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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2/25 16:01 / 4410 / 220
十景缎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5:24

第二百二十一章
  阁门轧轧轻启,各怀心思的人们相偕退出阁外,山风舒爽,一无先前惨战的血腥味。高阁前一片广阔空地,绿树成荫,暂为众人休歇之所 .向扬、文渊与韩虚清生死相搏,固然耗损莫大气力,余众也都力战多时,此时或静坐、或闲步,各自调养精神。
  隔着几棵树远,向扬正与赵婉雁坐在一处,互叙别情。除了赵婉雁怀中的小白虎,再没什么能打扰二人亲密言笑。
  杨小鹃独自坐在更远处的山石上,遥遥看着二人并肩身影,自个儿轻拍着腿,尽自无可奈何地笑着,不时悄悄摇头。
  当日华瑄一把消息带回巾帼庄,她就决定拉着赵婉雁跟着追过去。若非如此,要见向扬一面至少得多等上一倍时日。眼见两人俪影成只, 说不尽的浓情蜜意,杨小鹃高兴之余,却又不免惆怅。她心中暗想:“好啦,赵姑娘既然跟了出来,向公子应当也不会回巾帼庄了。这下子我 ……我总可以断了想头。向公子……”
  她一望向扬,心中又不禁波动起来,好不容易才压下少女情怀,连忙转头不看。一转头,远远看着太乙高阁,忽见那楼台冒起黑烟,隐隐 吞吐着火光。杨小鹃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啊,楼里起火!”这一叫,众人纷纷惊觉,奔近望时,但见门窗里火焰直冒,热浪扑面。阁顶既 有黑烟,恐怕上下五层全都烧了起来。
  烈火伴着浓烟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恶龙卷上了太乙高阁,焰光里瞧出来只是一片乌黑的残影。众人面面相觑,均想:“是谁放火烧了阁子 ?”
  梁柱受焚,必剥声响愈见雄烈,忽然轰隆轰隆,阁顶已有半边被烧得坍下,缠着烈焰的焦黑断梁凌空滚落,砸得下一层楼也似要崩毁。石 娘子见火势凶猛,烧着的断木如火雨般落下,极为危险,当即道:“大家快离开这儿,这火已救不来了。”众人远远避开,回头望时,太乙高 阁已难辨其形,犹如一道大火炬。
  一道冷气劈开火海,堪堪容得人身走过。黄仲鬼面无表情,无视扑面袭来的热气,走到了大厅之中。
  一个浑身铁甲的男子跪在地上,纵声狂笑,只手血迹斑斑,在他前头的是韩虚清开膛破肚的尸身。黄仲鬼默默凝视于他,那男子一无反应 ,铁铸的面具底下眼神狂乱,似已疯癫。
  韩熙很久没重做“颜铁”的装扮了。在他被父亲逼着奸淫亲妹、继而被当作弃子掌击之后,终于再次将他打入这钢铁面具底下。他完全明 白韩虚清的计划,一路赶回云南,终于在韩虚清断气之前取了他的性命。
  火光耀动,很快又将黄仲鬼的来路截断,裹成一片赤焰地狱。
  韩熙放声叫道:“烧,快烧,烧了韩虚清,把韩家的一切烧个精光!”黄仲鬼冷冷地道:“难道你不姓韩?”韩熙厉声道:“我姓颜名铁 ,乃西域异人的门下弟子,谁跟这老贼同姓?”
  一根火梁重重落下,黄仲鬼挥手一劈,将之震开数尺,落在身旁。他冷然转身,看准一个少烟处走去,陡然听韩熙喝道:“韩虚清,你还 想逃?”
  猛然发劲扑来,全然不成招数。黄仲鬼微一闪身,冷眼看着他扑在地上,支撑着想要起来,却是挣扎一阵,便再难动弹,全身缓缓冒出青 烟。原来铁甲早被烈火炙得奇烫,一撞之下,韩熙再也无法支持。
  黄仲鬼掌凝真气,“太阴刀”劈出一条小径,身如冷箭,倏然穿越重重火场。
  当他平安离开太乙高阁时,人却在阁后山坡出来,远远只见阁前似有几个黑点,更看不出是什么人。
  他缓缓远离烈焰狂窜的高阁,逐渐走进山林,忽见前头有人。体态婀娜,金翅披身,一只美眸尽透着冷洌与凄艳,正是韩凤。
  两人只在白府照过一次面,全无交情,韩凤甚至不知眼前这人的身份。
  她冷冷地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黄仲鬼斜望远方火光,道:“来报仇。”韩凤道:“火都已经烧成这样,常人闯进去必死无疑 ,你居然能进出自如……你的武功,很不简单啊!”
  黄仲鬼冷然道:“我是为了报仇,才练这一身武功。我活着便是为了报仇,大仇不报,岂会死去?”韩凤嘴角微扬,道:“阁下既然出来 ,想必已经手刃仇人,恭喜啊恭喜!”语气中微带揶揄。
  她可清楚知道,倘若眼前这人的仇人也是韩虚清,那么他是报不了仇的,因为她已亲眼目睹韩熙下手,终结了韩虚清苟延残喘的性命。
  那日她追丢了韩虚清,回头却在荒野里找到了恍惚失神的韩熙,方知他中了韩虚清一掌,功力大损,神智更已失常。韩凤恨意上涌,本欲 下手杀他,但随即听他喃喃自语道:“韩虚清……我定要杀了韩虚清,那老贼在哪里?”
  韩凤见状愕然,又想起他毕竟是自己血亲兄长,虽然他奸淫了自己,但眼见他如此情状,似连她也不认得了,一时却狠不下心出手。转念 之间,却另起了一个主意,说道:“韩虚清逃回老家了,没人找得到他。你可知道他老家在哪里?”
  韩熙道:“怎么不知道?是了,他定是逃回苍山太乙高阁。”说着咬牙切齿,迳往南行。韩凤一路追踪,终于也到了此地,但是来得稍晚 ,死战已了,只望见满地死士横尸,韩虚清也奄奄一息。
  韩凤狠狠盯着韩虚清,金翅刀几次颤抖着扬起,最后还是没下手,由得韩熙冲上前去,将韩虚清最后一口气给断送掉,放火烧阁,狂性已 难收拾。
  韩凤默默自阁后离开,回想一生血仇,泪水几度盈眶,却是哭不出来。
  眼前这黄仲鬼,也跟自己一样千里迢迢来此,却永难报得大仇。韩凤见他不答话,不觉凄然苦笑,摇头道:“我猜你也没能报仇。为了复 仇而生的人,若是毕生无法报仇,却该怎生是好?这便去死了罢?”
  黄仲鬼目光冷然,缓缓地道:“我不会死的。”再不顾韩凤言语,缓步离开,冰冷的语调送出最后数言:“报仇之前,我不能死。若是此 仇永远报不了……我就要一直活下去。”“太阴真气”逐渐失控,犹如无数冰针攒刺经脉,黄仲鬼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韩凤看着他渐行 渐远,隐没在林木深处,不觉茫然,暗道:“一直……活下去?”
  要活下去,总得有个理由。却有什么物事,能胜过她茁长多年的仇恨之心?
  韩凤迷惘起来,望着悠悠长空,竟似有些昏晕。
  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振翅之声,山中群鸟为大火所惊,纷纷展翅高飞,空中忽地众鸟盘旋,各自分头而去。韩凤瞧着飞鸟四散,过得半晌, 一声长叹。
  毕竟是云霄派的掌门。她拍了拍金翅刀上的火场余烬,足尖轻点,身影化作一抹金霞,流水也似曳出了山林之外。
  向扬、文渊二人停下脚步,赶到了此行最后的一程。
  眠龙洞地在观音山,离苍山不远。向扬记着寇非天对他抛下的那句话:“要是出得了这太乙高阁,便来眠龙洞找老夫罢!”而今太乙高阁 已毁,向扬同文渊一复气力,便即赶至此地,但见那山洞洞口有三、四丈宽,未近洞口,已然清气袭人。
  向扬喝道:“寇前辈,在下来了!”洞中不闻回应。文渊侧耳聆听,说道:“洞中有人。”向扬点头道:“咱们已打过招呼,直接进去。 ”
  两人俱是一般心思:云南之行,在此了断。
  眠龙洞中尽是石乳石笋,奇兀嶙峋,深达五丈的岩洞尽处,却是一口寒泉,其声淙淙,清冽之气便是由此而发。向扬一望那泉水,不觉惊 呼一声。
  文渊道:“怎么了?”向扬道:“十景缎!”
  只见十疋锦缎悬挂在泉水周遭,从洞口这方向看进来,正好拱成半圆,仿佛洞中实景,浑然天成。
  韩虚清既死,师娘也已获救,两人来此的目的除了一见寇非天,便是要取回十景缎。此时十景缎俱在身前,洞中却无人看守,反而诡异。 文渊听向扬略说泉边景象,也是怔然不解,道:“寇非天岂会把十景缎留在此地,自行离开?”却听洞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是要离开 了。在那之前,你们最好让开点!”
  向扬、文渊猛然回头,但见寇非天缓步走进,应贤、应能、程济跟在后头,另有几名佝偻老翁,俱是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深陷,比二僧更 见老态,恐怕都是年岁近百。文渊听得分明,心道:“最后这几人脚步虚浮,不会武功,听这力道……似乎都是老人。”
  寇非天缓步上前,道:“你们既到了这儿,韩虚清想必已死。这会儿,可是要取我性命?”向扬道:“”罪恶渊薮“四非人的首领,照理 说我们是不该放过。只是咱们总得先弄清阁下的意图,再做决定。”
  寇非天淡然一笑,道:“你若想知道我如此布置”十景缎“的用意,只管看着。”迳自走到寒泉之前,凝立不动。
  忽然之间,眠龙洞中回荡起一股洪钟似的响声,嗡然不绝,恍若龙吟虎啸,那泉水也荡开一圈圈涟漪。文渊听得心惊,暗道:“这是寇非天他运开全身内力,震撼洞中气流所致。可是……怎地能达如此响亮?虽然洞中有回音,但这内功造诣也实在……实在惊人!”
  向扬眼睛看着,却更是惊讶。只见寇非天自怀中取出一物,晶莹璀璨,龙钮丝绶,竟似是皇帝的印玺。但听寇非天缓缓说道:“众卿随行 四十年,今日当是重返皇城之时了。十景缎啊,十景缎!”其声凝沉,竟有种难以言喻的苍凉。
  向扬、文渊惊讶万分,尚未相询,寇非天右手轻举,玉玺对正了十景缎,“太皇印”掌力一运,逼得那玉玺光华渐盛,直有夜明之能,鲜亮流霞映上十景缎,光彩交融,倒映水中,在那烟尘之中,竟隐约变幻出另外一番景象:
  琉璃金瓦、重檐彩殿,开阔的御路直通帝苑,这雍容堂皇的气象,正是天子宫阙。光彩幻化之中,恍若又有云波霞荡,如真似幻,叠映着 万里山河,壮阔难言。
  向扬参悟“十景缎”时,却也不感见如此景象,不禁耸然动容,心道:“十景缎能反应人之欲望,这……这难道……”
  文渊虽看不见皇城幻象,却在满窟回响之中,听见了几声呜咽之声,竟是应贤、应能众老潸然泪下。只听程济神情激昂,纵声喊道:“监察御史叶希贤上殿!”
  声音竟有些哽咽。
  应贤踏步上前,神色亦喜亦悲,走过寇非天身边时也不停步,直直往泉水走去,仍不停步,走进那皇城山水之中,忽然无声无息地失了踪影,竟已没入水中。
  向扬惊道:“不好!”他明知应贤本是敌人,但见他这么迷迷糊糊地落水,必然溺毙,焉能袖手旁观?正要上前去救,忽听寇非天厉声喝 道:“站住!”左掌拍出,硬是截住向扬。向扬怒道:“你……你发疯了么?怎么诱得自己的同伴自尽?”寇非天摇头说道:“逊帝复位,群 臣返宫,这是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
  你不见引他们过去的,乃是十景缎么?“
  向扬顿时哑然。文渊同样错愕,心念急转之下,伸手略一摸索,想弄清这洞中形势,忽然摸到洞壁上有些凹痕不甚自然。他留神摸了一阵 ,却是文字,逐一摸索下去,一边喃喃念了出来:
  “飘泊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云阁上雨声收;新浦细柳年年绿,野老 吞声哭未休……”
  这首七言律诗所述内容,猛然令文渊想起一件史事来:那是大明开国以来仅见的逼帝逊位之内乱。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传位于皇太孙朱允炆,是为建文皇帝,执政宽仁,有“四载宽政解严霜”之美誉。但越辈传位,却也引起叔父辈的诸王不满。燕王朱棣打着“清君侧,靖内难”口号,举兵攻入京城,史称“靖难”。
  城破之时,宫中起火,传说建文皇帝已死于自焚,实际上却是不知所踪。燕王登基,是为永乐皇帝,大举屠杀建文旧臣,又逼建文皇帝之 师方孝儒拟即位诏书。方孝儒誓死不拟,竟惨遭“灭十族”,即在九族之外,又搜捕门生弟子,诛杀殆尽。诸臣族人遇害者,人数逾万,人心 惶惶,正所谓“天下英雄尽还乡”。
  建文皇帝下落成谜,民间曾传他削发出家,以避追杀,但毕竟无人可证。靖难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正与这壁上七律所述吻合。文渊猛然 想起当日海船之上,寇非天假死之前的一番高呼,又听他与程济现下言语,再与此诗一加对照……“吴王府教授杨应能上殿!刑部郎中梁田玉 上殿!刑部侍郎金焦上殿……”
  随着程济发喊,应能与身后的踽偻老翁们一一走向那水上宫城,神情又是激奋,又是感慨,又似乎无穷欢喜,无不含泪。向扬看着众老一 一投水,再也无一上浮,实在无法忍受,大声叫道:“不要过去!你们都想送死么?”话才说完,应能已然入水。余下寥寥数老宛若着魔,毫 不理会向扬。
  寇非天缓缓地道:“他们都是昔时朝中官员,这一生只盼能拥故主重掌朝政,只是……嘿嘿,世事难料,此梦难圆。文渊,你可知道我这 ”寇非天“三字底下,真义为何?”文渊轻轻点头,道:“败者为寇,这是你曾说过的,我此刻终于明白。”应文“所指,其实乃是”建文“ ?”
  寇非天微笑不答。向扬先见玉玺,又闻此言,心中也已明白了十之八九,说道:“你若曾是帝王,自能取得皇陵派的武功精要。四十年来 ,你练成了绝顶武功……但若要起义复位,恐怕迟了罢?”
  寇非天哈哈一笑,长须飘扬,道:“飘泊西南四十秋!我混迹江湖,看尽世事,早已不复想重登皇位。可是随我出亡的群臣,却是为了什 么?这一群人是我最后一批旧臣,罪恶渊薮的人均死在海上沉船,在朝在野,我都已没有部属。这水中皇城,就是我最后的归宿。要复位,我 自会到那儿复位去!”文渊道:“那儿没有东西。寇……前辈,那是假象,我完全感觉不到那儿有什么宫阙山水!”
  寇非天笑道:“那又如何?随我出宫的人,尽没于此。他们凋零得更早,在水中漫漫等待多少年,今日宫阙既成,我难道还不回去么?” 说话之间,程济也已走到水边,缓缓沉入。
  向扬、文渊震惊过甚,一时无语。寇非天说道:“这帝王之位,我只能在我那群臣梦里慢慢的坐了,江湖朝廷,本是两个天地,你看那龙驭清可得了什么好下场?我既已是”寇非天“,早已认份。你们是江湖上最后见得老夫一面的人,这执掌皇陵的印玺,就交给你们了!”手一 扬,玉玺挟劲飞出,向扬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只见玉质凝光,上刻“太皇之宝”四字,雕工精细,洵为奇珍。
  寇非天转身望向泉水,眼见少了玉玺华光,十景缎异象渐散,映水皇城逐渐扭曲如烟,当下纵声长笑,道:“该上朝了!”大步踏出,竟 有龙行虎步的气象,往那濒临溃散的幻影城阙直走过去,足踏水面。向扬、文渊同时动念,齐声叫道:“慢着!”飞奔上前,去扳寇非天肩头 ,突然两道金芒浮动,猛然翻出。
  寇非天只掌齐发,从他一执玉玺便已流滚全身的“太皇印”功力猛然击出,宛如驱起一条金甲黄龙,卷起寒泉之水轰将出来,汹涌水流猛 地将向扬、文渊震得连退七、八步,“太皇印”掌力跟着冲击过来。这股威力是寇非天倾毕生之力所发,真气激荡,震撼得眠龙洞里石屑纷飞 .向扬甫一站稳,那无俦威力随即扑至。他抓紧这片刻空隙,瞬即运起“天雷无妄”,右掌推出,眠龙洞中如响惊雷,太皇印掌力顿时被抵得 无法寸进,但也绝不因而消灭。
  文渊急踏步伐,右臂一振,伸指搭向半空,宛若虚按一道无形琴弦,喝道:“师兄,换手!”右指一拨,左掌笔直拍出,“广陵止息”烈 劲出手,与“天雷无妄”合成一股,但听得轰然巨响,三道劲力相拚之下,回旋激荡,威力如山冢崒崩,烈风将向扬、文渊震出眠龙洞外,几 乎摔倒。向扬使劲硬沉下身子,硬生生站稳下来;文渊凭空几个回旋,飘然卸去余力,方才落地。两人长吁一口气时,忽地同时一惊:“我们 ……破了太皇印!”
  洞中传来一阵长笑,悠然不绝。两人急抢入洞,但见泉水不起余波,清寒依旧,再也没有寇非天的身影。“十景缎”在三大绝学的功劲推 挤之下,全都落在地上,揉作一团。
  向扬拾起一看,失声叫道:“糟糕!”文渊道:“怎么了?”向扬道:“这十景缎……全都没了颜色。这是什么道理?”文渊愕然道:“ 没了颜色?那怎么会?”
  那十景缎本来光彩灿烂,哪知就在玉玺照耀、倒映宫阁之后,此时竟失却色彩,化为十疋素丝了。是何道理,两人又如何能明?
  向扬出神半晌,忽然发掌一击泉水,但听泼刺声响,激起丈来高的水花。文渊道:“底下没反应。水深么?”向扬叹道:“我不知道。”
  两人收起十景缎,默默出洞。走得片刻,文渊忽道:“师兄,这地方叫眠龙洞,恐怕是寇非天到了之后,方才改名。”向扬道:“是么? ”文渊道:“眠龙、眠龙,龙便是睡着了,总有一朝会醒。师兄,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那寇非天。”
  向扬摇头苦笑,叹道:“那也不用。”伸手一摸怀中玉玺,说道:“不用到那一天,江湖上或又会有像他这样的高手。”
  此后眠龙洞中一泓寒泉渐浅,后人有测之者,不难及底。西南江湖上或曾传言有人投泉而死,自是无人置信。就是向扬、文渊二人,也不 能深信寇非天等当真死于泉中。
  说不定,他们当真到了另一个世界,逊帝在那梦想中的皇城重登大宝,百官朝拜,涕泣难以成言……
  向扬、文渊离开眠龙洞,重回苍山云弄峰下,再与众人聚首。向扬一将十景缎展开,众人无不哗然。石娘子笑道:“这下可好,哪一疋才 是咱们的”花港观鱼“,可全看不出来了!”
  向扬说道:“如今十景缎已失其效,留着何用?”石娘子道:“不然,十景缎或是暂失光彩,也未可知。此间只有华夫人知晓十景缎奥妙 ,不若就请她保管下来。”
  此时华夫人伤势舒缓,精神已好了许多,正坐在一旁树下休息。听得石娘子此言,微微一笑,道:“也罢,好在我有两位好徒儿,说到底,最后还是要他们代劳的。”
  文渊听见华夫人此语,略一踌躇,慢慢走近过去。只听“叮”一声极轻的拨弦声,对他悄悄暗示着什么。文渊深深作揖,朝华夫人低声道 :“晚辈失礼。您……可是师娘么?”他听得向扬说起“师娘”的事来,这才知晓华夫人的身份,却是一直没能上前相认,此时方才说了。华 夫人笑得颇有几分无奈,说道:“怎么不是呢?”
  忽听华瑄喉里一阵呜咽声,“哇”地投进母亲怀里,大哭起来。小慕容上前帮着轻拍她的背,朝文渊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妹子喜极 而泣,刚刚哭得还不够……”文渊神情尴尬,低声道:“你们早知道了?”小慕容笑道:“早知道啦!”
  文渊支吾几声,低声道:“紫缘,紫缘……你在哪儿?”紫缘这时才凑上前来,笑道:“我在这儿呢。瑄妹得见娘亲,你不高兴?”文渊 道:“怎么不高兴?
  那也是我师娘啊!“紫缘微笑道:”何止师娘,还是岳母呢。“
  文渊苦笑道:“看起来,我是最后知道的了?”紫缘笑道:“看来是了。”
  文渊低声道:“我怎么解释你和小茵才好?这……这我真头痛了。”紫缘微笑道:“照实说啊!你对任先生不也能说得很自然么?”文渊 大窘,道:“连你也开始看我笑话?你都知道”何止师娘“了,这……这哪能相提并论?”
  华夫人正搂着华瑄,思绪纷纷,忽然望见文渊、紫缘悄声说话,当下说道:“渊儿,你且过来。”紫缘抿嘴一笑,转过身子。文渊硬着头 皮走上前去,重新向师娘请安。华夫人轻声道:“你的本事学得很好啊,谁教你的?”文渊苦笑道:“师娘说笑了,徒儿当然是向师父学艺。 ”华夫人微笑道:“嗯,你知道认师父学功夫,怎么不认得师娘?”
  文渊身子一僵,赫然想起他护着华夫人下楼之时,言语间错把她当作年轻姑娘,又是一路搂抱过来,甚至直到华瑄叫了出来,才知道她衣 裳不妥。
  前后算算,亵渎师娘的地方委实不少,不由得冷汗涔涔,一时尴尬得不知如何解释。向扬见他如此,惑然不解,低声道:“怎么了?”文 渊声音压得更低,头要栽到地下似地说道:“我至少冒犯师娘三大罪状,呜呼哀哉!”向扬愕然道:“岂有此理!你……你又怎么了?”
  小慕容已听华瑄略述前情,推想文渊的性情,早已猜得整体情况十之八九,眼见文渊战战兢兢,当即替他解围,笑道:“夫人,你也别太 责难他啦!你想,他既看不见你,又只来得及听你说几句话,就得赶着打打杀杀了,怎能认得出夫人您啊?”华夫人微微一笑,道:“他连打打杀杀的声音都能听得分明,我的声音便听不出来?”小慕容笑道:“啊呀夫人,这是当然的啊!”华夫人道:“哦?此话怎讲?”
  小慕容盈盈一笑,道:“夫人芳华正好,光听声音,谁也只会当是位年轻姑娘,他又是个书呆……”眼珠往文渊一飘,笑道:“……怎想 得到是师娘呢?又如果换作是我蒙了眼睛,只用听的……”华夫人道:“嗯,是你的话?”小慕容笑道:“本该是要叫妹子的,又怕把自己叫 老了,只好叫声姐姐。现下我看见夫人啦,若不是知道您的辈分,我还是要叫姐姐呢!”
  历来女子听得年轻貌美的褒美,脸上反应如何,各不相同,心里却没有不受用的。华夫人摇头笑道:“什么姐姐?真是胡诌。”但神情自 然开怀。
  小慕容忙道:“哪里,我可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文渊在旁听得清楚,暗暗苦笑,心道:“你不会胡说,却不知还有谁会?”
  华夫人轻拍华瑄肩膀,笑道:“瑄儿,你去哪里认来这样一个好姐姐?”华瑄早就止了泪,这时眨着眼睛,抬着头道:“西湖!”华夫人 莞尔摇头,轻抚女儿头发,笑道:“真是!你要有她一半的伶牙俐齿,还用得着怕你师兄三心二意么?”华瑄脸蛋一红,道:“我……我很久 没担心过了。”
  “三心二意”四字一出,文渊当真如坐针毡,不由得把紫缘、小慕容、华瑄一一看过,心中暗暗叫苦。却听华夫人道:“紫缘姑娘,可请 你过来一下?”
  紫缘闻声,当即上前裣衽行礼,轻声道:“小女子见过夫人。”华夫人道:“你跟渊儿也是情投意合,是么?”紫缘只颊微透绯红,柔声 道:“还盼夫人成全。”
  华夫人微笑不语,端详了紫缘一阵,不由得暗暗叹息:“好一位温柔娟秀的姑娘,渊儿怎能舍她得下?”她才与失散十数年的女儿欢聚, 又听说华瑄与师兄相恋,将缔丝萝。喜慰之余,自然也要考察一下这二弟子兼女婿的人品才学,却不想华瑄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出真情,原 来三女之心共属一人。
  华夫人心惜爱女,见她与紫缘、小慕容情谊融洽,又看文渊人品武功俱佳,便想:“瑄儿既已有了美满归宿,我又何必擅自作主?若要渊 儿不与那两位姑娘来往,恐怕又要闹出纠纷,反而不美。且顺着瑄儿的意,便是一桩现成的良缘,岂不是好?”当下欣然笑道:“瑄儿,你说 如何?”
  华瑄却也因为喜逢亲娘,一心想让华夫人欢心乐意,此时唯恐说话太过任性,只道:“瑄儿听娘的就是。嗯,娘……你不会不让紫缘姐姐、慕容姐姐跟我……跟我们在一起罢?”说着说着,依然透出担心来。华夫人微笑起来,柔声道:“你们既能相处得好,做娘的还会为难你们 么?便依你们自个儿的罢。”华瑄喜道:“真的……谢谢娘!”文渊忙跟着谢过,笑道:“多谢师娘!”直至此时,方才松了口气。紫缘同声 谢道:“多谢夫人……”小慕容却拱手笑道:“好姐姐,多谢你啦!”华夫人抿嘴一笑,微微抬望碧空,想着四人和乐情境,回忆十余年来所 历,不觉百感交集,悠悠出神。
  光阴荏苒,匆匆数月过去,又是杨柳绿时,荒远的陕北也染上了明媚春光。
  离华玄清墓地不远处的山脚,几个月前便搭起了三两小屋,向扬、赵婉雁便在此住下。只因赵婉雁有孕在身,无论如何得找个地方定下来 调养身子,向扬便带她重回学艺旧地,结庐而居。
  华夫人也一同住在此地,一来思念亡夫,二来却要是教导赵婉雁怀胎时的种种。华瑄哪里肯依,要拉着娘亲同住,华夫人却笑道:“我还 是跟你向师兄住得好。瑄儿啊,要是我天天在你身边,不用多久,你可就会要改口了,你信不信?”
  华瑄睁大了眼睛,道:“娘,你怎么这么说?我怎么会要你走嘛!”华夫人笑道:“我又不是没当过小姑娘,还不知道女孩儿的心思?” 仍旧与向扬、赵婉雁住在一起。
  云南一行,了结了无数恩怨,文渊与师兄两下告别之后,复带着紫缘、小慕容、华瑄回巾帼庄接了小枫,五人依旧居无定所,四处游历。 所不同者,却在于师门夙怨已尽,再无树敌,文渊自是欣然。至于正统皇帝仍陷于瓦剌军中,尚未得归,这等朝廷大事他却无意再次插手,尽 有于谦统持大局,巩固社稷。
  这日春暖花开,文渊同众女来寻向扬,对他和华瑄来说,又是故地重游。此时赵婉雁大腹便便,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向扬微笑道:“都是 自家人,怎地还会不好意思?”赵婉雁羞红着脸,赧然笑道:“肚子都大起来啦,出去见人又不好看。你……你出去就好。”向扬笑道:“好 ,好,那你就留在房里。”
  出房不久,只听外头喧哗说笑一阵,房门突然又打开来,华瑄冲进来叫道:“赵姐姐,我要看!”赵婉雁吓了一跳,忙往被窝里一躲,摇 手笑道:“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看啊?”才说着,小慕容也跟着跑了进来,笑道:“哎呀,怎么盖起来了?妹子,掀开来看!”想来她们一 听向扬说起赵婉雁的肚子,便兴高采烈地跑进来闹。
  此时赵婉雁已怀胎七月,肚子圆圆满满,亦是难免。华瑄伸手轻摸,歪着头摸了一阵,说道:“真的有在动……宝宝是男的,还是女的? ”赵婉雁笑道:“还没生下来,又怎么知道?”小慕容嘻嘻笑道:“等你生下了宝宝,肚子一收回去,向公子一定觉得你苗条百倍。”赵婉雁 笑道:“谢谢,谢谢!”
  此时紫缘、小枫扶着华夫人进来,众女嘻笑之际,向扬、文渊却出了屋子,说起别来情事,边走边谈,缓缓到了师父华玄清的墓前。
  向扬至此停步,一望墓碑,说道:“师弟,咱们出道至今,武功各有长进,也都觅得伴侣,甚至找到了师娘。你说,咱们对得起师父的教 诲了么?”文渊微笑道:“师父的恩情,永难还清,但至少你我所作所为,至今无愧于心。”
  向扬道:“也是。这几个月过得平静,想想真不习惯。等孩子出世,婉雁调养好身子,我倒还想出去闯一闯。”文渊笑道:“那是当然。 总不能踏入江湖没两年,就抽身隐退了,是罢?”
  两人在师父墓前拜了三拜,相对一笑,转往回行。到得屋中,忽听华瑄高声叫道:“向师兄,文师兄,你们快来看!”两人闻声愕然,先 后进房。
  只见众女围成一圈,不知正围观着什么东西。向扬上前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长堤绿波的景致,“苏堤春晓”。
  华夫人神情怔然,道:“这……本来已经不见了,如何会又浮现出来?好久翻出来看看,没想到……”
  其余九疋锦缎,都摆在一旁的箱里。小慕容说道:“说不定其他的锦缎也都复原了。我们拿出来看看!”
  不用看,一定是的。文渊很想这么说,虽然他无法亲眼看见。十景缎反映出来的,乃是人身欲望,原已变成的白布的十景缎既然复原,就 得有人继续往那几可乱真的幻境走过去。
  紫缘闲弹两下琴弦,似有意,若无意。文渊悠悠一笑,心中明白:
  新的旅程,漫漫长路,想必是不远了。
  ──《十景缎》。全文完
  后记:
  《十景缎》是我第一篇情色武侠,到此终结。故事中的人还有无穷无尽的故事可以讲,有无数场架可以打,无数场床戏可以慢慢做……可 是,我可没办法无穷无尽地写下去了。
  故事不一定要终结。在《十景缎》中,向扬、文渊、紫缘、小慕容、华瑄、赵婉雁,以及余下许许多多的角色,都还没有走完他们的一生 .想想,主角们才多大年岁,可以就这样隐居去了吗?武侠世界的年轻人,可以这么快就耗光他们的生命意义吗?
  当然不行。身为一个作者,我不会把他们一生的就此限制住,在结局时过着“从此如何如何……”的单调生活。活了精采的一年,然后过 着几十年贫乏的余生,这也未免太悲惨了。
  希望他们都能在结局之后,生活继续精采下去。
  《十景缎》的写作过程里,许多读者都曾抒发过感想,除了像小慕容一类极其活跃的角色,如凌云霞、骆金铃等篇幅较少的人物,也都有 人注意并且给予关心,身为一个作者,真是足堪振奋。
  希望各位在看完《十景缎》全卷之余,除了让不举的东西举起来之外,也能得到一些其他的收获。
  END
  作者:方寸光
  【全本完】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5:09

第二百二十章
  正当文渊疑惑之时,小慕容四下奔波环顾,转过两个转角,已见到四名死士架着华夫人的背影,立即提气叫道:“文渊快来,这儿有人!”
  她一出声,其中二仆顿时回身拔刀,疾冲上前。小慕容身法轻灵,随意应付了几剑,文渊便已飞奔赶至,抖开一阵“沧海龙吟”剑光,剑 刃摆荡,两名死士几乎同时中剑,同时跌退数步,同时重起攻势,只只抡刀劈砍过来。两道匹练似的刀光来势狠辣,劲道堪称一流,却由两个 涣散失神的濒死之人使将出来,可说是他们生命里最后的残光。
  文渊挺剑一振,两名死士分别从他左右两侧冲了过去,脚步错落蹒跚,顺着余势先后栽倒在地,两把刀落地轻弹,锵然发了一阵响。余下两名死士一个回头阻拦,另一个发一声吼,挟着华夫人直冲出去。小慕容“霓裳羽衣剑”一经展开,先将那回头的死士挡了下来,轻声道:“ 快去!”文渊道:“小心应付!”足尖一点,凭着“御风行”身法追了上去。
  那死士正急窜下楼,惊觉文渊追至,身子一腾便从楼梯旁直翻过去。文渊听得分明,转身一剑挥去,那死士回身招架,却是把华夫人推出 去当盾牌。文渊听得风声太广太沉,情知有异,当下转腕收剑,左掌拂出。那死士仍是藏在华夫人身后,要让文渊误伤于她,自己再趁机奇袭 .却不料文渊出的乃是擒拿手法,五指一触华夫人身子,“潇湘水云”柔劲圈出,便将华夫人拉出死士挟持,左臂顺势抱住,心道:“果然是 位姑娘,该是师兄要我救的人罢?”
  那死士大为惊怒,虎吼着扑上前去,文渊右掌劈出,迅捷无伦地连拆三招,“砰”地拍中死士天灵盖,就此了帐。却听周遭人声渐响,又 有不少死士发现两人,蜂涌而来。文渊暗暗皱眉,心道:“且先安置这位姑娘,方能放手一斗。”
  当下低声道:“姑娘,你能走吗?”他看不见华夫人面貌衣装,只道便是位年轻姑娘。华夫人虚弱之极,勉强提声道:“我……我只脚已 废,走不了。你放下……放下我……”文渊一怔,心道:“这可麻烦了!”
  耳听众死士大举逼近,片刻便要层层包围上来,文渊虽自认不难脱身,但要顺带救人可就不甚容易,当下歉然道:“事态紧急,多有失礼 ,请姑娘见谅。”
  伸手抱起华夫人,一使“蝶梦游”身法,当先避过了一名死士的长剑袭击,身形飘然流转,循着耳畔风声觅路急奔。他虽不熟阁中格局, 但是有人声处就有路可走,倒也并不为难,一逢死士上前,便是几剑狠招一一驱散,锐不可当,直闯出去。
  华夫人给他这么抱着,却是颇有窘态。她在绣榻上只及披衣蔽体,却无力结带束衣,从前面看来仍是春光明媚,大有可观。别说她此刻衣 衫不整,就算她穿戴整齐,如此紧挨着一个年轻男子也是件尴尬事,何况如此?虽然隔了层袍子,华夫人仍不免只颊发热。好在文渊目不见物 ,手下也安安分分,没直接碰着华夫人几处肌肤,否则华夫人更不知要如何难为情了。
  她身子虽提不起半点劲力,但眼力依旧,凝眸看着文渊身形、剑招,心中暗暗纳罕:“这很像是本门的身法,但又似乎别出心裁,另有一 功。这不会是韩师兄教出来的弟子,莫非是扬儿说的那位师弟?”
  文渊折回原处,已不闻小慕容的声音,心道:“小茵打到哪儿去了?”
  侧耳一听,人声多从楼下传来,当下重新冲下楼去。一路上韩府死士前仆后继,无一不是出尽狠招,欲将文渊拦下来乱刀分尸。文渊听得 众死士呼吸粗重,情知他们是拚着损毁真元、发狂死斗,不由得摇头叹息,心道:“韩虚清造的孽!”
  频频出剑,将冲上前来的死士一一送上黄泉路,不过片刻,已护着华夫人杀到了一楼。
  才到回廊之间,已闻厅上杀声更炽,兵刃互击之声不绝于耳。廊上无甚转圜余地,文渊使开小巧剑招,在死士群中缓缓推进,忽然耳中听 得几声女子呼喊,极其耳熟。他正待细细分辨,那声音突然高喊起来:“是文师兄!
  喂,喂!快快,文师兄,快来这儿!“语调欣喜,频频呼唤。文渊心中愕然:”这声音,可不是师妹么?“只听刀剑相斫声中,掺着咻咻 破空的鞭子声响,果然是华瑄的手笔。
  当下文渊更连连挥剑,加紧杀近,叫道:“师妹,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该在巾帼庄里罢!”华瑄甚是欢欣,说道:“你都来了,我怎么能 不来啊?
  我当然会来找你啊!“文渊大感头痛,连连摇头道:”你来了,可有谁陪着紫缘?再说……“一剑劈翻了个猝然扑近的死士,又叫道:” 再说,难道你要来跟韩虚清过招么?“华瑄笑道:”这个,文师兄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把紫缘姐姐也带来了。“文渊惊道:”什么?“华瑄道 :”还有杨姐姐、赵姐姐、任师叔…
  …然后我们这路上又碰到那两个姓林的,还有另一个柳姐姐,通通一起来了。慕容姐姐跟我说,我一个人偷偷跟来太危险了,不如回去把 大家一起找来,那就两边都安全啦!“
  当天埋业寺中小慕容、华瑄窃窃私语,此时文渊一想,立时明白,不禁一阵晕头转向,苦笑道:“好师妹,你也真是……连赵姑娘都找来 ?你可别累得她舟车劳顿,动了胎气。”华瑄道:“这个可别赖我,那是杨姐姐找她来的,而且赵姐姐自己也想来见向师兄啊!反正我们…… 咦,这……咦?”
  这时两人各自杀退群敌,凑到一处,少了死士们的重重阻隔,华瑄这才看清文渊还抱了个少妇在旁,更兼衣衫凌乱,体态诱人,不禁为之 愕然,紧跟着小嘴一撇,怏然问道:“文、文师兄……你……你抱着谁啊?”
  文渊才刚靠近师妹身边,忽听她语气一变,喜意急降,醋劲上涌,摆明了有所误会,当下慌忙解释道:“这是……”仔细一想,心道:“ 这位姑娘是谁?我……我也不知道,怎生讲得清楚?”当下含糊带过去,道:“是师兄吩咐我救的,我也还不知她是何人?这位姑娘气力甚虚 ,又是只脚残疾,我只得抱着。”华瑄心里仍是一阵酸溜溜,低声道:“那……那也应该先穿好衣服。”文渊闻言一惊,道:“啊?我……我 不知道,衣服怎么了?我可看不见啊。”心想若是这姑娘衣衫不整,自己却没多加留意,岂非轻渎了人家?一思及此,顿时局促不已。
  华瑄也非当真生气,一见文渊如此,自然相信所言,轻声道:“文师兄,你啊!”握起粉拳往他肩上轻轻一敲,伸手抱过华夫人,笑道: “还是我来照料吧。咱们快回大厅,大家都在那儿呢。”她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正想替华夫人穿好衣裳,两人一照面,忽然静住。
  华夫人一看见华瑄,心中已是剧震难言,强睁着朦胧昏沉的只眸想看清楚她;此时面对面见着女儿,那眼光更仿佛要化成股无形的力量, 把眼前的华瑄竭尽所能地拉近于她,靠近点,更靠近点……母亲的眼眸里,纠缠着不知多少情绪:激动、伤痛、思念、关爱……华瑄突然呆住 ,心思忽乱,又带着几分惶然,低声道:“你……你跟我好像……呃,还是我像你?你……你……”凝望一阵,复又迷惘起来,道:“我们… …一定见过罢?”
  华夫人心神激动,轻轻点头,眼眶忽而一热,颊边溜下几许泪珠。华瑄突然“啊”地一声大叫,声音如带呜咽,微微发颤。文渊惊道:“ 师妹,怎么了?”
  他只道华瑄为死士袭击,一惊之下,却听身后一阵重步踏地,倒真有另一批死士赶了过来,当下叫道:“先到大厅上去。师妹,快走!”
  小慕容的声音却在另一头遥遥响起,从无数死士的刀剑缝隙里传来:“文渊,文渊,你在哪里?”文渊高声喊道:“在这儿!可过得来么 ?”小慕容叫道:“你才要过来,你师兄跟韩虚清在这儿!”文渊心头一紧,提声叫道:“好,我这就过去。小茵你还是过来这儿接应师妹, 护着那位姑娘上大厅去。快!”当下提剑冲杀过去,接连解决了七八人,方与小慕容错身而过。小慕容突然转身叫道:“等等!”文渊急忙停 步,道:“怎么?”小慕容伸手一揽他脖子,飞快地吻了一下。
  文渊但觉软柔柔地一阵幽香,心头猛地一跳,正自错愕,却听小慕容嘻嘻笑道:“阵前犒赏。没事啦,快去快去!”一闪身,又往华瑄所 在冲了过去。文渊哭笑不得,心道:“她倒是谈笑用兵。”当下抖擞精神,铺展剑势,杀过了重重死士阻拦,赫然听见前方掌风呼啸,正是向 扬与韩虚清对掌缠斗。
  此处已是阁外游廊,向扬、韩虚清边斗边行,掌风波及范围不住扩大,所过处扶栏尽毁、椽柱迸裂。文渊喝道:“韩虚清,我又来了,看 剑!”骊龙剑猛递数招,迅如震电。
  韩虚清徒手迎战向扬,在九通雷掌神威之下,本已难占上风,此时文渊又至,更如同雪上加霜。数合之间,韩虚清被逼得翻出廊外,听着 向扬一掌余势摧毁半道围栏,脸色愈发阴沉。
  师兄弟二人追入庭中,两下合围韩虚清。向扬喝道:“韩虚清,你还不认栽?”
  一掌击出。韩虚清把掌力一圈,竟也揉合了十景意象,不再拘于剑招,这一手“平湖秋月”与向扬掌力一对,蓦地宛若水月相溶,使雷掌 威力烟消云散。韩虚清脸露阴笑,说道:“我参透十景缎中的武学,武功造诣已是学究天人,岂会落败?”
  向扬缓缓摇头,道:“十景缎里头没记载什么武功。你临时凭空创招,虽然难得,可与十景缎毫无关系。”韩虚清却在这一招之利下重拾 自信,睁得眼眸灼亮,道:“不错,我乃天纵奇才,创此武功又何须倚赖些须锦缎?”右掌五指虚抓,疾探向扬喉间,内劲沉稳,久斗之下尚 无衰象。向扬避招还击,闪电般与韩虚清连拆数招,内劲互搏,震响不绝,边打边走,又慢慢从庭园打到了屋子里。
  文渊看不见韩虚清招数如何,但以耳代眼,另可窥得一番眉目。他听韩虚清自言参悟“十景缎”,当下一边替师兄掠阵,一边细听韩虚清 出手方位、劲道,心道:“且试他一试。”当下一剑挺出,乃是一曲“石上流泉”之意,剑如碧水潺潺,深具幽涧邃远之致。韩虚清竖指作“ 指南剑”架势,却以另一种精巧劲道弹开剑势,万万不是指南剑之道。文渊喝道:“好!这招叫什么名堂?”
  韩虚清正在自满自得,听得一声“好”字,得意更甚,顺口便道:“此乃”苏堤春晓“,谅你小辈智识浅薄,也不识得。”文渊闻言一笑 ,说道:“原来如此。这等平庸功夫,我平时倒真是不愿涉猎。”韩虚清脸色骤变,冷笑道:“小贼,你也只有嘴皮上的功夫厉害。单凭口舌 之快,哪能胜我?”只掌翻飞,仍与两人斗个不相上下。
  文渊一弹长剑,会同着这清音振动,扬声说道:“韩虚清,你从西湖十景化出攻守招式,我则是从琴曲之中领悟武功。但我是从小练琴, 与琴为伴,你这辈子却可曾踏上西湖边的泥土一步?”韩虚清眉头微锁,并不回答,拆解向扬攻势的手法却微显仓促,不甚灵便。文渊又道: “从山水之中领悟深奥武学的前人,古来多有,哪一个不是亲眼目睹那山水奇景,这才有感而发?你光看这锦缎上的图样,就算纵其想像,也不能亲身体会那十景之妙,武功徒具其形,岂能窥得深微意致?”
  韩虚清心中恼怒,暗暗咬牙,一时给向扬逼退数步,几乎撞上门墙,急忙顺势出房,又至廊间。他喘得一口气,狠笑着道:“小鬼,你也 不过凑合着几首琴曲入了剑法,竟敢说我?我能得十景之形,你的剑法可能发琴曲之音?你才当真是肤浅之至!”
  廊上正有几名死士,此时齐往向、文二人冲去。向扬发掌击毙二人,喝道:“师弟,你就破了老贼的功夫,叫他心服口服。”文渊道:“ 正有此意!”他杀退死士,四窜的剑光陡然束为一股,隐约泛动寒烟,一眨眼便刺到韩虚清胸膛。
  韩虚清掌风一挥,使得一招“曲院风荷”,掌影层递如浪,满拟一掌震开剑刃,立可反击。
  文渊脚下一歪,忽然蹒跚欲倒,猝然抽剑。
  急逾奔雷的剑势说收就收,竟无丝毫窒碍。精练的内力从剑尖猛地绕回文渊身子,从他斜扬的左掌迸发出去。“啪”一声裂响,韩虚清的 袍子在右肩上开了道大缝,竟已中招。
  掌力虽然未中要害,但已将韩虚清打得连退几步,脸上顿时失色。向扬大声喝采:“好!”心中一喜:“师弟真是专破怪招的一把好手, 这一看,我也懂了。”
  要知道文渊只听声音,首先不受招数惑目;练过了“文武七弦琴”,又深知这种自悟武功的境界,实非一朝一夕可以大成,他自己也经过 了多次辗转精研,这才练到了琴剑合一、融合得无迹可寻的境界。韩虚清这十景武功,在他耳中听来实有太多欠缺深思之处,纵然他本身武学 精深,招数上许多缺点因而不显,偏偏这路武功的“寓景于武”一旨,正近似于文渊所长。韩虚清不使熟练的本门武学、甚至皇玺掌,却使这 十景武功,就文渊的角度看来,真如舍盛馔而就疏粝了。
  文渊施展“酒狂”曲意,脚步迂回,紧跟着连攻数剑,韩虚清一时手忙脚乱,“曲院风荷”早被破了个干净。向扬虽不若文渊那样一眼看 透韩虚清武功本质,却能把七弦、十景两种武学摆在眼前,登时看出高下,韩虚清这套新武功的弱点一一呈现。
  他清楚知道:“十景缎并非武功秘笈,这我亲身体会过了。韩虚清看了十景缎,看来志得意满、武功大进,看来还兼收壮阳之功,不过… …那也不过是他的欲望一一展现,全是他心里自以为如此,身子便也当真起来。看来他真正的收获,就是”自欺欺人“的本事翻上了拔尖儿的 境界,前一刻这么说,下一刻又不认了。同样看了十景缎,我仿佛没直接得到什么……”
  向扬猛击一掌,正被文渊攻得狼狈不堪的韩虚清招架不来,勉强出掌,当场给“夔龙劲”震得飞了出去,撞得后头几个死士人仰马翻。韩 虚清急忙起身,强抑喉中鲜血,却见向扬、文渊步步进逼。
  情势失利,韩虚清那虚浮的自信霎时动摇起来,满眼血丝几欲胀裂,狠狠低嚎:“向扬……文渊!你、你们……”咆吼几声,竟有异于生 人之感。
  向扬喝道:“韩虚清,你斗不过我们的,停手认输罢!看在……”他本想说“看在师父份上”,却想起他长年阴谋,师父之死、师娘被囚 都与他相关,龙驭清死于其手,任剑清曾遭他偷袭,放眼师门长辈,居然没人能稍加开脱其恶,当下说道:“……看在你曾是本门长辈,也不 见得非要杀你不可。”
  韩虚清嘿嘿惨笑,只目暴睁道:“杀我?你们……凭你们?”一指向扬,厉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了十景缎,就能悟出至妙武学 ,成就非凡,你却没看出半点门道!”向扬微笑道:“难说,我看到的……可比你要来得多。”韩虚清猛吸一口气,道:“什么?”声音微微 发颤,也不知是讶异、愤怒、还是怀疑。
  看着韩虚清恐怖的眼神,向扬实在忍不住要笑,或是有点庆幸意味。他深深感谢华夫人那声叮嘱,没在十景缎中跟随任何一项“欲望”而 行,终能窥见自我。
  那深不可测、深藏幽冥似的人形黑影,没受一点欲念包覆,向扬毫无遮蔽地与之相对,终于发现这内心倒影的意义。正因为它不像韩虚清 那样自我蛊惑、催眠,向扬从这其中看到的,乃是全无隐瞒的自己,长短优劣,一览无遗,再不受任何旁人褒贬、自夸或自卑的影响。
  对赵婉雁的爱意、师弟师妹的同门之谊、尊师之敬意、对敌人的仇恨、江湖同道的义气、修练武功的才能、曾经动摇的意志、一度失控的 狂怒,以及无数断续零碎的思绪……一切都积存于此,即便是些他不敢相信属于自己的邪念或成就,也都如明镜般摆在眼前,无法婉拒也无法 逃避。
  如果人是个瓶子、十景缎是一泓泉水,那么在向扬看来,韩虚清无非是装了满满的污水,份量虽重,回头却要益发腐臭。至于他自己,却 是拿这水清洗瓶子,涤尘濯洉过后,虽则空空如也,却可一新气象地留待来日之满。
  向扬神清气爽,微微运劲,掌力依旧沉猛,对付韩虚清绝对足够。一次领悟“十景缎”的经验没能让他当下便变一个人,但向扬心满意足 .他知道这会是个影响深远的经历,总有一天,他会惊觉自己的成长,会是历时长久的脱胎换骨。
  无论如何,也比眼前这拚命雕琢自己、愈形枯槁的韩虚清要来得好。
  韩虚清厉声狂啸,打破沉默,劈手夺过一名死士的佩剑,“三潭印月”、“断桥残雪”、“只峰插云”连环使出,只目血红,打法直若疯 狂。文渊舞剑如展扇,剑光大片悠转,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一口气把这乱剑全数接下,向扬掌力猛发,不过三掌之间,已隔空震断韩虚清手中 长剑。
  连番受挫之下,韩虚清已然喘声粗重,发髻斜乱,此刻但觉气力点滴流失,面容扭曲,额间青筋坟起,血脉几乎便要爆裂。他陡然狂叫一 声,反手抓出,却非攻击向、文二人,而是掌击一名死士心口,一掌拍过,猛地顺势冲了出去。这死士哪里想得到主人竟会对己出手,连惊恐 的念头都来不及转,便已气绝。
  文渊愕然道:“他打了谁?”向扬道:“他一掌杀了自己属下,这……”心中隐约感觉不妙,疾步追上前去,喝道:“韩虚清,你疯了么 ?”一掌拍去,韩虚清却只躲不挡,奔行间只掌连拍,又杀了几名死士,愈奔愈快。
  文渊挺剑拦截,韩虚清又是转身便逃,毫不恋战。
  向扬、文渊哪肯放过,衔尾急追。韩虚清奔在前头,一遇死士,一概重掌击毙,反倒像是帮两人开路。急奔之中,向扬瞥了其中一个死士一眼,却见那死士中掌之处肌肉肿胀,颇不寻常。跑得几步又看了下一个,登时看了个清楚:那着掌处似是被一股吸力向外猛扯,并非瘀血肿 胀,而是血脉筋肉坏死碎裂,皮肤虽然完好如初,底下却已是一团被撕扯离体的血肉,怵目惊心。向扬惊怒不已,厉声喝道:“韩虚清,你使 什么邪功?”
  文渊虽不见这异样情景,却听韩虚清掌力着体之际声音特异,似有一阵窸窣急响,有若蛇虺爬窜,听来令人发毛。两人惊疑之际,韩虚清 已冲出房廊,来到大厅。
  大厅之中尚有数十名死士,正与慕容修、石娘子等剧战方酣,小慕容、华瑄、杨小鹃、林家兄弟、柳氏姐妹全聚在一处,圈子中间团团护 着数人,应贤、应能二僧早已不在。
  任剑清伤势已愈,此时正踢倒了几名上前的死士,忽见韩虚清迎面冲来,当下喝道:“韩师兄,站住了!”大脚飞起,“云龙腿”迳扫过 去,韩虚清咬牙避开,仍不接招,身形一闪,连杀三名死士。
  向扬一见厅上众人,先是一愕,随即叫道:“大家当心!”冲到与任剑清相对的一侧,以防韩虚清袭击过去,除了任剑清、慕容修等数人 足堪匹敌,其余恐怕都要当场见红。
  韩虚清却并不向这群外客下手,尽自在大厅上飞奔急绕,掌杀死士。慕容修正要斩杀一人,竟也被韩虚清冲过去抢先打死。慕容修怒道: “韩虚清,你发什么狗疯!跟本大爷抢杀自己人?”
  向扬低声道:“恐怕他真是疯了。”当下凝神聚劲,看定了韩虚清的动向,只待他掉头袭来,便要在这一掌了断他的性命。便在此时,向 扬身后忽起喊声:“向大哥……向大哥!”向扬一惊回头,却见人墙圈子里一个柔弱身影,怀中毛茸茸的小白虎大声咆哮,不是赵婉雁是谁? 杨小鹃手拉弹弓,正护在她身旁。
  乍逢心上人虽足心喜,但在如此险地会面,向扬不免大惊,叫道:“婉雁?
  你,你怎么……怎么会来?“赵婉雁柔声道:”是杨姑娘带我来的。向大哥,你……你伤得怎样?“她望见向扬胸前创伤,顿时满脸担心 ,忧形于色。向扬笑道:”小伤,全不碍事。倒是你……“见赵婉雁身上干干净净,全无横遭凶险模样,这才安心,道:”你千万别出来,危 险得很。“转头一望杨小鹃,只见她笑容满面,说道:”向公子放心,你安心迎敌罢!“向扬心中微动,微笑道:”谢了!“
  文渊来到厅中,只听得众声嘈杂,死士悲嚎之声此起彼落,竟有大半是给韩虚清所杀。文渊心道:“韩虚清残杀属下,定有所谋。若是发疯,怎地不向我们出招?”
  他听见任剑清发喊,当即叫道:“任师叔,你伤势大好了么?大家可都安好?”任剑清道:“好得很!文……咳,你去护着你师娘师妹, 小心在意!”文渊又听到“师娘”二字,一怔,心道:“怎地任师叔也……且慢,师娘?是说师娘?还有师妹……”心中一乱,正欲朝华瑄开 口相询,忽听韩虚清大吼一声,最后一名死士也成了韩虚清掌下亡魂。
  韩虚清纵然大笑,迅如疾风的身形赫然越过满地尸骸,足尖挑起一柄染血钢剑,踢上半空一把握住,剑刃猛突发铿铿震响,所聚劲力之强 已远逾他本身修为范畴。
  在成败关头,韩虚清决定榨尽手下死士的最后一点价值。他每一掌拍击死士,都运上了“虎符诀”的收劲手法,尽可能在一瞬间抽取死士 体内的内力。这些内力本非死士自行锻炼出来,实为牺牲生命所换得的短暂力量,这时一被韩虚清抽走,经脉失衡,立时毙命。韩虚清如此急 速强摄内力,顶多只能夺得死士的一、两成余力,囫囵吞枣之下,更无余裕将这些内力转化为本身的内功根基,却在最短时间内积聚起惊人力 道,可供他作最后一搏。
  可以说,他本身几乎也成了一个“死士”,功力暴增,却无与之相应的根柢。
  韩虚清已无退路,即使日后损及真元,功力可能反退几分,也得在此背水一战。
  要杀向扬,要杀文渊……更要把该属于他的人夺回来!
  厉吼声中,韩虚清聚满功力的一剑笔直刺向文渊,剑上残红瞬间曳成一线血光,倏地化为划空而过的惨厉锋芒。来势太快,竟无一人来得 及反应阻拦,尖锐的疾响刺进文渊耳膜,不禁骇然一惊:“他的功力竟然遽增如斯!”
  危急万分间,骊龙剑横胸一挡,只剑一触,文渊陡然被震得五指迸张,骊龙剑“嗡”地荡出个极大的圆弧,猛烈震飞。韩虚清露出狰狞喜 色,血色剑光毫不停滞,直奔文渊心脏──
  然而就只这么一阻,转机已至。“天雷无妄”掌力及时从中拦截,却是不挡血剑,磅然重击韩虚清本人!
  向扬这一掌蓄劲已久,刚猛绝伦,足可一掌震毁韩虚清全身经脉,韩虚清焉能不挡?狠狠力转剑势,回削向扬这一掌,电光石火,向扬亦 已难以变招,更不打算变招,照样猛击而出。弹指之间,文渊已得回旋余地,右手虽无力,左掌却及时捞住骊龙剑柄,速度之快还不容它落地 一弹。
  众人才刚失声惊叫,这一幕已将终结。
  值此瞬间,文渊脑中似闻一声弦动,铮然余韵回响时,“广陵止息”已应手而出,反手擎出的炽烈剑光轰然摧碎韩虚清手里凶器。残剑碎刃纷飞中,向扬一掌正中韩虚清胸口,那半尺断剑直戳上向扬衣襟。
  一阵脚步啪地停下,任剑清、慕容修、石娘子同时止步,落在圈外。
  文渊顺余势跪地甩剑,急收入鞘,剑刃龙吟声中,手臂尚难消尽“广陵止息”
  余劲,微微颤抖。向扬凝重之极地举起手掌,缓缓退开一步,被断剑压陷的衣袍沉沉地落回原形。韩虚清身形如钟震动,眼珠凸眶,似欲 挣出血来,就在向扬收回手掌的一刻,仿佛骤失支持,手一松,断剑落地,身子向前倾倒,地面血污太甚,竟扬不起一丝尘埃。
  文渊站起身来,苦笑道:“师兄……”向扬眼望倒地的韩虚清,说道:“这一掌就够了。师弟,很够了!”
  “广陵止息”破其所聚功力,“天雷无妄”又毁了他全身经脉,韩虚清虽尚未当场毙命,余下的一口气却已点滴流逝,再也凝聚不起。当 这仅剩的一点真气终于耗竭,这毕生动荡师门的韩虚清也终将归于一坏黄土,再也无从为乱。
  华夫人掩面摇头,启唇欲叹,但又轻轻掩嘴,最终还是摇头。纵然她尚有余力,但面对这样的韩虚清,她也无法忍心下手,亲自结束他的 性命。
  慕容修一瞥韩虚清,又环顾四望,道:“都不动手,是罢?”石娘子轻声道:“不用动手……慕容先生,也请你别动手。”慕容修一瞪眼睛,道:“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去死?”石娘子微笑道:“看在三妹份上,嗯?”慕容修微微一怔,呸了一声,道:“罢了!”石娘子微微一 笑,转头远望门外云霄。
  韩家的戏,可尚未落幕。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57

第二百一十九章
  自文渊一众大闹夺香宴,江湖俱传四非人之首寇非天葬身大海,昔时恶名昭彰的“罪恶渊薮”就此在武林上除名。且不说别人,文渊便亲 眼看着寇非天炸船自尽,当时他尽多感慨,却也不曾怀疑寇非天之死。
  此时寇非天重现于太乙高阁,文渊惊讶之余,脑中倏然想起寇非天种种言行,喃喃地道:“原来你故意假死,却暗中操纵韩虚清干下这许 多恶行。”寇非天说道:“要使唤你这位韩师伯,我也不用弄这出海烧船的排场。我之所以要死这一次,乃是要毁掉”罪恶渊薮“。”文渊道 :“罪恶渊薮是你的势力所在,你……却为何要自毁根基?”
  寇非天淡淡地道:“你说”罪恶渊薮“是我的势力根基?此言差矣。我培植起罪恶渊薮,不过是想在江湖上制造点风波,聊为消遣。”文 渊叫道:“罪恶渊薮专门为非作歹,这便是你的消遣?如夺香宴这等淫邪聚会,也是你的消遣?”
  寇非天道:“如何不是?”文渊怒气腾腾,直指寇非天道:“你这所谓消遣,不知害了多少江湖豪杰、良家妇女,难道你竟无一丝愧疚? ”
  寇非天嗤鼻一笑,缓缓地道:“你这番话,早该在当日你我对掌之日便骂出来,如何到今日才说?难道你那时还不知道我是罪恶渊薮之首 ,当然是专门为非作歹?你要说我草菅人命,老夫倒也无可辩驳,我的确是没把人命当一回事。老夫若真要杀人,死伤动辄成千上万,哪还在 意江湖上区区几十、几百人的仇杀死斗?”文渊道:“这么说来,倒是晚辈眼光短浅了?”寇非天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老夫身为天 下第一罪人,见识过的弥天大罪何其多,早已麻木。是非善恶,对老夫来说已没多大意思,我只想把多年来的心愿妥善了结。”
  便在此时,太乙高阁顶上传来一阵长啸,犹如隆隆雷震,贯透云霄。众人闻声愕然抬头,只听这啸声中气沛然,啸者似欲抒尽胸中千万事 ,声震阁楼之余,更显出他内功精纯深厚。文渊细听之下,当即认出啸者,道:“是师兄!”寇非天抬头一望,道:“看来你师兄业已窥得” 十景缎“玄机……也该是老夫验收成果的时候。”说罢转身便行,迳自上楼。
  慕容修喝道:“说走便走?哪那么容易!”应能袭击小慕容,他心中犹有余愤,这时猛地发作出来,长剑霹霹作响,上前追击。应贤一晃身便拦在前头,“扶摇大风”功力猛击过去,硬生生震开慕容修的剑势。小慕容一拍文渊肩膀,叫道:“这里交给大哥,咱们去追寇非天!” 文渊心道:“慕容兄心高气傲,这时也不便插手,好在有石姑娘掠阵,慕容兄至少也可自保,应无凶险。”当下点了点头,两人齐步奔出,前 头却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响,一只只绽着凶光的眸子自内厅暗处转出,步步上前。
  当向扬睁眼醒来,但觉胸中浊气沉重,连周遭景象都不曾看清,便不由自主地纵声长啸,直至胸臆舒坦,方才真正回过神来。眼见自己仍 在那铁门闺阁之中,韩虚清坐在绣榻边,目绽异光,直盯着自己瞧,一只手掌却正抚摸着华夫人裸露的肩头。程济闭目静坐,眉头深锁,脸上 几乎不见半分血色,却似深受重创,正自运气疗伤。
  向扬眼神一紧,但见师娘罗衫半解,褪至胸口的仅堪遮掩半边酥胸,尽显柔润体态,又听她呻吟虚弱,神情昏昏沉沉,显然内伤不轻。只 听韩虚清笑道:“向师侄,你醒得正好,这位就是你师伯母,还不快快拜见?”说话之时,神情怡然自若,便似华夫人本就是他元配一般。
  向扬一握拳头,沉声道:“韩虚清,你伤我师娘,举止不敬,还敢说这污言秽语侮辱于她?你给我站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归天。”韩虚清微微一笑,轻轻搂起华夫人的腰身,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如今心愿得偿,人格武功俱是完美无暇,如之自当心仪于我,华师弟在九泉之下 ,也会对我感激不尽。”向扬哼了一声,道:“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你的脸皮到底厚到什么程度?”
  华夫人被韩虚清抱在臂弯里,无力抗拒,只得颤抖着手,紧抓衣襟不放,免得在徒弟面前暴露太甚。她勉力提起精神,轻声说道:“扬儿 ,快走!我已和你师伯约定过了,他不会伤你,你快走罢!我教你的东西,你好生记着,日后……日后自能报你师父的恩情。”这话华夫人已 尽量说得隐晦,总之是要向扬切莫冲动,先求平安离开此地,日后凭“十景缎”有所作为之时,自有杀败韩虚清,替师父、师娘雪耻的机会。
  向扬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师娘设想。不过徒儿练成”天雷无妄“以来,除了那应文老和尚之外,还没遇上敌不过、打不赢的对手。这 位韩二师伯,今日我绝对不会再放过他。师娘请小心!”二话不说,一掌疾拍韩虚清胸膛。
  韩虚清笑道:“好无礼的小辈!”搂着华夫人的左手犹未放松,右掌便迎了过去。蓦地一阵猛劲暴发,向扬这一掌威力波及太广,纱幔锦被均给掌力卷得片片撕裂,韩虚清“砰”地翻飞出去,摔到了房中角落。华夫人被余劲扯得跌卧榻上,“啊”地一声痛呼,似乎撞着了伤处, 手掌微松,便要抓不住衣服。向扬脸上一热,哪敢多看,忙掀过半张被单盖住师娘身子,低声道:“师娘抱歉!徒儿发劲过猛了。”疾步挡在 华夫人与韩虚清之间,心中暗道:“好,给应文老和尚封住的穴道全解开了,使劲全无问题……但是这韩虚清,可是伤势未愈么?竟连一掌也 受不住?”回想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觉生疑。
  华夫人看在眼里,却是忧喜参半。韩虚清参悟了“十景缎”之后,精神已然有所变异,不可以常理测度。他对于出神不动、可以轻易击杀 的向扬视若无睹,却来渴求自己的身体,理当是有应付向扬的余裕,却如何会在一掌之下摔飞出去?
  其中恐怕另有玄机。但向扬这一掌功力纯熟,确是极高明的“九通雷掌”,架势转折,便与华玄清当年如出一辙,华夫人不觉心神激荡, 回想往事,几欲失声落泪。
  但见韩虚清缓缓站起身来,眼神重新一扫向扬,赫然冷锐如剑,神情遽变,闲适颓唐之态尽去,转眼间重拾武林宗师气派,更流露一股洋洋自得的傲气,缓缓说道:“向扬,你这是白费力气。我已从十景缎中淬炼出圣贤之身,你岂堪与我匹敌?”他先前才说自己没看十景缎,此 时却又改口,华夫人登时更加肯定他神智已乱,当下叫道:“扬儿当心,他错解十景缎,眼下已经是半个疯子,不可理喻,武功也不可以本门 解法拆招!”
  韩虚清只眉陡然一竖,道:“我心境清明,超凡入圣,哪里疯了?我取得”十景缎“奥秘,已是天下无敌!”便在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 传来:“你取得了什么奥秘?救回了你那不中用的东西,便算是奥秘了么?”声音的主人缓缓入房,正是寇非天。他伸掌往程济肩头一按,一 股绵和醇厚的内劲如滔滔江河也似,送进他周身经脉,霎时助他驱通瘀血,张口便呕。
  向扬见寇非天来到,顿时收敛心神,严阵以待,同时又想:“什么不中用的东西?”往韩虚清一看,突然见到他长衣所掩的裤底高高隆起 ,竟连宽大的袍衫也遮掩不住,又见华夫人神色尴尬,心中顿时了悟,当下叫道:“韩虚清你这老贼,难道你看了这十景缎,就只是为了治你 的不举?”看来这正是韩虚清欲望之所在,是以十景缎在此生效。
  韩虚清不行房事十余年,华夫人素来知晓,她也因而在这些年里免于韩虚清的侵犯,直至今日方重临险境。此时向扬一语道破韩虚清的痛处,韩虚清登时脸色一变,冷笑道:“岂只如此……不,我何时看过十景缎了?我这一身成就,全是我痛下苦功而来。”向扬哈哈一笑,道: “是么?看来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更上一层楼,怎么说都是你厉害,这会儿开始前言不对后语了。我也看了十景缎,好在没变得像你一样胡言乱 语,真是万幸!”
  寇非天凝望向扬,见他言行果然无甚改变,武功、气度亦一如往常,不觉深有所思,捻须沉吟。韩虚清却已动杀机,骈指点出,是以指法 使出“指南剑”剑意,笔直一线迳取向扬。向扬翻掌拆招,两人手臂交错,电光石火间连过几十招,蓦地“砰”一声互拚掌力,却是“九通雷 掌”与“皇玺掌”的交锋。
  两人掌力互震,重新分开,向扬微微吐纳,平缓气息,韩虚清却不作调息,指着向扬说道:“你侮慢尊长,又勾结靖威王府作乱,罪大当 诛。我今日便来清理门户!”指力随即刺出,威力更增。向扬闻言大怒,一拳“冬雷震震”直打出去,拳指甫抵,韩虚清便改指为掌,两人又 即分别跃开。向扬骂道:“你害得婉雁家破人亡,还敢跟我提王府?”掌发“雷鼓震山川”,连出六六三十六掌,掌掌刚猛过人。
  韩虚清倏然拔出腰间佩剑,以“南天门”开阔无涯的剑势一一拆招。他的太乙剑已在白府外的一战被向扬震飞,不知遗落何方,此时所使 仅是一柄寻常钢剑,但在精妙剑法运使之下,仍有非凡威力。向扬喝道:“这招我看得多了!”一掌“夔龙劲”震出,竟然硬生生攻入“南天 门”剑光核心,冲锋破关,雷掌后劲挟着气吐虹霓之势,眼看便要印上韩虚清胸口。
  却见韩虚清剑光急转,光芒眩目,招数忽变。向扬惊觉有异之时,韩虚清已然面露狞笑,剑尖倏然一分为三,其中两道抄向向扬掌力,余 下一道寒芒疾抖,顷刻间划出一道弯月似的弧光,出手角度匪夷所思。向扬蓦地一惊,避之不及,骤觉身上一痛,这一战当先溅血的,竟是他 自己的胸膛。
  这一剑余势不止,竟欲将向扬就此开膛破肚。向扬咬牙挥掌,震偏剑刃之余,趁隙拖出剑光围拢之中。韩虚清哈哈一笑,道:“”三潭印 月“的滋味如何?”
  倏然间身形一展,不给向扬一丝喘息机会,又即攻至。向扬身上的伤口虽浅,但这一下伤他的剑法实在奇诡,不觉暗暗吃惊,心道:“这 不是本门的剑法。他说”三潭印月“,莫非……竟是他从那”十景缎“中所悟出?”
  一想到“十景缎”,向扬不觉转头去望,却见寇非天正将十景缎一一解下,一一收回盒中,一一交予精神稍振的程济,似要将之带走。韩 虚清同时发现,立时转向寇非天道:“应文大师,这十景缎是我韩家的物事,你要不问自取么?”
  寇非天睨了他一眼,淡然一笑,道:“你是当真糊涂了?你以为你有本事反我了?
  但愿你尚有些许聪明,别要自毁长城,砸了刚刚才尝到的一点甜头。“说着已将十景缎尽数交给程济,说道:”走罢!“两人转身便要出 门。
  韩虚清微微冷笑,说道:“我已是天下第一人,何惧于你?你们在我”太乙高阁“之中,竟还敢如此放肆?来人,来──人!”说着轻轻 拍掌,隐含内力,随着那刻意拉长了的一声“来人”传将出去,廊上忽然脚步声响,几名仆佣装束的汉子快步奔来。韩虚清喝道:“诸位死士 随我同上,务必将贼人清扫一空!”
  一众家丁连声答应,声音却都沙哑难听,似是嘶吼,绝不寻常。群仆半攻向扬,半攻寇非天、程济二人,一迳发着怒咆扑将过来。
  向扬喝道:“让开!”只掌连拍,便已将来袭的四人一一拍中,哪知这几人震退几步,复又或抡兵器、或施拳掌攻了上来,竟是奋不顾身 地拚死而战。向扬愕然之际,又将这几人一一震退,喝道:“快让开,想找死么?”
  却见寇非天平平一掌打出,扑向他的一个壮丁顿时胸口深陷,喷着鲜血跌飞出去,撞上后头另外一人,“太皇印”掌力同时震裂两人骨骼 ,只只毙命。只听寇非天道:“他们既是”死士“,自然是来送死的。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可会纠缠到你死为止。”向扬脸色一凝,又见寇非 天随手两掌,又将余下三人杀了个干净,淡淡地道:“这是”虎符诀“中的一变,你自个儿慢慢应付。要是还出得了这太乙高阁,便来眠龙洞 找老夫罢!”不再留步,与程济迳行离去。
  韩虚清挺剑欲追,向扬却怎容他离去?猛地发掌逼开群仆,掌力横截,硬是拦住了韩虚清,喝道:“老贼,先给我留下命来!”韩虚清霎 时面露杀气,沉声道:“死找死路!也罢,你这忤逆尊长的叛徒就先伏诛罢!”长剑一抖,招数又是向扬前所未见,隐含斜阳照落、黄昏暮色 之气象,剑势森严肃穆,竟隐约是十景缎中“雷峰夕照”的景色。
  向扬一看,心中更加笃定:“他果然从”十景缎“中悟出了一套剑法!
  可是我得师娘指点,怎地却没悟出什么来?“这当口儿却也无暇给他思索疑惑,只掌齐推,”天雷无妄“掌力轰得韩虚清身形一挫,剑招 无功。那几名势若疯狂的家丁见主人出手,便不再围攻向扬,却往华夫人围了过去。
  这些所谓“死士”,其实均是韩虚清施展“虎符诀”之下的牺牲品,其中不乏滇黔一带小帮会的首脑、要员,均是韩虚清在苍山隐居时一 一降服,以“虎符诀”刺激他们的功力。这些人武功比之卫高辛、葛元当之流亦有不如,身体全然不堪负荷,平日发挥出来的功力进展极为有 限。韩虚清索性长植虎符诀于这些人体内,平时压抑不显,却能在他催动功诀之时一举发劲,功力可发挥至其身颠峰,但也会导致心脉错乱而 发狂,至死不能收劲。
  这些人当日之内若非力竭而亡,便是宣泄不完过猛的精力,经脉迸裂而死,无论如何均无活路,是以号称“死士”,是韩虚清在太乙高阁 中最危险的一批人手。
  这批死士虽然战法疯狂,却非真正的疯子,尚有理智,知道华夫人是主人的重要俘虏,并没下手击杀,却架着她出了房间。华夫人仍是十 分虚弱,纵有一身高明武学,却是半点施展不出,便这么给四名死士挟持出去。
  向扬与韩虚清过招之际,眼见师娘又给捉去,不禁大急:“可不能再让师娘遇险!”当即加快掌法,欲先摆脱韩虚清,保得师娘安全。但 是韩虚清这新使的剑法却是变化无常,忽地一招“断桥残雪”,剑意若有若无,若断若连,将向扬困于其中,既难脱身,亦难取胜。何况韩虚 清假以走火入魔之名,以“虎符诀”
  窃取了大群同党的内力于一身,功力更进一层,已是更胜以往的强敌,向扬一心急,反而稍落下风。
  正当二人缠斗之际,文渊、小慕容已赶上楼来,一路上自也杀散了不少死士。
  小慕容一眼望见向扬,当即轻拍文渊,说道:“是向公子,还有韩虚清!”文渊道:“好,我来听听……”凝神一听,剑尖已照准了韩虚 清的方位。向扬大喜过望,叫道:“师弟,来得正是时候!”
  韩虚清自也见到了文渊,心中一懔,喝道:“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小辈,韩某就在此一并收拾!”文渊喝道:“求之不得!”骊龙剑平 平刺出,与向扬的一记雷掌正成夹击之势。却见韩虚清手里剑光错动,分封两路,剑势高盘,两股剑光默蕴浮屠对立、积翠浮空之态,竟是取 用“只峰插云”的景致.
  “只峰插云”之景有南、北两高峰,风光各异,绵延对峙,韩虚清这剑招也是两边不同,各有一番奇招应对,而又首尾呼应,瞬息间招架 了向扬、文渊二人的招式。铿铿锵锵一阵密雨急响,三人各自跃开,只听一声轻响,韩虚清的佩剑已给骊龙剑削断。
  韩虚清为之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失落了太乙剑,已无兵刃之利,当下一声不响,转身疾走。文渊起步欲追,却听向扬叫道:“师弟,你先去救师娘!韩老贼没了兵器,我可以应付得来。”文渊微感惊愕,道:“什么,师兄你是说……石姑娘遇险了?”向扬跟着一愣,道:“石姑 娘?”猛一跺脚,叫道:“不是,不是!总之快去!”再无余暇多说,猛追韩虚清而去。
  文渊茫然不解,心道:“怎么,难道这儿还有哪位施姑娘不成?”他只道向扬说的是姓石姓施的姑娘,却万万想不到那在他记忆中辞世已 久、从未谋面的师娘。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46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就在韩虚清即将当堂中招、脊骨断折的当口,忽见他左掌一圈,猛地翻身抄住银鞭,右手骈指而出,指力如离弦之箭,竟是刺向程济左肋 .程济正出手营救韩虚清,万不料却反而遭他偷袭,又正当与华夫人过了一掌、旧力已竭之际,登时指力着体,直贯五内。
  程济目眦欲裂,狂啸着一拂衣袖,一股大海浪涛似的雄厚内劲急催而出,逼住了韩虚清的追击之势。但胸肋乃人身要害,一旦中招便有致 命之虞,程济反击一招,便再也按不下喉间鲜血,一张口,便呕得满地血红,颓然坐倒。
  韩虚清沉沉一笑,左掌真力不绝送出,与华夫人的内劲盘旋激斗,拉开在两人之间的银鞭登时起伏如浪,银光粼粼。华夫人脸色苍白,奋 力将九转玄功之力催发出去,银鞭上的比拚虽然尚无败象,但她却感到身子骨渐渐支撑不起,筋骨仿佛随时便要离散一地,整个人就像要垮了 下来。
  但听韩虚清柔声笑道:“多谢夫人,你这一鞭来得正是时候。我能一击制住这妖道,可要归功于你。”在这比拚内力的关头,韩虚清仍能 开口言语,比起朱唇紧闭、额渗冷汗的华夫人来说,自是游刃有余,自信满满。他一抖左臂,“寰宇神通”功力发出,立时打破僵局,将两股 内劲一并推向华夫人。华夫人身子一颤,松手放开了鞭柄,登时卧倒绣榻之上。她挣扎着纤弱的肩头,想要撑起身子,却给韩虚清走上前来, 一伸手便重新按倒下去。
  韩虚清微笑道:“你可千万别劳神。师兄早告诉过你,你产后中的那一掌伤及真元,身子根基已坏,怎地还要强运内功?”华夫人柳眉一 扬,低声道:“当年却不知是谁怕我帮着华师兄,才打我一掌、废我只脚?”韩虚清叹道:“这是龙师兄心狠手辣,夫人,你怎地仍是信不过 我?”
  华夫人冷笑几声,神色惨然。只听韩虚清又道:“你对我诸般误会,虽是难以解释清楚,做师兄的总不会见怪于你。如之……”华夫人怒 道:“不许你这么叫我!”韩虚清微微一笑,柔声道:“如之,你怎地还是这么害羞?不过你挥鞭打我,可又太过大胆。你难道不知,我回来 的这一路上假作内伤不愈,处处听命于这些和尚道士,为的就是赚他们一时大意?这些人都是邪魔外道,我之所以屈已从人、韬晦待时,便是 要守住这”十景缎“的秘密,免得落入这些歹人手中。
  你这一鞭打下来,虽是帮了师兄,可怎么不先说个清楚呢?“
  他一看向扬,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仍自神思冥想,当即说道:“我这向师侄历练太浅,如何能在一时三刻之间尽解”十景缎“奥妙?就是 我也没这把握。我听了你说的解密法门,便即熟记在心,准备回头扫灭这些假和尚、真歹徒,再行闭关修练。”
  华夫人心中一凉:“毕竟是没能骗过他。”情知奇袭失手,韩虚清又早有提防、根本还没开始钻研十景缎,此时已难有击杀他的机会。她 眼望向扬,心中一声叹息:“扬儿此刻神游物外,韩虚清若要杀他,根本无从抵御. 华师兄,想不到……我今日连你收的徒儿也保不住……”
  正当华夫人黯然绝望之际,又听韩虚清柔声说道:“等我尽解十景缎的秘密,我就能成为天地间第一等人物。如之,如之,华师弟怎能跟 我比美?
  谁能比我更匹配你?“这番话比起他前头言语,志得意满之意更甚,华夫人听得一怔,隐约察觉有些异样。再一看韩虚清的表情,微微觑 眯了的只眼光芒闪烁,瞳孔深处却是虚幻无神,整个眼珠便似一圈浮光。
  华夫人愕然以对,心道:“他的眼神不对!看他这副神气,说不定……”心头一阵沸腾,眸子悄转,沿着韩虚清眼、鼻、胸、腹往下瞥去 ,赫然看到一个令她骇异不已的景象。她险些惊呼出声,但仍竭力自制下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韩师兄,你错了,你说你没看十景缎…… 你却万万想不到,你竟会把自己给骗了!”
  她不知道韩虚清在听她叙述“十景缎”解法之际,是有所戒慎、对眼前的锦缎视而不见;是深信不疑、当下便中了她的误导之计;还是心 中虽怀疑虑,但仍忍不住看着十景缎稍加探究,就此跌入那幻想世界?但她知道,“十景缎”已在某方面催变了韩虚清的精神,连带地影响他 的身体起了变化。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明显的证据,而这证据的浮现,同时也使华夫人濒临一个邪恶的险境。这是对她的身体最恐怖的威胁,华夫人紧抿着唇,身子不禁发颤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韩虚清不断欺近自己,继续吐着陶醉的言语,对她那妩媚的胴体露出愈发明显的垂涎意味……
  一团森冷剑芒冲破“太乙高阁”大门,余势更将门后的七、八个守卫杀得浑身披血,惨叫倒地。待得应贤、应能二僧闻声赶到,韩虚清的 属下早已倒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文渊、大小慕容、石娘子、柳涵碧五人抵达太乙高阁,直捣黄龙。五人连日赶路,抵去了人生地不熟所虚耗的时日,终于追上应文的车队 ,同一天里到达苍山。慕容修率先破门而入,闹得惊天动地,小慕容匆匆跟上,叫道:“大哥,你就不能悄没声息地打进去么?”慕容修傲然 笑道:“偷偷摸摸的多不痛快?反正要决一死战,干脆硬闯进去!”
  文渊微微一笑,进了大厅,便听得应贤、应能的脚步声传过来,心道:“来了两人,步履又轻又稳,功力极高……莫非正是柳姑娘所说的 ,埋业寺中的两名老僧?”当下拱手说道:“晚辈文渊,前面可是应贤、应能两位大师么?”应贤微微一笑,道:“文施主耳力过人,令人佩 服。老衲正是应贤。”
  文渊道:“那么另一位是应能大师了。我们只想捉拿韩虚清一人,还盼两位大师放行。”应贤道:“阿弥陀佛!那韩虚清替我师兄弟三人办事,苦劳不少,此时尚未大功告成,我们还须保他周全。”
  慕容修冷笑一声,道:“废话!”嗡地一振长剑,使开“大纵横剑法”
  抢攻。应能执起木剑,“韶光剑法”一经使开,在绵绵黄影之中,慕容修这“一字剑”的势道迅即淹灭无踪。慕容修微微一惊,喝道:“ 秃驴,你使这什么邪门剑法?”应能微笑道:“这路剑法籍籍无名,慕容施主即便不识得,倒也无损威名。”慕容修大怒,长啸一声,森寒剑 光尽自纵横交错,攻势猛烈,却仍奈何不了应能那一柄木剑,着着无功而返。
  石娘子旁观数剑,微一沉吟,说道:“以木剑出招,所恃者便非剑招,而是剑理。大师的剑法能一举灭去偌大威力,莫非是”韶光剑法“ ?”应能朝她一瞥,微笑不答。便以向扬“天雷无妄”功力之强,韶光剑法亦能消尽其劲,慕容修剑法纵然悍猛犀利,却又如何能占得上风? 转眼之间,大纵横剑法已浪费了数十招的气力。
  二僧功力之高,绝不下于龙驭清、韩虚清,慕容修一轮抢攻失利,旁人自是人人都看了出来。小慕容擎出短剑,叫道:“大哥,咱们一齐 上!”慕容修怒道:“呸,就不过一个老秃驴,你大哥还不用别人……”却见小慕容纤纤身影一晃,赶到他身边凑耳说道:“两个都缠住。” 兄妹之间素有联手默契,慕容修一听便懂,当下剑法一变,厉声喝道:“文渊小子,快走!”
  长剑赫然广掠丈许,连同应贤一并卷入剑光之中。
  应贤微微一笑,说道:“大小慕容威名赫赫,可惜老衲无缘领教。”不等小慕容的短剑围攻上来,便自飘然趋避,脱出两人剑光合击之中 .应能却把木剑一抖,把小慕容的剑招一并接了过去,以一敌二。慕容修骂道:“小妹,出手慢了!”
  小慕容嘻嘻一笑,心道:“本来就是要跟你围攻他一个。
  真要同时打两个,打得过么?“短剑顺着兄长剑势起舞,蓦地组成一个旋风似疾转不已的光圈,飕飕飒飒地转着一圈圈瑰丽剑芒,已将应 能笼在其中。
  却见那木剑转折自如,攻守之间大有余裕,丝毫不以两人联手为苦。
  文渊心道:“只怕小茵与慕容兄联手,仍难对付那应能和尚的奇异剑法。听这剑法的节奏,全非循常理而行……”才正想着,耳中又听得 劲风呼啸,正是应贤出手。“扶摇大风”功力一到,真如天象异变,破坏力骇人之极。应贤一掌拍来,文渊全身上下均能感到疾风扑至,衣衫 劈啪作响,不由得心中思量:“这应贤的武功则以内功见长,单凭这一股掌风,已可媲美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只怕以师兄武功之高,也不能 在片刻之间胜他。现下换作是我,更难取胜。”
  可是,文渊丝毫不觉险阻重重,信手拍出一掌,凭着“潇湘水云”那缥缈若虚、玄幻莫测的手法,化解了应贤的第一掌,更加信心满满, 脱口说道:“应贤大师,我们无暇久耗,只好速战速决。”说罢“锵”地拔剑而出,一片寒光嗡嗡急颤,倏然间重凝骊龙剑形,下一瞬间复又 绽开,银光迸碎,乍然暴开万丛冷锋,乃是“猗兰”一曲所化,却是不攻应贤,迳攻应能。
  应能正与慕容兄妹过招,尚自游刃有余,却不想文渊蓦然攻来,剑势奇猛,虽是微微一惊,倒也不惧。“韶光剑法”牵开一道圆弧,木剑 随即幻作一片柘黄剑影,同时牵制了三人繁复无比的剑招。慕容修嘿了一声,心道:“老秃驴剑法古怪,竟能同时以一敌三?”心中当然绝不 服气,正要加紧剑招,忽听文渊叫道:“慕容兄、小茵,我有办法破他剑法,你们先让开!”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讶然。应能一摆木剑,道:“文施主若是破得,尽管来破破看。”文渊道:“是,不过晚辈有言在先,大师这路剑法 善于守而不善于攻,一旦剑法被破,恐怕要伤及大师,切莫见怪。”应能一听,哈哈大笑道:“你我乃是敌人,便有一方丧命也不为过,你竟然怕伤了我?”文渊躬身道:“晚辈对大师并无敌意,只是迫不得已而为战。得罪了!”平平一剑刺出,朴实正大,缓急得宜,乃是“指南剑 ”正宗招数。
  应能心道:“韩虚清最擅长指南剑,这招我看得还少了?”想也不想,便要以韶光剑法夺去这一剑上的劲力。岂料就在“韶光流转”之际 ,文渊跟着踏上一步,重新注劲于剑,剑尖持续进逼。应能为之一愕,木剑一转,又使骊龙剑上内劲枯竭。可就在同一时间,新一股内劲复又 涌上剑身,这一招“指南剑”竟然永无止境,非要刺中应能不可。
  应能脸色遽变,木剑已难兜出第三回的“韶光”,被迫急纵一旁,喝道:“你……”不及再说下去,文渊已掉转剑尖,去势稍缓,仍是那 一招“指南剑”,不中应能誓不罢休。应能脸色凝重,木剑陡发淡薄黄雾,韶光剑法连绵使出,夺取文渊剑上劲力的次数愈发频繁,但文渊不 断递补内劲,无论应能如何破招,竟都抓不住文渊剑上劲力空虚、露出破绽的一刻予以还击。
  眼见文渊的剑势愈进愈慢,却是愈逼愈近,应能不禁暗暗骇然,灰沉沉的眉角滴落几许冷汗,心中终于相信:“他并非虚张声势……”韶 光剑法“当真给他破了!”
  “擦”地一声,木剑已被骊龙剑剑尖削碎,这一手“指南剑”抵上了应能心口,锋朝左右,保证可以穿透肋骨间隔,贯体而过。文渊却没 继续将剑往前挺,只是凝力于剑尖,隔着应能的僧袍皮肉,与他稍快的心跳稳稳对峙着。
  旁观众人莫不愕然,想不到片刻之间,战局便已分晓。小慕容欢呼一声:“好!”慕容修却神色肃然,沉声道:“高兴得太早了,小子还 没赢!”
  应能长叹一声,苦笑道:“老衲练剑四十年,虽有”韶光剑法“不敌的对手,但那是功力相差太远所致。被人破解剑理……却还是头一遭 .文公子着眼何处破招?”文渊凝剑不动,道:“剑上劲力可绝,余音却不能绝,我是靠耳力破招。”
  应能微一沉思,豁然想通,点头道:“原来如此,高明之极。”
  先时文渊以“猗兰”快剑猛攻应能,并非意在奇袭,而是纯属试探。他趁着前几剑里的拆招,明白了“韶光剑法”能夺人招数劲力的奇效 ,又从后头的数十剑中,细细聆听每一回过招的“韵律”之所在。纵使自己剑上劲力已失,但振剑发出的声响却不会因而消灭,他由此判断出 自己每一剑在尚未夭折之前,本该取得的战果。
  很快地,文渊就明白:“韶光剑法”之奥妙,便是能在瞬间将敌招的“寿命”
  推至尽头,让这一招变得蹉跎光阴,一事无成。想要破招,只好让自己的招数长寿一点,甚而“长生不老”了。于是,他使出一招最简单 的指南剑,贯彻他耳中响起的出剑韵律,剑势愈慢,愈得“养生”之妙,终至应能的韶光剑法造诣不及之处,拖垮了他的剑法理路。
  应能缓缓说道:“纵然韶光剑法被破,你却还没能伤我。我现下改使其他剑法,你可未必能够取胜。”文渊道:“当然!晚辈只是破解剑 法,真打起来,未必能胜过大师。我这一剑指着大师心口,其实也全然无用。”应能微笑道:“是么?”文渊道:“大师的心跳已然平缓如常 ,难道不是胸有成竹,自认并未感到生死威胁?”
  应能哈哈一笑,僧袍一晃,身形忽如水中倒影,层层荡开,文渊剑下倏忽之间只余淡淡残影,文渊耳中亦只听得微微声响,应能的气息便 已从剑尖之前闪到了自己身后,随即听他说道:“老衲还有这”白驹过隙“的步法,你又如何破得?”
  这声音几乎是贴着脑袋响起,文渊一惊之下,还没听完便已回身出剑,堪堪来得及抖开剑光,护住全身,心道:“好厉害的轻功,简直是 神出鬼没!”只听耳畔声响微起,应能又已闪动身形,却听小慕容惊叫一声:“啊呀……”声音突然哑掉,紧跟着慕容修厉声暴喝:“秃驴, 你干什么?”
  文渊猛吃一惊,叫道:“小茵,怎么了?”正要赶上一步,却听应能说道:“不许过来,你只要动得一步,老衲可不担保慕容姑娘的性命 .你看不见是不是?
  老衲同你说,我左手拿住慕容姑娘咽喉,右掌按她小腹,一旦两掌发劲会变得如何,你自行想想便知。“听他声音,离自己少说也有十几 步远,小慕容的呼吸与他同在一处,果然落在他的手里。文渊心中一寒,只得停步。
  慕容修目眦欲裂,振剑吼道:“他妈的老秃驴,快放人!”应能淡淡地道:“慕容公子剑法卓绝,何不上前一拚?说不定你一剑便能杀了 老衲,得保令妹平安。”慕容修气得咬牙切齿,却怎能冲上前去?当此情势,应能随手运劲便能杀了小慕容,眼见他步法奇快,方圆数丈之内 眨眼便至,小慕容毫无抵抗之力便已被擒……就是奇袭一剑,也未必能够奏效。
  文渊听小慕容全不说话,只是呃呃呻吟,唯恐她就此窒息,忙道:“大师请先松手,你是前辈身份,怎能拿一位姑娘当人质?”应能却道 :“我们师兄弟二人联手,应付各位绰绰有余,何须人质?老衲只不过想看看阁下如何救你这位心上人。我也不用捏断她的喉咙、震伤她的丹 田,就只这么扼着她,不久也会毙命。”
  文渊急道:“大师若要考较晚辈,尽管出手便是,怎能对慕容姑娘出手?这可不是前辈高人的手段。”
  应能眯起只眼,满口灰髯底下露出一丝异样笑容,微微摇头。应贤呵呵大笑,说道:“我们在埋业寺里设机关害你师兄,联手用车轮战耗 他气力,可算得光明正大?寺里的佛像稀奇古怪,你还当我们是佛门高僧?那韩虚清的所作所为,多半也是我们一手操控。难道你真以为我们 都是仁人君子、佛门高僧,还要来晓以大义?”
  文渊听得一呆,又闻得小慕容痛苦呻吟之声,霎时之间怒气勃然,对着应能喝道:“好,这下我可知道了……我给大师一个机会松手,你 放了慕容姑娘,我不杀你!”应能闻言又是一笑,道:“我这就杀了慕容姑娘,瞧你可能杀得了我?”
  说着右手微微加劲,小慕容陡然间神色大变,睁大了眼睛,喉间发出的声音沉浊异常。文渊猛吸一口气,缓缓地道:“好,我就杀你!”
  “霹”一声响,一道惊雷似的银光贯碎整排木雕屏风,轰然巨响,骊龙剑曳影还形,钉进一堵石墙,直没至柄,嗡然震颤传遍厅堂。应能 料定文渊会掷剑求以奇袭,早有准备,眨眼间便已闪到两丈之外,哈哈笑道:“失手……”
  “啪”地一声,一颗飞石正中应能左肩,在文渊飞剑破空之声掩蔽之下,应能竟然毫无所觉,猛地左臂一震,手掌不觉微松。小慕容只求 喘一口气,趁机奋力一挣,游鱼似地滑出了应能箝制,本已收进袖底的短剑顺道翻出,在堪称贴身的近距离下猛刺一剑,正中小腹,鲜血溅得 小慕容袖洒红花。
  嚎叫声中,应能急发一掌,却在连中二招的同时失了准头,没能打中任何一人。小慕容早已就地一滚,滚到了慕容修身后,慕容修手中剑 光猛劈出去,厉声怒吼:“找死!”此剑就只是由上至下的一劈,力道刚猛如雷,再无转圜余地,一剑在地上劈了道五尺有余的骇人深痕,石 砖碎散,应能却已凭“白驹过隙”的步法闪出一丈开外。
  比起先前那几下进退若神的奇速,这一丈的距离未免短了。吃惊、负伤的两下阻扰,已将应能的脚步拖住,令他的快脚踏不开最大的一步 ……应能脚才稳住,骤觉身后有人,不觉骇然:“此人竟在我之前抢到此处,是谁?”
  一道炽烈如火的阳刚掌力狠狠印上他的背心,顿时打得应能狂喷鲜血,猛然扑地栽倒,“喀啦”几声,几处骨骼断碎,却是因撞地过猛而 断,与掌力本身无涉。文渊凝神收掌,散去“广陵止息”功力,深自调息几下,轻声道:“可杀了你么?”应能毫无反应,却只见他倒地的血泊不断扩大,伤势恶劣之极。
  小慕容翻身站起,又连喘了好几口气,吐吐舌头道:“好险……当真差点没命了!”文渊顾了应能一眼,急忙奔回小慕容身边,关切备至 地道:“怎么样?
  喉咙、丹田可伤着了?“小慕容脸上稍复血色,嘻嘻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心痛。“文渊惊道:”你伤了心脉?“小慕容嗔道:”没 有!你这傻瓜,我担心你呀!“文渊奇道:”被捉住的是你,你反倒担心起我?“
  小慕容笑道:“我看你横眉怒目的样子,活像要气得折寿,还不担心?”
  文渊皱眉道:“胡说八道。”但见她言笑自若,心中自也放心,回头向石娘子一望,心中感激之极,拱手道:“多谢石庄主,好一手飞石 功夫!”石娘子淡淡一笑,耸了耸肩。
  应贤上前扶起应能,一搭他脉息,只觉他真气断断续续,生死未卜,不觉凄然落泪,低声道:“应能,你且撑着……”十景缎“已然齐全 ,四十年来的想望便要实现,难道你竟要先走一步?”其声悲恸,绝非作伪,文渊不禁心中一乱,心道:“这两个老僧,到底是什么来头?是 正是邪?我这一下出手,可别是太莽撞了……”
  忽听脚步声响,又有一人来到,缓声说道:“生死有命,无须伤悲。应贤,你替应能接续真气,能活便活。不活,也是命数。”
  慕容修、石娘子等齐往那人望去,见是个长发老者,额间却点了戒疤,行止间隐透堂皇气象,威仪赫赫,心中各自戒备。只听柳涵碧叫道 :“啊,就是他,他就是老和尚们的师兄应文!”
  应文逐一望过众人,最终凝目于文渊脸上,见他一脸错愕神情,当即说道:“文渊,好久不见!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小慕容怔然望着文渊,轻声道:“你们见过?”文渊一脸茫然,喃喃地道:“我……我不知道。柳姑娘说他就是应文?”小慕容道:“是 啊!”柳涵碧跟着补上一句道:“就是他,绝对没错!”
  文渊点了点头,道:“我是看不到他的模样……他有蒙面吗?”小慕容道:“没有,这人我从没看过……”才刚这么说,她却突然想起“ 蒙面”一事,不禁惊呼一声,叫道:“该不会,你是说那……”
  文渊正面对着应文,紧闭着的眼帘虽然无法接收他的外貌,耳朵却能听见他身上发出的任何一丝声息。他再次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缓缓 说道:“你的确没以真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过,难怪认不出来……但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那”埋业寺“三字,我终于明白……”
  应文嘴角一扬,说道:“不错,正如你所想,”业“就是罪业。”文渊道:“深埋罪业之地,乃是”罪恶渊薮“……你还没死,你是寇非 天!”
  长发老人意味深沉地一笑,微微点头,环抱在身前的手掌微微震动,指甲缝里浮溢着淡淡的金光。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36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银鞭与华瑄先时所用的形制相同,银光铮然犹有过之。只听华夫人低声说道:“是谁封了你的穴道?”向扬道:“是个叫做应文的老和 尚。”华夫人点了点头,道:“好,你就这么站着别动。”银鞭轻轻抖出,但见华夫人手劲所及之处,软鞭蜿蜒如游龙,鞭梢瞬即点中向扬胸 腹之间“巨阙穴”
  ,着体之际悄然无声,九转玄功劲力却直透任脉,传至气海。向扬全身经脉顿时为之一热,心中登时明白:“师娘是在助我解穴。”
  华夫人一穴点过,再点“璇玑穴”,仍属任脉穴道。她这以软鞭解穴的法门,比起文渊那“神剑点穴”之术各有千秋。剑尖锋锐,点穴需 得一点即透经脉深处;鞭身柔软,解穴时不能慢慢地推宫过血,均是难能之技。而华夫人以鞭法解穴,却又兼有顾忌男女之别,以鞭代手,便 无须直接触碰向扬身子。
  向扬同时运气冲穴,但是应文的点穴手法委实高明,凝结在向扬脉络中的真气异常顽固,纵然华夫人银鞭连点十余处大穴,仍未能悉数冲 开。华夫人微微吁气,脸色微显苍白,说道:“先……且先到此为止。你功力回复了几成?”向扬道:“五、六成总是有的。”华夫人叹道: “也罢,我这会儿……时间不多了。”
  又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这许多年来,只有你那任师叔在几个月前,曾经闯进来找过我一次。他说这些年来都没找到你师父的下落, 想不到……”咬唇摇头,却是强忍着叹息不发。
  向扬怔然道:“任师叔也瞒着师娘,这……这可怎么说?”华夫人神情凄楚,苦笑道:“他倒是为我好了。要是我早知道……唉,不说这个。我把广……那琴谱交给了他,要他好好弹琴,他可有照做?”向扬知她意指“广陵散”,意即寰宇神通人字诀的修练关键,当即说道:“ 任师叔早已将文武七弦琴传给我师弟,那琴谱也交给他练了。”华夫人道:“你还有师弟?”
  向扬道:“是,我那文渊师弟琴弹得很好,师娘可以放心。”
  华夫人呆了半晌,喃喃地道:“收了两个徒弟?”稍一回神,又望着向扬道:“那……那瑄儿呢?这些日子,她爹已经走了,她……她怎 么过的?”向扬道:“师父过世之后,就是我们照顾师妹。现下她跟文师弟情投意合……”忽然想起,文渊身旁可不只有华瑄一女,若要解释 起紫缘、小慕容之事,不免大费周章,当下说道:“……文师弟对师妹也很好,师娘不必担心。”
  华夫人闻言,脸上稍示欣慰,轻声道:“但愿真如你所说,瑄儿能过得好,我也就无所牵挂了。”悠悠凝思片刻,从绣榻上取过一个锦盒 ,一掀开,里头平置着一轴锦缎。华夫人信手展开,但见长堤垂柳,晓雾共桃花朦胧,湖色翠嫩,清波似欲荡漾出锦绣之外,正是十景缎中的 “苏堤春晓”,号称西湖十景第一。
  但听华夫人说道:“这”苏堤春晓“,原本是你师父所有,六、七年前落到你韩二师伯手上,转交给我。”向扬怒道:“这必定是韩虚清他以师娘……师娘性命做要胁,向师父强取来的了?”华夫人叹道:“我也不知。你应当知道,你龙师伯早年叛变出门,从那时起……什么都 乱了。那应文和尚帮着韩师兄……你二师伯啊,指点他的武功,又告诉他十景缎的事。龙师兄也是一样,他进了皇陵派,专门跟你师父为难。 你说他怎能同时跟两个师兄抗衡呢?”
  向扬凝神倾听,又听华夫人道:“你任师叔当年武功不纯,帮不上你师父多少忙,只得浪迹天涯,先逃过龙师兄的追捕。那年……那年我 怀了瑄儿,就是你师妹。瑄儿出生那天,你龙师伯、韩师伯却只只找了过来……”向扬骂道:“趁人之危!”
  华夫人微微一笑,摇头道:“怀了瑄儿总是喜事,也算不得什么危难,只是当时我虚弱得很,可真没办法出手御敌,这才跟你师父失散了 ,直到今天。好在韩师兄他……”说到这里,华夫人微一迟疑,叹道:“罢了,不提也罢。这些事情,眼下也不相干。是了,你师父怎么叫你 的?”向扬道:“师父在世时便称扬儿。”华夫人微笑道:“好,扬儿,这会儿你可得听仔细了。你道你韩二师伯为何将我锁在这里,我又逃 不出去?”向扬道:“想是他要向师娘问出十景缎的秘密。”
  华夫人道:“是啊,这是其中之一。”十景缎“的秘密,江湖上罕有人知,就我所知,也只有你师祖获传最完整的解密之法,这秘密他只 传给了我,连你师父都不知道。我和你师父分开那时,我两脚脚筋受创,从此不良于行……”向扬闻言一惊,这才发觉华夫人之所以倚榻不起 ,原来是只足已废。华夫人倒是一脸释怀,微笑道:“总算他没把我只手一起废了,那也还好。我被韩师兄带来这里,从此无力逃离,好在他 有求于我,倒也不致对我过于为难。我和韩师兄约定,他若能帮我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就告诉他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一听,忽然恍然大悟:“是了,难怪那韩虚清定要文师弟与师妹成亲,又说要带他们见一个人,可不就是师娘?他是存心讨好师娘来 着。”当下脱口说道:“师娘,这约定……我看韩虚清他可不会遵守。害得师父、师娘分离的,不就是他吗?”华夫人叹道:“当时可还有龙 师兄呢。他们两个时而合作,时而反目,说来也是互不相让。何况韩师兄把我掳来,另有……”说着又停了话头,不往下说。
  纵然华夫人欲言又止,向扬也多少猜到了点。眼前这位师娘虽是长辈,但是容颜清丽,不露年华,重做闺女打扮恐怕也无人置疑,少女时 自是更为俏丽可人。
  听韩虚清先前称她“夫人”,自然是痴心妄想,除了十景缎之外另有图谋。思及此处,向扬心里更是痛骂韩虚清,心道:“韩虚清这狗贼 !居然有意染指师娘,更加饶恕不得。”
  只听华夫人叹道:“这些年来,我实在了无生趣。若非我还有一丝指望,盼能与华师兄、瑄儿重逢,我又何必苟活到今日?如今能听到瑄 儿的消息,虽然不能见她一面,我也心满意足了。扬儿,他日你见到瑄儿,千万别提起我的事。瑄儿的娘亲早已过世,无谓再让她伤心第二次 ,知道么?”
  向扬听华夫人此语,竟似有弃世之意,忙道:“师娘且慢,你千万别……”华夫人轻轻挥了挥手,声音压得其细如蚊,道:“听好,等一 下你韩师伯同那两个和尚进来,定会问我”十景缎“的秘密。你要记住,凡是锦缎上绣有游人之处,千万别看,知道吗?”
  这几句话说得郑重之极,向扬微微一愕,虽然不解其意,仍道:“是。不过师娘……”华夫人道:“好了,别作声!”急将手中银鞭收回 榻底。就在此时,铁门呀呀而开,韩虚清、应贤、应能重回房中,程济也跟着入房。
  向扬心道:“原来师娘已听出他们回来了。嗯,我内力不曾全复,耳目可还不及师娘灵敏。”
  只听韩虚清道:“师妹,瑄儿现下过得如何,想必你都听我这向师侄说了。他是华师弟的得意弟子,他说的话,你总信得过了罢?”华夫 人神色冷然,说道:“我当然信。韩师兄,你怎没告诉我华师兄的死讯?”韩虚清叹道:“我只怕说了出来,徒惹师妹伤心。若我今日是带了 瑄儿回来,那才敢另外说说。”华夫人道:“如此说来,做师妹的真该谢谢师兄您了。”
  韩虚清柔声道:“师妹,人孰无死?华师弟在九泉之下,想也不愿见你伤心落泪。你既确信了瑄儿过得甚好,此刻也算得偿夙愿,是否也 该履行承诺了?”
  华夫人一瞥向扬,朝韩虚清说道:“扬儿是华师兄的弟子,那也就是我的弟子。这十景缎的秘密,不能只说与你听,扬儿也得要听。你若 答应,这”苏堤春晓“便拿过去挂着罢。”
  韩虚清微一沉吟,眼望程济示询。程济心道:“那向扬穴道被封,不足为患。
  纵然他从十景缎领悟到了什么,眼下也不能有所作为。何况主子已有吩咐……且由他去。“便即点头应允。
  当下韩虚清拿了那“苏堤春晓”锦缎,高高挂起,继而将“曲院荷风”、“平湖秋月”、“断桥残雪”……乃至于“三潭映月”,一一挂起。向扬负手观望,凝神注目,心道:“师娘让我得窥十景缎全貌,韩虚清断不会放我离开此地。且看谁先解开这秘密?”
  房中众人,无不屏息凝望着这十疋灿烂锦缎,每当其中一疋展开,总能动人心弦.
  当这十景缎尽数罗列开来,香闺之中蓦然变了一番光景,仿佛尘世变迁,西湖山水跃然眼前,如梦似幻;锦绣中的风月云树,凝蕴着钟灵 毓秀的仙气,历历在目,熠熠生辉;十景色彩辉映之下,宛然凭空幻化出了人间仙境,一跨步,仿佛便能身历其境……
  华夫人轻轻举袖,指向“柳浪闻莺”中的一个游人孤影,柔声道:“诸位便随那人,到”十景缎“中游历一番罢……”众人一看过去,不 由自主地注视那锦缎中的人,那人衣袂飘然,仿佛当真在锦缎之中踽踽独行,走在杨柳依依的湖水边,如一抹烟波似地悠然而去。
  向扬微一恍惚,眼光正欲顺着那人去势而望,猛地想起:“且慢!师娘要我别看人。这不是人么?”一惊之下,原本眼中看起来幻影层叠 的锦缎色彩突然重新分化清晰,定神一看,原本所望之处分明是绣着杨柳低垂,哪里有人?向扬不禁一呆,心道:“方才上头的确有人形,但 ……似乎不是绣上去的。”
  仔细一看,向扬蓦地惊觉:原来那柳树周遭确无绣人,但是树枝、柳叶与湖水云烟之间余留的空隙形状,色彩光暗若稍一混匀,隐约便像 一个长袖飘飘的行人。这人形藏得巧妙之极,平常一眼望去决计看不出来,但在这十景景色穿插影响、华夫人又刻意提醒之下,这人形便成了 一个微妙的暗示,凭空浮现在他的眼前。
  人形一消失,向扬便不知该看什么好。却听华夫人道:“漫步过杨柳,闻黄莺声啼,再向西行。”向扬一听,果见杨柳树下绣着曲折小径 ,当即沿着小路而过,眼光随即扫到烟柳之中的几只黄莺,仿佛耳边真响起了嘤嘤鸟鸣,时作啁啾,那婉转,那柔悦,真令人身不由己地追随 过去,只恐少听了些许,也是莫大遗憾。
  向扬眼里看着,耳里听着,骤觉灵魂动摇起来,仿佛倏地穿过自己眼前这一片光景,踏进了这异样的虚幻山水之中,脚底确然有路,悠悠 地往莫知所之的深远境界延展过去。置身此奇幻之世,眼望山之峭拔,水之幽邃,岂只是西湖一隅之地,俨然就是一片绮丽灵光勾勒出的新天 地。向扬神游其中,不见一人,只听着一个遥遥响起的声音指引,默默前行,心中却莫名地涌起疑惧:“这是哪里,何以一个人也没有?这… …这路愈走愈长……”
  他很快地发现,身旁的山水景色随着他的脚步,愈走愈是疏淡,由特异高远渐趋平缓,慢慢糊成一片,仿佛这世界正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过 去。他就像身处一个巨大的穹窿之中,他不是愈走愈远,而是向这浑圆洞天的核心不断探究过去,非是向外,而是反诸于内。他一路无阻,转 眼便把所有景致抛在身后,踏进了这虚世的中央,赫然看见一团乌黑的人影默默立在那儿。
  这一瞬间,向扬睁大了眼,豁然领悟:“原来是这里!”
  向扬走向漆黑的人形,身材形象,与他无不契合。与这人形合而为一,也就能立在这世界的中心,他走过这段陌生的路,竟是为了往自己 身心之中探索……直达心灵最深处。但是,他来这里找些什么呢?找不到答案,可就形同白来一趟。向扬毫不犹豫,伸出了手,触及了那自身 的投影。“最后,走到”苏堤春晓“……到此为止。”
  华夫人轻声引导,眼望余人,韩虚清、向扬都已如陶塑泥捏一般,再没一点动静。程济、应贤、应能站在远处,并不跟着同看十景缎,只 监视着韩虚清、向扬二人,静观反应。
  华夫人细看向扬眼神,见他只目中不显光华,神游已远,心中暗道:“好孩子,但愿你心意坚决,切莫走上歧路。”再看韩虚清,那眼神微有动荡,明显与向扬有异。她不动声色,悄悄凝劲于掌,心道:“却不知他走得如何?我只需要一掌的机会,只要那些和尚、道人来不及阻 拦……华师兄,我这就替你报仇了。”
  她在等的,就是韩虚清彻底失去神智的瞬间。
  这“十景缎”的奥妙所在,既非武功秘笈,也非藏宝地图,更没有暗藏密文,分开来看,便只是十疋美锦。但是十景同展,彼此色彩稍加 辉映,便可看出其中暗藏玄机。人的眼力有易于疲惫之处,若久观红锦,再看白锦,此时白锦上却会显出绿彩,此乃人身本能,无关乎见识、 武学高低。眼力再高之人,视物时仍有无数避不开的错觉,并非只此一项,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虽非指此,倒也可在此处借题发挥。
  织出这十景缎的先人深知眼为人身门户,最能观感外界事物,便经研此道,在十景缎中藏入各种欺瞒人眼的“暗示”。人们看不出这暗示 所在,也就罢了,可一旦十景俱全,无形中窥见玄机之所在,那“暗示”却会比“明示”还来得强烈百倍,直接影响人心。而这十景缎的暗示 之所为,便是引人游观自身心灵。
  十景缎无法给人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但是却能将人心开辟为几可乱真的幻境,这幻境可随人意志主宰,自我催眠,变化自如。十景缎中隐藏的人影,正是人心映照出的种种欲望,随着这人影而去,必然迷失在心灵幻境之中,所以华夫人特别叮咛向扬莫看人形,便是怕他 受了暗示,思路走偏。
  钻入这“十景缎”境界中的人,可在此穷究精神想像之变,领悟出人间至理,也可能堕落到梦想深处,从此形如废人。说起来,十景缎实 为通往心中迷阵的大门,让人能直接了当地探索自身,华夫人所知道的,也就是其中一种能安然避开危险的“暗示”,直接从十景缎中历练心 灵的法门而已,世间并非只此一种解法。
  但是十景缎中偷蕴着欲望的小人影多不胜数,却非人人都能力保清明,而不随之起舞。
  韩虚清的“心路”走到何方,华夫人无从得知,但她深信走不到好念头去,眼前这韩师兄心中早存有多年欲望,应当已追随着哪一个人影 儿,去拚命在内心实现自己的欲望才是……
  一阵木石碎裂之声传上太乙高阁之顶,突然惊动她的思绪。应贤、应能相视一望,急忙转身出门。程济一瞥门外,笑道:“想是有韩先生 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华夫人微微一笑,眼见韩虚清、向扬仍在出神,当下柔声说道:“道长不去迎敌么?”程济道:“老道职责在身,要看紧着这”十景缎“ ,有什么危难,自有两位大师处理。”
  华夫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也罢……”素手一翻,刷地从绣榻底下曳出银鞭,一阵破风急啸,赫然使出“八方风索”中“凯风式”,银 鞭矫矢如龙,急袭韩虚清后心。
  这一下由执鞭到挥鞭,出手快绝,令人不及瞬目,程济陡然一惊,喝道:“慢着!”急扑上前,出手欲截住鞭势,以免尚未知晓韩虚清参 透十景缎的结果,便见他当场丧命。却不料华夫人凝劲已久的左掌拍出,一击之下,程济竟给震开几步,已然无法阻拦银鞭。华夫人但觉手臂 筋骨一阵撕痛,咬牙一忍,仍将右手劲道硬发出去,鞭梢转向,银光已抽上韩虚清背脊。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26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时日漫漫,西南路上车声渐响,已近岁暮的大理府境无霜无雪,只有苍山重峦顶峰皑皑,积雪终年不融,云波变幻,虚无飘渺。
  车队之首,正是埋业寺老僧应文,此外除了应贤、应能、韩虚清、向扬四人,余众都是车夫侍者,千里路上战战兢兢,就只盼到了云南, 能够全身而退,在韩虚清手下留得性命。
  从埋业寺出发月余,向扬伤势早已复原,一日里发掌震毁一车,已将林家兄弟和柳蕴青一齐放走,应贤、应能发现时,三人早就去得远了。应文得知,也不如何在意,只朝向扬说道:“你若期待他们回去通风报信,邀集人手重新追来,只怕太迟。”向扬道:“那倒不是。只是以 他们的武功,恐怕对付不了你们任何一人,我可不想留他们下来送死。”应文道:“怎见得就是送死?”向扬道:“你留下我们这几个活口, 难道不是想在取了”十景缎“秘密之后,拿我们来试刀?”
  应文呵呵一声笑,说道:“你仍然当十景缎是武功秘笈。”向扬道:“纵然不是,你们总不会平白无故,带我们远赴天南游山玩水罢?” 应文道:“那是当然。不过我也没杀你的意思,只要你安安分分到了云南,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向扬见韩虚清一路上盘坐静养,显然内伤贻害甚大,不易痊愈,本来想找个机会动手铲除,但是应贤、应能却看得很紧,万万不像放走林 、柳三人那样容易。
  应文窥破其意,索性动手点了向扬的穴道,说道:“凭你这身内功,要冲破我的点穴手法少说也要两天。我每日点你一回穴道,禁制你的 武功,直到我用得着你的时候为止。”向扬自然不肯乖乖就范,但是任他“天雷无妄”造诣再高,要冲破应文所封穴道却也着实为难。
  直到今日,众人终于近了目的地。
  车队来到苍山,迳往云弄峰行去,蜿蜒攀行,傍临着飞瀑直上山麓,眼前赫然矗立起一座坚石叠砌、方正高峻的关隘,正是南天壁垒龙首 关。
  龙首关乃苍洱一带的山关要冲,车队自当由此通行。韩虚清的座车领在前头,守关的军士上前盘查一阵,俱都堆笑放行。向扬过关之时, 只听得几个守兵说道:“我说谁有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韩大侠回来了。邀回来这许多高僧,定是要念经做功德。”
  向扬暗哼一声,心道:“韩虚清在老家的名声倒是好得很。韩大侠呀韩大侠!”
  车外云树过眼,山路上颠簸一阵,半山腰上隐约见得一座高楼,来到近处,只见那楼依山而建,筑有五层,飞檐翘角,过了两层围屋方到 楼下,上头悬着“太乙高阁”四字木匾,笔致清妙。
  韩虚清在苍山觅得师门至宝太乙剑,这事向扬也听文渊转述过了,详情虽然不知,但见这“太乙”二字,显然意指得剑之事,这自然是韩 虚清所居之地。但见韩府仆婢群相出迎,一个黄衣老道翩然越众而至,欣然笑道:“恭喜韩先生集全了十景缎,大功!大功!”韩虚清淡淡一 笑,说道:“若非有程道长坐镇寒舍,韩某也不放心离家如此之久。”
  那程姓老道望了向扬一眼,拱手笑道:“这位想必是向少侠,幸会!幸会!
  老道程济。“向扬躬身回礼,心中暗道:”这老道不知又是什么来历。“但见他须发白花,气度稳练,虽无仙风道骨之姿,却有看尽浮世 烟尘的拓落精神。应文一下车,程济又上前行礼,极其恭敬,向扬一看,心中不禁便想:”莫非他也是听从这应文老僧之命,并非韩虚清的属 下?“
  三僧、二俗、一道走进阁中。已有仆人在大厅上侍茶摆宴,应文朝程济、应贤、应能低语几句,自行转进内厅,不再出来。应贤、应能手 中各捧锦盒,并韩虚清三人迳往阁上楼层而去。
  向扬想起应贤所言,心道:“那盒里装的,恐怕就是十景缎。他们这就要去破解其中奥秘了,我岂能不管?”举步欲行,却见程济挡在前 头,笑道:“向公子且留在此处用茶。”向扬笑道:“在下不渴也不饿,还是留给道长慢用罢!”
  一个箭步抢过去,却不料程济道袍长袖一甩,一股劲风正拦住向扬去路。
  此时向扬穴道未解,难发内力,全然无法招架程济这甩袖之劲,被迫连退几步。程济道:“听说应贤、应能两位都败在公子手下,老道自 然也不是对手。不过向公子现下既然无力动手,便还是在此小憩片刻才好。”向扬嘿然冷笑,说道:“好,也罢!”怒气腾腾地坐在听上,手持茶杯,心中却想:“这老道的武功,约莫与那应贤、应能相去不远。应文老和尚点了我这许多日的穴道,我连日冲穴,可也有一番心得,这 会儿未必还要花上一两天。
  我就暗地里冲穴,穴道一通,就打你个措手不及。“
  程济见他举茶不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捋须笑道:“向公子不必心急。
  主子既然带你来此,自然筹算周全,公子不必费神寻思如何脱身。“向扬道:”主子?“程济道:”自然是应文大师。“向扬心道:”道 士认和尚当主子,这可有点儿匪夷所思。这干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着实难解。“
  过得不久,一个韩府仆人来到大厅,说道:“老爷请程道长、向公子过去。”
  程济起身笑道:“走罢,这可用得上你了。”向扬不动声色,静静跟在后头,绕上高阁顶楼。
  这太乙高阁建构得古色古香,顶楼回廊处却有一扇铁铸小门,气象清冷,与这典雅楼房殊不相称。只听门后隐隐传来人声,其中之一正是 韩虚清。
  只听他轻声说道:“夫人,十景缎俱已在此,你看可有一疋造假?”门后并无回应。向扬心道:“听韩虚清这声音中气疲乏,看来内伤可 还重着。”
  韩虚清又道:“这”十景缎“已然齐全,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到。夫人,那十景缎的秘密……”忽听一个绵雅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声说道:“韩师兄,你若再以”夫人“二字相称,做师妹的这就一睡不醒,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听这声音清澈成熟,或是个年轻 少妇,总之不是少女口音。向扬微微一怔,心道:“师父除了三个师兄弟,难道还另有师姐师妹?”
  韩虚清叹道:“好,好。好师妹,你先说说,这十景缎可不假罢?”那女子沉默多时,才轻声说道:“”苏堤春晓“……”她幽幽地轻唤 ,正是十景缎之一的名称。沉吟良久,才又道:“确然不错,这些都是真品。”
  韩虚清道:“好,十景缎你已经验过了,你再看看我这向师侄。”向扬心头一怒:“还喊什么师侄?”忽见铁门一动,缓缓向内打开。程 济说道:“进去罢!”
  程济便不说,向扬也会进去一探究竟。他大步走进,但见室宇精美,花窗竹几,一方木案上几卷诗书,自显文人雅致。看那衾褥妆奁的摆 设,自是女子闺房。
  房中垂挂起九疋绫罗,幻彩夺目,赫然是那“十景缎”十中之九,只欠缺一疋“苏堤春晓”没挂起来,不知何在。韩虚清、应贤、应能站 在九景锦缎之前,绣榻纱幔之中另有一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韩虚清缓缓说道:“向师侄,见了师门长辈,还不行礼?”向扬心中愤然:“你要我跟你行礼?”一转念间,往那幔前一望,心道:“韩虚清称这女子作师妹,可我师门之中并不闻有女弟子,任师伯也没说过。这究竟是什么人?”
  忽见纱幔微掀,“咻”地飞出一物,直奔向扬。向扬想也不想,反手一抄,摊掌看时,却是一枚断折了的金钗,上刻“如之”二字。
  那女子见他手法俐落,却无甚劲力,轻噫一声,随即说道:“你被点了穴道么?”向扬道:“是。”听她语气不含恶意,心中暗思:“这 钗子出手既快且准,虽没附上多少内力,但这确实是”九转玄功“……看来她是要试我的底子?”
  那女子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韩师兄,两位大师,请你们先出去,片刻便好。”应贤、应能取下那九疋锦缎,各自退出。韩虚清微微皱 眉,说道:“师妹……”那女子沉声道:“韩师兄,请出去!”韩虚清轻叹一声,转身出房。
  房中便只剩下二人。隔着纱幔,向扬只隐约见那女子倚榻而起,听她柔声说道:“你叫向扬,是华师兄的大弟子,是不是?”向扬道:“ 不错。前辈……不知在师门如何排行?恕晚辈冒昧,我从不曾听师父、任师叔说起他们有师姐师妹。”
  那女子轻吁一声,涩然苦笑道:“那也难怪。华师兄……你师父可好?他受了龙师兄、韩师兄那两掌,后患可根治了么?”向扬微微一愕,说道:“这……师父已经谢世多年,难道前辈不曾听说?”“啊”地一声,那女子倏然掀开榻前幔帐,失声道:“华师兄死了?”
  直至此时,向扬才看清此女容貌,但见她肤色雪白,眉目清秀,一身素净的白纱宽袍,仿佛出水芙蓉,分明是一位典雅清丽的年轻少妇。 只是她眼神中充盈着震惊,此时不复雍容姿态,这一声急问向扬却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应道:“是。”
  白衣少妇颓然垂首,肩头微微颤抖,低声道:“他早就走了,韩师兄竟然还……”紧咬着唇摇了摇头,复又朝向扬一望,泪眼已然朦胧, 颤声道:“他……你师父他,他有个女儿,她是不是也……也已经……”向扬忙道:“不,师妹很好,她没事,前辈不必担心。”那少妇神色 茫然,说道:“瑄儿可长大了罢?”
  向扬应道:“是,当然。”心中略一踌躇,说道:“前辈莫怪,晚辈有一事不明。我看这钗上刻有”如之“二字,这……这是……”
  少妇轻声道:“是什么?”向扬道:“这是我师娘的名讳。不知……不知前辈可是姓”展“?”
  少妇微微摇头,面露苦笑,随手又掷出一物,这次却不蕴内力。向扬顺手接住,正是另外半截金钗,上面正刻着一个“展”字。那少妇凄 然笑道:“你师父都走了,还叫什么师娘?”
  向扬得见少妇全名,心中更惊,再凝目看她容貌,宛然便似华瑄的轮廓,只是气质、神态成熟了许多。他虽然自拜师起便没见过师娘,却 从华玄清口中听过师娘的名字,知道师娘乃是“真”字辈师祖展元真的爱女。只是师父生前少提其事,只说师娘早逝,余情概不多说,怎料今 日竟会在韩虚清的高阁之中见面?
  华夫人深深呼吸几下,情绪似仍难以平静,别过头望着铁门,轻声说道:“这些年来,我恐怕有好些事给人瞒在鼓里……”悄悄拭去泪痕 ,低声说道:“好孩子,你可知道你这韩二师伯的为人处世么?”向扬道:“他如何处世,未必尽知,为人倒是清清楚楚。”华夫人点了点头 ,轻声说道:“好,好。我有好些话要问你,可惜……这当下时间实在紧凑。”说着微一蹙眉,纤纤素手往榻底一探,倏然抽出一条寒光夺目 、有若串冰的烂银长鞭。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16

第二百一十五章
  埋业寺内殿本来机关重重,向扬误入时险些因而伤残,凶险异常。但是应文等人离开时早将机关封锁大半,反正人去楼空,无谓再防外人 ,除非有人闯进埋业寺深处秘地,再也看不出这寺庙有何机关。蓝灵玉此时信步入殿,倒也没像向扬那般踏上翻版、触动铁钩。
  虽然口中说是近来搜查,蓝灵玉却没多停留,迳自绕过大半个寺院,远远地回到前院去,却不见慕容修、柳涵碧两人。她暗暗蹙眉,心道 :“哪里去了?”
  她在前院里略一踱步,瞧了瞧那两扇大开的寺门,心中忽然动念,回头一看,文渊等人都没出大殿,当下悄悄奔出寺外,望着满山绿树, 往一处浓荫里走了过去。离寺不远,便见林中一株老树底下叠着两个人影。
  蓝灵玉心中一紧,从一棵一棵树后头悄悄挨近过去,近到看得出两人形貌时,便藏在树后屏息窥看,心跳不知如何,一声一声蹦得异常急 促。
  只见柳涵碧背倚着慕容修,慕容修则状甚闲暇地靠着树干,一手环抱柳涵碧的纤腰,腰带却已经解开,另一手已探到她那条翠绿衫裤里头 ,不住的抚摸。柳涵碧脸色酡红,轻声娇喘,口中似乎说着什么,蓝灵玉这儿却听不清楚。她紧盯着慕容修的脸,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嘴角微 扬,眼中另带点若有若无的邪念,不觉紧抓着藏身的树干,似要宣泄些什么,心里暗想:“那日他那样对我……也是这么一副神情。”
  忽听柳涵碧喘了几下,娇怯怯地说道:“等……等一下……”慕容修道:“怎么?”柳涵碧低声道:“我……我跟秀棠哥哥、秀棣哥哥他 们好过了,慕容姐姐说……说……不可以再跟别的男人……”慕容修闻言皱眉,骂道:“他妈的,这么多人叫我家小妹叫姐姐,这是怎么?” 柳涵碧道:“她……她说要这么叫,才肯教我们更多东西。”
  慕容修道:“呸!这丫头专会胡闹。她只有耍人的本领能当人家师父!
  我说小姑娘,是你平白无故地思起春来,这时却要我停手?“柳涵碧满脸羞红,急忙分辩道:”不是我,是蕴青她……她……她一定正跟 哥哥他们……她身子怎么样了,我这边都会有点感觉……“慕容修嘿嘿笑道:”是么?那么本大爷若是搞得你欲仙欲死,另个小姑娘也会叫起 来了?“柳涵碧愕然道:”我……我听不太懂……“慕容修道:”他妈的,这都不懂?我说……要是你给男人上了,你那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 的,是不是同样会乐个半死?“
  柳涵碧脸上一红,嗫嚅着道:“会……会罢……啊!”突然一声惊叫,慕容修的手指重新入侵她的秘境,同时嘿嘿笑道:“这会儿另个丫 头,不知道会叫得多大声?”
  与林家兄弟相比,慕容修玩弄女体的手段不知强过多少倍,柳涵碧焉能抵抗?
  不过几下掏弄,柳涵碧便已忍不住娇躯颤抖,爱液一阵一阵地涌出。
  慕容修笑道:“你若不想穿着湿裤子回去见人,最好早点脱了它。”说着轻轻一捏她那充血了的小珍珠,柳涵碧不禁失声惊叫,呻吟中已 经带了点失神的前兆。慕容修食中二指一齐插入,急速戳动,说道:“嗯……倒还挺紧,要是碰上本大爷的稀世宝贝,如何塞得进去?光用手 指也就够了。”
  柳涵碧耳听此语,也只能害羞地“呃、呃”不断呻吟,在他手指肆虐之下早已浑身酥软,险些站不住脚。慕容修说道:“还不脱?裤子快 湿透了。”柳涵碧一边喘息,一边迷迷糊糊地脱下裤子,暴露出湿淋淋的粉嫩花瓣,而慕容修的手指正大肆侵袭,要把她那花瓣底下的蜜汁全 给捣弄出来。
  柳涵碧呜呜哀喘,眨着彷徨却又兴奋的大眼睛,悠悠颤颤地喘道:“我……我好像、好像快……快……不行……”慕容修嘿了一声,说道 :“很好,准备撒尿罢!”柳涵碧愕然道:“什么?我……啊!”她还没会意过来,慕容修手指抽动陡然加快,另一手扶着她的腰身前后猛摇 ,手指在柳涵碧体内震动的感觉蓦地强了好几倍,霎时把柳涵碧弄得险些昏过去,不住颤声娇喘:“呃、啊……啊啊啊啊……”声音愈来愈急 促而混乱,神智已面临崩溃边缘。
  突然,慕容修用力一戳,指尖直探那娇嫩的身体深处核心,而且居心险恶地送出一道猝然迸散的指劲。柳涵碧陡然仰头惊叫,当场被这一 击推上最高潮,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低而紧促的呜咽,身子拚命渗汗、颤抖,而在慕容修手指捣弄之下,那狭小的幽径里突然涌出一股压力, 紧跟着圆耸的小肉丘抖动一下,一波波透明喷泉直射出来……
  蓝灵玉看得胸口紧迫,红着脸转过头去,耳中仍听到柳涵碧兴奋的呢喃,不能自制。她强自定下神来,耳朵里又听见慕容修的声音说道: “怎么样?心满意足了罢?还是你真想给本大爷干上几回?”
  蓝灵玉身子一晃,忍不住又转头去看,却见慕容修正把柳涵碧的裤子重新拉起,顺手在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说道:“就凭你 这小丫头,可不够格让本大爷破戒。你给我在这儿坐着,腰能挺直了再回来,听见没?”柳涵碧仍未回神,软泥似地倚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娇 喘吁吁,羞红着脸点了点头。蓝灵玉看在眼里,心头不觉一松,便似本来有个铁箍扣在心上,此时突然蹦地开了。
  只不过纵然如此,蓝灵玉心底还是有种沉重的感觉。她知道慕容修为了她改变了许多,离江湖传言中的魔头形象愈来愈远,也不曾奸淫任 何一个姑娘……他的改变显然是为了搏得蓝灵玉好感,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但她偏偏觉得不太对劲。
  她慢慢走回埋业寺,却见慕容修已早一步回到大殿,神色悠哉,便似什么也没发生过。石娘子见她回来,微笑道:“三妹,搜到哪里去啦 ?里里外外都不见人影。”蓝灵玉略一支吾,道:“我走得远了点。大姐,有发现什么吗?”石娘子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他们早已走远了。柳姑娘曾听他们说要回云南去,看来韩虚清是打算逃回自家巢穴。我们正打算追踪过去……三妹,你就先回庄里罢。”
  蓝灵玉愕然道:“我不去么?”石娘子道:“你跟二妹、四妹她们守好庄子,此行交由文公子他们便是。别忘了那韩熙不知去向,仍是隐 忧,庄里不可空虚。”
  蓝灵玉道:“那……大姐你呢?”石娘子微微一笑,道:“老庄主留下来的”花港观鱼“,总得有人去拿回来。”
  那边文渊、小慕容也想叫华瑄留在巾帼庄里,却是劝阻不得。华瑄执意同行,说道:“我还记得任师叔说了,那儿有个对文师兄和我都很 重要的人,我一定要去!”文渊苦笑道:“可是师妹你跟来了,我却怎么放心得下紫缘?”华瑄迟疑一下,道:“那……我们带紫缘姐姐一起 去。”文渊道:“这会儿是尽速找到师兄、追上韩虚清他们要紧,可没有回巾帼庄接人的余暇了。师妹乖,你就先回去陪陪紫缘,也好教师兄 安心,嗯?”
  华瑄没法,只得勉为其难地点头,但仍显得很不甘心。小慕容暗地把华瑄拉到一边,悄悄地道:“好妹子,你别不情愿,我教你一个来云 南的法子,不过你可得先说得动紫缘姐。”华瑄睁大眼睛道:“什么?”小慕容拊耳说道:“你回巾帼庄去之后,就如此这般……这样说,保证成功。啊,不过可得随机应变,你可别傻傻地说了就完。”华瑄边听边点头,文渊自然没能瞧见,却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便又把小慕容找 来,说道:“小茵,你又出了什么鬼主意?”小慕容笑嘻嘻地道:“没有啊,你听到什么啦?”文渊苦笑道:“你可别让师妹回巾帼庄去胡闹 ,那就好了。”
  待柳涵碧一回来,便与文渊、慕容兄妹、石娘子等合为一路,纵马迳往西南而行,华瑄与蓝灵玉回程往巾帼庄。两边各自埋业寺分路而行 ,没过多久,慕容修却单独一骑往华、蓝二女这边追来,大声叫道:“丫头们,慢着!”蓝灵玉见慕容修赶来,心中扑地一跳,微微皱眉。华 瑄怔然道:“怎么啦?”慕容修道:“别多问。你自个儿先回巾帼庄去罢,蓝三庄主跟我有要事相谈。”蓝灵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 ”
  华瑄惦记着小慕容交代的话语,此时却真是归心似箭,看了蓝灵玉一眼,道:“蓝姐姐,我……我先走,没关系么?”蓝灵玉不禁颦眉, 瞄了瞄慕容修,低声道:“没关系,我……我随后就到。”
  待得华瑄纵马离去,慕容修突然出手,一把便将蓝灵玉抱到自己的马上,拥在怀里。蓝灵玉吓了一跳,有些着恼地叫道:“你干什么?” 慕容修在她耳畔吹了口气,嘿嘿笑道:“你这么回去,咱们起码有个把月见不了面。
  你说我忍得住吗?“蓝灵玉脸上一热,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慕容修道:”我要知道,你要到何时才肯答应……“蓝灵玉道:”当 你的女人?“
  慕容修道:“哈,你没忘记嘛?”
  蓝灵玉轻轻挣开他的手,翻身下马,慕容修跟着离鞍而下。蓝灵玉默然良久,低声道:“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确收敛很多,又帮了我 很多忙。
  瓦剌攻过来那时候,也多亏你。“慕容修道:”呸!这是江湖上的客套话,本大爷可不想听这些。“蓝灵玉道:”不说出来我可不舒坦。 可是……你这样一改变,我真不习惯。“踌躇一阵,又低声说道:”这该怎么说?我总觉得……你虽然为我改变了许多,但是……只要我一点 头,我就会……就会…
  …“慕容修皱起眉头,道:”会怎么样?“蓝灵玉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觉得……我一旦跟你在一起,我恐怕整 个人都会变成你的,像是奴隶……我好害怕。“
  慕容修神情冷然,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觉得会处处受我所制,就像我手指还在时那样对待你?”一提起他自断手指之事,蓝灵 玉不由得心中一乱,悄悄撇开了头,说道:“你……你太会侵略女人,可我偏不喜欢给男人指使。我总是……总是得防着你。”慕容修嘿嘿一笑,道:“你怕听了我的话,迟早会给我调教成真正的淫娃,是不是?”蓝灵玉红着脸骂道:“你这人!你……你又这么说话!你明知道我、 我……我就是不喜欢给男人占便宜。”慕容修陡然逼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说道:“是啊,而我更不喜欢给女人占便宜,你会不知道? ”
  这声音便似深蕴魔力,直响到了蓝灵玉心灵深处。她倏地感到满脸发热,慌忙拨开慕容修的手,心跳竟剧烈得令她几乎娇喘起来。
  她深深明白,眼前这男人一旦温柔起来,那魔性的魅力是她完全抵挡不住的。
  慕容修作风霸道狂妄,行事强硬的程度远远压倒蓝灵玉的好胜与刚强,她在最厌恶慕容修的时候都无法彻底反抗他,像个寻常的柔弱姑娘 般任人玩弄。倘若她真的对慕容修萌生爱意,还不立刻被他驯服得千依百顺?
  这纷扰思潮掠过蓝灵玉的心海,她虽没说话,脸上神色也隐约透出了内心所思。慕容修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嘿嘿一笑,道:“也罢 ,我早该想到……我怎么会想要你呢?终归是看上你的性子。如果你真听了我的话,什么话都听……还有什么意思呢?”说着,慕容修长吁一 口气,缓缓地道:“我这一去云南,可要去上很久……我得知道你到底怎么想。”
  蓝灵玉一时怔住,凝视着慕容修。
  她常觉得,慕容修为她而做的改变,就好像一种狩猎的手段,她就像一个奋力奔逃的猎物,慕容修或哄或骗地接近她,只等她转头投入怀 抱,然后享用成果,从她的身体乃至于心灵,都会成为慕容修的得意收获。这些想法她不敢明说,但她却觉得这想法愈来愈真实。一旦她成为 慕容修的女人,她一定会彻底屈服于他,成为沉沦于爱欲之中的女奴,纵然慕容修当真十分疼爱她,这却不是她冀望的生活。她的形象是以只 戟英姿立足于江湖的巾帼庄三庄主,她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缩回闺房之中,当一个侍奉郎君、含羞带怯的小姑娘。
  而且,她曾经被慕容修玩弄得那样不堪……纵然慕容修深深谢罪,这也已经成为她毕生难忘的羞愧经验,她知道从此之后,不管她再怎么 装束得英气勃勃,强韧而不屈,也永远会被慕容修压制回来,不论是武功、性情或在床上。也因此,她永远难以接受慕容修……
  现在,她倒是有一个机会,慕容修对她的抉择无法过问,只能接受,她绝对拥有上风。但,这个抉择实在沉重得难以出口……
  蓝灵玉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的视野中,轻轻摇头。
  她从没想过,拒绝一个人竟有这么矛盾而苦闷的时候……这一瞬间,她听见了慕容修的呼吸声,以他这等高手而言,平时气息决不该如此 粗重。
  无言的僵局持续了许久,慕容修“嘿嘿”笑了两声,颇带自嘲地道:“想不到,我大慕容……”没说下去,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极之为难的摇头过后,忽然,蓝灵玉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她不明所以,心情却舒畅得令她自己也错愕起来。这一下拒绝慕容修,似乎 把一切都扯平了,比起在小溪出浴那日两人初次和解,这一次似乎才当真消弭了所有夙怨。
  蓝灵玉睁开眼睛,眼前的慕容修仍是一个模样,但看在她的眼里……仿佛清澈了许多。慕容修仍是嘿嘿地笑了笑,说道:“他妈的,如果 咱们两个都觉得突然轻松多了……之前可不就是一团糊涂么?真他妈的!”
  没错,原先受制于慕容修的种种为难,蓝灵玉突然觉得全都摆脱掉了,真有种脱胎换骨似的愉快心情。彼此之间,再也没什么好歉疚的, 慕容修加诸于她身上的侮辱、谢罪、情义……就在这一摇头间烟消云散。
  慕容修突然直指蓝灵玉,喝道:“本大爷为了让你有机会报仇雪耻,特地营造这一个让你断然打击本大爷的机会,这下你可心满意足了罢 !”蓝灵玉闻言一怔,随即当场失笑,挥了挥手道:“得了,得了,你还要充面子?你……你另外去找姑娘家安慰你罢,别逞强了!”
  慕容修哈哈大笑,说道:“你舍得放本大爷走,我还不走?云南路上有七八百个小姑娘等我去一个个干,你可就没份了。”蓝灵玉却不生 气,心道:“这等话我也听习惯了。”当下笑道:“好罢,你一路保重。”
  两人各自上马,互相一望,却都没催马离去,仍是待在原地。慕容修道:“你还不回巾帼庄去?”蓝灵玉道:“你不赶着追上文公子他们 ,还在这儿干嘛?”
  慕容修往她身上一看,嘿嘿笑道:“从今以后,我可不会再顾着你高不高兴了。下次咱们见面,我可会毫不客气地硬上了你,你可得小心 着!”
  蓝灵玉脸上微微一红,紧闭着只唇,神色复杂,却没像往常一样开口怒骂。
  慕容修道:“怎么?”蓝灵玉把头微微一低,复又抬头,微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要是这么有本事,怎么……怎么从没看你真 跟哪位姑娘做起来呢?恐怕你其实没那么行罢?”慕容修一听,当堂一愣,继而满脸邪笑,说道:“真想不到,我说……你胆子变这么大了? 如此质疑本大爷,我看也不必等我回来,我现在就把我干了如何?”蓝灵玉一扬蛾眉,微笑道:“只怕你口中光说,实际上……”
  突然“呼”地一声,慕容修只手探出,又把她攫离马背,这次却是两人一同滚下了马。一个打滚间,慕容修便把蓝灵玉压在草地上,一把 揪住她的衣襟,冷笑道:“等等给我撕碎了衣服,你可别说回不了巾帼庄!嗯,这会儿先喘起气来了?”蓝灵玉红着脸蛋,娇喘几声,说道: “被你压着,当然会喘了!你撕坏我的衣服,我就抢你的来穿,怕你么?”慕容修狞笑道:“那太好了!”
  只听布帛裂响,慕容修当真撕起了蓝灵玉的衣衫,把她那健美体态渐渐暴露于荒野。蓝灵玉渐觉得心跳加快,一种迥异于害怕、畏惧的兴 奋感涌入全身,她知道这与以往不同,这回她置身于两人平等以对的情欲世界之中,不再是慕容修一人施暴于她。眼见身上遮掩渐少,赤裸的 肌肤一一被慕容修看过去,她仍然会感到羞赧,但这与受辱时的羞耻完全不同……
  蓝灵玉轻轻喘息,伸出只手,搂着慕容修的脖子狂吻着他,身子热得像要烧融。慕容修的拇指轻轻推开她的唇,嘿嘿笑道:“小浪货的真 面目露出来了!”
  蓝灵玉毫不在意,纤纤玉指愉快地抚摸慕容修的身体,而慕容修对她的反攻更是激烈。他把蓝灵玉的一只美腿扛上肩膀,愤然压上她的身体,在她的身子被压得屈成一团的时候,怒挺的巨根猛烈地钻进她的蜜缝之中,激烈急进,不容蓝灵玉吁吁喘息,只能急促的呻吟,逼得她毫 无掩饰,拚命地摇头挥汗,狂乱地喊出最浪荡的声音。
  而她那初次容纳男性分身的私处,则会尽责地回敬慕容修以最亲昵、最紧迫的压榨,没有一丝闲暇的空隙,纵有空隙,也都灌满了爱液的 浪涛。慕容修强袭着她屈曲紧绷的娇躯,低头看她的一对美乳,正圆挺挺地剧烈摇晃。姣好的身材加上热情的处女蜜穴,完全激起了慕容修狂 野的占有欲。他凭着精壮的身躯恣意蹂躏蓝灵玉,疯狂地纵情云雨,两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昏天黑地、亢奋的漩涡。
  悦耳的娇啼无时或停,却又响了起一阵低声咆哮。慕容修眯起眼睛,腰间的动作骤然加快,把蓝灵玉送上更高亢的浪头。蓝灵玉失声喊道 :“啊、啊……”恍惚地喊了一阵,忽然奋力咬牙,呻吟着道:“要来了吗?来呀、来……快……啊啊……”慕容修猛地分开她的只腿,分抱 腰侧,狂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只来这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我要把我干到说不出话来,今天就怀下本大爷的种……”蓝灵玉娇 声急喘,仍是呻吟着叫道:“看……看谁先……说、说……啊、来了来了……啊!”
  一声亢奋绝顶的呻吟过去,蓝灵玉的胴体已遭受慕容修汹涌精流侵袭而入,强烈而持久的冲击,令她霎时失去理智,发出一种娇柔缠绵、 她事后清醒决计不肯承认的淫荡春声。高潮过后,她暂时浑身无力,仿佛酣醉,但是却仍清楚感觉到慕容修的肉棒留在体内,而且迅速重振精 神,转眼间又活动起来,开始摆布她那已接受男人阳精沐浴、即将更趋丰美成熟的肉体……
  拒绝了慕容修,却反而因此跟他合而为一,享受到绝妙的愉乐……蓝灵玉心里没一点后悔的感觉,也不打算改变她的回答。她只知道,慕 容修的精力还足以提供她好几次销魂的快感……原野上的两匹马,应该可以围绕着它们的主人,闲暇到夕阳西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4:04

第二百一十四章
  如此情景,却也非三人之所愿。原本林秀棠、林秀棣、柳涵碧、柳蕴青离开巾帼庄时,只想着如何找回韩虚清身边,然后捎个信回巾帼庄 去通风报信,想来顺利,到头来却出了大纰漏。
  四人到了京城,在甜水井等了一天,便有韩虚清的手下前来引路,说道韩虚清身负重伤,事情有变,要将同党一一召集回去。林、柳四人闻言大喜,便跟着那人来到埋业寺。路上那人问起柳氏姐妹,林家兄弟便依小慕容所言,说是自己兄弟两人捉来的俘虏,倒也没出问题。
  可是到了埋业寺中,韩党聚集甚众,其中有好些滇岭派、皇陵派的余众见了柳氏姐妹,嘻皮笑脸地来动手动脚,说道:“都是自家兄弟, 逮着这等香喷喷的上等货色,岂不该让大伙儿有福同享?”
  林家兄弟哪容他们侮慢情人?一怒之下动了手,柳氏姐妹却也跟着打了起来,没两下把戏便给拆穿。众人正大闹间,应能出来喝止,数招 剑法之间便将林家兄弟并柳蕴青一同拿下,柳涵碧却早一步溜出了埋业寺外,凭着云霄派轻功奇妙,没给捉住。
  应能倒也并不在意,却在众人欢呼叫好之际,木剑连点,竟将韩党一伙也全部点了穴道,悉数制服。葛元当等少数投靠韩虚清的皇陵派高 手见状欲逃,却给应贤拦住,再没一个走脱。葛元当惊恐之际,颤声说道:“两位大师,这……这是如何?这姓林的两个小浑蛋窝里反,可… …可我们竭忠尽力,没起半点异心啊!”
  应贤笑道:“不错,诸位都是忠心耿耿,否则韩施主又岂肯虚耗功力,延续诸位身上的”虎符诀“呢?此刻当是诸位回报之时了。”
  这“虎符诀”实为皇陵派中的掌门秘法之一,能将真气灌注于旁人体内,激发那人自身潜力,施术者只须调息几个时辰便可复原的真气, 受术者却能在两、三日之内功力剧增,程度则因人而异。龙驭清大举叛国之前,曾在龙腾明、卫高辛、葛元当等皇陵派高手体内种下虎符诀, 使得他们实力大增。但这突如其来的功力提升愈多,经脉负担愈重,愈是考验受术者的精神与体魄,卫高辛闯入白府袭击文渊之时态若疯狂, 便是因为不堪虎符诀奇效,功力、神智变化都大起大落。
  葛元当内力不如卫高辛深厚,却比他深沉多智,不能发挥虎符诀最大威力,却也不致显得意态发狂。
  此时向扬落败,正被囚禁在埋业寺中;韩虚清则因急于参悟十景缎,真气走岔,武功正在存废之间,虚弱之极。此时他缓步走出,看着一 干同党或坐或站,大半动弹不得,只是无甚精神地点了点头。他首先走到葛元当身旁,说道:“很好,很好!”右掌往他肩上拍了一下,左掌 却缓缓按上他背门“筋缩穴”。
  “虎符”乃调兵遣将之信物,龙驭清分拨功力予葛元当,便如帝王调兵给将领一般,既然能予,自然也能收。但,这“虎符诀”被回收之际,却还可以把“将领”本来拥有的“兵权”也一并接收过去。韩虚清习得皇陵派掌门绝学,又身怀虎符诀之术,足以让许多皇陵高手继续为 他卖命,但是他们只知道虎符诀的好处,却不知道坏处比他们所知的更多。就在韩虚清一掌之下,葛元当骤觉全身功力决堤,身上像给人开了 一个莫大的缺口,内力如流水般源源泻出,不觉骇然失色,叫道:“韩、韩、韩……”
  叫得几声,葛元当声音已哑,紧跟着颤抖不休,“虎符诀”奇劲一被抽离,他全身经脉都因而洞开,韩虚清默默不语,已将长久以来龙驭 清和自己投注在他身上的“虎符诀”功力加倍回收。“噗”地一声,葛元当颓然倒地,脸色一阵变幻,忽而青,忽而红。原来他修练滇岭派毒 功多年,一旦内功失控,长年积下的毒气便在经脉之中乱窜乱流,原本用以杀人的功夫反而将他自己毒死,当场成为一具毒尸。
  众人见葛元当死状凄惨,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眼见韩虚清脚步又动,更是惊骇:“岂不便要轮到了我!”
  果然韩虚清缓步而行,将所有接受过“虎符诀”的同伴们一一摄回功力,有的昏迷、有的毙命,再没一个好端端的站着。片刻之间哀鸿遍 野,埋业寺大殿上如同炼狱。
  到头来,韩党中九成人物都给韩虚清摄光了功力,倒地不起。韩虚清至此方长吁一口气,精神略复,道:“这下总算是好了些。”应贤说 道:“有了这些功力,你便可自保性命,调养你因”十景缎“而招致的内伤。若是你不急着偷看十景缎,这会儿足可增长四成功力,你可觉得 得不偿失?”韩虚清叹道:“那也是天数使然。”应贤微微一笑,悄悄盯住了他。
  那少数没给韩虚清取走功力的人中,林秀棠、林秀棣也在内,他们可没尝过一点“虎符诀”的好处,此时得以免于灾厄,却都看得心惊胆 跳。只听应能说道:“这会儿我们可得动身了。你们这些人若要活命,便通通剃光头发做了和尚,受我师兄弟三人佛法薰陶,随行驾车。到了 云南,自有你们的生路。”
  韩虚清收罗这许多三教九流之士,本来并非多么的同心协力,只是听韩虚清说着十景缎的好处,心动之余,又想跟在他那正派清高的名声 之下不无好处,于是便如群蚁附膻地聚成一股,其中也不乏有人妄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欲将十景缎的好处私自吞没。但是这些人 中,白超然、裴含英、康老祖等武功好手都已被打得折兵损将,林家兄弟倒戈,剩下来的纵有高手,此刻也都功力枯竭,残余之辈寥寥无几,更有好些人平日只跟韩虚清来往,根本不知还有应贤、应能这等旷世高手在韩虚清身后运作。此时能保住性命便是上上大吉,哪里还敢有异议 ?无不唯唯诺诺,听命行事。
  倒是林秀棠、林秀棣和柳蕴青三人惶然不知如何自处。柳蕴青心急不已,低声哭道:“我不要剃光头,丑也丑死了!”林秀棠低声安慰道 :“别怕,别怕,要剃咱们一起剃,同生共死。”林秀棣道:“涵碧及时逃出,必定会回去搬救兵来,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柳蕴青哭道: “我……我更担心她啊!我们从小到大,都没分开来过……”
  应能懒得听他们哭哭闹闹,吩咐道:“将他们捆了,一齐上路。”韩党残众此时只怕得罪了眼前佛爷,着实捆得用心,几个阴损的更生出 主意,把柳蕴青的衣服先脱了个精光。柳蕴青惊叫挣扎,固然没用,更遭到一番禄山之爪的玩弄。
  林家兄弟看得又急又怒,但是久观之下,两人却都不可避免地硬起了阳具。这几人便趁机把柳蕴青送到了两人之间,硬将两条肉棒塞进了 她前后两处秘境,然后才实实在在地把三人捆在一起。
  前头也就罢了,但林秀棣的肉棒一进后庭,却真疼得柳蕴青哀鸣起来,死命地摇头哭叫:“不要……好痛,痛死人了!呜、呜!”但是林秀棣被人硬推着进来,无可奈何,整条都给顶了进去,几乎把柳蕴青弄晕过去。
  好在兄弟二人都不是筋硬骨粗的壮汉,否则柳蕴青那妙龄娇躯如何承受得起?
  尤其她身材娇小,这前后夹攻之下几乎让她以为下体洞穿,只觉得两个热腾腾的龟头塞满体内,隔着层薄薄的嫩肉互相推挤,真不知把柳 蕴青那两个小小花园里榨出了多少淋漓蜜液。抽动之时更不得了,那两下杵臼齐捣,没一会儿就把柳蕴青弄得汗出如浆,软瘫得不能动弹,动 不动便要冲上高潮,疯狂似地失神娇啼,偏偏又差那么一点,总是没能就此丢了身,折腾得她精疲力竭,又快乐、又痛苦。
  林家兄弟另有一番滋味。在柳蕴青嫩肉紧紧包夹之下,兄弟两人实在是舒服得不能不硬,硬了便抽,抽了便射,射完了休息片刻,只消感 到柳蕴青的肉壁稍一紧缩,便又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于是兄弟两人频频放送阳精,从三人被绑在一起开始,天天都得射上不知多少次,三人 的股间当然都已流满了混浊黏液,在肉体磨蹭之际不时滋滋作响,增添淫艳情趣。
  三人就这样被绑了两天,柳蕴青似已习惯后庭被破之苦,逐渐引以为乐,呻吟声中的苦闷之意与日俱减,反倒增添了更多的亢奋和陶醉气息。只苦了兄弟二人日夜狂泄,偏偏时时刻刻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三人想要如厕之时,那种尴尬羞耻就更是不堪闻问了。当林秀棠、 林秀棣放出温热的尿液之时,柳蕴青只能神情恍惚地接受那股异于阳精的浊流,慢慢感觉着它们流下肌肤,或者自己也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浇 灌起体内的肉棒……
  向扬直等到柳蕴青被干上了高潮三次、昏睡过去之后,才从林家兄弟口中零零碎碎地得知前情,心中自然不去多想这三人被绑的景象,只 想:“至少那柳涵碧姑娘已然脱身,若是她即刻赶回巾帼庄传话,此刻师弟他们应该也已经发现了埋业寺所在。他们能否找到线索追踪下来? 韩虚清的党羽都被他们灭了口,不知还有没有活口留在寺中。若非我这些日子昏迷不起,或可在寺中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正思索间,忽觉所处车身又是倏然一轻,与林、柳三人那车分了开来,忽忽斜行,应声扣上了另一辆车。只听那车里一人说道:“该听的 听过了罢?”虽然不见其面,声音自有威仪,正是那老人应文。
  向扬闻声,默默不语。应文说道:“你败在我这”太皇印“之下,可输得心服口服?”向扬道:“前辈功力深厚,我自承不及,但我输了 就是不服,伤愈之后还要向前辈讨教。”应文道:“路途长着,你就慢慢养伤去罢。
  若是半路上你就动起手来,老夫可不保证你到了云南还能生龙活虎。“向扬哈哈大笑,说道:”云南是韩虚清的老巢,我要打,也要到了 那儿再打个天翻地覆。“
  但听那应文说道:“你那二师伯韩虚清,这些年来听我吩咐,办事甚是卖力,如今他被你追得逃回我这儿,我在情在理也得保得他周全; 何况,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向扬道:“我知道,你要从他手上取得”十景缎“的秘密。在那之后,恐怕你也用不着韩虚清了罢?”
  大车之中,向扬任什么也看不见,自然不知车外的应文正意味深长地一笑,叹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呢?”摇头嗤笑一声,又道:“十 景缎中的秘密,对我和对韩虚清的意义可不相同。我虽有意一窥”十景缎“的秘密,倒也不会为此废寝忘食。你那龙、韩两位师伯,却是拼了 命地想求其奥妙。”向扬道:“这其中关节,自然跟你有关了?”应文道:“你可想知道?”
  向扬道:“这是不消说的了。前辈不说,我也得想办法问出来!”
  应文又叹了口气,道:“许多年前,我访求天下英才,共谋大事,正觅得你师门四位长辈。你师父华玄清才华最高,可惜无心合作;任剑清不合我所求;龙驭清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于我。只有这韩虚清心机最深,能成大事……嘿嘿,可惜,可惜,毕竟心有所蔽。”向扬听得疑惑 ,不禁问道:“什么大事?”
  应文良久不答。不知听了多久呕呕哑哑的毂辘声响,才听应文说道:“如今都已经迟了,更说什么?你就跟我们到云南眠龙洞去自个儿摸 出来罢。”
  以应文为首的车队正行往云南之际,空荡荡的埋业寺中却又重见人影。
  当先带路的便是逃回去巾帼庄报讯的柳涵碧,文渊、华瑄和大小慕容兄妹随后而来,巾帼庄则由石娘子、蓝灵玉二女前来,凌云霞和杨小 鹃留守庄中,照料紫缘、赵婉雁和负伤的任剑清等人。云霄派诸女却还不及另行联系.
  众人抵达埋业寺时,寺里寺外早已空无一人。慕容修一脚踹开寺前大门,骂道:“韩虚清,贼秃驴,没断气的通通给本大爷滚出来!”骂 归骂,哪里有人?
  文渊凝神倾听动静,但听风动树梢,说道:“看来人都走光了,却不知都去了哪里?”石娘子道:“四下搜搜,或许会有线索。”
  众人进了大殿,除了一地碎砖之外,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尊抱头佛像。
  华瑄首先走上前去看,左右看不出蹊跷,便又垫着脚看,突然看见了佛像两腿之间的金佛孽根。华瑄大惊失色,“啊”一声惊叫跳开,红着脸跑到文渊身边叫道:“文师兄!”文渊道:“怎么了?看见什么?”华瑄唔了几声,低声道:“那个佛像……难看死了!”文渊奇道:“ 为什么?”
  华瑄支支吾吾,总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小慕容上前探头一看,转了转眼珠便又回来,同文渊低声笑道:“比你的大哦!”文渊道:“这又 在说什么东西?”
  小慕容往他耳边一凑,悄声道:“佛像上有那话儿呢。”文渊愕然道:“岂有此理!”小慕容笑道:“别不甘心,刻出来的当然要多大都 行。”文渊闻言皱眉,笑骂道:“不要胡说。我是说,佛像哪有附上这玩意儿的?”
  就在这时,石娘子却注意到柳涵碧低头抿嘴,脸色羞红,另一只手却不时扯着裤儿,状甚不安。石娘子问道:“柳姑娘,身子可有不适么 ?”柳涵碧蛾眉微蹙,低声道:“是……呃,有点怪怪的。”
  文渊在旁听着,只听出柳涵碧呼吸稍呈急促,身子里似有某种兴奋的韵律正鼓舞着,心中不禁纳闷:这代表她正春情勃发。文渊心道:“ 就是佛像雕刻得如何雄伟,也不至于光看了便如此罢?”
  却听柳涵碧喘了几口气,轻轻摇着头道:“不对,不对……蕴青一定在干些什么……唉,唉……”华瑄怔然问道:“怎么啦?”柳涵碧道:“我、我……我觉得心神不宁,身子好热。我……我到外面去一下。”说着急急忙忙往大殿外冲。
  慕容修瞥了瞥柳涵碧的背影,见她奔了出去,便一拍文渊肩膀,说道:“小子,走罢!”文渊愕然道:“唔?什么?”慕容修道:“什么 什么?你看不见也该听得出来。那丫头没来由地发浪,不早早解决,看了碍眼。你上不上?”文渊苦笑道:“慕容兄倒也不必操之过急,柳姑 娘出去透透气,说不定片刻便好。”
  慕容修眼睛一瞪,说道:“那成!”自个儿往大门外走了出去。这会儿,却是蓝灵玉瞥着他的背影,眼珠中闪着一丝犹疑。
  她看了看石娘子,轻声道:“我到里面去搜搜看。”迳自往内堂进去。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3:54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向扬虽然倒地,却尚未失去知觉。“天雷无妄”与“太皇印”分属两套奇功的至高境界,各有各的神奇奥妙,但撇开所修武学不谈,这老 者的内力修为显然胜过向扬远矣。向扬幸有“天雷无妄”功力在身,虽负重伤,亦不至死,神智正迷迷糊糊之间,耳中却听见那老人正说着话 .
  详细的字句向扬听不清楚,只听见了太皇印、天雷无妄、武功、掌法等几个他着意留神的词汇。他肯定老人不是在赞美他的武功,毕竟他 多少听出了那略带感叹的语气,对一招落败的他来说,这语气唯一的可能是嗟叹这后生小辈功力不济。轻易取胜而不开怀,这恐怕是武功极高 、惯于取胜的高手才能有的烦恼,向扬自己便还没这个忧虑。
  这一掌“太皇印”将向扬打得吐血倒地,但他在昏厥边缘徘徊一阵,却没就此闭着眼睛,反而很快地渐次清醒起来,心里第一个清楚的念头便是:“我岂能就这么输了?”
  太皇印的威力超乎向扬想像,他此时彻底明白,这老人的武功凌驾于龙驭清、韩虚清以及他所遇见过的一切高手之上。这是他的“天雷无 妄”首次被人击败,错愕过后,一股不服输的意志继而窜起。他的只手首先凝回力量,奋力从地上撑起身子,脑中一个声音奋然喊道:“败在 这里,我如何捉回韩虚清?如何能回去见婉雁、师弟、师妹他们?事到如今,非赢不可!”
  应贤、应能同时发现了向扬挣扎欲起,同时“咦”地一声,同感讶然。
  那老人眯起眼睛觑着向扬,说道:“你还站得起来?”
  这句话向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练成“天雷无妄”之后,寰宇神通天字诀的神妙内力亦已长流经脉之中,生生不息、源源不尽,虽然负 伤极重,但是丹田中一股真气仍是活泼蓬勃,很快便唤醒他的神智,接着支持他的筋骨脉络力图振作。当向扬一声不响、重新站起来的时候, 应贤、应能二僧都不由得睁大了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老人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赞许:“好,端的难得!敌得住我一招”太皇印“的人,二十年来寥寥无几。倘若你能再接一掌,真可窜到这些人中屈指可数的地位了。”向扬勉力一笑,浑身力气除了用来站稳脚步之外,全都运到了只掌之上,口中说道:“倘若我将你击 败,不知在这些人物之中能名列第几?”
  老人一听呵呵而笑,说道:“首屈一指!你想试试?”向扬睁大眼睛,道:“乐意之至!”足下一蹬,冲上前去只掌齐发,“砰”地一声 ,老人单掌平挥,已将这一招雷掌之力彻底销毁。老人摇头道:“这等掌力……”
  刹那之间,向扬掌力又发,老人没说完话,便又再接了一掌。紧跟着第三掌、第四掌、数不清的掌力连珠价轰了出来,快如流星,密如骤 雨,一掌接着一掌的“疾雷动万物”猛攻而出,攻势急劲无比。老人信手招架,并无丝毫吃力之处,应贤、应能却都看得吃惊起来。若非亲眼 所见,谁能相信刚刚还身负重创、倒地不起的青年,转眼间便又精神奕奕,勇不可当地发动如此猛烈的攻击?
  老人连格四十多掌,左掌倏然一圈,口中说道:“白费力气。”掌力跟着推出,金芒一闪,“太皇印”应手而出。这掌力真是一道无可与 抗的神力,在这金光开路之下的一切事物若不回避,都将被摧毁殆尽,便如皇舆将行之大道,一无阻碍。
  向扬的掌法再次溃不成军,但他这次没再应招倒地,而是只掌一叠,硬接这一下“太皇印”,身子无可避免地一个回旋、向后猛地震飞, 直要飞出大殿门外。
  但是向扬左脚跟往后一探,右脚奋力往下一钉,硬是把身子以千斤之力压了下来,稳稳站定在地。站稳的一瞬间,向扬感到上半身几乎被 震得粉碎,有种从万丈悬崖摔下来、正摔在一块峥嵘山岩上的感觉。但他大喝一声,以内力根基硬接了这一股威力,咬牙一阵,终于吁出长长 一口浊气,没倒。
  他抬头看前方,看到应贤连捋白须,应能脸上明摆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老人则眯着眼睛,眼帘缝底透出犀利的精芒,正重新评估着眼前这 个男人。
  这一招“太皇印”的力道与前一掌不分轩轾,但是这次向扬早有准备,连发数十掌,虽然耗力甚钜,但是九通雷掌后劲最强,几十掌的劲 道堆叠起来,已在“太皇印”前头路上积起了相当的阻力,向扬实际承受的力道约莫是前一掌的六成左右。
  凭着“天雷无妄”根基、加上被震飞之前施展“斗枢逆转”的巧妙步法,向扬这第二掌接得比前一掌漂亮许多,直让应贤、应能难以相信 .但那老人一眼便看破向扬这几下接招的法门,心中微微一笑,早有筹画,说道:“接得好。这第三掌,你还能接吗?”
  一阵金光耀目,第三招“太皇印”迎面而来。掌力离己尚远,向扬心中陡地大惊:“这招威力大不相同!”
  第一掌要了他半条命,第二掌竭尽所能接下,此时向扬的功力与迎敌手段都已给老人摸了个清楚,因此这第三掌已非向扬所能接下。这一 掌的掌力之重、来势之快、后着之深远……已涵盖到疲惫的向扬应变能力所及之外。
  一掌过去,向扬胸膛中掌,胸口血气一阵翻滚,眼前倏地转黑。
  同一时间,老人忽觉手腕脉门一震,猛地缩手。向扬的确无法接下这掌,但他闪电似地做出了最后一个反应,趁着“太皇印”及身,老人 手掌打中自己的一瞬间翻掌猛劈,狠狠劈中老人脉门。虽然向扬中招稍早,这一击威力已弱,但已让老人在他倒下之后,再次审视了他一番, 缓缓点头。
  “这个向扬,的确是个人才。难得,难得,把他一起带回去罢!”
  这句话,向扬已经听不见了。
  重新睁开眼睛,已不知是几天后的事情。向扬重新清醒过来,第一个感觉只是想吐。
  他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肚子里感觉得出有填着些东西,但他可不记得有吃什么东西。昏迷的日子里似乎有人照料他,但他没空去理会这 档事。他首先试着转动眼珠,从仰躺着的有限视野去观察自己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
  昏天黑地,不见天光,脑袋底下骨隆骨隆的轮轴之声直响,向扬略一提神,便知自己是处在大车之中,四周遮掩得毫不透光。他略一运气 ,但觉精力困乏、伤势沉重,所幸真气尚称流畅,没给封住穴道,手脚稍一用力,似乎也能勉强活动。只是动虽能动,毕竟气力虚弱,反倒是 继续躺着还舒服些。
  向扬索性便还是躺着。心中才想:“我可昏了多久?落在什么人手中了?”
  忽然便听车外传来一人声音:“向施主可是醒了?”听那声音,却是应贤。
  向扬心道:“原来还是落在他们手里。”这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当下便道:“大师好生厉害,看也不看便知道我醒了。”应贤笑道:“ 向施主呼吸忽畅,自然是醒后运功调息所致。伤势可还好么?”向扬道:“不劳大师挂心。那位……大师那位师兄,如何称呼?”应贤道:“ 我师兄的法号是上”应“下”文“。”
  向扬道:“嗯。这位应文大师掌力当真厉害,堪称武林绝顶高手,在下佩服之至。”
  应贤一时没有回应。向扬又道:“在下伤势一好,还要向应文大师多讨教几招。”应贤笑道:“不急,不急,咱们这趟旅程时日尚久,足 够让你养好伤势。”
  向扬说道:“我正想问。各位大师没下手杀我,却是要带我到哪里去?”应贤道:“到云南去。”
  此言一出,向扬不觉心中一凛:“云南!可不是韩虚清的老家?”脱口便道:“韩虚清呢?他也在这里?”应贤道:“当然也在。韩施主 ,你不向师侄说说话么?”一个声音“嗯”了一声,却不说话,但向扬已听出正是韩虚清的声音,不觉勃然大怒,心道:“若我没受这伤势, 现下立刻取你狗命。且先让你多活点时日!”
  只听应贤又道:“也罢,你若强自说话,恐怕又要牵动脉息,凶险无比。你若再走火入魔一次,神仙难救,可知道么?”韩虚清又嗯了一 声,这次向扬听得仔细,察觉其中颇有苦楚之意,心中大疑,问道:“应贤大师,你说……韩虚清走火入魔?”
  应贤道:“然也!你可知道,你到埋业寺来的时候,我们师兄弟三人对付着你,韩施主却正参详着十景缎呢。这十景缎变幻莫测,韩施主 操之过急,不慎惑于心魔,真气岔乱,险些在我们发觉之前就一命呜呼。”向扬先是一愕,继而重重哼了一声,说道:“韩师伯武学渊博,怎 么也会出了错解武功的岔子?”
  应贤笑道:“向施主此言差矣!十景缎并非武功秘笈,就是武功绝顶之人,也未必便能悟通,否则我们何必请你师伯来集全这十景缎?”
  向扬一听,突然心有所悟,道:“如此说来,莫非能解这十景缎之人就在云南,而且是我这好师伯韩虚清所认识的?”应贤也不隐瞒,呵 呵笑道:“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向扬道:“大师护送他回云南,恐怕便是要顺便把十景缎的秘密一并接收了?”应贤道:“此语不确 ,应当是由我应文师兄接收。”
  一闻此言,向扬凝神倾听,果然听出大车不只一辆,他那应文师兄、应能师弟自然都在此行之中。向扬说道:“这十景缎的秘密,怕是只 有韩虚清能问出来。
  大师确信他舍得告诉你们?“应贤说道:”这是自然。他问得秘密的同时,十景缎可会拿在我师兄弟三人手中。“向扬哈哈大笑,道:” 真是设想周到!韩虚清,原来你辛苦一场,都是为了你的好主子。我该赞你一声尽忠职守么?“韩虚清重重呼出一声,没有回答。
  应贤说道:“十景缎的秘密,我们自也会同韩施主共享,我师兄并不打算独吞。向施主,你若有意,这里头也能算上你一份。”向扬道: “什么?”应贤道:“师兄对你那”天雷无妄“的造诣颇为欣赏,想你多年以后,自可成为武林中的擎天一柱。我们带你同行,有一个原因便 是要你一并见识这十景缎的秘密。”
  向扬笑道:“那我可真该受宠若惊了。不过在下对这十景缎毫无兴趣,这里头有何秘密,实在与我无关。恐怕我晚点伤势稍好,便要起来 坏你们的好事,把我这该死的师伯给捉回去了。”
  就在此时,忽听应能的声音在另一边说道:“向施主若打算如此,恐怕得等伤势大好才成。眼下由我护着韩施主的安危,可不容他人抢了 他去。前些日子你还昏着的时候,才有人想来杀他,反倒被我一剑杀了。你道是谁?”向扬道:“谁?”应能道:“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默默不语,心道:“这人杀了婉雁的父兄,惹得婉雁伤心欲绝,实在浑帐透顶,但毕竟也是正道的豪杰之士,只不过为韩虚清所利用 而已。他想杀韩虚清来偿罪,反倒落个惨死收场……哼,韩虚清,我倒想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只听应能又道:“这位萧大侠的首级,我们也派人送到了巾帼庄去,向施主的亲朋好友们可都聚在那儿了。这一送本是希望他们好生安葬 ,却又引得几位小朋友出来访探我们,这可就大违我们本意,只好通通捉了起来。向施主,你猜这又是谁?”向扬心中一紧,暗道:“莫不是 师弟、师妹他们也被擒了?”
  应能不闻回应,便道:“向施主不妨自行看看。”忽听“喀啦”一声,向扬只觉身处的大车斜冲出去,却是轻快了许多,正愕然间,又是 “恰啦”
  “夸啦”几下轻响,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扣上了几个笋头,车身又重了下来,行驶平稳,就好比原本的大车突然分了一半出来独个儿跑 ,跑去跟另一辆车并成了一辆似的。这果然像是另一辆车,韩虚清、应贤的呼吸声都已不闻,却给向扬听见了另一种急促的呼吸声,甚是浊重 ,乃是数人的喘息。
  向扬细听之下,听出是二男一女: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女的却听得出一阵呻吟娇泣,唔唔啊啊地急喘着,这分明是与人交媾中的欢好春 声。向扬不觉心跳加速,大为紧张起来:“这姑娘是谁?这……这声音听来很稚嫩,是师妹?是杨小鹃姑娘?该死,该死!这种声音我平常又 没能听见,哪听得出是谁!”
  不论是谁,在这儿被男人抽插着都是糟糕透顶的状况,向扬想,除非这真是师妹华瑄,而那男人刚好就是文渊,那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有两个男人,另外一个不论是谁,可都不成!
  就在向扬焦灼万分的当儿,却听一个男声喘道:“我……我不行了。蕴青,我……我要去了!”紧跟着,向扬便听见那少女一阵失声呼喊 ,“嗯啊、嗯啊”
  的声音之中,升起了一种听着便似滴着汗珠的娇腻颤音。
  如果发出这种声音的是赵婉雁,向扬知道这必当是她被抛上高潮、兴奋得无以复加的一刻,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往她的娇躯之中释放出全 副精力,然后把她紧拥入怀,吻着、抚摸着她正极端敏感的肌肤,让她一边轻喘着“向大哥……”
  一边浑身颤抖,淹没在快乐之中,而他会继续温柔地逗弄着她,令她娇羞不已。
  不过这少女并非赵婉雁,那男子的喊声已叫出了她的身份,这让向扬松了口气。和华瑄、杨小鹃比起来,云霄派的柳蕴青跟他交情有限, 他不能不感到一种“好险”的松懈感。不过他还是免不了担心她的安危,当下叫道:“柳姑娘,是你么?你怎么样?”
  一阵剧烈喘息之后,柳蕴青有气无力地道:“啊?向……向公子?我……等等……啊、呼……天啊,我快死掉了……太棒了,再来一次好 不好?啊、啊……”说着说着,又开始呻吟起来,浑杂着一种奇妙的律动声,看来她仍然给人持续抽插着。向扬皱起眉头,裤裆底下那话儿不 禁蠢蠢欲动,心道:“拜托,你到底在跟谁说话,也清楚一点罢!”听她这么说,简直像在夸赞向扬一样。
  不过听柳蕴青言语兴奋,没有一点受人奸淫的凄惨,向扬倒是又安了几分心,心道:“那位兄弟说不定是她的心上人,那也罢了……不对 ,总不成两个男人都是罢?恐怕是春药作祟。”当下又叫道:“柳姑娘,你……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柳蕴青似乎忙着呻吟,根本没能回答,倒是一个男声答道:“向公子,是我!”
  向扬道:“是谁?”他可真没听出来。那人又道:“林秀棠,你知道罢?我弟弟也在……也在这里,我们曾在你追韩虚清出门时,用箭射 你啊!”
  这么一说,向扬倒是想起来了,不禁暗哼一声,说道:“是了,那晚陆道长遇害,你们也在那儿放箭。这会儿你们又对柳姑娘……”林秀 棠忙道:“那是我们、我们还不知道啊!”向扬道:“什么不知道?”林秀棠道:“我我……我们那时候,不知道韩虚清他、他他……他实在 无恶不作,现在我们全知道了。慕容姐姐要我们来找你、你……啊、啊……我们,哦哦……”
  话到后头,愈来愈来成言,似乎他也正忙着在柳蕴青体内抽动,无暇也无力分说。
  向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道:“什么慕容姐姐?是小慕容姑娘罢,怎么他们也叫起她姐姐来了?向来只有师妹这么叫不是?听他这话……仿佛他兄弟两人倒跟我们化敌为友似了。还是……他们兄弟是只胞胎,总不成跟那两位柳姑娘凑成对了?”
  向扬自觉胡思乱想,倒是难得猜中了实情。只是林家兄弟和柳蕴青正在车中拥作一团,打得火热,暂时没法跟向扬详叙前情。只听柳蕴青 娇声喘道:“快、快……啊,秀棠哥哥好棒,对,再快一点嘛……啊!秀棣哥哥也好棒……呜……啊,人家被塞得满满的……啊啊……”
  由于柳蕴青那娇嫩的嗓音实在呢喃得过度浪荡了点,听到此处,向扬真是不能不硬起下身,重伤之余又多浪费一点血气了。细听之下,柳 蕴青竟然是前头后面都给林家兄弟分占了,前后夹击,刺激得难以想像。这实在对向扬这负伤之人的血脉大有影响,他不得不出声说道:“柳 姑娘,两位林兄,你们既是同样被捉,麻烦可否克制一下,点到为止?”林秀棠道:“这……
  这可不是……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啊、啊……“林秀棣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帮他猛攻中的哥哥继续说道:”我们……我们兄弟两个, 实在停不下来。我们被绑在一起,就是完事……也、也分不开,只好再来……“
  向扬听了一怔,一时想像不出那是什么画面。他可不知,眼下林秀棠、林秀棣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把柳蕴青紧紧夹在当中,四条手臂箍紧了她,三个人被捆在一起,两条阳具一插前窍,一插后庭,紧密得即使软了也抽不出来,只得在柳蕴青的体内重新坚挺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抽 动、放出阳精。三人都是习武之辈,腰腿之力不在话下,虽然被绑,依然可以振腰欢好。
  林家兄弟与柳氏姐妹自定情起,就没在意过谁与谁配对,反正两对只胞胎,互相看来都一样,哥哥今天上了姐姐、明天改上妹妹,弟弟也 就如法炮制,有时四人一完事,第二轮便交换过来,无不乐在其中。这时柳涵碧不在,柳蕴青同时遭受兄弟两人的只只进击,真不知比平常承 受了多少倍的快感。在向扬问起柳涵碧下落如何、三人又如何会给逮住之前,恐怕要先问问柳蕴青那兴奋异常的胴体何时才会失魂落魄到全无 反应,不再刺激林家兄弟两人的那话儿、好培养一点说话的力气了。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3:43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人来得悄然无声,向扬不禁暗自戒备,心道:“这也是个高手。”回头看时,又是一个老僧,须髯铁灰,蓬杂如旧帚,看来比应贤更苍老几分,只目透着饱经世故的沧桑,但瞳仁之中自有一股犀利气象。
  只听那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敝寺设下这内殿机关,几十年来但凡误闯之辈,尽皆束手待毙,今日却只伤得向施主一只手掌,佩服啊佩 服!”向扬嘿然冷笑,道:“就是这手掌伤了,也还能用。”左掌五指微屈,暗自运上九转玄功,蓄势待发。
  那老僧仰天哈哈几声,笑道:“你虽胜得过我应贤师兄,却不知还剩下多少气力?今朝却不容你走出埋业寺去!”僧袍衣袖微颤,右手抖 出剑形,其色梨黄,却是一把三尺木剑,阴刻“应能”二字,正是老僧法号。虽是木剑,向扬却不敢轻忽,心道:“这老和尚若与那应贤功力 相当,纵然木剑也能杀人。这寺中不知还有多少高手?还是速战速决为上!”
  转念之间,向扬早已凝运“天雷无妄”功力,老僧应能同时一扬木剑,剑身嗡然鸣响,虚画成圈,重重叠叠,前前后后,赫然幻化出不知 多少个晕黄圆圈,荡开一层层的异样光彩。
  向扬微微一怔,一时看不透这路剑法的要义,心道:“且试他一试。”
  右掌平推出去,“雷车奔轨”的雄猛气劲直轰剑势中心。却见应能兜转木剑,连转几转,这一连串淡黄色的光晕便如泡影一般融成一片,又如一个涟漪不定的深深潭水,雷掌威力一去不返,竟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情势怪异之极,向扬也不觉得力道被卸,更不曾受到丝毫抗阻,但发出去的掌力却莫知所踪。他心头一惊,左掌接着劈出,应能仍是虚 划着剑,参叠剑影迎向这一掌,向扬的掌力又在不知不觉间失了踪影。
  这次向扬聚精会神,立时察觉异状:“这剑法好生诡异!我这两掌打将出去,都给他化解于无形……不,他剑上劲力不曾与我掌力相交, 却像是我的掌力……消失得太快了!”
  两掌无功,向扬大感意外,沉吟良久,仍将这第三掌深深蓄势,并不妄动。
  应能似是洞烛其疑,持剑笑道:“向施主不必伤神,老衲这路”韶光剑法“大违常理,纵以阁下”天雷无妄“功力之强,也休想破解得了 .”向扬只眉一挑,道:“未必见得!”
  四个字才刚说完,向扬已把架势一变,身子一旋,瞬息间掌影纷飞,无数道惊雷掌风回旋劈出,以“风雷绕石坛”的迅猛掌势连环抢攻。 这一招向扬出得极重,每一掌都附着深不可测的夔龙劲,兼且掌力一层层来、一叠叠去,若是打实了,纵然金刚不坏之身也得给磨成一片齑粉 .
  却见应能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圈动木剑,剑尖所圈之处,无坚不摧的雷掌掌力竟都凭空消灭,倏然而去,他便凭这一柄木剑护住全身, 将“风雷绕石坛”
  的掌力全部消解得一干二净,气定神闲。
  一串掌力发完,向扬跃开数尺,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道:“好,真是高明!”
  应能笑道:“可知道徒劳无功了么?”向扬说道:“你这剑法的门道我从未见过,果然奇妙。在你剑法所及范围之内,我的掌力全都消失 得奇快……却不知无形掌力你能消夺,有形掌力却又如何?”应能含笑不语,只是持剑以对。
  向扬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疾冲上前,左掌五指扑出,势若出手擒拿。应能微微冷笑,心道:“你欺得愈近,愈近死地。”手腕轻转, “韶光剑法”剑势所及,虽只信手一挥木剑,却有数不尽的动静快慢之变化,剑上拂出的微妙劲力,轻易破坏了向扬左手一抓的力道。
  这一招的劲力原该存在于世上更久一些,但在此时,这劲力借以存在的光阴却被精巧的剑风挪移而去。看似柔和的“韶光剑法”实则残酷 无情,极尽白云苍狗变迁之态,连“天雷无妄”的至高威力,也不得不在飞逝的光阴之中化为乌有。
  在迎敌之际,悄悄操纵所有剑所能及的“力道”之寿命,或令新力转瞬即老,或令旧力连绵不绝,正是“韶光剑法”精妙之处:力之所逝 者,便如流水,永不复返。
  在这剑法笼罩全局之下,向扬左臂的力道倏然空虚,登时成为一个极大的破绽。应能凝劲于剑,木剑剑刃急掠而下,心中正喜:“先卸了 你一条手臂!”孰料剑一及臂,猛地被一股惊涛骇浪似的威力震回,冲得应能胸口一窒,霎时腾腾连退数步。
  但见向扬右拳抵着左肩肩窝,左掌五指迸张,却是他右拳以“冬雷震震”击向左肩,以此劲力重新贯注左臂,同时左掌虚发“春雷百卉坼 ”,拼着左臂中剑、同时负担两招雷掌功力的凶险,也要抢得“韶光剑法”的破绽。
  这一着应能万万料想不到,虽然仅受“春雷百卉坼”余威震撼,但也令他血气翻腾,一时回气不得。
  向扬兵行险着,心喜之余,立时喝道:“你这剑法我破定了,看招!”
  左臂正运功舒缓经脉,右掌已乘胜出招,一出手就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单凭右掌打出“雷鼓动山川”的连环掌力,仍有惊人威力。
  应能忙把木剑一圈,凝神提气,再展韶光剑法,又将向扬的掌力悉数消弭,却是不如先前从容,略显狼狈。一招之间,向扬已调匀左臂血脉,当下只臂齐振,厉声大喝:“再来一招!”拉回只掌成虚抱之势,已蓄起“天雷无妄”的无边威力。应能看出他欲施重招,顾不得气脉正 乱,立时深深吐纳,平抑内息,要将韶光剑法重起架势。
  就在此时,禅房中忽尔风声大作。向扬运劲已足,正要给应能一招迎头痛击,忽觉一阵狂风袭至,心中一惊:“又有人来袭击!”转身出 掌相迎,“砰”地一声,来人震退一步,但见白须轻飘,却是应贤。
  向扬朝他一望,道:“大师又来指教了?”应贤笑道:“岂敢,岂敢!
  亏得师兄替我解了穴道,否则老衲还得再枯坐良久。“
  应贤这一击虽然没能伤得向扬,却已足以让应能取得余暇,重新摆出完美无暇的“韶光剑法”迎敌架势。向扬看两个老僧已成夹击之势, 心道:“一个老和尚已然棘手,这会儿以一敌二……哼,总要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当下凛然不惧,大声喝道:“好,两位大师便联手齐上,晚辈也乐于奉陪。
  要不要请你们那位师兄也一齐上场,一并赐教?“
  应贤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师兄解我的穴道,便是让我来请向施主过去一叙。老实告诉你,你若能在我师兄掌下走过十招,收拾我们两个老和尚又有何难?只恐怕施主年轻气盛,不懂量力而为。”向扬冷笑一声,道:“大师不必费心。既然如此,请带路罢!”
  应贤点了点头,转身便行,应能也收了木剑,走在前头带路。向扬有心要闯龙潭虎穴,丝毫不惧,随着二僧绕廊而行,一番曲折,也不知 避过多少机关,这才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中便只一个身影,却是个长发老者,并非和尚。应贤、应能二僧侍立那老人左右,神情必恭必敬,却显然便是他们所称的师兄无疑。
  向扬心道:“或许他们只是同拜一个师父习武,并非暗寺中辈分而称,这倒也合理。”上前看时,却见那老人额间点有戒疤,向扬又想: “看来他是曾经出家,却已还俗。可是,这……”
  眼前这老人白发披散,而其白发之中又似泛着淡黄,实近黄发。观其外貌,并不如应贤、应能二僧苍老,看来约是六、七十岁。黄发戒疤 之下,另有一只湛然目光;身材虽不高大,但是连人带影,竟凝敛了如山如河的威严气概……
  向扬忽然微感局促。在他眼里,这老人非僧非俗,竟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仪表。
  在那殊异而不慑人的外貌之下,向扬却能感受到一股撼天动地的气魄,深蕴于那看似凡人的身形之中。这份气魄逐渐化成无形的压迫感, 逼得向扬难以喘息,压得他低下了头……
  向扬一咬牙关,昂然抬首,凝劲于单足,见了这老人一句话也不曾说,手底已摆出“夔龙劲”的发劲姿态。那老人倒是先缓缓开口,说道 :“不错,这么早就感到害怕,可见你是有见识的。后生小辈能识得天高地厚,值得嘉奖。”
  声音低沉,不甚响亮,浑无一点棱角,余音却异常深远,在向扬耳中回荡不已。向扬默然不应,凝神运转全身功力,竭力将之催运活络, 当真是如临大敌,一只眼只看定了眼前这老者。武学上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对手实在深不可测,远非应贤、应能二僧可比,他必须以颠峰之 功力来放手一搏,而胜败之数仍难掌握。
  老人见他如此谨慎,嘴角微微一扬,说道:“你若想动手,尽管出招,来罢!
  过得我这一关,这里便没人保得住那韩虚清,你自可捉拿他回去。“
  向扬道:“韩虚清当真在此?”老人道:“不错。”向扬点了点头,喝道:“好!那么,得罪了!”
  这老人如此威仪无俦,向扬知他决不会先行出手,那么自己更得把握这第一招的优势。第一掌平平推出,雷掌威力掀起一阵烈风,赫然卷 起无数裂砖碎石,掌力破空生响。老人笑了一笑,也是一掌拍出,两人隔空对掌,倏然间无声无息,被雷掌卷得满天飞舞的碎石却悉数震散四方,就像撞着了一堵无形高墙,向扬这一掌威力立时销尽。
  向扬抢近几步,再发一掌,这“疾雷动万物”去势奇快,老人却是信手一挥,扬起一波汹涌内劲,向扬猛觉异状,倏然凝掌不前,第二招 便又过了。只听老人淡淡地道:“向扬,你这两掌只出六分功力,是何居心?想诱得我轻敌大意么?这第三掌你若还如此……嘿嘿,可太天真 了。”
  向扬一听,不觉激起好胜性子,说道:“前辈放心,这一掌保证与前两掌大不相同!”他连攻两招,已欺近老人身前,这时十指虚抓,以 “天雷无妄”境界打出“雷惊天地龙蛇蛰”,刹那间真气迸流,只掌划分之际如雷霆动荡,其声轰然,埋业寺梁柱根基为之震撼响应,威力比 起迎战“扶摇大风”之时更胜一筹,相去何止倍蓰?
  一团猛烈功劲直袭而来,黄发老人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这才是天雷无妄的威力!”右掌拍出,不再是轻描淡写、点到为止,掌力 赫然如怒涛崩云,雄远之势犹如万里关山,辽阔无极,这一只手掌看在向扬眼中,竟仿佛变得巨大无比,一把便要将大殿中的一切攫入掌心, 雷掌掌力与之相较,就像江河之于汪洋,居然无可与抗,被拒于这难量难测的雄浑掌力之外。
  向扬大喝一声,奋力旋动内劲,“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威力转入第二段,挥臂扯起一股猛烈劲道,势欲翻江倒海,一举掀碎了大殿上无数 方砖,那老人却仍闻风不动,只脚生了根似地不以为意,屹立于雷掌威力之中,平举的手掌掌缘缓缓溢出几丝金色霞光,慢慢地覆掌如茧,淬 炼出一个赤金色的坚实掌影。
  这股幻华似的的金色气芒,陡然令向扬想起一种武功,不禁失声喊道:“这是……皇玺掌!”
  老人静静点头,沉声道:“皇玺掌练到最高境界,掌力格调升华,别称”太皇印“。”蓦然将这金色手印缓缓一抽,说道:“向扬,看着 .”
  向扬只目圆睁,眼前赫然映满金芒,仿佛一道天光自万古云霄投射下来,照临天下,无缺无遗。在这璀璨极光之下,向扬长啸出掌,奋勇 将“雷惊天地龙蛇蛰”的劲力悉数迸发,但这股内劲的浪头却给“太皇印”这更大的一波巨浪大举吞噬,向扬的身子如飘絮似地往后退,从头 到脚,都燃起了赤金色的轮廓,像是烈焰中的一具纸人。
  这股无穷威力触地扬起,又将向扬抛上半空,底下窜流奔动的罡气仿佛千军万马、旗海鼓阵,充满喧嚣杀伐……突然,向扬重重摔落下来 ,便像摔入那战阵之中,霎时有了粉身碎骨的感觉。
  “砰”地一声巨响,“太皇印”掌力重重地镇了下来,天光投尽,满地烟波浮涌,向扬倒卧血泊之中,已无声息。
  老人缓缓抽回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金光已散,仍是平平凡凡一只肉掌,缓缓说道:“难道这一手”太皇印“,当真是天下无敌,再没 人能接下来了?”
  自语之中,竟有种难以言尽的嗟吁感叹。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3:28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却说当日韩虚清败走,向扬、萧承月、韩凤三人紧追在后,直追出城。
  出城之后,渐入旷野,不似城中有屋舍胡同利于藏匿,但是韩虚清功力深厚,向扬、萧承月虽然极力追赶,一时也只能维持个不及不离的 局面。却听韩凤怒叱一声:“韩近仁,站住!”金翅刀斗篷迎风扬起,使尽云霄派轻功绝技,身影忽失实形,倏地化成一道离弦金箭,转眼间 甩开向、萧二人,急速逼近韩虚清。
  三人之中,韩虚清便只顾虑向扬一人,此时韩凤追近,韩虚清反而一喜,计上心头,忽然转身笑道:“好,好,呼延掌门又想来认韩某为 父了吗?”
  韩虚清脚下稍缓,韩凤立时追到他身前,听他这么一说,一时心中既恸且怒,尖声叫道:“老贼,住口!”招数随话使出,金翅刀芒横扫 韩虚清。
  韩虚清的太乙剑遗在白府之外,仓促中不及重拾,此时双掌一摆,忽尔隐泛灿黄真气,欲空手拆解金翅刀招数。韩凤咬牙含怒,正待两翼 刀招齐施,却听向扬远远叫道:“呼延姑娘,当心!”
  却见韩虚清右掌拍出,掌力异常雄浑,正是以“九转玄功”发出的一招“皇玺掌”绝技。这第一掌的气劲逼开了金翅刀刀刃的威胁,左手第二掌旋即攻向韩凤。
  丧母之痛、身遭亲兄奸污之耻,全因眼前之人所致,韩凤万万不能压抑心中的悲愤杀意,面对皇玺掌重招,竟是不欲回避,拚死甩出左翼 金翅刀,一片片冷锐寒锋交叠而出,融成一弯金色月牙,誓夺韩虚清之命。
  向扬睹状一惊:“太冲动了,韩虚清岂肯跟你两败俱伤?”急冲上前,却已晚了一步,韩虚清掌力变幻莫测,忽将左掌七成威力转至右掌 ,顺势卸开金翅刀杀招,右掌余留的三分功力已隔空震向韩凤。韩凤胸口蓦然一紧,身子砰然飞出,仰摔在地。
  韩虚清心中大喜:“成了!”忽觉左臂一痛,一看之下,已多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毕竟是给金翅刀余劲划伤了。虽只皮肉之伤,但这 伤口却拖得很长,正如韩凤心中的恨意,决难磨灭……
  韩虚清按臂皱眉,低声道:“且不与你计较……”眼见向、萧二人赶近,又即拔足急奔。
  眼见韩凤中掌,向扬自然不能不顾,转头向萧承月叫道:“你顾着呼延姑娘……”却见萧承月迳自冲过韩凤身边,直追韩虚清而去,显然 他因受韩虚清欺瞒,正是盛怒难当,如何能顾到关照韩凤伤势?
  向扬瞪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声:“好个萧神刀!”不得不停下脚步,俯身去看韩凤伤得如何。韩凤苦哼一声,拨开他伸来搀扶的手,低声道:“别碰我!我……我没事。”
  纵使她这么说,向扬却听得出她咬紧牙关的呻吟,内伤决计不轻,便道:“在下先替姑娘运气疗伤。”韩凤强行坐起身来,手按胸口伤处 ,摇着头道:“我不用你帮,我……我定要亲手杀了那老贼……”向扬道:“要跟韩虚清斗,也得先调理伤势!姑娘受了内伤,可逞强不得。 ”说着掌贴韩凤背心,正欲催动真气助她顺理经脉,韩凤忽然身子一颤,发狂似地尖叫:“走开!”
  “刹”地一声锐响,向扬骤觉金光耀目,急忙抽身飞退,却见韩凤展开金翅刀回扫背后,连斩数刀,若他反应稍慢,几有丧命之虞。向扬 不觉动怒,喝道:“呼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韩凤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神貌憔悴,目光却是悲愤欲绝。这种深怀恨意的眼神,向扬见之亦不免怔然。韩凤缓缓转身,迳自离去,孤单的 背影仿佛飘在虚无之境,拖着金翅刀的残光远远消失。
  向扬知道她对韩虚清的恨已无法磨灭,她自有一条复仇之路可走,自己武功再高、能击败韩虚清,也难以助韩凤摆脱心头梦魇。待得韩凤 离去,韩虚清、萧承月亦早已不知去向。向扬遥望两人去路,心道:“今日若给韩虚清走脱,后患无穷。无论如何也要追下去!”
  他循着韩虚清奔逃方向追去,见得地上斑斑血点,想是韩虚清为金翅刀所伤,当下聚精会神,一路上的风吹草动尽入眼底,过得荒野、竹 塘、麦田、渐渐地林木由疏而密,来到一片荒林,血迹固然没有,韩虚清的身影也仍不知所踪。
  追到这里,韩虚清已然逃逸无踪,向扬暗自恼怒,心道:“这下却往哪找去?
  依师弟所言,韩虚清已经集全十景缎,要是给他争取到了时间,慢慢破解其中秘密……万一这十景缎中藏的是什么奇妙武功,可难保他不 会逆转局面。“
  思及此处,向扬更不能放过一点追踪韩虚清的蛛丝马迹,在山中四下游绕,忽见树影之间参有黑瓦,穿过树丛一看,一座寺院依山而建, 抬头望去,匾上书着“埋业寺”三字;一低头,门前土地赫然映着点点殷红,血迹未干。
  向扬精神一振:“好!韩虚清莫非正藏在这里?”正待进寺追索,忽然寺门自行打开,一个小沙弥拿着竹帚出来,一见向扬,脸上似有畏 缩之态,低着头迳去扫那血迹。
  向扬心道:“韩虚清没找着,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湮灭了凭藉。”当下低头一瞥那血迹,问道:“小师父,地上这血迹是怎么回事?”
  那小沙弥望了他一眼,更是赶着扫去血迹,闪闪躲躲地道:“这个?这……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不好,刚刚咳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着急急地把地上扫了个干净,言行之间,显然透着心虚。
  这等言语,向扬自然不信,心道:“小和尚说话不尽不实,还是得进寺里瞧个究竟。”便道:“这也罢了。小师父,在下赶路久了,错过 了旅店,可方便进寺里讨碗茶水?”那小沙弥面有难色,嗫嚅一阵:“我我……我去请示师父。”
  慌忙转身进寺,不及掩门,向扬早已大步迈入。那小沙弥手足无措,拿着竹帚直快步走进殿里。
  向扬心道:“看这小沙弥确实心里有鬼。”在院落中悄悄扫视一周,见这埋业寺前后三进,房舍建构朴实,细处却颇见精美,檐底础影多 有奇巧雕琢。走到殿上,向扬不觉一怔:却见那殿中供奉一尊金色佛像,足有两人之高,金佛结跏趺坐,双手却抱头低垂,似有万种苦恼,极 欲摇头叹息。
  放眼天下千万佛像姿态,纵然刻划佛陀悲悯众生,也从不见如此烦恼的佛像。
  向扬见那小沙弥立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小师父,贵寺何以供奉一尊抱头佛像?
  这可真是稀奇?“
  却听一个清逸苍老的声音说道:“人间多罪恶,解之不尽。佛陀若在西方极乐世界,自然无所烦恼;既是金铁所铸形象,笨重而滞于形, 留在这罪孽深重之地,却如何能不烦恼?罪过,罪过!”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内殿走出一位老僧,脸上皱纹繁杂而浅,雪白长髯直垂到胸,神情温和,气度飘逸,年可八旬,俨然得道高僧的风范 .向扬虽疑韩虚清藏于寺中,但见这老僧如此气度,也不禁先生了几分好感,拱手问道:“这位大师想是此间住持了,敢问大师的法号?”那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衲法号应贤,并非本寺住持。这埋业寺只是我与两位师兄弟偶居之地,没有住持。”
  向扬道:“原来如此。”又看了看那尊抱头佛像,忽然又觉有些异状,走到佛前细看,不禁睁大了眼。这尊佛像远看只是姿态奇异,那也 罢了,此时向扬走近一看,却是看得分明:那佛像抱着头往下看,看的却是雕在佛像两腿之间的一根阳具,雕工异常精巧,连暴涨的青筋也隐 然可见,高昂而起,栩栩如生。
  这种佛像分明是亵渎佛陀,哪有出家人供奉这种东西?向扬差愕之际,猛然一想:“这寺庙果真大有问题!”心想无论如何也得勘查个究竟,转身便往内殿抢去。应贤禅师却挪步挡住去路,微笑道:“师弟正在内里替人治伤,向施主不宜入内惊扰,。”
  向扬心中一凛,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应贤说道:“阿弥陀佛!我知道你是华玄清首徒向扬,追踪你师伯韩虚清至此。老衲也不瞒你 ,韩虚清此刻便在寺中,正在消解”太阴刀“余劲,片刻便好。”向扬哼了一声,说道:“如此倒好!让他疗伤没关系,等他伤势无碍,我便 在此与他一决胜负。”
  应贤笑道:“听说向施主的九通雷掌已练至”天雷无妄“境界,威力惊人,韩虚清岂敢再与施主交锋?此君受我师兄培植良久,大功未成 ,今日可不能毁在向施主的手上。施主若要取他性命,我师兄弟三人却不能坐视不管。”说着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他这双掌一合,僧袍为之飘然浮动,一口长须却闻风不动。向扬知道这是内家高手运转功力,真气足以鼓荡衣袍,须发较之更为轻盈,却 因为连体而生,同在真气贴裹之下,反而沉垂不动。若是寻常高手,真气一鼓衣衫,必然长须飘扬,盖因不受内功所护。应贤如此造诣,护体 真气已达极高境界,飞尘飘絮难以沾身。
  面临意料之外的强敌,向扬毫不轻忽,略一凝神,“天雷无妄”功力发动,双拳一握,骨骼隐发铿然轻响,大喝一声,全身震开一层无形 真气,忽听那小沙弥惊叫一声,远远地往外连跌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应贤朗声说道:“向施主,当心了!”双掌骤然一分,便如两堵气浪 左右排开,地板石砖劈啪翻裂,一道突如其来的凌厉功劲贴地冲来。向扬一掌朝天一掌向地,却是分击天地,正是“雷惊天地龙蛇蛰”,一举 粉碎应贤所发气劲,更回劲三分,满地碎砖被雷掌威力逼得倒卷而回,飞扑应贤。
  应贤赞道:“好功夫!”左袖一卷,卷起一道雄猛旋风,随意一挥,箭丛似的飞来碎石悉数溃散。右袖再卷,风势更猛,向扬陡觉身子一 轻,几乎被这狂风掀得离地而起,心底一惊:“老和尚内功如此深厚!这是什么功夫?”自他练成“天雷无妄”以来,从来未曾遇此厉害对手 ,不觉好胜心起,顺着风势腾空一跃,飞身一掌劈出。
  应贤见他双足离地,心中一喜:“好,你这是自掘坟墓。”他练的这门武功,称为“扶摇大风”,最擅以雄厚真气动摇敌人架势,功力练 到颠峰之时,威力真如暴风肆虐,举手投足俱有碎裂山石之力。此时向扬身在半空,对应贤来说是正中下怀,双掌翻旋,立时激得虚空之中气流打转,劲风阻得向扬无法前逼,反而稍退。殿上点点香烛霎时灭为残烟,被这旋风也似的威力急速吸扯过去,顺着应贤功力精聚的轨迹,倏 然凝成数十道细细的飞烟游丝,绕着这旋风连绵不绝朝向扬萦绕过去。
  这些烟丝是应贤真气所聚,看似细小,却是无坚不摧,一被缠上便会被绞碎皮肉。向扬昂然不惧,就在空中凝起“寰宇神通”天字诀功力 ,一声断喝,掌力遽增三倍,袭来的飞烟为雷掌所逼,崩溃四散,一片迷茫,旋风中心同时被这一掌击得真气乱窜,无法再牵制向扬身形。向 扬脚下重踏实地,立即闪身上前,厉声大喝:“接招!”
  应贤骤觉风劲被破,心头正自暗惊,如雷猛劲已迎面而来,当下单掌拍出,应声爆出轰然巨响。这一比掌真如风雷相搏,两人脚下的石砖 同时迸碎,碎石喀啦乱飞。这一掌向扬使上了“夔龙劲”,后劲潮涌,绝无止尽,力敌“扶摇大风”
  的深厚功力,步步进逼。应贤脸色沉重,掌力随之递增,如天边阴霾忽至,势将掩没万物,与雷掌掌力僵持不下。
  刹那之间,原本翻腾大殿之上的阵阵气浪趋于凝缓,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两人已展开生死一线的内功拚搏,凶险异常。“天雷 无妄”与“扶摇大风”的真气盘旋于两人掌心之间,犹如双龙虬蟠缠斗,互不相让。
  向扬凝神以对,但觉应贤掌力如顺风之帆,层层破浪而来,心道:“从未听得有这么一位佛门高手,内功造诣竟如此高强!但凭我”天雷 无妄“的功力,这还应付得来,何况老和尚年事已高,长力有所不及,我定能取胜!”
  不出一盏茶,应贤果然眉头一紧,掌力略缓,先一步呈露疲态。向扬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气腾涌,又生一道“夔龙劲”,旧力蜕新,威 力更是锐不可当,猛然击溃“扶摇大风”内劲,僵局终于被破。“砰”地一声,应贤身子飞震而退,急将左掌一拍身后板壁,墙上倏然多了一 道深逾寸余的手印,雷掌威力卸去,退势亦止。
  向扬乘胜追击,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喝道:“让路罢!”连环掌力应手而出,恍若连番惊雷,正是“雷鼓动山川”,数十道沉猛掌劲笼罩 应贤方圆丈许之地,应贤无处回避,起手招架,“扶摇大风”仓促催发,威力明显逊于之前,转眼双方连对四十多掌,应贤一个招架不来,胸 口正中一掌,当场呕血,摇晃着身子跌退几步,虽未倒地,脸上却已无血色,脸上皱纹深陷,可见苦楚。待要重起功力迎敌,忽觉眼前一花, 向扬已然逼近身前,右掌一拍,虚按他胸口“紫宫穴”之前。
  应贤见他凝招不发,不觉苦笑点头,说道:“佩服,佩服,向施主武功卓绝,老衲自愧弗如。”向扬道:“承让!我只为那韩虚清而来, 无意得罪大师,但是为防万一,此刻却要大师在此休息休息了。”翻掌为指,转眼间连点应贤几处重穴,令他真气窒碍,无力动弹。应贤身子 一摇,已是无法立足,当下就地盘坐,笑道:“向施主不下杀手,老衲已然万分承情。但那韩虚清所作所为,却与我师兄弟三人关联不小,你 难道不欲盘问清楚?”
  向扬心道:“捉拿韩虚清要紧,可不能让你拖延时间。”便道:“待我收拾了韩虚清,自会来向大师问个究竟。”说罢举步走向内殿。才 不过走得几步,突然脚下一空,竟是翻板。向扬立时警觉,一个纵跃拔身而起,甫一落脚,赫然又是翻板。向扬再一个拔身,半空中眼望四下 ,内殿摆设空空如也,地上竟连一个蒲团也没有,正狐疑间,脚又踏地,再次踏中翻板。
  向扬逼不得已,又一次高高跃起,心道:“这房中难道竟无实地?怎地都是翻板!”他这一跃近了墙壁,当下往墙上一蹬,借力再次斜升 ,左手攀到了殿顶横梁,正想趁势翻到梁上,突然手背一寒,梁上竟然翻出一排七柄的月牙弯钩,向扬猝不及防,其中两钩已将他左掌钉在梁 上,鲜血乱溅。
  向扬骇然大惊:“梁上也有机关!”原本要跟着攀上横梁的右掌急忙收回,当机立断,反而发劲重击横梁。梁底幸无机关,这一击之下, 向扬身子急坠而下,顾不得左手剧痛,双掌齐向他借力一蹬的那道墙发劲重击,“砰”地震开一个大洞,墙中许多木轴、铁片乱飞,向扬借着 这一击破墙而出,翻落地面。
  墙外这一边却没有翻板,向扬安然落地。向扬暗叫:“好险!”急忙翻身站起,一看所在之处,是间空旷寂静的禅房,空无一人。
  向扬略一定神,低头一看左掌掌背,已被钩尖划出了两道极深的创口,当先中钩处更似两个血窟窿。若是他稍一迟疑,不立刻离开横梁, 手掌定会给铁钩钉穿,整个人铁钩穿掌地吊在梁下,片刻之间左掌便废,照样跌落翻板之下。向扬一拭额头冷汗,心中暗骂:“这机关好生毒 辣!”正待勘查四周,忽觉禅房之中气氛丕变,仿佛已多了一人气息。向扬心念一动,低头一看,阳光从身后窗子投进来,在他脚边多印了一 个疏淡苍茫的人影。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2/27 14:43:18

第二百一十章
  文渊虽然看不见她渴求情欲滋润的神情,但被她进门一吻,又察觉怀中娇躯火热,自然猜得透她的需求。只是小慕容明明正在盘问林家兄 弟,如何会忽然春情勃发,实在令人费解,当即稍稍推开小慕容,笑道:“该问的还没问出来,怎么就来胡闹?”
  小慕容倚在文渊身上,软绵绵地说道:“马上就问出来啦!你……你先奖励一下我。”文渊伸指朝她额头一点,笑道:“你人在这儿,却 怎么问得出来?没来由地要什么奖励?”小慕容怡然自得,笑道:“不急,不急,一会儿我回去,什么都问得出来了。”文渊奇道:“你还真 胸有成竹,却哪来这等把握?”小慕容眼珠一转,笑道:“我替那两兄弟促成了美满良缘,料想他们心存感激,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渊愕然不解,道:“什么美满良缘?”
  小慕容便将柳氏姐妹潜入庄里,意图一会林家兄弟之事说了,自然也提及了自己一手策划的春宫好戏。文渊听罢,直是哭笑不得,道:“ 你这岂不是乱点鸳鸯谱?那两位柳姑娘思虑天真,未必当真对那兄弟有情,你……你可别害了人家才好。”小慕容笑道:“人家兄弟姐妹凑成 两对,佳偶天成,双宿双飞,分明是绝妙姻缘,我该算做了好事才是。那两兄弟若因此与我们化敌为友,更加妙不可言,要问什么都没问题。 偏有你这么爱操心!”
  文渊苦笑不已,摇头道:“真是胡来!”忽觉裤底一阵刺激,正给小慕容悄悄抚摸,血气大旺。只听小慕容呼吸加促,倚着他软绵绵地撒 娇道:“该说的我都说啦,那……该换我们来了罢?”纤纤玉指稍加挑拨,文渊裤裆里顿时坚实起来,反应激烈。
  自文渊失明以来,目不能见美色,从三位爱侣那儿得来的刺激自是少了许多,又因揭露韩虚清真面目一事,文渊实无心思与作乐,连日来 沉默时多,谈笑时少。
  虽有紫缘与他分忧解闷,却也还不能尽解烦忧。小慕容却是时时言笑晏晏,罕有愁容,此时更热情地挑逗自己,似乎没把日前那许多事端 放在心上。然而,文渊看不见小慕容的神态,却仿佛在她娇嫩和暖的胸脯底下,听见了一丝不安、紧张、甚而可说是恐惧的心跳。
  不只如此,文渊凭着敏锐的各方感觉,深觉小慕容心里藏着一个莫大的不稳情绪,与她种种诱惑自己的动作互相牵动,似有关联,就像是 为了消弭那股不安而做。文渊为之怔然,只觉那紧贴着自己的娇躯似有颤抖之意,突然醒悟:“小茵在担心的……是我啊!”
  文渊顿时明白,无论紫缘、小慕容或是华瑄,都已与他的心思纠缠牵连,再也不能各自分开。小慕容决非当真无忧无虑,她最担心的,却 是自己不能当真振作、因师门诸多事故而悒悒不乐。现下她种种求欢表现,非是为了纾解自己的情欲,却是为他而为,试图令他有所鼓舞。
  这诸多领悟也不过于刹那间在文渊脑中流过。但他这时身受小慕容的爱抚,却不禁起了感激之意,心道:“小茵为我付出良多,若还令她 为我牵挂,岂不当受天罚?韩非子曰:”颦有为颦,笑有为笑“,当真不错。我也该打起精神,莫让人担心了!”
  想到这里,文渊心神一爽,更不能辜负小慕容的好意,搂住了小慕容,柔声说道:“小茵,多谢你了。”小慕容微感错愕,道:“啊,什 么?”文渊在她耳朵上轻轻一吻,笑道:“没什么,待我来回报你的好意。”礼尚往来,也往小慕容下体摸索过去。即使看不见,也不难找, 湿得最透的那地方便是。
  当文渊摸着那湿润的秘境、手指轻轻戳动之际,但听小慕容颤声呻吟,轻喘声中,那不安的心跳忽地消失无踪了。
  自小慕容前去向林家兄弟套话,华瑄便一直坐立不安,一边希望小慕容早早带着好消息出来,一边又好奇她用何手段,以套得林家兄弟招 出韩虚清的巢穴。
  她在房里不住踱步绕圈,又担心起师兄向扬的安危来,一阵胡思乱想,始终不能安心。
  紫缘见她心神不宁,当即柔声道:“瑄妹,你也不必这么着急,一切等茵妹出来交代便是了。”华瑄状甚无奈,“嗯、嗯”地点头应声, 却仍踱来踱去地打转,喃喃说道:“慕容姐姐怎不快点?也好些时候了……”
  就在此时,隔壁厢房里忽然传来些许异声,似乎夹杂少女呻吟,听来颇为暧昧。虽然声音轻微,但是华瑄耳目灵敏,听得清楚,不觉一愕 ,眼见紫缘若无其事,并未听见,心想:“隔壁是文师兄的房间,这是怎么了?”心中狐疑,一溜烟便跑了出去。紫缘微微一怔,说道:“瑄 妹,怎么了?”
  华瑄跑到文渊房外,侧耳倾听。只听房中男女喘息、低沉交撞之声荡漾不绝,其中更传来小慕容娇艳缠绵的喘叫声:“再一点、再一点… …啊,好棒哦……啊……”
  耳闻此声,华瑄霎时满脸通红,蓦然间心中一急,想也不想便开门而入,大声叫道:“慕容姐姐!”
  这房中情致正在火热之时,小慕容仅着抹胸,柔弱无力地趴在张檀木几上,文渊自后抚弄香臀,裤带早解,深深缓缓地推送着。小慕容浴 汗喘息,娇嫩的脸蛋上满是飘飘然的神态,眼见华瑄进来,也只是稍添羞赧,喘道:“妹子,你……啊……先、先关门……”华瑄赶紧进房, 啪一声关上门,睁大眼睛、面红耳赤地问道:“慕容姐姐,你不是……你不是去问话吗?为什么……又在这边?”
  小慕容正被文渊弄得万分陶醉、欲仙欲死的时候,哪有余暇分神解释?
  只迷迷糊糊地喘道:“我……我问啦……所以才受不了啊、啊……”头一低,侧首贴在几上,声音更趋娇润:“啊、啊啊……”却全部剩 下兴奋的吟哦,没能回答华瑄质问了。
  华瑄转而望向文渊,急道:“文师兄!你……你也是!”文渊微微愕然,道:“我怎么了?”华瑄脸上一热,低声道:“你……你偷偷跟 慕容姐姐……”文渊苦笑道:“不是我偷偷摸摸,是你慕容姐姐急着要啊。”伸手往小慕容胸口抚摸一阵,笑道:“你还不知道她怎么套人家 话呢,可真是该罚!”说着奋力抽送一阵,只听连番滑润水声响起,两人紧密结合之处水珠争落,爱液不绝涌泄。
  小慕容随着文渊的顶弄前后摇摆,发丝散乱,宛若失神,脸上神情似满足、似不足,白嫩的脸蛋透尽绯红,湿润的双唇不住吁着娇喘,耳 听文渊挖苦自己,只觉正沉浸在绝大的幸福之中,心道:“他能高兴起来就好了,这才是我喜欢的……嗯……”突然浑身颤抖,原来是被文渊 进到了体内深处,触及了极端敏感的所在。小慕容忍不住大声呻吟,极其亢奋,但觉遍体酥软,灵魂若要向四面八方散去。
  文渊陡觉小慕容下体紧缩,紧裹着玉茎不放,也不由得有所反应,极欲将全身精力倾放而出,愈发奋力抽送,几令小慕容难以喘息。片刻 之间,小慕容已然不能自制,呻吟声紊乱不已,仿佛一阵紧促的娇泣。
  眼见如此情景,华瑄也难免心神摇荡,双腿不觉紧并起来,其间却似乎已有些湿润。她咽了咽口水,悄悄走近一点儿,低声说道:“文… …文师兄……”文渊应道:“嗯?”身子动作并不稍停。华瑄摸摸脸蛋,赧然说道:“等一下你跟慕容姐姐……做完,我、我……可不可以也 来一次?”
  文渊凝神一听,似乎听得华瑄心头悸动,透着强烈的渴望意味,不觉失笑,说道:“你也不让师兄休息一下,这么心急?”华瑄心中大羞 ,却因久久没能与文渊缠绵,不肯失却良机,依旧嗫嗫嚅嚅地求道:“可是我……我好想要嘛。”
  就在此时,小慕容娇躯一阵失控乱颤,“唔唔”几声低鸣,神情在刹那间透着失神的悦乐,柔美的肢体从绝顶亢奋的紧绷,慢慢酥软了下 来。文渊轻轻吁了口气,笑道:“累煞人也!”缓缓拔出宝贝,前端犹有残精。
  小慕容伏在桌上,唇间发出微弱的喘息,迷迷糊糊地道:“我……我快死了……好棒、好棒……”文渊将她横抱而起,笑道:“你也该歇 歇了,别要待会儿站不起来,怎么见人?”说着把小慕容抱到床上,要替她盖上被子。不料小慕容拉住文渊的手,虽然气力虚弱,神情陶醉, 娇声道:“我不要休息,我……我还要一次,再来一次。”
  华瑄急忙赶上前去,抢先抱住文渊,慌忙叫道:“不行,应该轮到我了罢!”
  小慕容眨眨眼睛,含笑看着文渊,柔声道:“喂,你……你还能来几次啊?干脆把紫缘姐一并找来,加倍热闹,岂不是好?”
  文渊在她头上轻轻一拍,笑道:“你真想累死我?以众击寡,胜之不武。”
  又轻轻搂着华瑄,道:“师妹,现下可不能再玩了,咱们还得去把林家那两兄弟的话给套出来。”华瑄哪里肯依,急道:“啊?可是…… 你都跟慕容姐姐做过了,为什么我就……”
  才正抗议着,华瑄忽觉腰后微痒,却是文渊正悄悄抚摸着她,不禁身子一热。却听文渊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待到夜里,师兄再同你陪罪 ……嗯?”华瑄心头扑通一大声跳,蓦地羞涩不已,有些恍惚地应道:“嗯,好……好罢……”文渊笑了一笑,在她唇上一吻,笑道:“师妹 好乖!”穿好衣物,先行走出房去。
  华瑄怔然良久,忽向小慕容道:“慕容姐姐,文师兄好像心情好多了,是么?”
  小慕容慵懒地卧在床上,笑意盈然,柔声道:“你说呢?”华瑄凝望着她,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你倒是开心多了啊。”
  过得半个时辰,小慕容与文渊一齐重回石室,验视局面。只见凌乱的衣衫散落一地,林家兄弟、柳氏姐妹两两纠缠,极尽缱绻。小慕容既 与文渊一番温存,心满意足,此刻看着四人情状,全然不起遐思,笑吟吟地道:“四位都已尽兴了罢?”
  林家兄弟看见文渊来到,先是一惊,意图遮掩柳氏姐妹的裸体,却见文渊双目俱阖,这才想起他早已失明。林秀棠紧抱着怀中少女,说道 :“慕容姑娘,你想问什么,尽管问罢。”小慕容奇道:“咦,是怎么了?我什么也没问啊。”林秀棣道:“纵然你不问,我们也得要说的。 关于那韩虚清的种种,我们兄弟俩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柳涵碧回望小慕容,脸上犹带云雨后娇羞之色,欣然说道:“慕容姑娘,我们已经把韩虚清是何等样人,跟他们说的一清二楚啦。”柳蕴 青也道:“是啊,是啊,我们呼延师姐被他害得好惨,是个天大的恶人。他们以前都不知道,现在可知道了,怎么能再帮着他?”林秀棠道: “不错!先父教我们立身处世,要以大义为先。”林秀棣道:“韩虚清此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们以往助纣为虐而不自知,今日得知真相 ,自当与此人不相来往。你们要对付他,我们还得拔刀相助呢。”
  小慕容笑道:“很是,很是!”眼珠一转,悄悄捏了文渊的手,颇为得意。
  文渊笑道:“两位林兄所言不错,足见深明大义。韩虚清为非作歹,天下共击之,能得两位相助,善莫大焉。”心中暗想:“他们当真知 道韩虚清干了什么?
  回心转意如此之快,自是两位柳姑娘口舌之功。古人有言:“娇妻唤做枕边灵,十事商量九事成”,果然大有见地。“
  于是林家兄弟偕同柳氏姐妹穿戴整齐,一齐随文渊、小慕容来到巾帼庄厅上。
  众人见林秀棠、林秀棣、柳涵碧、柳蕴青四人亲热异常,莫不诧异,这四人却浑然不觉,深以得遇佳侣为乐。
  石娘子当先谈起正题,问道:“两位林公子原属韩虚清麾下,如今弃暗投明,再好不过。如今向公子追踪韩虚清而去,连日未归,依两位 公子看来,韩虚清应当是躲到哪里去了?”
  林家兄弟互相对望,一齐思索。林秀棠首先答道:“韩虚清本来住在云南苍山,人尽皆知。说不定他是躲回去了罢?”石娘子道:“他大 事未成,想来不会就此打道回府。他在京城一带,没有巢穴么?”林秀棣道:“我们平日与瓦剌军同在,不得号令,不能擅离。若非韩虚清派 人过来,我们平常也找不到他。”
  听到这里,一旁的慕容修鼻中哼了一声,低声骂道:“说这些岂非全无用处?
  都是废话。“小慕容暗暗瞪他一眼,示意哥哥不要坏事。只听石娘子又道:”韩虚清找你们时,可有个经常会合的地点?“林秀棠道:” 这倒是有的。每当他要找我们,都在十王府街的一口井边碰面。“林秀棣道:”没错,城里人管那口井叫甜水井。“石娘子问道:”只此一处 ?“林秀棠道:”甜水井会面,是要我们去找他时。平常他对我们下令,也只派人到瓦剌营中通报一声。“林秀棣道:”韩虚清的几个亲信, 各有一个会面的所在,别人的我们可不知道了。“
  石娘子听罢,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韩虚清在京城一带的根基何在,颇难察见。不过要找到韩虚清人在何处,倒是有一条计策可 行,只是要请两位林公子帮一个忙了。”林家兄弟齐声道:“石庄主但说无妨。”
  石娘子微笑道:“这计策说来简单得很,但请两位回到瓦剌军中,别人问起如何平安无事,只说奋战突围便了。韩虚清的党羽受创甚钜, 势力大衰,知道你们回去之后,定然还会找你们调派事务。如此一来,你们便能伺机摸清韩虚清的动向,暗中回报我们,这就大功告成了。” 文渊听了,心中暗想:“原来如此,这说穿了就是用间之道,派个”内间“便是了。虽然简单,听来倒也实用。”
  此计一出,林家兄弟满口答应,说道:“没有问题,这事就着落在我们兄弟身上。”却听小慕容笑道:“石庄主这计策固然好,且容我再 来个锦上添花。”
  朝柳氏姐妹分别一指,道:“你们把两位柳姑娘一起带回去,就说是云霄派的人追击你们,反而失手被擒,韩虚清定然相信。如此一来, 四位暗中还可互相照应,岂不美哉?”
  这几句话说出来,林柳四人俱皆欢喜,齐声叫好。紫缘听出小慕容话中玄机,朝她微微皱眉,轻声道:“茵妹,你别净爱调侃人,人家可不知道呢!”小慕容嘻嘻一笑,悄声说道:“就是人家听了不知道,才有的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