的家眷──“
  小慕容轻声道:“都逃出来了。云霄派的两位柳姑娘,发现皇陵派的人马攻向皇宫,又去封锁城门,把于大人的兵马挡在城外,连巾帼庄 的人也进不来。她们想起我们住在这里,赶过来通知,本来想要我们一同去阻止,却没想到我们都受了伤……”
  文渊听着,不由得大为震惊,道:“后来?”小慕容道:“要是跟卫高辛他们硬拚,现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请两位柳姑娘带路, 连着于大人一家老小,都先躲到这里来避难。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来龙驭清大局未稳,不欲节外生枝,也没发现我们溜过来,还没派 人来找麻烦……”
  文渊喝道:“大局未稳?要给他稳了,那还得了!没有人阻止龙驭清么?”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墙头,进城来了。我把他找了过来,他知道了情况,已经赶去皇宫了,那白嵩也同云霄派的几位姑娘去了,可是 ……他们功夫称不上顶尖,单凭大哥一个人……”随即一阵默然。
  文渊急道:“慕容兄武功虽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势众,龙驭清又是绝顶高手,如何能敌?不成,我得……”话未说完,华瑄和小慕容已同 时叫道:“不行!”
  紫缘轻声道:“渊,你别管这事了。你……你受了这样的伤,怎么去跟皇陵派打?你这样牺牲,无事无补啊。你不也说了,不希望我们难 过吗?”
  文渊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全料到了?”小慕容道:“当然了,你……你就是心肠太热了,也不顾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这 样……”
  说着说着,小慕容又哭了出来。华瑄也含着泪水,轻声求道:“文师兄,拜托你,别去跟龙驭清打……你看不见东西了,怎么能跟他动手 ?我……我不要你死啊!”
  耳听三位红粉知己劝阻,文渊又何尝不知凶险?他自知功力不及龙驭清甚远,便即无伤在身,也不能胜,何况此刻他外伤未愈,双目失明 ,一旦去与龙驭清交手,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内心交战,又决不能让龙驭清谋反成功,要知此时瓦剌大军未退,一旦龙驭清杀了景泰皇帝,京 城就此变天,那时他大开城门,与也先军队内外夹攻,于谦一军势必战亡,江山易主,中原不知会乱成盒等模样。
  想到这里,文渊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奋然起身。但小慕容马上挡在他前面,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让你去的!”华瑄也 拉住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渊万般着急,道:“你们……哎,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人的性命,看得比天下人还重啊!我要是不去……”却听小慕容叫道:“问题是你 去了也没用啊!就算你要跟龙驭清拚命,现在你伤得了他吗?光是我跟华家妹子就可以把你挡在这里,你还想怎么跟他动手?你可不要白白送 死……”说着说着,话声里已泛着哭音。文渊心中一软,也知小慕容说得不错,叹了口气,说道:“紫缘,你也……你也这么想?”
  紫缘幽幽叹气,轻声道:“我们束手无策。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这样平白牺牲,真的于事无补。现在,我们……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 他们好运了。”
  文渊黯然坐倒,按着自己的双眼,不住摇头,神情丧气已极。华瑄抹了抹泪水,轻声道:“文师兄,这是没办法的啊……”文渊仍是摇着 头,状极痛苦,道:“当真没有办法?只因为少了这一双眼睛,我什么也做不到了?慕容兄他们正在力挽狂澜的时候,我只能在这里空等…… ”
  紫缘和小慕容互相对望,心中均感不忍,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何况她们也尚无法摆脱爱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摔开,一个女声叫道:“文渊,文渊!”脚步急响,冲到文渊身边。文渊呆了一下,听那声音,不禁脱口而道: “韩……呼延姑娘?”
  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感愕然,看着这突然闯进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满室闪耀,不是呼延凤是谁?然而只有文渊、紫缘二人知道,其 实她本来该叫做韩凤。韩凤脸上隐有泪痕,看着文渊的脸,声音发颤,道:“你……你真的瞎了?”文渊苦笑点头,道:“呼延姑娘,你怎么 ……”
  却听另一个粗豪声音叫道:“韩师兄教出来的好儿子,晚点儿再教训他!文兄弟,你现在能动么?”文渊闻声,更是惊讶,同时带着狂喜 ,叫道:“任……
  任师叔?您也来了?“听这声音,分明便是任剑清,只不知他何以会与韩凤一同来到。任剑清道:”我也来了?当然要来!好,你招子废 了,顺风子还行,这就没问题了。“
  忽然,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任老弟,你动作要快。”这一人的声音,文渊听得更是大惊,心道:“这 可不是穆言鼎?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来了?”果然听得紫缘语气惊异,道:“穆……穆老先生?您怎么……”
  只听穆言鼎语气甚和,道:“紫缘姑娘,你不必担心,老夫虽然老得糊涂,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来与文公子为难。”
  这三个毫无关联之人同时出现,简直稀罕,文渊正感惊奇,却听任剑清道:“不错,大难迫在眉睫,有话晚点再说。”话才说完,陡地大 喝:“历代宗师在上,皆为见证,不肖弟子任剑清,今日斗胆,僭三师兄之位传命。华玄清座下二弟子文渊,跪下听令!”
  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
  ,突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时轻呼,仿佛看见了什么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本门”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 来,接下信物!”
  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到最后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 大叫:“文武七弦琴?”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9:33

第一百九十章
  文武七弦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弦上之音,刚柔兼备,达于极致,除了文武七弦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拚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弦琴”。他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弦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 文渊面露微笑,轻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么 ?”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捋白胡,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 墓之中,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 夫所见四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 在他的手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 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 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拚个同归于尽,这 件传承大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 倾听,道:“外头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 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 是谁,不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弦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 竟然不知……”说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 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声,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 修持两门迥然不同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 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 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于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清苦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 你知。”天字诀“
  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弦琴引导不可。“说着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 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 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伸手一搭文渊脉搏,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 重于内伤。你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文渊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 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 皇陵派。
  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穆言鼎道:“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愈. ”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插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紫缘黯 然低头,轻轻握住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韩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 忽道:“文渊,我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 挥,道:“紫缘,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翻开谱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识,不禁问道:“那是什么?”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 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古琴七弦,宫弦为君,商弦为臣,所谓慢商调,是商弦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 下犯上之意,文渊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 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是真的!”文渊身子微震,道:“什么?”紫缘道:“广陵止息… …这首曲子,是”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了?”却见文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紫缘道 :“这份我没见过,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
  华瑄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紫缘道:“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 夜宿华阳亭时,鬼神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是性情刚烈,得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受刑 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 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于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 ,然终与嵇康所奏“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 吞炭使声音沙哑,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漆身为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 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
  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著,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加叙述,方才明了。 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 人无不知晓,却是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 份琴谱,无从断定。”紫缘道:“嗯,这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分……渊,我把谱告 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钜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多琴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 ,两个人轻声细语,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华瑄道:“我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 ,否则他怎么会知晓这么多事?”华瑄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 ”小慕容沉思道:“嗯,这可古怪了。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心道:“久久未弹文武七弦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 驾驭否?
  且先试上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布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声,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 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弦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 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 是如此气象。文渊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 一股哀痛、沉郁的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 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 如一柄纵横万古的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于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 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仿佛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 尾声,到了颠峰之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精神大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铮铮𪻐𪻐,落指再弹,琴声 未曾断绝……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 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 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 ?怎么?”华瑄声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文渊微笑道:“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文渊道:“刚刚……弹的是广陵散啊?”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 那……那是什么?”文渊一愕,道:“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 弹得实在……我真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么?”小慕容道:“什么也不是,乱成一团!”连华瑄也说道:“文 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走火入魔!”小慕容道 :“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微一运劲,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 ,哪里有半分不妥?
  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 ,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 正,带起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又微笑道:“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 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么?”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 澈,虽然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 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文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 ”文渊道:“我又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 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 啊。”文渊笑道:“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文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是卫高辛!”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 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 无敌,特地派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 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 一扯,华瑄顿时身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 夺去。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 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什么?”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 皇上,我奉命出宫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 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高辛道:“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 去,掌门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后宫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 ,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 正是他曾用以敌对文渊,一度大占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高辛,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 左手一凉,半截手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 ,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高辛又是一声狂嚎,凄 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什……什么?”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 的姑娘?”卫高辛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 劲,骊龙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 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 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全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 功了,还是属下胡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 ,我们也都要一起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说道:“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 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怀中短剑,道:“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 宫女。龙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 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座,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 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 你是谁?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 “我……我不知道……”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在这里!”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9:46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弦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奔皇宫。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 停步,说道:“这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宫女太监,也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宫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文渊道:“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不,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 .紫缘牵了文渊的手,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放着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 道:“他妈的臭小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 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干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 就宰得掉我,嘿嘿,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小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 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 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胸喘息,身上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 裸露至肩,余下衣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 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修呸了一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 ”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足,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 娘,这是怎么回事?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吸稍顺,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 ,要我们先进城来,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但是我们到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 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 ,简直……简直快追上了黄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 声道:“我跟四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 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说到这里,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 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 是穆言鼎前辈,他将”文武七弦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 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华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 .”蓝灵玉脸色甚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身来,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 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过来,道:“干嘛?”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 真不差,挑了个好家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 ,除非本大爷出马。
  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 和那姓任的胡渣鬼。
  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大爷 绝不放过你!“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 ,他就走了,说是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于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 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去去!
  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文渊道:”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 伤了她?快去,快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 就够了,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身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 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 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 ,轻飘飘地向前滑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挥刀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 ,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文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穴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 围了上来。这几人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睚眦两太子,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 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 股迥异于平常的杀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于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 之上。紫缘看得分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个男人,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 样的女人,衣衫散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 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39:58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幸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暴露无遗,蜜穴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 吟着。她原是景泰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哪敢反抗?
  对于文渊的闯入,龙驭清仿佛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摸她的一双嫩乳。琼妃含泪挺胸,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 她动作自然地曲意顺从。龙驭清捏了捏乳,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 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剑一削,立即反占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 反应快极,及时避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我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 不认识。”话刚说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 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御龙腾明、葛元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 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 文渊微一点头,抬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 个叫皇上,一个叫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 深了一层。”一转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父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明道:“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 ,再次出掌。这一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绕石坛”
  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宫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风雷绕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陵派众人哗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微破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 道:“朕乃九五之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了: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 有机可乘,文渊要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分持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 低头,极轻极轻地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步更大,这”神剑点穴“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 ,想不到这小子也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穴”,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穴道之意。此技本极为难,盖因剑尖易于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穴 所使劲力不确,即使中了穴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穴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 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内功欲登如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武七弦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 领”之类语词,俱可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于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 久,原本用以观见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 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 “形象”。在文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他将文武七弦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空,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摧山破 岳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这一剑, 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荡,悉数倒卷。剧变突生, 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了口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 ,你的功力已足以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于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 苦笑道:“天亡我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 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上,圣明个屁!”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 剑光纵横,直逼龙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 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根本无力再战,当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身一 掌,厉声道:“先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
  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一条!”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 守,不能眼看掌门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 承受不起这敌我不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 便是金翅刀杀着“凤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宫 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色软剑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之招,金刀紫剑,天衣 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法幻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 被他举重若轻地避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驭清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干净。哪一个先 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大殿横梁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腿蕴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 天惊,有此功力者,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龙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 掌脚底一交击,泛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干干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冲夹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 难抵挡其余攻势,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内真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阴霾蔽空,漫天惊雷 随之而来──
  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首先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 ,已牵动无穷巨力。
  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掌飞旋,每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 四人功力深浅,一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
  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来,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 文渊听得摔地闷声,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胸口掌印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 下身形,站在当地。
  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插入任剑清胸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 笑,道:“好功夫!”
  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裂,任剑清胸口血肉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 晃,“咚”地撞倒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坼“,不可能活得下去。”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 着道:“还有人吗?
  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阴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文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 手握短剑,站在两人之间,华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驭清。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瑄、 小慕容,结果也可预见。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的死亡阴影……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 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向扬……”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 谲的笑容。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0:10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随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 的眼睛,是韩熙那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 的谋反了。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复,莫非 是为了祝贺朕身登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 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 紧盯住了他,犹自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 一咬牙,叫道:“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借以修练寰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 石娘子,不曾多说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 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 然地握住,呆了一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 ,不得开宗立派,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 武林中行径嚣张,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命悬于一线。
  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向扬脚步不停, 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道:“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 向扬双目一闪,悠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向扬朝文渊望去,道:“师弟,你说呢?”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 微笑道:“师兄,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琴“,你得到什么?”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 的一切。”龙驭清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于隆隆闷声之中,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实无华,但是动作挥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 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 经之中“无妄卦”的彖传部分。干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征,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 ,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 一境界,单就这两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 抬头狂啸,声嘶力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 ,一举震溃纷乱掌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余前判若两人。华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 掌奇招“冬雷震震”,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 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 拍,众人一见,纷纷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
  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
  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斗,双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招失利之余,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 “他没受伤?”慕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于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 甚至连华玄清,连他都没能练成……”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 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 这便是你用来逃避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