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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1/06/20 05:10 / 12939 / 241
【小说】逍遥小散仙 精华
仙侠
玄幻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09:36

(第九回)雷霆怒鼓
  浊云下,昏暗中,一头血睛赤喙的巨大奇禽忽高忽低地疾翔,巧妙地避开一艘艘散开警戒的冲霄飞舟,掠向巨竹堡上方的庞大舰群。
  就在这时,巨竹堡上又有一片竹林燃起大火,遥遥映衬出巨禽背上数条人影的模糊轮廓,正是程石亦、楚纯与步盗翼三个。
  “真是神禽!载了三个人,却还能飞得如此疾迅。”程石亦忍不住赞道。
  “将军过誉,这头婴勺已近四百岁,体魄气力自是强健点。”楚纯微笑道,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足下的婴勺只是安安静静地飞行。
  “楚仙子谦虚哩。”旁边的步盗翼立对程石亦道:“这头婴勺绝对厉害,我曾见它跟一条快成精的大雪蛟斗,最后竟把雪蛟啄成了数段。”
  程石亦点点头,目视前方,面色凝重。
  前方的庞大舰群渐渐清晰,悬空列阵,纵横划一壁垒森严。
  步盗翼道:“我们先袭雷霆怒鼓还是轰天霹雳?”
  “雷霆怒鼓。”楚纯与程石亦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笑。
  楚纯道:“雷霆怒鼓距旗舰较远,防御应该相对较弱。”
  程石亦接道:“我们先砸雷霆怒鼓,倘有运气,抑或还能将轰天霹雳那边的守卫力量引来些许,到时我们调转矛头,趁乱再袭轰天霹雳。”
  “如此甚妙!原来二位早已胸有成竹。”步盗翼谦恭道。
  楚纯又道:“我们人少,最怕被困,万一有强敌纠缠,则由我来引开。你们不必恋战,只以破坏雷霆怒鼓为重。”
  程石亦即道:“还是由在下引敌吧。”
  楚纯微笑道:“将军有石狮仙兵,最宜群战,砸起雷霆怒鼓来,肯定要比我们快得多。至于诱敌琐务,将军就莫与小女子争了。”
  程石亦虽然想担揽凶险之任,但听她说得在理,只好道:“楚姑娘一切小心。”
  步盗翼心明自己能力远不如楚纯,也只得默允。
  鼓声愈来愈响,一浪浪潮水般撞击着众人心脏。待到近处,三人耳膜已给震得阵阵吃痛,然而眼前已顾不上这个,各自提运真气以抵御怒鼓声中的慑敌邪力。
  婴勺朝前疾翔,无声无息地掠近一艘位于舰群外围的冲霄飞舟,贴舷而飞。
  “上!”楚纯轻喝,纵身掠起,落到甲板上时,手中已多了把雪灿灿的宝剑,瞬见亮芒一掠,扑过来的两名邪甲战士长戟齐断,刹那间连盔带甲身首异处。
  “好锋锐的剑!”程石亦暗赞,与步盗翼几乎同时飞到船上。
  程石亦擎一柄钉齿泛耀着青芒的狼牙大棒,步盗翼则执一对形若龙牙的短戟,两人兵器齐挥,立又击倒数名冲来拦截的邪甲战士。
  三人定睛一瞧,见舰首的座基弩炮已给撤去,宽阔的甲板上摆放着二十来只无比厚重的大擂鼓,鼓身暗青,镂铸着怒容兽面及繁复雷纹,在每只大鼓后都立着个彪形鼓手,清一色精赤着上身,手执纹刻着符篆图案的粗巨双槌,正奋力敲击着鼓面。
  不消说,这便是七绝界恶名远播的雷霆怒鼓。
  “杀!”步盗翼厉喝,一马当先纵身扑上。
  程石亦却按住狼牙棒,单手结印低低颂念,旋见白雾弥漫,一只只通体符纹的石雕狮子从法囊中咆哮而出,直噬敌人。
  刹那间,甲板上人仰马翻。楚纯出手如电,然而方才刺倒几个邪甲,就已见雷霆怒鼓尽数被毁,鼓手无不东倒西歪血肉模糊,显是那数十只神情呆滞面容狰狞的石狮的杰作。
  步盗翼喝了声彩,一脚猛将滚到身前的一只雷霆怒鼓踢飞出去,有如炮石般撞破船舷坠入空中。
  程石亦星目四顾,叫道:“下一艘!”
  三人甚是默契,即从船上齐纵而起,朝最近的另一艘冲霄飞舟掩杀过去,楚纯的婴勺同程石亦的数十只石狮兵紧随其后,势不可挡地冲上船去。
  这时周围的冲霄飞舟已有所察觉,纷纷朝遇袭船只包围靠拢,迫近到数丈处,一队队手执长兵的邪甲纵身跃起,跳船增援。
  “那些石狮仙兵好生厉害!不单力大无穷且还会飞……”彩缤纷咂舌道。
  星天殿中,婀妍手把机关,一直用星天井栏鉴紧紧追踪着楚纯等三人的身影。
  “百宝娘娘乃三岛十洲无人不识的大仙家,炼造的甲兵自是了得,只可惜数量少了点。”土地乔三道。
  “这种仙兵必定耗料极珍,又岂能多造得了。”云谷子道。
  “咦……那几条影子是什么?这么快!”彩缤纷忽指着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紧张道:“好像有强敌来了!”
  婀妍也已发现,扳动机关,将圆台上方的庞大影像迅速调校。
  只见数个身影从尚于三、四十丈外的冲霄飞舟上掠起,凌空飞补过来。
  寻常的怒甲兵将绝无此能,就是擅长纵掠的邪尸也无法飞行如此之远的距离。婀妍将影像聚焦到他们身上,赫见这几人肢体五官或缺或残,个个奇形怪状丑怖无比。
  云谷子微侧首问:“这几个是谁?”
  在他侧后的夜影即答:“如没瞧错,当是虐部七残邪煞!”
  一只石狮重重地扑到雷霆怒鼓之上,张开可怖的大口朝鼓手噬去,倏闻金铁削石般的刺耳声响,身躯突地一分为二,一幅绘满诡异符纹的披风自断处撩出,披风边沿镶着一围寒芒闪耀的锋利软刃。
  程石亦一惊,猛又听旁边“砰”的巨响,急转头望,赫见另一头石狮的脑袋给砸得粉碎,石溅尘飞中现出一柄大铁椎来,紧接着一张似被重物砸坏的塌陷丑脸露了出来。
  “咄!”程石亦怒喝一声,提起狼牙巨棒奔雷般杀去。
  石狮仙兵乃百宝娘娘为助夫君云州平叛而亲手炼造,不但耗料珍罕,还极费工夫时日,自是宝贵非常。程石亦今趟奉命援助婀妍夺取巨竹堡,程兆琦只拨给了他五十只。此前在夺回巨竹堡一战中已损失了十七只,没想这一眨眼间又痛失两只,怎能教他不恼。
  只闻砰砰大响,火星跳溅,程石亦已同塌脸邪将交手数合,两个皆使极重兵器,这一轮猛烈硬撼,声势无比骇人。
  乱战中突然间寒芒一闪,有条影子斜里蹿出,直袭程石亦下路。
  程石亦正全力拚杀,回防不及,左边大腿护甲骤然破裂,暴出一蓬血花。程石亦挥棒怒砸,影子凌空拧扭,竟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堪堪避过,瞬又缩做一团鬼鬼祟祟地飞滚开去,赫是个没有下肢,脑壳还缺失了大半边的丑怖怪物。
  步盗翼眼角掠见程石亦受伤,惊觉来了强敌,正欲奔前援手,孰知旁侧烈风袭至,骤给一个十指如钩的邪将紧紧缠住。
  “那些石狮好像是这小子使唤的,先废了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方落,突闻厉啸破空,几道隐于昏暗的乌光直掠程石亦。
  程石亦抡棒迅格,“叮叮”数声击飞六颗弹丸,然却未能全部防住,只听“噗”地闷响,左边大腿上又标出一股血箭,就在先前伤处附近,显是袭击之敌极其阴毒,欲令之伤上加伤。
  “丸子上刻有碎骨符,痛吧?”一个手执弹弓的邪将飘立于船舷之上,口中阴阴怪笑,两目翻白,赫是有眼无珠。
  “七残邪煞!”船头的楚纯心头一凛,人已飞仙般纵起,抛下前方堵截的大群邪甲,迅朝程石亦飞去。
  程石亦勇烈非常,素是遇强愈强,此际身陷重围,腿上还嵌着颗歹毒弹丸,竟然毫无惧色,口中更是一声未哼,真气提处,棒上的根根狼牙青芒吐溢,于昏暗中灼亮如炽。
  “很好,愈顽强吾等便愈爽心。”一个手持双钹,两侧无耳的邪将缓缓飘落到甲板上。
  “老子最喜欢看人垂死挣扎啦,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一刀一刀地割……”又一个手执着长短双刀的无鼻邪将现出身来,从后方封死了程石亦的退路。
  就于此刻,众邪煞骤感寒气扑袭,眼前白影飘掠,诡捷如魅。
  众邪煞一惊,纷纷急起迎击,但闻怒喝惊叱声此起彼伏,显然有人吃了亏。
  “七残邪煞,也不过尔尔嘛!”楚纯轻笑,云步收缓,现出绰约身姿来,手中宝剑已染了血,只是锋刃无比薄滑,眨眼间便滴淌得干干净净。
  没脸见人怒吼一声,倏挥巨椎将近处的一个邪甲战士砸飞老远,原来塌陷的右颊至耳边给划了道极长口子,奇的是涌出的鲜血竟已凝结成冰。
  立于船舷上的目中无人好了些许,只是衣甲给割破了几道口子,惊魂未定间忽感胸腹处寒气透体,抵头一瞧,原来衣甲上的汗渍已结成了薄薄的冰。
  而手握长短双刀的沆瀣一气冠发披散,腹部染红了大片,血水也是凝结成冰,显然伤得最重。
  没脸见人往脸上一抓,哗啦啦扒下血液凝成的冰渣子,惊怒交集道:“这娃儿使了什么妖术?”
  七残邪煞一齐盯住了楚纯手中的剑,见冰亮的剑身隐隐有纹,如山如雾,笼含着缕缕似有若无的寒烟雪气。
  “好剑。”天残地缺面肌牵动,森然道:“此剑可有名字?”
  “千山雪。”楚纯淡淡应,清冷如手中宝剑。
  七残邪煞脸色微变,两袖清风道:“此剑乃辟邪宫之物,你是雪羽仙什么人?”
  “怕了么?要打继续,啰嗦个啥!”楚纯冷冷道。
  沆瀣一气骤然提气,登将腹部冰血震得四下散碎,沉声道:“我真元好像损了,贱人那剑克我们的。”
  没脸见人闻言愈怒,恶狠狠道:“辟邪宫蜀山派没一个好东西,待我锤烂这小婊子,再把那剑砸了!”
  “鼎鼎大名的七残邪煞也怕一把剑么?我瞧还是改个名号,叫做七只猫儿好了!”楚纯一脸轻蔑,她接连讥诮,只盼能将眼前强敌激怒绊住。
  众邪煞果然大怒。他们被七绝魔君收服之前,已是地界各霸一方的大魔头,不知击败过多少名道圣僧,如何吃得下这等嘲辱,当下各施邪技,齐扑过去。
  楚纯拖剑游走,偶尔横削斜刺,招招蜻蜓点水稍沾即退,身姿步法曼妙胜仙。然她表面看似轻松,实则不敢丝毫大意,心知一旦给绊着陷住,自己纵有神兵法宝也敌不住这七个魔头的合击。
  程石亦与步盗翼皆明楚纯的苦心,趁隙急袭船上的雷霆怒鼓。二十余只石狮分头扑噬,很快又将一船雷霆怒鼓击溃砸毁。
  “你们走!”楚纯低唤,从程石亦身旁飘掠而过,又朝追来的众邪煞各喂了一剑。
  程石亦迟疑少刻,心中一硬,终率石狮仙兵朝另一艘冲霄飞舟杀去。
  步盗翼亦明当前轻重,一咬牙随后跟去。
  “这娃儿在耍诡计!”两袖清风突然叫道,披风改削为卷,顿见大片符纹舞动,道道蕴藏吸扯之力的暗流纵横吞吐。
  楚纯飞步疾退,曲如波漾轻似雪飘,险象环生地逃离了险地。
  “她在这里与我们纠缠,是想让同伙去偷袭雷霆怒鼓!”天残地缺也猛然醒悟,双钩一收守在胸前,放弃了追击。
  “管他娘的,老子今日定要将这贱人砸做肉泥!”没脸见人狰狞咆哮,聚将功力提至极限,大铁椎狂轰猛砸,迅烈直如奔雷,却连楚纯的衣角都没沾到。
  充耳不闻心中暗凛:“这娃儿敢情真是雪羽仙门下?剑技身法皆好生了得,我等七个竟然困不住她!”
  “蠢物!只怕你没这本事。”楚纯笑道,边逗边退,倏的一剑反刺,正中没脸见人额角,只是这一剑刁巧捷疾,力道却是有限。
  没脸见人满脸是血,眼睛也给糊了一边,但伤得并不算重,然而他于七煞当中脾气最为狂躁,顿给撩惹得暴跳如雷,怒吼死追。
  充耳不闻眼珠子一转,忽沉声道:“大将军再三嘱咐我等守护雷霆怒鼓,岂可误事,你们收拾这娃儿,我去对付那些石狮子!”话音方落人即拨起,就朝另一艘冲霄飞舟掠去。
  楚纯心头骤紧,一个闪纵摆脱没脸见人地追击,飞步急追充耳不闻,叫道:“未分高下,休想逃走!”
  充耳不闻这时已掠至船舷,看似不慢,实则不快。
  楚纯素是机警缜密,心中蓦尔生疑,左臂微抖,一条雪似的长绫悄从袖内滑落。
  果不其然,待她追至极近,充耳不闻猛地旋身回击,手中双钹电般削劈。
  楚纯已有防备,当即提剑封格,岂知充耳不闻阴毒一笑,骤将双钹向内收合,重重一拍,骤闻“锵”的锐响,楚纯暗叫不好,脑瓜里边已似给什么重物狠狠地斫了一记,神智蓦地模糊,于空摇摇欲坠。
  充耳不闻这一对大钹并非寻常兵器,乃魔界异人所授,上刻邪音魔律之符,声能破魂碎魄,他这全力一击,距离又是如此之近,楚纯自是难逃毒手。
  其余邪煞大喜,四下飞扑过去。
  “糟啦!”彩缤纷盯着影像惊叫。
  星天井栏鉴旁的婀妍也花容失色,就于此刻,倏见影像光芒大亮,一抹白气飞纵而起,瞬朝四面八方甩荡开去,疾扑而至的众邪煞突然变得极慢,仿佛跃入了看不见的大海之中,紧接着不知从何而至雪花飞溅舞掠,赫将七残邪煞全都掀卷开去。
  楚纯缓缓落回甲板,一手扶额软软跪地,但见皑皑白雪凭空而降,竟将周遭铺得莹白一片,美丽而奇诡。
  众邪煞又讶又怒,正欲再击,忽然发现肤发衣甲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薄冰霜,阵阵彻骨奇寒透体而入,可怕的是当中似有什么正在向各处脉络穴道迅速侵蚀,无不骇然变色,纷纷急提真气抵御化解。
  唯独没脸见人悍然不顾,提椎就朝楚纯冲去,蓦感真气凝滞,愈觉冰寒刺骨,周身血液似给凝结,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小贱人!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没脸见人怒极咆哮,塌陷的丑脸因扭曲更加狰狞可怖,一步步逼近萎顿于地的女孩。
  楚纯依旧垂首扶额,仿若不知。
  星天井栏鉴旁的众人皆把心脏提到了嗓眼。
  没脸见人走到楚纯跟前,强提真气,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大铁椎……
  就在此刻,楚纯忽然扬起左手,垂挂腕上的雪似长绫倏似长眼般飞卷住没脸见人的足踝,兰指勾紧轻轻一扯,跟前的魁梧身躯登时轰然倒下,重重地摔跌在甲板上,紧接“砰”的一声巨响,却是大铁椎将宝瓶竹做成的甲板砸破个大坑。
  没脸见人挣扎爬起,尚未站直,猛感一股不知何时占领了丹田的极寒向上冲出,飞速侵入各处腑脏,继又夺路直奔心脏与天灵,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七绝宝鉴当中有诡绝的复元秘术,名曰《补筑精要》。对于修习了七绝功法的人,就是受了极重的伤,乃至是肢残体缺,都有救回并修补完好的可能。
  七绝界有数十名深谙此术的专职术士,六大长老中的不死邪医鲍居年更是炉火纯青超凡入圣,因此七绝界中人向来不太惧怕受伤。
  但这些有个前提,就是不能彻底兵解或神魂俱灭。
  “不!”没脸见人只来得及吼出一字,半站起的巨躯忽然完全僵硬,紧接着失去真气与热量的躯体各处开始迅速凝冻结冰,转眼就变成了一具通体灰白的冰雕。
  这时,楚纯抬起了头,雪靥上已有了淡淡的血色,轻叹道:“中了我的天外雪魄绫,居然还不立刻运功相抗,你这不是自寻绝路么。”
  她缓缓立起,纤俏玉手朝跟前的冰雕轻轻一推,冰雕缓缓倒下,在触地的刹那间摔砸成千百块残冰碎渣,然却非同寻常冰雪那般白色的,通透的。
  而是污秽的、深浅不一的红色。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09:54

(第十回)三首邪姬
  “哇!好恐怖!楚纯姐好厉害!她手里的法宝便是天外雪魄绫么?”彩缤纷拍手欢呼。
  婀妍轻吸了口气:“果然威力惊人,不枉她在虚照境辛苦了这么久。”
  “此物是她自己炼造的?”云谷子微微动容。
  婀妍点头,道:“那绫原是她的兵器,乃雪鳞鲛绡与冰蚕丝织就,其上更蓄有从天外海各处绝峰深川采集的万年雪魄,本就是非凡之物。后来她又在虚照境找到一种别处没有的奇异冰髓,不单入火不化,所蕴灵力竟与她修习的功法无比般配,心生灵感异想天开,遂将兵器炼做了法宝。”
  云谷子叹道:“雪羽仙才学艳绝,当年如非突然出走,今时或已是辟邪宫之主。想不到她女儿竟亦如此了得,小小年纪便能炼造出这等集神兵上宝为一体的妙器。”
  “我师尊也赞她是可造之材。”婀妍道。
  众人皆知婀妍师尊凌霄士乃妖界的一代宗师,才学卓绝,精通三岛十洲百家术数,圣尊级的高人。得其一赞,殊是不易。
  “咦,那是什么?”彩缤纷忽指着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昏黑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抢眼的白影,正急速地飞扑向楚纯所在的冲霄飞舟。
  婀妍调校机关,迅将视角拉近,神情骤然凝重。
  “是头……白色的大老虎耶,上面好像有人?”彩缤纷睁大眼睛。
  婀妍轻轻吸了口气,以不太确定的口吻道:“狄三首?”
  “金睛卧雪兽。”夜影沉声道:“没错,是三首邪姬。”
  没脸见人的彻底兵解大大震撼了其余六煞,虽皆惊怒无比,却一时不敢贸然再攻。
  楚纯也不着急,心知这边拖得越久,程石亦与步盗翼那边能做的事情就越多。
  六煞已将身上的诡奇寒力完全逼净,再度围住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他们小心翼翼地慢慢迫近,有如恶狼环伺。
  楚纯静静伫立,只垂目望着自己手中的剑。
  忽然间,她似感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但见白影一闪,有个庞然大物已从空中飞扑而下,轻轻巧巧地落在她前方丈余之处,但是运载数百兵将而稳似平地的冲霄飞舟却整艘船身猛然一沉。
  楚纯定睛瞧去,眼前赫是头巨如犀象的大虎,通体雪白,四肢如柱,双目中的睛瞳竟然是灿澄澄的金色。再往上看,虎背跨坐个绝色女子,但见眉黛眸亮,鼻挺唇俏,脸庞略为削瘦,轮廓宛若刀斧凿出,无处不是棱角分明。
  她头戴骷髅银盔,身披龙麟锁甲,单手提着一柄与她那倩俏身材全然不匹配的宣花巨斧,另一手持兽面牙脚盾,背后交叉负着两把利刃弯钩,腰间还缠挂着一对镂刻符文的流星飞锤,神采扬越威武极绝。
  楚纯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心脏便急速地剧跳起来,便是调息凝气亦无以抑制。
  相对于白虎,这女子的身躯委实显得有些倩俏娇小,然而她却完全盖住了白虎的威煞,惊人地迸发着如山压力及犀利得有如她手中巨斧的杀气。
  “狄三首?”楚纯异样艰难地吐出三字。
  三首邪姬点了下头,神冷气傲地问:“你叫什么?”
  “楚纯。”楚纯应,惊讶地发现她的容貌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换,虽俱艳丽,但确确实实与原先明显不同。
  三首邪姬歪头想了会,咕哝道:“没听说过。”
  楚纯不再言语,蓦尔惊觉自己正在往手中的千山雪拚命贯注真气。
  “废物!七个男人竟收拾不了一个小姑娘。”三首邪姬朝六煞轻啐,望向甲板上的碎冰残骸,声音突然变成了另一样:“居然还搭上了一个,你们不如去买块豆腐撞死吧!”
  天残地缺嗫嗫争辩:“这贱人修习的似是辟邪宫一脉的功法,恰巧克制我等,又有极厉害的法宝……”
  “闭嘴!”三首邪姬喝。
  六煞立时噤若寒蝉。
  “辟邪宫又如何?待我哪日闲下来了,就上门去把他们一股脑挑了!”三首邪姬轻描淡写道。
  六煞没谁接口,似是连气都不敢大喘。
  “嗯,剑不错……那条带子也可以。”三首邪姬瞧着楚纯,声音面容又已变换,不但眉目非同,神采也各异,时娇妍,时妩媚,时妖娆,诡异之极。
  楚纯眼观鼻,鼻观心,极力抑制周身的战栗及立即出手的冲动。
  “不过,你以为你能接我几招?”三首邪姬笑道,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屑。
  因有楚纯缠住七残邪煞,程石亦及步盗翼如入无人之境,率领石狮仙兵再又连毁数船雷霆怒鼓。
  两人杀至另一艘冲霄飞舟,心头蓦然莫明凛悸,就在此刻,猛闻一声沉闷鼓声,冲在最前方的一只石狮仙兵骤时形廓模糊,尚未瞧清,倏见石狮解成了齑粉,给空中的大风一刮,化做纷纷扬扬的灰白尘土,眨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大惊,齐刹脚步朝前望去,只见两排雷霆怒鼓前立着个高大身影,肩、胯、肘、膝等处裹着尖刺铠甲,赤着两只如扇大手,巨首上的一对细小环眼正怒目而视。
  在他身前摆放着只比其他雷霆怒鼓大了近倍的巨鼓,鼓皮漆黑,鼓身雕刻着兽面与雷纹,鼓沿镶嵌一圈形色各异的奇石。
  “雷尉!”步盗翼吸了口凉气。
  “既知吾是何人,还敢前来受死!”雷尉怒喝,巨掌骤往鼓面上一拍,又有一只石狮给闷雷似的鼓声震做齑粉。
  程石亦大怒,疾提真气,提起狼牙棒朝前掩去。
  “将军小心!”步盗翼急呼,挥戟击倒数名从旁侧扑至的邪甲士兵。
  雷尉环眼一眯,高举巨掌再次重重拍下,发出“砰”的闷响。
  侧后的步盗翼也没觉得声音有多响,然而首当其冲的程石亦却感一个霹雳在印堂炸开,身子竟似给一根看不见撞城槌猛然撞着,饶他功力了得,未给击飞,但奔雷般的攻势也戛然而止,凝固般定在雷尉近三丈处。
  “不错!”雷尉冷哼一声,另一掌也拍砸在鼓面上。
  程石亦只感脑海一空,五脏六俯俱似颠倒,护体气劲完全瓦解,口中哇的一声喷出血来,下盘浮动,却已无力移动分毫。
  步盗翼见势不妙,急奔上前救应。
  “好好!再接本座一记!”雷尉神情狂厉,鼻口大力吸气,原本就坟耸的胸膛高高鼓起,这次双掌并举一齐砸落。
  只听“砰”地裂响,程石亦胸口的护心镜炸碎做千百片,整个人有如惊涛中的小舟远远抛飞出去。
  奔至的步盗翼不过稍给波及,登亦衫袍破裂摔跌开去。
  原来雷尉此鼓名曰:雷霆之怒。乃七绝界高人炼造的一件异宝,以雷蛟之皮为鼓面,沿嵌雷公石、霹雳矶、雷蛤蚧、雷磁髓……雷符石等二十四种雷相宝物,已是非凡神兵,再配以七绝宝鉴中的怒之绝发动,更是威力绝大,在天庭两次讨伐七绝界之役中,曾数度与雷府诸神交手,互有胜败。
  程石亦虽得家传神功,修为扎实,但仍远不足以抗衡。
  “能顶三击方溃,算是个人才了!只可惜你毁吾界这么多雷霆怒鼓,饶你不得!”雷尉满面狰狞,口中念念有词,旋见人鼓冉冉升起,直如天界雷君俯视大地,气机紧锁躺卧在船首的程石亦,就要赶尽杀绝。
  就在这时,猛听一声浩荡龙吟,一条巨大而丑怖的血赤恶龙突然从船首暴起,大张巨吻猛噬过来。
  “哪里来的妖龙?”雷尉一惊,急朝旁侧闪开,恶龙一噬落空,巨躯拧扭,张牙舞爪回首又扑。
  雷尉这才瞧清是条周身没有丝许皮肉的骷髅骨龙,身躯之长竟达三十余丈,蓦感威煞如海掀至,真气一挫身势顿滞,躲避已是不及,当即提尽真气,击鼓硬拚。
  只闻“轰”地巨响,骨龙扑势骤滞,巨首给强大的雷音震得微微一歪。
  雷尉心中一喜,蓦感肩腹剧痛,低头瞧去,赫见身上不知何时给破开了几道既深又长的大口子,鲜血正涌溢而出,原来已给骨龙的犀利爪劲隔空伤着。
  他惊怒抬首,又见骨龙身上牵拉着一只骷髅车子,车上立一锦袍少年,剑眉星目秀逸神俊,左手持一面雷纹牙脚盾,左手提一条电芒缭绕的长链,煞是威武。在他身后,还飞随着一员四翼妖将,却是状极悍恶。
  不消说,来的正是崔小玄。他一眼瞥见躺卧船首的程石亦,不禁大惊,一指雷尉,厉喝道:“把这家伙宰了!”
  骄烈即应一声,立时现出本相,凌空化做一条背生四翼七、八丈长的橙赤色大蛇。
  邪邪则是一言不发,蹦蹦跳跳就朝雷尉舞去。
  骄烈似乎不愿与它同行,拖着长躯斜里朝雷尉飞去。
  “鸣蛇!”雷尉环目圆睁,万料不到此处怎会突然出现这种极其罕见的可怕妖物。
  这时邪邪已绕着雷尉自顾自地跳起舞来,姿态奇异诡谲莫明。
  雷尉却是看不见这近在咫尺的怪物,心头忽感一悸,三魂六魄皆俱浮动,周身真气灵力亦阵阵发虚,不禁骇然,两眼死死地盯着绕身游走的丑怖大蛇严阵以待,还道是这妖物在施术作怪。
  赤蛇瞪着死气沉沉的邪眼与之恶狠对峙,突似阴森一笑,调头直扑下方的冲霄飞舟,橙赤长躯骤然灼亮,照耀得四下如同白昼。
  雷尉猛感异样,一浪炙热竟似从身体深处掀迸而出,由内至外袭卷各处,急忙运功相抗,却听船上一片惊呼惨叫,低头望去,赫见冲霄飞舟上的雷霆鼓手及邪甲将士纷纷抓心挠腹苦痛万分,倏地肤甲通红,一个个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片刻尽成焦灰枯骨。
  “这是什么妖术?”骄烈的下马威令得雷尉面色大变,直至此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种传说妖物的恐怖。
  小玄从骷髅龙御上纵出,飞落到冲霄飞舟之上,扶抱起程石亦,大声呼唤:“程将军!你怎样了?”
  程石亦口中咯血,好一会方才认出他来,含糊不清道:“崔兄弟……莫要管我……快去毁掉那些……雷霆怒……”
  “将军只管放心,那些杂碎一个都不留!”小玄用力点头,痛急满面。
  程石亦又呛出一鼻鲜血,昏迷过去。
  小玄迅从如意囊中取出本门的疗伤丹药,撬开程石亦唇齿慢慢喂下。
  “伤吾兵将!老子轰死你们这两条小蛇!”雷尉的怒喝声破空荡至。
  小玄霍然转首,怒目盯住在空中给三妖围困住的雷尉,咬牙彻齿道:“竟敢伤我家大舅子,你死定了!”
  作者后记:再次向一直支持本书的读者及河图公司深表歉意。本书中断的原因已有许多人间接知晓,实是难以启齿,而且我明白,对于热爱本作的读者,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是苍白的、不可接受的。这两年来,喝醉的时候越来越多,半梦半醒间,每每会牵挂着一个未曾完结的故事,一个未曾做完的梦。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牵挂愈渐强烈,某日终于明白,原来放弃《逍遥》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这里特别感谢罗森兄给予重续的平台,还有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别无所报,唯写精彩。
  《逍遥小散仙》第十一集完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0:48

卷十二:大决战  第一回、仙邪会
  “崔公子,你怎会在这里?”步盗翼踉踉跄跄撞过来,瞧瞧小玄又望望空中,满脸讶色。
  在如潮滚涌的浊云秽雾间,除了一脸狰狞的雷尉,还有一条长达三十余丈的血色骨龙及一条七、八丈长的四翼大蛇在蜿蜒游弋,情状无比诡异震撼。
  “我刚从谷外回来。”小玄含糊应,见其衣袍破裂嘴角溢血,显然也伤得不清。
  “程将军如何了?”步盗翼问,自己猛地咯了口血。
  “你能走么?”小玄却道。
  步盗翼点点头,只道还要再战,毅然强提真气,喀喇一声,背后突然暴出一对长达丈外的翅膀来。他乃飞马成精,这对翅膀正是他本形之物。
  “随我来!”小玄叫道,抱起陷入昏迷的程石亦,纵身飞向骨龙牵拉的骷髅龙御。
  步盗翼大是诧讶,双翅扑拍,紧随其后。
  骨龙与小玄灵犀相通,立时飞来接应。
  两人一前一后跃入骷髅龙御,小玄将程石亦放好,对步盗翼叫道:“你且照看程将军,抓紧了!”
  “好!”步盗翼应,两手执戟,一臂揽护程石亦,另一边用戟扣住座沿把手。
  小玄怒容满面,心驭骨龙风驰电掣般朝雷尉冲去。
  雷尉正给邪邪阴扰得心神不宁,见状一凛,急击宝鼓迎拒,却见冲来的妖龙又是不闪不避,直直就撞入雷音之中,冲势竟然只是稍稍一滞,眨眼就扑噬到跟前,大惊之下急朝旁闪,不想劲风贯面,却是妖龙的巨尾雷霆万钧地横扫过来,避之不及急擎巨鼓硬拼格挡。
  只听一声大响,雷霆之怒上炸出团耀眼光亮,紧接丽芒滚闪,却是给砸崩了颗雷符石,而骨龙巨尾给高高弹起,罕有地发出一声嘶吼,似也吃了亏。
  雷尉抱鼓跌退,翻腾滚涌的气血尚未得缓,又见四翼大蛇从另一侧飞扑过来。
  雷尉胡须戟张,猛击宝鼓阻击迎抗,然而所发雷音暗弱虚闷,威力大不如往时,连发的怒雷邪音竟然遏阻不住妖蛇,一时险象环生,连连败退。
  骄烈扑拍四翼衔尾追击,如影随形地扑噬绞锁,亦不知施展了何等妖术,身上并无光芒照耀,但过处云雾皆俱无端白亮,仿佛有光热自内透出。
  “这一龙一蛇所发的威煞如此厉害,以本座之定力,竟还给减损过半功力!”雷尉瞧不见邪邪,心中大为骇讶,殊不知功力之所以剧减,乃是一直在周围游绕而舞的妖物所致。
  邪邪乃万魅之后与洪荒妖物雍和私媾而产,天地独一,迥异寻常,不但能窥食梦魇,更善扰慑魂魄,而它形态特异,绝大多数人目不能见,是以每每困敌于无形。
  小玄挥链御龙,继续围攻雷尉。他虽能瞧见邪邪,却感莫明其妙,心中纳闷这古怪家伙怎么只顾跳舞而不攻杀敌人?当真没用之极。又忖眼前敌将功法不过寻常,先前怎么能将程石亦伤得如此之重?
  雷尉手忙脚乱,然却煞是悍勇,兀自咬牙强撑,邪门的是,不知怎地体内忽尔莫明炽热,似有烈焰燃烧起来,惊乱间又见周围浊云纷纷亮起,转眼通红如霞,倏地变成了团团猛烈燃烧的火云,心中方叫不妙,已给内外夹击的可怖灼热炙得五内如焚发焦皮烂。
  “滋味如何?我这条小蛇可够你玩!”四翼妖蛇血信甩舞口吐人语,僵滞丑怖的蛇首现出一丝狞笑,长巨的身躯于火云中时隐时现翻腾出没。
  雷尉身陷滚滚烈焰,拚尽全力击鼓相抗,哪里还有闲暇出声,蓦又一道艳极紫电斜里劈至,却是小玄挥链击来,正中其面。
  雷尉惨号一声,只给缚魄链上的怪电殛得魂飞魄散,护体气劲竟然形同摆设,刹那间斗志尽失,捂面抱鼓死命撞出合围,疾往远处逃去。
  “敢伤我家舅子,岂容你逃!”小玄怒喝,挥甩电链,驾驭骨龙紧追不舍,骄烈与邪邪一左一右跟随其后,游弋舞蹦各具奇姿,速度未慢分毫。
  
  楚纯沉默伫立,静如一潭冰封千年的湖水。
  然而这只是表面,尚未交手,她的信心竟已开始动摇,不禁暗自悚讶。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楚纯天资过人,修为已远超寻常的同辈散仙,又怀神兵妙宝,素来甚是自信自负。
  “你……害怕啦?”三首邪姬睨眼轻笑,似乎窥破了她的心境。
  “啰嗦什么,孰强孰弱打过便知!”楚纯沉喝,眼角瞥见,四下合围的六煞正悄然逼近,蓄势欲击。
  “嗯,还算有点斗志,莫要叫我们失望才好。”三首邪姬缓缓道,突地“嗯哼”娇叱,柳躯一摇,瞬闻霹雳震响,诡变横生,遽化做了个三身三首的邪物——却是三张眉目不同的花颜,三具自腰而分的柳躯。
  正面身首披盔戴甲,掩着窈窕俏躯,手擎一柄大的夸张的犀利巨斧,名曰“天妒”,乃昆吾石髓所铸,蕴蓄莫大邪力;左侧身首束腰裹袍,绷着玲珑线条,双手分执一长一短两把利刃弯钩,长者名曰“怨妇”,短者名曰“毒舌”,也为异铁铸造,最是锋锐刁毒;右侧身首罗绕霓裳,袒着粉肩藕臂,左手持兽面牙盾,名曰“妒魁”,右手提流星飞锤,名曰“噬心”,皆镂刻邪符异录,乃七绝界炼器大师打造。
  这三具身子青辉撩绕,呈熊熊焰状,模样比先前愈加威武慑人。
  星天井栏鉴前的彩缤纷睁大眼睛,咂舌道:“她这法相好生唬人,手上兵器无一不是厉害家伙,只怕那个上界的恶哪吒亦不过如此!”
  “此非法相,而是本相!”云谷子缓缓道:“据传三首邪姬一生下来便是如此,先前的一身一首才是她的法相。”
  彩缤纷愈发诧讶,喃喃道:“一生下来便有三个脑袋三个身子?这不是怪胎么!”
  “听闻……”婀妍忽道:“她是当今七邪界唯一将妒之绝练臻第九重天之人?”
  “没错。”夜影语气十分确定。
  星天殿中一时静了下来。
  七绝界之所以在七绝魔君殁后还能立足于诸界,无非是因为七绝宝鉴中有许多震天撼地的绝学,除了七绝霹雳这等诸界痛恶的极绝邪功,蜮魇引这类能蛊惑神佛的诡异秘技,还有“怒、欲、妒、恨、虐、傲、贪”七大根本功法,所倚者,便是天地间七种万世不绝的邪恶,皆有独异玄通,各分九重天,但凡修炼至极,便能屠魔弑神纵横诸界。
  而七大根本功法皆为初易后难,越是往后便越发难以修炼。
  譬如聪慧若碧绮绮的欲之绝仅只修炼至六重天,身为大司祭的碧怜怜的欲之绝亦止步于八重天。至于能将妒之绝修炼至九重天之境的,除了已殁的七绝魔君,七绝界中便唯独这个三首邪姬了。
  “为了有趣点,让你先走三招如何?”三首邪姬正面的花颜微笑道。
  这一句轻易便击溃了楚纯的极力按捺,她深吸口气,一星耀眼银光倏自她剑尖亮起,旋而莹白隐闪,又有朵朵似有若无的雪花飘聚到剑身之上,千山雪冰凝雪淬般越发明艳。
  三首邪姬冷眼瞧着,傲色以对。
  楚纯倏如飞仙纵起,手中的千山雪骤然化做了一道疾掠的亮丽银光,终于出击。
  这一击凌厉异常,非只疾迅,更工刁巧,银光矫如惊龙,轨迹交错变换,令人无从判断最终的落点。
  六煞悚然一惊,虽知楚纯的目标并非自己,却皆急朝后退,全神防备。
  三首邪姬依然纹丝不动,直待白光掠至咫尺,正面的身首方才单臂提斧,不花不哨地随意一格。
  楚纯只觉一股大力传来,攻势顿溃,不但剑锋给荡开,身势也骤给带得斜里走歪,一时空门大露,急忙旋躯卸劲,凌空数转远远飘飞开去。
  三首邪姬只淡然地望着她,并无半点趁势追击的意思。
  犀利无匹的一招竟然就给这么简简单单地消弥无形。
  楚纯心头骤沉,虽本未对自己的第一击抱有多大的期望,可是怎也料想不到对方破解得如此轻松。她定了定神,蓦地翩步飞空,玉腕抖处,旋见霜雪飞舞满天剑光。
  周围的六煞只觉冰风袭面极寒透骨,加之没脸见人给惨怖兵解的前车之鉴,更是不敢近前,各自运功相抗紧守家门。
  只听楚纯一声娇叱,漫天的霜风雪光倏地汇做一匹径达丈逾的粗巨冰瀑,如天河倒挂般照三首邪姬兜头罩落。
  这一招名曰“九天冰瀑”,乃辟邪宫剑技中的绝学精华,再贯以专克邪秽的天华真元,剑势疾厉超凡。
  如说前一击还有些许试探之意,那么此次已是倾力出击。
  三首邪姬却是依旧不慌不忙,左侧的花颜轻哼道:“我来。”然后抬臂轻描淡写地挥钩一挑,如同点中了罩门,似裹夹着千顷冰雪的一击戛然而止,浩大声势冰消瓦解。
  楚纯远远飘开,三首邪姬则如钉原地,人与坐骑依旧未移分毫。
  这一合楚纯明显落于下风,六煞趁势欲击,蓦闻三首邪姬一声冷叱:“别动!谁插手我废了他!”
  六煞立时齐刹脚步,再无哪个敢往前挪半步。
  楚纯落地,秀靥苍白,酥胸口心微微起伏。
  “还有一招,耍厉害点的来。”三首邪姬右侧的面容朝楚纯叫道,模样又不同其他两个,妖娆浅笑冶艳绝伦。
  楚纯脸色由白转冰,垂下右手捏握的千山雪,缠于左腕上的柔软天外雪魄绫开始缓缓游动,先是绕臂蜿蜒,接又绕躯盘舞,少刻,不知从何而来的瓣瓣雪花再度凭空而现,相约般飘飘荡荡地凝聚到绫带上,状极瑰丽。
  三首邪姬左右两首齐转,三张面容上的六只眼睛皆俱盯住那条柔弱似烟的绫带,神情居然第一次凝重起来。
  楚纯抬起柔美左臂,如风中娇兰般缓缓展扬,天外雪魄绫似有生命般活了起来,飘荡着蜿蜒着徐徐袭向三首邪姬。
  “这么冰的气息,挺罕见哩……”
  “嗯,里边还夹杂着别的东西,好象挺讨厌……”
  “依我瞧,我们没必要硬接……”
  三首邪姬各首轻松调笑,眼睛却紧紧盯着飘舞而至的软软白绫,直至白绫飘至正面之首的眉心近寸,两腿倏地一夹虎腹,瞬时无踪。
  楚纯一击不中,立将玉腕轻抖,天外雪魄绫飞速抽退,环绕周身紧守要处。
  三首邪姬终于离开了原地,跨虎现于三丈之处。
  但见她原来所在之地莹白一片,由水火不侵的宝瓶竹打造的甲板竟然结了层冰。
  三首邪姬将宣花斧柄朝地下轻轻一顿,远于三丈处的结冰甲板立时如腐破碎。
  “这条绫儿果然厉害,幸好没有硬接。”三首邪姬的一张花颜嘻笑道。
  “还不错,三招就能逼得我们走动,有点意思了。”另一张花颜接道。
  “小心吧,我们要出手了。”第三张花颜脸色一沉,声音冷了许多。
  虽然未能伤着敌人分毫,但楚纯心中稍定,只要三首邪姬对自己千辛万苦炼成天外雪魄绫的有所忌惮,那就说明这魔头并非金刚不坏无懈可击。
  楚纯凝神戒备,倏地前方一花,三首邪姬已袭跟前,楚纯剑绫齐出,急封各处,转瞬交击数合。
  只见三首邪姬身子旋动,三身六臂轮番交击,真个暴风骤雨气势磅礴。
  楚纯见三首邪姬手中巨斧大开大阖,势极雄猛,不敢硬拼强接,只以闪避游走周旋,偏有长短两把钩刃鬼魅般追来,无比之疾迅刁狠,只得以剑格拒,正疲于应对,又见两枚流星飞锤抛起,神出鬼没地四下阴袭,更是片刻喘息不得。
  她连连后退,忽一下凌空拔起,整个人飞离了甲板。
  三首邪姬两腿一夹,纵起卧雪兽虎紧追,一斧雷霆劈出,已至楚纯天灵。
  楚纯给逼得无隙可缓,急迫间提剑架住天妒巨斧,顿感如抵山岳,臂膀一阵酸麻,虎口裂痛,险些捏握不住千山雪。
  三首邪姬左侧之首“咯咯”一笑:“再接我的!”怨妇与毒舌双钩左右撩出,带出两抹炽亮青焰。
  楚纯娇喝一声,天外雪魄绫旋臂而出,晶莹雪花乍然四下飞舞。
  三首邪姬收钩抽退,朝旁避开,似是不想碰触天外雪魄绫。
  楚纯精神一振,赫然即刻反攻,千山雪飞削疾刺,尽是辟邪宫剑技中的精妙杀着。
  “很好!意识不错。”三首邪姬笑道,不慌不忙地盾拒钩拦,两人皆远远地飞离了冲霄飞舟,于空中战做一团。
  然而,不过片刻之间,楚纯好不容易才获得的攻势便给尽数瓦解,又陷苦守局面,所幸三首邪姬似乎对天外雪魄绫颇为忌惮,才未立时溃败。
  “宫主麾下果然人才济济,此姝不单怀有神兵上宝,武技也是精妙非凡,竟能与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云谷子捻须赞道。
  “楚纯并非我部下,她娘亲与我师尊乃有深交,我们更是情逾姐妹。”婀妍一双秀目紧紧地盯着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
  “可是楚纯姐明显非这三首魔头的对手啊!”彩缤纷一脸着急:“如此下去,只怕……只怕……”
  话音未落,突然整个星天殿一亮,只见影像中的三首邪姬诸躯诸兵青焰大盛,攻势越发暴烈凌厉。
  楚纯本就苦苦支撑,这时更是险象环生,倏感右臂一辣,却是给怨妇钩拉了长长一道,伤口吃蕴蓄钩上的妒绝邪气一冲,登时鲜血飞溅。
  彩缤纷惊呼一声,瞧见楚纯朝后飞退,三首邪姬则如影随形般疾追,少刻间楚纯左肩又吃了一记飞锤,胛骨登碎,于空中踉跄欲坠。
  婀妍如同也挨一击,娇躯轻震,冰似的俏颜更是不见一丝血色。
  云谷子眼角掠见,嘴角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你有法宝也不成,我们的实力着实相差太远了!”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笑道,高擎巨斧力劈而下,青丽的妒绝真气激扬贯掠,从四面八方锁困楚纯。
  楚纯竭力避闪,心中连连叫苦,本欲寻机逃脱,但三首邪姬早似瞧破她的打算,自始自终攻中存守,暗将退路尽数封死,况且她此时疲于招架,想要脱困已是十分渺茫。
  就在这时,猛听远处有人高声呼道:“狄将军救我!”
  三首邪姬左侧之首望去,见雷尉没命奔来,状极慌张狼狈,面上焦黑溃烂,显是吃了大亏,不禁黛眉微蹙,定睛再瞧,赫见他身后有条裸着赤骨的妖龙及一条背生四翼的大蛇在追赶,紧接着妖异的威煞排山倒海掩至,显是极其凶厉之物。
  原来雷尉无法摆脱追击,遂朝三首邪姬处逃来,只盼这界中恶将把追兵截住。
  “快将他们通通宰了!我那五百雷霆怒鼓全叫这伙妖贼给毁啦!”雷尉大呼。
  三首邪姬闻言,不禁心中一凛,另两首也齐转头望,对楚纯攻势缓了丝许。
  楚纯趁机疾退,终得脱身逃开,顾不得肩痛臂麻,急运真气裹护伤处。
  星天殿众人瞧见,已提至嗓眼的心方得放下稍许,婀妍迅速操作星天井栏鉴,循着三首邪姬所望方向调转影像,很快便捕捉到了张牙舞爪的骨龙与现出鸣蛇本相的骄烈。
  “从哪冒出来的怪物?咦……那条大蛇怎么背上生有四翼?”彩缤纷讶然失声。
  “是鸣蛇!”云谷子轻吸了口气,一眼便认出了这种即使是在洪荒之时也十分罕见的强大妖物。
  “好像与七邪界不是一路的!”婀妍凝眉道。
  不过眨眼之间,雷尉已逃到三首邪姬近前,骨龙倏地纵身扑噬,穿金洞铁的可怖巨爪闪电般直挖雷尉背心。
  环伺周遭的六煞齐来救应,但已是鞭长莫及。
  三首邪姬见来势猛恶,手臂抬时,怨妇钩电般挑出,斜斜地疾撩骨龙巨爪。
  骨龙毫无闪避之意,迎钩便扣,瞬见青芒一闪,巨爪上的五根钩指竟给细薄如柳的钩刃尽数削断。
  骨龙遽然咆哮,威煞暴吐,其余足爪一齐怒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提盾封堵,只见妒魁青辉四吐,守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但闻数声巨响,连人带虎给骨龙的巨力震退数丈。
  这时六煞已然杀至,却见鸣蛇巨躯一甩,四翼拍振,刹那炽焰滔天,皆给阻于外围。
  骨龙怒极,抛下雷尉怒不依不饶追击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冷笑一声,六臂轮动,诸兵齐递,立时遏止了骨龙怒涛恶浪般的猛攻。
  骨龙倏地巨吻一张,从口中喷吐出数股浓浓稠稠的如血吐息。
  三首邪姬不躲不闪,以盾相迎,尽将腐金蚀铁的吐息拒诸妒魁的辉华之外。
  骨龙长躯一摆,巨尾蓦从数十丈外疾扫过来,奔雷般直鞭三首邪姬。
  三首邪姬依然不慌不忙,两腿暗夹,竟然驱虎朝骨龙欺身贴靠,轻轻松松便避过了龙尾雷霆万钧的卷扫。
  骨龙张吻欲噬,猛地嘶啸一声,却是身躯挨了记噬心锤,胸腹处两根巨大的血骨登时折断碎裂,电光石火间接连吃大亏。
  骷髅龙御上的小玄大惊,方知遇见罕有强敌,丹田提处,离火真气疾贯缚魄宝链,一招“游龙出海”飞击三首邪姬。
  小玄此时体内所蓄的真气已今非昔比,加上缚魄链的神威,这一击宛若紫电飞掠蛟龙扑纵,刹那就鞭到了三首邪姬脸侧。
  三首邪姬轻咦一声,钩斧齐迎,与缚魄链交击一处,瞬时炸出道道绚烂耀目的紫光与青芒,声势骇人。
  小玄只觉虎口剧震,缚魄链竟然反弹回来,惊诧间蓦见三首邪姬竟如影随形疾跟过来,赶忙挥出悬挂左臂上的殛魂盾迎击。
  “你也耍盾?”三首邪姬右侧之首轻哼一声,遂提妒魁盾狠狠劈砸。
  两人两盾一轮对砸硬劈,爆出一阵震魂动魄的惊天巨响。
  楚纯这才瞧清骷髅车上的人是崔小玄,不禁又惊又喜,赶忙抓紧时机驱除侵入体内的妒绝邪气,继续运功自疗。
  “宫主快瞧!那辆怪车上的不是崔公子么?他不是……不是……”星天殿中的彩缤纷欢声叫道。
  婀妍亦已看见,更是喜讶非常,两手迅操机关,飞快地调校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紧紧追踪小玄的身影。
  这时小玄与三首邪姬已各自震退,瞬间拉开十余丈之距。
  小玄只觉周身气血翻腾,提盾的左臂赫地抑止不住一阵剧颤,心中愈惊:“这三头妖女竟然这等厉害!半点不逊当日的恶哪吒!”
  “噢,身手似乎还行嘛。”三首邪姬神闲气定地凝停空中,正面之首轻笑道:“小家伙,报上名来!”
  “千翠山崔小玄!”小玄朗声应,沉喝道:“你又是何人?”
  “吾等乃七绝界三首圣姬是也。”三首邪姬正面之首傲然应道,策虎缓缓向前,笑嘻嘻道:“崔小玄,且再同我们耍几招,瞧你兵器威风模样俊俏,只不知是不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远处的楚纯低啐一口,冰颜泛起一抹薄晕。
  “我们……你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小玄惊疑不定,凝神戒备。
  即便是哪吒,也只有三首八臂,而前眼怪物,虽少了两臂,却多了三具上半身。
  “我们当然是三个人啦!”三首邪姬正面身首一横天妒巨斧,笑吟吟道:“奴家唤狄娇妍。”
  左侧身首将怨妇、毒舌双钩轻轻一下交击,娇滴滴道:“奴乃狄妩媚。”
  右侧身首一臂提着妒魁盾,一手拎甩着噬心锤,浪荡荡道:“狄妖娆便是奴奴哩。”
  “什么怪胎!既是三个人,却怎么只有一个屁股两条腿儿?”小玄微笑道,看似反击此前的轻浮之言,实则是因敌人强大而有意激恼对方。
  “找死!”三首邪姬三颜齐变,两腿一夹,人虎瞬现骷髅车旁。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1:04

第二回、生死攸关
  小玄大凛,急以盾链迎击。但见青辉紫电交相爆闪,刹那间又不知交手了多少合。
  三首邪姬似乎动了真火,此番出手便似暴风骤雨翻江倒海一般,六臂诸兵齐抡共舞,声威无比骇人。
  小玄登感压力如山,虽有骨龙这等强助,却也手忙脚乱,片刻间已是汗流浃背,心中暗悔没有用上七邪覆。
  这时外围的六煞早已从兵器及身形认出他来,只苦于给骄烈显化的巨蛇拦住,纷纷朝三首邪姬大叫道:“那小子便是妖狐后人,吾界圣覆就在他身上,将军切莫让他逃了!”
  “竟有这等好事?小妖狐居然自个送上门来了!”狄娇妍讶笑道,一双藕似白臂曼妙挥抡,天妒巨斧磅礴斩劈,记记重似山岳。
  “来得好!少主正苦寻不获呢,我们把这小狐狸捉回七绝岭,便是大功一件!”狄妩媚狞笑一声,怨妇与毒舌长短双钩巧削刁挑,如鬼似魅般纠缠舔舐,教人防不胜防。
  “七绝圣覆是不是在你手上?快快交出来!”狄妖娆森然冷喝,五根尖俏玉指勾弹引放,噬心锤于昏黑中时隐时现,神出鬼没地从四面八方袭向小玄。
  小玄汗如浆出,链盾渐失章法,倏地身躯剧震右肋辣痛,却是给怨妇钩深深地挑了一记。
  “废话什么,拿下来就什么都解决啦!”狄妩媚的毒舌又从另一边追了过来。
  小玄怒喝,猛一招“焰莲乍放”迫开敌人,紧接御车疾退,以期拉开距离。
  三首邪姬娇笑一声,两腿轻夹,胯下的金睛卧雪兽朝前扑纵,不依不饶地追杀小玄。
  小玄极力拆解躲闪,却始终无法摆脱这附骨之蛆般的追击,伤痕累累的骨龙及后座的步盗翼皆来拚力相助,依然溃不成军,一时险象环生。
  此时他根本没有片刻闲暇运提真气封闭右肋的伤口,鲜血泊泊涌出,染赤了兜元锦大块。
  小玄猛然记起骷髅车上的机关,忙乱中急拍车沿的骷髅头,瞬见车上跃起六只诡异的半身赤骨骷髅,周身镂刻符录,分持长镰、瓜锤、长钩、长戟、大斧及一双利爪朝周围乱搠乱击。
  “什么毛玩意!”三首邪姬黛眉轩起,毫无惧色地欺身近前,诸兵齐挥,登闻喀嚓密响,又见碎骨横飞,六只原本强横非常的机关骷髅竟如纸扎泥糊一般给拆得七零八落。
  小玄大骇,遂要召出魅影这最后的撒手锏,突见不远处的邪邪抛下了雷尉,无声无息地舞到了三首邪姬身旁,正恼其半点无用,蓦感压力大减,诸般袭来的兵器皆比之前慢了微许。
  三首邪姬心头蓦悸,丹田天灵两处皆虚,战力骤然莫明其妙地剧降近半,不禁骇讶,三姐妹赶忙悄检护体真气,却无丁点损漏之处,她们瞧不见邪邪,心中皆自惊疑:“那一龙一蛇所发威煞侵不得我们,怎会着了道儿?”
  “小妖狐,可是你偷施的妖法?”狄娇妍寒声喝问。
  “臭小子,以为这点伎俩便能奈何我们么!”狄妖娆怒叱。
  “多说什么,只管把将这小狐狸拿下便是!”狄妩媚森然道。
  “敢情是那无面怪物使的手段?”小玄又惊又喜,无暇多想,当即抖擞精神,奋力一轮盾劈链击,转眼扳回了不少局面。
  星天殿众人正为小玄忧灼,见状俱喜。
  “此子何人?竟能召御妖龙与鸣蛇,手身兵器也似不俗。”云谷子微微动容。
  婀妍亦正纳闷,她从未见过小玄的缚魄链与殛魂盾,更没见过他召唤骨龙与鸣蛇,心中疑讶:“一个玄教四代弟子怎能操控那些强横恶物,阿玄哥哥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晓的秘密?”
  她同云谷子见识极为广博,却皆瞧不破小玄所使链盾的来历,更没想到这对兵器竟是从天庭雷将手里夺来的战利品。
  “云先生,崔公子便是东海逍遥门的少门主逍遥郎君!”一旁的彩缤纷心直口快。
  婀妍眉心顿蹙,恼火地瞥了她一眼。
  彩缤纷吐吐舌儿,赶紧闭口。
  “逍遥郎君?”云谷子两眼微微一眯,转望向身侧的夜影。
  夜影似有若无地微摇了下头,盯着崔小玄身影的眼睛却在悄然发亮。
  三首邪姬积怒而击,虽然战力已剧降近半,但小玄依旧被困守势,只是要比之前的状况好上许多。
  这时不远处的楚纯终将侵入体内的妒绝邪气驱除大部,见小玄仍在支撑,不由惊喜非常,心忖:“当初真看走眼了,崔公子竟有如此身手,居然能与狄三首周旋如此之久!”
  她知形势危急,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运转天华真元,灵注宝绫,气贯仙剑,提步跨空朝两人飞来,杀入战团。
  小玄立感压力又减,精神一振展颜叫道:“姐姐来得好及时,这三身怪物厉害,小弟回头再谢!”
  楚纯微微一笑:“我才该向你道谢呢,适才如非你及时赶到,人家可就要吃大亏了!”
  三首邪姬无愧号为七绝界武技第一,面对小玄、楚纯、骨龙及邪邪的强大合击,六臂抡动诸兵飞舞,依然攻守自如稳据上风。
  而外围的六煞此时尽已放弃了近前助战的念头,皆疲于应付骄烈显化的可怖鸣蛇。
  那骄烈果真为鸣蛇族骁将,虽是以一敌六,却无丝毫怯弱,攻杀间绞锁扑噬张扬激昂,始终攻多守少,周遭云雾如炽似焚,状极威猛。
  小玄稍得喘息,细观眼前战局,见三首邪姬的那面兽面牙盾青辉吞吐,只守得水泼不入天衣无缝,心下悄忖:“欲败此怪,须得先破去她这面邪盾。”
  正思量间,又见楚纯展舞宝绫,不动声色地频袭其盾,心中益发肯定:“敢情楚纯姐也谋算那盾!”他心念电转,倏地收起缚魄链朝前纵出,欺身直扑三首邪姬诸兵防守的核心。
  原来小玄心急巨竹堡安危,为破眼前强敌,不惜兵行险着。
  楚纯大吃一惊,她反应极快,立明小玄用意,急展绫剑从旁俺护,全力阻拒三首邪姬诸般兵器。
  三首邪姬心皆一凛,正面的狄娇妍与右侧的狄妖娆齐声冷叱,急抡诸兵拦截,不想天妒斧给楚纯用千山雪拚力格挡,噬心锤也吃天外雪魄绫缠住,狄妩媚立挥怨妇、毒舌双钩,瞬间削出了千百记,却闻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密密响起,尽给小玄的殛魂盾格住,狄妖娆冷笑一声,左臂提起妒魁盾贴躯紧护,这是她们的最后防线,也是最有信心的不破防线。
  小玄依然紧握缚魄链,振臂一甩,袖中猛然窜出一条火龙,正是八爪炎龙鞭,其上锐鳞片片逆起,张牙舞爪地卷袭妒魁盾。
  “这小贼欲夺我盾!”狄妖娆心头念闪,妒魁盾纵拍斜弹,不想炎龙鞭中炼化了炎龙的八足之髓,最擅擒缚,击退数遭后,宝盾边沿突给鳞片搭着,紧紧钩住。
  小玄心中惊喜,急扯宝鞭顺势朝三首邪姬欺身疾进。
  狄妖娆顾不得挣脱炎龙鞭,当即挥盾劈砸,不想小玄不闪不避照旧猛冲过来。
  星天殿中众人见状俱惊,婀妍颜颊尽白,彩缤纷更是瞠目失声:“这家伙不想活了!”
  “找死!”狄妖娆厉喝,透着妖异青芒的眼眸微微一眯,瞬将妒之绝提至九重天之极限,强大无匹的邪恶真气疾注盾中,欲将来敌当即震毙!
  小玄见盾上青辉亮如炽焰,心知厉害,但机会瞬息即逝岂容犹豫,遂硬生生地直撞上去,只听“砰”一声大响,胸腹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登时五脏移位六腑颠倒,鼻口中暴出血来。
  狄妖娆正自得意,猛见一条细电缭绕的紫链毒蛇般从妒魁盾下方窜出,方道不妙,蛮腰早给紧紧锁住,蓦地奇电透体而入,护体真气赫然形同虚设,登给殛麻了大半身子,而那紫链还不依不饶,犹如恶蟒般圈圈缠绕顺躯而上,直卷她那细嫩雪颈。
  狄妖娆虽然身经百战,遭历凶险无数,这一刻也不免花颜失色,就在紫链绞着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倏地寒光一闪,一把短钩搭住了紫链,却是狄媚妩的毒舌钩刃,狄妖娆直呼侥幸,急御噬心的另一头流星锤杀回,奔般疾砸小玄后脑。
  不想楚纯早已盯着,立将天外雪魄绫另一端抛出,又将流星锤卷住,狄妖娆奋力回夺,楚纯只是死锁不放,空中停不住身子,也敌不过狄妖娆的邪力,猛一把亦给拉扯过去。
  狄娇妍长斧在外,急切中一摆斧柄,以另一端疾挑楚纯下腹,小玄眼明手快,急将搭住妒魁盾的八爪炎龙鞭鞭身一荡一甩,又紧紧地绞住了天妒斧斧柄。
  蓦地一声厉啸,一把利钩在小玄眼中急速放大,赫是狄媚妩的怨妇钩攻不破殛魂盾,改来剌他面门,但听铮地鸣响,却是楚纯以空出来的千山雪架住。
  这时骨龙咆哮迫近,寻机欲噬,又给狄娇妍以天妒巨斧及胯下的金睛卧雪兽峙而封堵。
  电光石火间五人已绞做一团,敌我兵刃皆俱近在眉梢咫尺,一时险象环生。
  星天殿中众人心皆提到了嗓眼,婀妍心惊脉跳地将投射影像拉至极近,然而局面极其混乱,时不时又给游弋周围的骨龙那庞大身躯遮挡,始终瞧不清楚个中情形。
  彩缤纷吸着凉气道:“小玄这算什么招法,可可地将楚纯姐也搭进去了,岂有这般拚命的!”
  云谷子却微点了下头,凝眉道:“狄三首乃七绝界武技第一人,攻守皆俱无懈可击,非以非常手段难以破之。”
  五人于空中贴身僵持,实是凶险万分,三首邪姬与楚纯皆想尽快摆脱困局,而小玄却仍一鞭一链乐此不疲地东搭西绕继续纠缠,只恼得三首邪姬三张花颜尽是怒色,而楚纯也急得芳心暗嗔俏脸通红。
  忽然间,白亮飘荡,不知从何而至的片片霜雪纷如花落,却是楚纯以灵力催动了天外雪魄绫。
  三首邪姬面色齐变,先是给天外雪魄绫缠住的噬心锤骤然发亮,其上镂刻的符文模糊起来,眨眼已裹了层透明的冰晶,紧接着连接锤身的乌黑细索寸寸白亮,匪夷所思地迅速漫延至狄妖娆的握手处……
  狄妖娆瞳孔蓦地收缩,自勾缠锤索的兰指始起,纤臂、削肩、细颈、玉颜乃至眉睫迅速地凝结了层薄薄的白霜,模样煞是诡异。
  天外雪魄绫本就是非凡神兵,经楚纯以虚照境寻得的神异冰髓淬炼,威力更是非同小可。
  狄娇妍与狄妩媚听见狄妖娆闷哼一声,皆知不妙,三姐妹枝连根同,心念相通,倏地齐声怒叱,一同提气发功,汇聚的九重天妒绝邪力立将凝结狄妖娆身上的冰霜震个粉碎,继又怒涛恶浪般奔涌向楚纯。
  楚纯登时如遭重锤,靥上青气乍现,嘤地一声呕出口鲜血来,险些捉握不住手中的天外雪魄绫。
  小玄大惊,当即狂催离火真气,刹那间缚魄链与殛魂盾霹雳齐炸雷电同发,狄妖娆给缚魄链锁住身子,依然首当其冲,顿给殛得五脏如灼魂飞魄散,根连一起的狄娇妍与狄妩媚亦皆眉发尽竖花容失色,就连楚纯也难免波及,娇躯一阵轻抖细颤微微麻痹。
  雷电自有强大地吸附之力,五人本就纠缠一团,这会更是乱粥一锅,小玄陷于花簇脂堆当中,如非生死攸关,倒真是软玉温香令人艳羡。
  三首邪姬吃了苦头,方晓小玄更是棘手,即时调转矛头,运提妒绝真气齐来冲击小玄。
  小玄立马苦不堪言,所幸狄妖娆已伤得甚重,又有楚纯从旁拚力分担,这才堪堪敌住三首邪姬的联手合击。
  局势继陷苦境,五人气僵力乏,均难以脱身自拔。
  骷髅龙御上的步盗翼紧护程石亦,又无法近前相助,只急得哇哇大叫。孰料昏迷中的程石亦吃他这一吵嚷,终得悠悠转醒,惊察情势不妙,然而此时躯如散架真气尽失,那五十只石狮仙兵或损或毁尽已失散各处,亦只有瞪着眼干着急。
  小玄眼角瞥见楚纯俏容苍白,心知她坚持不了多久,不禁暗暗着急,突尔心头一闪:“啊哈!我怎将这宝贝忘了?如此僵局,个个腾不出手,正是它大显身手的绝好机会!”
  与之靠得最近的狄妩媚见他忽然面露诡笑,唇齿微动似乎悄念了句什么,几于同时,正在与骨龙对峙的金睛卧雪兽忽似察觉了什么,猛地高仰起身来,咆哮着照某处一扑,然却抓了个空。
  狄妩媚心下警觉,怒容喝道:“臭小贼,你做什么!”
  小玄见其神色虽厉,容颜却着实邪魅浓丽,且又近得鼻尖几欲触着,遂嬉皮笑脸道:“小圣爷我好生无聊,姐姐且来亲个嘴儿!”言罢脖子一伸作势欲前。
  狄妩媚大吃一惊。她们三姐妹修习的乃是七绝宝鉴当中的妒之绝,与绮姬母女所修炼的欲之绝截然相反,言行举止虽然恣肆浪荡,却是从来不敢沾染阳气,更未给哪个男子亲吻过,眼见避无可避,心中大慌,急将敌住缚魄链的毒舌短钩抽拔出来,直刺小玄面门。
  岂知她的短钩这一撒离,没了阻碍的缚魄链首立时恶蟒般疾绞狄妖娆的脖颈,狄妖娆只惊得魂飞魄散,她身上有强横无匹的护体真气,尚给缚魄链殛得外灼内融麻痹如酥,嫩嫩细颈岂敢再领受一下,瞬将真气摧鼓至极限,夹住金睛卧雪兽往下一沉,整个人硬生生就从缚魄链的捆锁中挣脱出来,但闻“哧喇”声响,上身衫袍片片撕裂,裸出一具欺霜赛雪玲珑凹凸的娇躯来,非但如此,左右两边的狄娇妍及狄妩媚猝不及防,皆给牵扯得阵脚浮动失去架势。
  就于此瞬,猛闻狄妩媚厉呼一声,腹际莫明其妙地暴溅出大蓬血花来,旁边的狄娇妍心头一惊,猛感左侧疾风掠起,似有什么物事朝自己闪窜过来,当即挥斧阻拒,饶她反应极快,无奈架势已失且距离极近,顶上骷髅银盔“砰”地猛然炸碎,甩散出一头如云似墨的亮丽长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1:17

第三回、先天太幻图
  “什么鬼玩意!”狄娇妍惊怒厉喝,出手如电,反削一斧重重地砍中了什么物事,接又纵横数劈,立见青焰腾掠,迅以一招“妒火炼狱”为三姐妹重新构筑起强大的防线。
  竟然一击得手,而且连创两敌,原来是小玄召出了藏匿于影子里的魅影,不禁喜出望外:“果然厉害,这宝贝从未令我失望过!”
  他与魅影心神相通,立感魅影也已受伤,赶忙以心御退,伺机再击。
  狄娇妍只觉头顶剧痛,忽尔一缕鲜血自发际流下,沿额垂挂在她那刀削斧凿般的面庞上。
  她那骷髅盔乃七绝界中的铸造大师用昆吾石精冶炼打造,又镂刻了秘符奇印加以强化,坚硬之度绝非寻常,然而此时却如纸扎泥糊,心明碰上了极其罕异的凶物。
  殊不知,魅影乃以汲受了千万年天真地秀日精月华的石精王之灵核为心,又由许多天材地宝淬炼的宝瓶竹为骨,再经三大机关圣地之一的天机岛秘技打造而成,威力自是非凡,早以远超机关鬼才卜轩司当初亲手打造的第一具成品。
  “瞧不清楚,好快!”狄妩媚痛苦地应了一声,一手还击一手捂腹,显然伤得不轻。
  破碎的头盔碎片给一股劲风带出老远,三姐妹这才隐约捕捉到一个极淡的身影从旁电掠而过,速度无比骇人。
  楚纯极是机敏,当即尽展绫剑,趁势疾进,小玄亦放手猛攻,三首邪姬一时阵脚大乱。
  小玄乱中瞥去,只见狄妖娆肩若刀削,蛮腰堪搦,周身上下紧实如绷,而那白似酥凝的肌肤上却残着给缚魄链电火烧灼的数围焦痕,触目惊心万分勾魂。
  狄妖娆狼狈万分,见小玄目光肆无忌惮地尽往自个身上掠,不禁大怒:“臭小贼,本座挖了你眼睛!”
  小玄洒然应对,此时邪姬三姐妹俱已受伤,而他则多了一个诡异难防的魅影,此消彼长,已经尽占上风。
  狄妖娆一边猛攻一边拚命摧鼓真气,旋见身上冒出道道粗浓的青气,方才勉勉强强地遮挡住紧要部位,谁知倏地一道火龙张牙舞爪地窜来,立给撕扯开大片空档,她尖叫一声,赤裸的勾魂胴体又现人前,只急恼得险些哭出来。
  “好瘦的肩儿,好细的腰肢,只是中部小了丁点,你们既是同胞同根的三姐妹,那么另外两个是不是也如此呀?”小玄笑嘻嘻地火上浇油,出手却愈狠愈疾。
  旁边的楚纯听他口不择言,不觉秀靥透晕,然而攻势丝毫不缓,出手之迅捷勇毅只在小玄之上。
  三姐妹何尝遭此羞辱,个个丽目喷火咬牙切齿,然而此时已尽落下风,除要提防神出鬼没的魅影,还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邪邪在暗中作祟,是以招架得更加不成章法。
  “你们怎样?”狄娇妍边抗边问。她头顶鲜血不住流下,悚感真气正通过伤口往外走泄,头目微微晕眩,只觉今日之战极冤极郁,先是战力莫明剧降,后又给不明恶物偷袭,自技成以来未尝遭遇过这等大亏。
  “适才那鬼玩意不知耍了什么祟术,护体真气竟给破了!”狄妩媚闷哼道,激斗间牵扯着腹际伤处,只痛得阵阵钻心。
  狄妖娆咬唇不语,她结结实实地挨了楚纯的天外雪魄绫与小玄的缚魄链,真气灵力俱已大损,眼下已是强弩之末,心里郁怒交集,突朝狄妩媚暴发道:“还不都是你!”
  “我怎么了?”狄妩媚黛眉轩挑丽目圆睁。
  “你不把钩子突然撤走,我又怎会陷入险境!我们阵脚又岂会就此溃乱!”狄妖娆恼怒之极,又骂道:“你给那臭小贼咬一口会死么!”
  “我不会死,那你给他瞧一眼又会少块肉么?何必耗费那么多真气去遮遮掩掩!”狄妩媚立时反唇相讥,心中也是窝火之至。
  枝连根同的三姐妹竟然争吵了起来,情状煞是滑稽古怪,小玄心下得意,不禁开怀大笑:“耍钩的,既然不会少块肉,那你也让小圣爷瞧瞧!”
  狄妩媚怒不可遏,登时忘了眼前劣势,双钩尽出,弃守为攻。孰料给楚纯觑着破绽,反手一剑刺入胁下,千山雪的极寒气劲立时透体而入,五脏六腑仿如冰冻。
  狄娇妍与狄妖娆急忙来救,楚纯早已收剑回防,稳扎稳打。
  三姐妹越发急恼,然而兵败如山倒,身上接连挂彩。
  “楚纯姐的剑技好精妙!”小玄暗赞,这时终得缓过口气,遂以心念悄检魅影的伤势,猛察它几给狄娇妍拦腰劈断,不禁惊得冷汗直冒心如刀绞,然而此时无暇多顾,赶忙将之收回身影之中。
  “莫再丢人现眼了!日后再来收拾这小贼,走!”狄娇妍寒着脸沉喝,不待左右姐妹回应,两腿一夹跨下的金睛卧雪兽,拔身就走。
  “臭小贼,数着日子仔细过吧!”狄妩媚怒目回首,森狞道:“你死定了!”
  “不!”狄妖娆更是咬牙切齿:“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外围的六煞以多击寡,却始终奈何不了骄烈分毫,见三首邪姬一走,更是无心再战,皆俱四散逃开。
  至于战志尽溃的雷尉,见势不妙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都别走,小圣爷爷杀得正过瘾呐!”小玄笑喝,此时胜券在握,岂肯任敌逃脱,率御骄烈、邪邪就要追截。
  “等等!”楚纯一把扯住他衣角,忽然惊讶地发现他右肋的伤处已经不见,衫袍匪夷所思地完好如新,连丝缕血迹都没有。又见游弋周围的狰狞骨龙与凶怖鸣蛇,心中诸多疑讶,然而此时无暇细问。
  “姐姐伤着了么?”小玄心头一紧,朝她望去。
  “我没事。且由那怪物逃命,眼下还有更加紧要的事情!”楚纯抬臂朝远处一指,接道:“我们快去毁掉那些轰天霹雳,巨竹堡已危在旦夕,不可再任之猖獗下去!”
  小玄循指望去,立时明了眼前局势,即道:“请姐姐护送程将军先行回堡,我这就去砸了它们!”
  “那里是七邪大军的旗舰所在之处,防卫力量必定非同小可,一个人不成的。”楚纯斩钉截铁:“我与你同去!”
  “这会堡中未见得安全,程将军就由在下看护,少门主不必多虑!”步盗翼擎着双戟在骷髅车上高声叫道。他见小玄驭蛇御龙威勇非凡,心中歆服,是以称呼不觉恭敬起来。
  “崔兄弟万万不可挂虑在下,当前须以破敌为要!”程石亦也勉力喊道。
  小玄心明形势危急,不容再稍犹豫,当即将八爪炎龙鞭收回袖中盘卷臂上,飞上骨龙头顶率御骄烈及邪邪朝架设轰天霹雳的冲霄舰群飞去。
  楚纯则召来先前乘骑的巨大婴勺,紧紧跟随其侧。
  星天殿中众人这时方松了口气,彩缤纷拍手欢呼:“居然打跑了三首邪姬!少门主威武!少门主好棒!无怪上次能干掉那千臂老怪!”
  婀妍突然没好气道:“他哪里是什么少门主啦!他可有跟你们承认他是那个龌龊混蛋派的少门主?你们以后再莫乱叫!”
  彩缤纷吐吐舌儿,笑容古怪。
  云谷子闻言愈讶:“助宫主诛伏千臂元圣的便是此子么?”
  婀妍不答,两手扳动机关,不停地调校星天井栏鉴投射出的影像,依然紧紧地追踪着小玄的身影。
  “我就说嘛,少门……崔公子铁定不会临危弃逃的,果不其然是去搬救兵了,居然找来了一对如此厉害的大蛇大龙!”采缤纷雀跃道。
  “谁说他临阵脱逃了?早先不就你一个人在那里瞎猜疑!”婀妍仍绷着脸,却未能掩饰住欢喜之色。
  “属下着急嘛,往后不会胡乱猜疑崔公子了!”采缤纷有点不好意思道,忽然紧张地指着影像叫道:“崔公子是要去哪里……难道他们还想……还想去砸掉那些轰天霹雳么?”
  在小玄一行人前方,渐渐现出了一个由三十余艘冲霄飞舟构成的庞大舰群,远远望去,如山似岳绵亘成片,压得人几欲窒息。
  在这些冲霄飞舟的簇拥中,一艘巨比鲲鹏的大舰抢眼无比,其上楼起七层,枪戟如林旌旗若云,正是今趟来犯的七绝大军统帅怒天大将军坐镇的旗舰。
  旗舰左右,共有一十三艘冲霄飞舟的前甲板上的巨型座基弩炮给清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架高高矗立的塔楼状奇异巨物,正抛掼出一团团狞怖无比的巨大弹丸,聚集着呼啸着飞向巨竹堡,轮番翻犁着尚未给破坏的各处肤表。
  小玄暗吸了口凉气,心御骨龙,毅然加快了速度。
  
  明净的天空下,幽静的深谷中,一条小溪自密林中蜿蜒而出,溪水清澈柔缓,溪面上飘荡着淡淡的紫气,薄如纱,轻似烟,美如诗画。
  小溪两边有大片空阔的坡地,长满紫芝香蕙瑶草琪花,成群的白鹿及麝獐倘佯其间,而密林的边缘则时不时窜出兕或角端这些别处极其罕见的异兽来,更远处隐约还有不知名的大型野兽身影出没,在它们的上方,可以看见美丽无比的彩鸾优雅旋翔。
  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一片阴影笼罩了大地,地面上的动物们纷纷抬起头。
  天空现了一座岛屿,体积极为庞巨,并非漂浮于海上,而是凌空飞来的。
  动物们警惕地张望着,胆小的甚至躲了起来,还好空中的巨岛并没有停留太久,开始朝上徐徐攀升,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天地又明亮起来,鸟兽们都松了口气,这时,空中又出现了个影子,盘旋着朝地面飞来。
  影子越来越近,形廓渐渐清晰,原来是一头巨大的墨色凤凰,上有数人:在两翼及尾翎上分立着四名身裹金缕裳袍怀抱罕异宝器的美艳妖姬;中间的背上有两个女子,俱是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一个雍容华贵,丽绝寰宇;另一个温柔妩媚,容光夺人。
  正是小妖后与飞萝。
  凤凰落到地面,四名妖姬从翼尾处飞下,分四角远远站着,大小动物们纷纷跑开,但并没离去多远,皆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小妖后同飞萝从凤凰背上走下,来到紫烟氤氲的溪边。
  飞萝眺目四望,深深呼吸,一脸陶醉。
  “这里比凤凰崖如何?”小妖后道。
  “皆有瑶草琪花,皆有奇禽珍兽,但这里更具野闲之情,令人神清气爽。”飞萝道,“不知此是何处?”
  “这条溪便是快活泉的源头之一,叫做紫烟溪。”小妖后道。
  飞萝轻啊一声,道:“原来已经来到快活岛上了。”
  “快活岛广大非常。”小妖后指了个方向,“快活泉就在那边,不过距此尚有数百里。”
  飞萝心生敬意,快活岛名播天地,除了拥有一十九道灵脉之一的快活泉,更有无数奇珍异宝及太古鸟兽,但因是妖界圣地,除妖界中人,能来的外人素来极少。
  “这里的水很好,且又没有四季,暖热终年如一,因此娇生惯养的水紫芝在此处生得极盛。”小妖后停了下,道:“你暂且留在这里调养,看看能恢复多少元气。”
  飞萝错愕。
  “从培植生息上说,真珍洞可谓天地无双,但紫烟溪乃快活泉头,灵气独异,亦有极好的培元炼气之功。你看,那些紫烟,都是溪中水紫芝吐出的精华,修炼之人梦寐以求。”小妖后指着溪面道。
  飞萝诧讶。
  “但你内丹尽失,想要完复如初,殊非易事,待我回头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让你及早恢复。”小妖后又道。
  草丛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朝溪边张望,终于忍不住好奇悄悄朝前爬,不想却给一名抱着琵琶的妖姬抬脚踏住。
  那狐给踩着脑袋瓜儿,也不急恼,抬起一足朝头上的鞋子轻轻挠触,似乎以为人家在同它玩耍。
  小妖后远远瞧见,朝那妖姬摆了下手。
  妖姬收脚,小狐狸赶紧爬起,迟疑这朝这边望了望,灵动的眼珠子一转,又贼头贼脑继续朝溪边溜过来。
  飞萝终于开口,问道:“飞萝并非贵界中人,门派教系又无瓜葛,圣后如此厚待,却是为甚?”
  小妖后蹲下身,把爬到脚边的小狐狸抱了起来,道:“我想知晓一件事情。”
  飞萝静静等着。
  “此事事关你教中隐秘,你可答可不答。然而,你答或不答,皆可留于此处,我都不会见怪。”小妖后轻抚着怀里的小狐狸,小家伙动来动去,不时把毛茸茸的脑袋瓜子往软绵绵的地方蹭。
  “圣后请说。”飞萝道。
  “十余年前,邪皇率部大举进犯梦巢,玄教则倾力相抗,重元子亲上逍遥峰,门下弟子亦几乎全部赶到,这个你可记得?”小妖后问。
  “记得。”飞萝道:“那时我尚在真珍洞,未能参加此役,但闻惨烈无比,教中人时有提起,因此印象很深。”
  “据闻,双方损失惨重,正面战场相持不下,重元子与邪皇皆伤之不轻,但邪皇麾下四大尊其一的幻尊率百煞中之二十九个迂回偷袭,成功突破重重防御,冲到了梦巢跟前。”小妖后用指轻轻梳理小狐狸身上的毛发,小狐狸终于安分下来,眯着眼乖乖地趴在她臂湾里。
  飞萝点头道:“当时只余我九师姐一人守在梦巢,其余同门闻讯回救,但已鞭长莫及,实是危急万分。”
  “可是……”小妖后沉吟道:“幻尊及二十九煞就此消失了,至今点滴痕迹皆无。”
  飞萝没有接话。
  “据传,这些魔头的失踪,皆是因为崔采婷动用了先天太幻图。”小妖后淡淡道。
  “没错。吾师为保梦巢万无一失,之前已将教中至宝先天太幻图赐与一直坐镇逍遥峰的九师姐。”飞萝应。
  “可是,此事颇为蹊跷,二十九煞个个身手不凡,幻尊修为更是远在崔采婷之上,就算先天太幻图威力绝大,那也不至于全部瞬间消失吧。”小妖后停住了手,望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狐狸。
  “圣后想知道什么?”飞萝问。
  “我想知道,先天太幻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妖后道。
  飞萝沉吟不语。
  小妖后抬眼望向飞萝,道:“虽然我听闻玄教门下,唯崔采婷识得如何使用先天太幻图,但你既为重元子的关门弟子,或许多少知晓点相关它的秘密。”
  飞萝依然没吭声。
  “贵教有两大玄功,一为镇元子的袖里乾坤,一为重元子的如意乾坤,据传皆是无上圣母悟混沌而创。又有两大异数,却是无上圣母悟一太古异宝而造,其一乃先天无极阵,再一个便是先天太幻图了。”小妖后道。
  飞萝凝眉听着。
  “这两大异数,不但威力绝大玄妙莫测,又有隐有太过霸道之名,是以一直为玄教讳莫如深之秘。”小妖后接道:“而你为玄教门人,自然不肯轻示他人,原本我也不打算能从你这里知晓,只是……先天太幻图还事关玄狐一脉。”小妖后道。
  “事关玄狐一脉?”飞萝心口一跳。
  小妖后点点头,怀中的小狐狸已完全睡着,张着嘴,嘴角有丝口水悠悠晃晃地垂挂了下来,滴淌在她酥腻胜雪的小臂上。
  “玄郎与我说过,这天地间只有几样东西是他忌惮的,而能困住他的,先天太幻图便是其一。”小妖后轻轻拍了拍小狐狸的头,把它放回草地之上。
  飞萝屏息静气。
  “你说……你师尊或者崔采婷若是日后找到了小玄,会不会把那东西取出来用上一回?”小妖后瞥了她一眼。
  飞萝心头骤紧。
  “实际上,或许已经用过了。”小妖后取出条帕子轻拭手臂。
  “已经用过了?此话怎讲,还请圣后明示。”飞萝讶道。
  小妖后凝眉沉吟,似在思忆:“一十七年前,玄郎往西走避围剿,得白眉接应,逃到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不前,后又往回折返,以致陷入重围形神皆灭,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飞萝摇头,心口一阵起伏。
  小妖后缓缓道:“据白眉说,玄郎之所以在常羊山前突然止步,乃是心有所感,怀疑有人在前方布下了先天太幻图。”
  飞萝满面震惊之色,眸底盈光隐闪。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因何要问先天太幻图了吧。”小妖后道。
  草地上的小狐狸惺忪地望望周围,懒懒地伸了个腰,身子一歪,又靠在她的鞋边上睡着了。
  飞萝心如潮涌,泪水蓦尔滚出眼眶,无声无息地沿颊滑落。
  小妖后不再说话。
  飞萝终似下了决心,哽咽道:“我也不晓得先天太幻图究竟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镇教之宝有个极大的弱点,教中知者甚寡,且皆紧守其秘。”
  小妖后静静等着。
  “那就是,先天太幻图无法随意施放。”飞萝停顿了下,道:“需得冥思祷告及一时三刻的准备时间。”是一愣,视线稍垂,怔怔地盯着女孩雪颊上晕起的两朵迷人粉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1:28

第四回、磐石大阵
  旗舰上,帅旗下。
  怒天大将军猛然一拍座椅扶手,炸喝道:“什么!五百雷霆怒鼓全给毁了?”
  舰上百余将领默然肃立,静得落针可闻。
  匍伏在甲板上的雷尉全身簌簌发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雷霆怒鼓乃七绝界精锐中的精锐,每一面鼓是不可多得的宝器,鼓手更是百里挑一的战士,个个皆授习怒绝真气,因为只有至少踏入怒之绝的第一重天境界才可以催动魔鼓。
  而且这支精锐隶属怒部,同冲霄飞舟和轰天霹雳一样,怒天大将军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私人家当,如今尽数被毁,自是心如滴血。
  “你确定就是那个玄狐后人崔小玄?”怒天大将军胸膛起伏,面肌牵动,怒意慑人。
  “属下不敢确定……上次围捕之时,属下只是远远瞧见,但虐部七残俱断言那小子就是玄狐后人!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鸣蛇、一条魔龙及一个似是辟邪宫的贱人,皆极棘手,就连狄将军也拿不下他们!”雷尉嗫嚅道,额头紧抵甲板,不敢离开分厘。
  “如果真是玄狐后人,那么圣覆兴许就在他身上了?”怒天大将军沉吟,目中精芒隐闪,面色阴晴不定。
  旁侧的风尉极目远眺,忽朝怒天大将军躬身叩头,压着声道:“禀报大帅,这支人马过来了。”
  怒天大将军抬眼望去,真气盈目,立时清清晰晰地瞧见了御龙而来的小玄。
  此时的崔小玄傲立骨龙头顶,衫袍如雪,衣袂飘飘,一手执链,一臂悬盾,出奇的秀逸威武,亦正凝目朝这边望来。
  怒天大将军心底暗喝了个彩,心忖:“玄狐一脉,果非凡物。”
  风尉抱揖请命,狞声道:“还请大帅下令,未将这就去拿了他!”
  怒天大将军摆了下臂,掌撑扶手,缓缓地站立起来,森然道:“既然圣覆在这只小狐狸手上,轻重就不在攻取巨竹堡之下,那便由本帅亲自出马吧。”
  前方的庞大舰群愈来愈近,非但那些高巨如塔的轰天霹雳清晰起来,就连舰上成排成列的重甲卫士也渐渐显现。
  小玄运提真气,徐徐注入兵器之中。他修习的明明是如意五行当中的离火诀,可是当真气灌入缚魄链与殛魂盾后,发出的依旧是紫亮的雷电细芒。
  旁侧的楚纯瞧去,见盾上镂刻的雷纹极其罕异,全然不似自己所见所闻,蓦尔灵光一闪:“听闻天地之南有欲界,界中的阿修罗族亦极擅各种雷法,然却与诸天雷法大不相同,小玄盾上的雷纹这等怪异罕见,莫非与那阿修罗族有关?”
  她心中暗暗诧异,只觉越来越瞧不破此子之深浅。当日千臂元圣栽在他的手里,不如说是应该归功于那“尽克天地之木”的解木令,可是眼下这小子手段层出不穷,除了奇兵秘宝,竟然还能驱役不知是何来路的强大妖魔,着实令人迷惑费解。
  就在这时,突闻厉啸响起,一道高逾百丈的巨大龙卷风出现空中,夹裹着滚滚云雾气势磅礴地朝众人徐徐移来。
  骨龙怒吼一声,张牙舞爪直迎上去,巨爪数下掏扒,凌厉无匹的爪劲破空嵌入龙卷风当中,孰料只是撕出数道巨大的口子,龙卷风乃摇摇摆摆继续袭来。
  骄烈倏地一展四翼朝前窜出,越过骨龙一头扎入了龙卷风当中,七、八丈长的橙赤身躯亮了几亮,猛地爆大团赤焰,登将龙卷风震得七零八落。
  饶是如此,破碎的残风扑至,仍将众人刮得衫袍乱舞肌肤生痛。
  谁知这时云涌雾聚,又有一道新的龙卷风在空中迅速生成,暴吼着怒旋着,威势比先前更大更盛。
  楚纯冷眼眺去,觑见一艘冲霄飞舟舰首立着一将,手执大旗,旗面绣着滚滚风云,随着挥动,第三道龙卷风正在成型。
  原来那将正是怒天大将军麾下怒部四尉之一的风尉,因机缘曾得天外海异人传授风相系秘技,并赐一宝,名曰:拘风旗。入了七绝界后,又修习怒之绝至六重天之境,极是自傲自负。
  “小玄你去毁掉那些轰天霹雳!”楚纯叫道,一拍座下婴勺,疾朝风尉飞去。
  “你小心!”小玄高喊,驭骨龙率骄烈与邪邪扑向距离最近的一艘矗立着轰天霹雳的冲霄飞舟。
  风尉瞧出他们的意图,立时飞步追击小玄,却给楚纯展剑舞绫中间截住。
  小玄心御骨龙,眨眼到了飞船上方,猛地按低龙头俯冲下去。舰上兵甲蜂拥来阻,小玄一招“怒龙闹海”舞链四击,立将一个个士兵鞭飞砸倒,骨龙与鸣蛇贴着舰船甲板横冲直撞,掀得敌兵人仰马翻。
  然而过不一会,他们便发觉有些不对劲,只见那些兵甲一个个翻身爬起,继又从四下围拢过来,成群成片地挥动手中的长柄大斧,狂劈海砍在骨龙与鸣蛇的躯体之上,赫的力道极沉极重,只斫砸得骨龙与鸣蛇既痛又烦怒吼厉啸。
  小玄定睛望去,方察这些兵士与寻常的邪甲战士大不相同,个个膀大腰圆魁梧非常,身上的盔甲灰黑暗淡,看上去极是厚重,随着长斧的斩劈,时时带出抹抹暗赤辉芒,显然皆习有邪厉真气。
  他心底暗凛,运提离火真气,立于龙首上连挥数链,皆狠狠地抽击在同一个甲士身上,方见那家伙连喷几口鲜血,终于散架般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船上这么多敌兵,如果每个都似这等费劲才能解决,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小玄一阵焦灼。
  原来这些守护轰天霹雳的甲士并非寻常兵丁,而是七绝界中大名鼎鼎的磐石卫,统共只有八百名,身上的盔甲皆由界中铸造大师用昆吾石与铜铁混合打造,不但刀枪难坏,术法亦难侵,更且个个习得怒绝邪功,至低也有二重天之境,少数甚至能达三、四重天境界,力大无穷凶猛异常。
  这时骨龙与鸣蛇击溃了十余名磐石卫,可是也为此付出了些许代价,身躯俱被或多或少地劈伤砸伤,有的竟然刃入皮肉寸余。
  骨龙怒极,倏展长躯绕着冲霄飞舟上下飞旋,眨眼间竟如藤萝盘树般将整艘舰船拦腰缠住,舰上的磐石卫急来解救,却给鸣蛇悍然阻住,丑怖的四翼扇了几扇,猛地爆出大蓬烈焰,震得一众磐石卫七零八落,最前几个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肤成片焦烂,大声惨号。
  骨龙蓦地浩然长吟,巨躯猛地绞紧收束,只听“喀喀”怖响,硬胜金铁的巨大龙骨根根犁入船身,饶是宝瓶竹做的甲板也支撑不住,纷纷折裂破碎,高巨如塔的轰天霹雳开始缓缓倾斜,只惊得周围的填弹手及术士四处躲避。
  甲板上的磐石卫东倒西歪,数名站立不稳,登给抛出船外,轰天霹雳终于整个倒下,“轰”的一声巨响摔砸得四分五裂,极其壮观震憾。
  骨龙不依不饶,长吟声中发力一绞,赫将整艘冲霄飞舟硬生生箍成两段。
  “干掉一架!”小玄心中振奋,突闻狞笑破空荡来:“孽狐,吾界正寻尔不获,尔却自个送上门来了!”
  一个庞大身影跨空而来。
  小玄眺目望去,见来者阔面无须,粗浓眉底眯着一双慑人心魄的厉目,肩上红色大袍猎猎扬起,露出内里的暗青甲胄,裸露的臂膀肌肉团团坟起,蓄满了汹涌澎湃的力量,正是在碧怜怜的魇鸢车上见过的怒天大将军。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大队手执斧钺杀气腾腾的磐石卫,粗略一估便知达数百之众,足踏滚滚黑云,布列成阵整齐划一。
  “这魔头铁定十分棘手,不可给他绊住!”小玄心明此刻关键,驾驭骨龙调头就扑向另一艘搭载着轰天霹雳的冲霄飞舟。
  “本帅亲至,孽狐还往哪逃!”怒天大将军厉声笑喝,挥军追截,整个由磐石卫构筑而成的庞大战阵凌空移掠,赫的气势磅礴迅如奔雷。
  楚纯望见,欲要过来阻截,却反给风尉紧紧绊住,无法脱身。
  小玄暗吃一惊,心念动处,已见骄烈四翼一展,如龙似蟒的长躯翻滚拧甩,返身扑向敌阵。
  看见这强大罕异的洪荒妖物朝这边飞来,怒天大将军面色一沉,手中突然多了一支令牌。这只令牌长巨非常,有如双持阔剑,通体朱红,正反两面皆纹刻着一张怒目恶颜,却乃七绝界尊崇的上古凶物梼杌的面容,令沿还刻着一围线条诡异义意难明的符录图案,正是从前助七绝魔君纵横诸界的七件宝物之一,名曰:梼杌怒。内蕴浩瀚邪力,威可镇仙慑神。
  骄烈心头莫明一凛,冲势却丝毫未减,厉嘶着继朝前扑。
  怒天大将军当空立定,双手擎令疾急颂念,猛地一声暴喝,只见大片血样浓稠的暗赤光芒从他身躯中迸发出来,迅朝四下洒耀,范围成倍成倍地增大,赤光仍在匪夷所思地持续着扩张,呼吸之间,已将簇拥周围的数百名磐石卫全部笼罩其中。
  也就此刻,沐浴照耀中的磐石卫一个个都起了明显的变化,但见肌结如坟,肤赤似炭,额上臂上鼓起了条条蚯蚓似的粗大血管,全都在疯狂地跃动着,最诡异的是眼底弥漫着血样的暗红,目光中多了抹令人战栗的狂热与残忍。
  “怒海狱域!七绝宝鉴中的大型结界邪法。”星天殿中的云谷子沉喝。
  “这厮竟已将此邪法修炼至如此强横地步……结界的范围居然如此之广!”婀妍轻吸了口凉气。
  骄烈凌空电窜,瞬息百丈,过处云雾俱亮,如炽似燃声势极壮。
  怒天大将军挥动手中宝令,以他为中心的庞大战阵似徐实疾地运转起来,但见斧若棘丛甲似磐石,在空中形成个宛如磨盘的巨大怪物,令人窒息的威煞四下播散,正是七绝界恶名远扬的战阵——磐石大阵。
  此阵曾于天庭两度进剿七绝界时与天兵交战,负有胜负,是为七绝界镇界之军。
  化身巨蛇的骄烈势如撞椎,一头就扎进了战阵之中,蛟龙入海般掀起涛天巨浪。
  怒天大将军不慌不忙地于阵中指挥,令锋指处,便有成队成列的磐石卫汇聚成流,卷袭向巨蛇。
  少刻,巨蛇脱阵而出,十余名磐石卫惨号着从空中坠落,或骨折甲裂或肤焦肌烂,十分惨怖。然而巨蛇的身上也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靛蓝的血迹隐现麟片。
  骄烈于中空一个回旋,以更加猛烈地冲势再度杀入阵中。
  接下骄烈数度进出,反复冲击搅杀,每次都击毙十数名磐石卫,然而战阵始终凝而不溃,依旧纵横有序攻守自衡。
  “以怒海狱域提升磐石阵的战力,委实绝配!”云谷子叹了一声,接道:“即便是鸣蛇这等洪荒凶物,怕是也讨不到好!”
  婀妍凝眉道:“应该说,这凶物以一己之力对抗此等大阵,能这般出入已属不易。”
  果不其然,渐渐的大蛇冲势趋缓,躯上麟片斑驳,成片成片地剥落,伤口也更密更深,要命的是翼上的数记砍伤已经开始影响了它的飞行。
  而磐石卫的损殒至此却还不到一百名,居中指挥的怒天大将军更是毫发无损。
  所幸的是小玄得此空隙又再奔袭了三艘冲霄飞舟,虽有数名身手不俗的邪将率邪甲前来阻拦,但也未能保住舰上的轰天霹雳。
  怒天大将军远远望见,心中怒不可遏。此时战局虽有很大的进展,但巨谷堡尚未完全拿下,而他的宝贝家当却在一样样的急剧损减,这叫他如何不焦灼心疼!蓦尔挥令一指,磐石阵抛下大蛇,漫空朝小玄杀奔过来。
  骄烈凶顽异常,虽已遍体鳞伤,却仍再度扑上纠缠,只是再也羁绊不住战阵的推进。
  楚纯见状,心中暗急,倏亮出狠招,手中千山雪一颤,霎见遍空剑影,将纠缠不舍的风尉硬生生迫退十余丈外,疾驭婴勺朝战阵飞去。
  风尉擎旗急追,狞声秽笑道:“本座尚未玩腻呢,小美人哪里逃!”
  当小玄摧毁第五架轰天霹雳的时候,怒天大将军的庞大战阵终于追至,成列成队的磐石卫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怒潮恶浪般将小玄与飞掠赶来的楚纯一同淹没。
  小玄立感压力山般压来,虽有鸣蛇助阵骨龙左右驱策,赫仍如陷泥潭。
  楚纯单枪匹马,又无盔甲盾牌御拒,给围在钺丛斧海之中,更是险象环生。
  小玄遥遥望见,心中着忙,急登骨龙头顶,奋力朝她杀过去会合。
  楚纯勉力支撑,只觉敌人从天上地下袭来,兵刃无处不在,与以往的经历的任何战斗皆俱非同,一时顾不着座下婴勺,猛听它厉声嘶鸣起来,却是腹底给深深地斩了一记。
  楚纯急倾身探下,电刺数剑将一众敌兵杀退,不料敌兵斧尖勾住了婴勺腹内肠子,大鸟剧痛挣扎,险些将她抛摔出去。
  
  星天殿中一片寂静,从星天井栏鉴投射的影像上看,遍空尽是密密麻麻的磐石兵将,小玄等人的身影已给巨兽似的磐石大阵完全吞噬。
  “可惜可憾,功亏一篑,尚余数架轰天霹雳未能毁掉。不过,宫主的这一支奇兵,可算收获甚丰了!”云谷子叹道,声调中欣慰远多于沉重。
  婀妍紧咬水唇,芳心突跳,一只手不觉又按放到腰畔的竹编小囊之上。
  就于此刻,浮空的影像忽然一阵波动,画面闪晃了数下。
  众人皆诧,彩缤纷忍不住道:“怎会这样子?出了什么事?”
  婀妍凝神稍思,双手迅扳机关,将画面调换到了飞仙阁前。
  此时激战已臻白热,双方锋线由先时的犬牙交错变成了混战一团,四下烟尘弥漫人仰马翻。大群邪甲与邪尸冲过了跃虹桥,正践踏着双方战士的尸体蜂拥前进,几乎填平了飞仙阁前的陷阱群。
  飞仙阁上的十余辆连珠弩车与数百兽兵拚命地发射炮矢弩箭,但已阻拦不住疯狂涌来的敌兵。
  离九命、藏千刺与紫碧双姝几将混杂在兵海中,正奋力与傲部黄泉九异为首的敌军缠斗鏖战。
  在跃虹桥的上方,遍空的熊熊烈焰将一切渲染得通红,却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火尉舞动了法宝——燎天旗。在蔚为壮观的滚滚火云中有一只金羽大雕与一条银色巨蟒翻腾出没,正是啄日大王与拔山大王现出了真身,欲噬敌将。
  在更高处,一柄奇形怪状的斑斓巨杵有如泰山压下,杵上纹铸的成群厉鬼恶煞蠢蠢而动呼之欲出,播散着令人魂悸魄悚的威煞,却是凌傲天为破僵局祭起了七煞鞭尸杵。
  在巨杵的下方,有一块金光闪闪甲纹隐现的大石,一座通体暗青的六层宝塔双双将之敌住。婀妍认得,却是金甲大帅、绝影大王各祭看家法宝,分以金髓宝甲岩同三灾不坏塔合力抗敌。
  云谷子瞧见,轻咦了一声:“那青塔是何物?”
  “那个是绝影云游青州时无意间得到的宝物,不知来历,但因其十分坚固,准备日后用以防备三灾天劫,故起名叫做三灾不坏塔。”彩缤纷道。
  云谷子点点头,道:“此物似乎有点意思,只不过用者未勘其妙。”
  婀妍凝目细观,虽然说眼下还是混战,但敌方兵锋已压迫至飞仙阁前一线,而己方兵将还在往后退却,机关护卫中最顶级的恐怖之足损毁过半,只余六、七只在竭力地支撑战局,隐呈败势。
  “怎会突然不……不好了?跃虹桥为何一下子就给突破了?明明先前还很稳当的嘛!”彩缤纷最是性急,迭声叫道。
  云谷子捋须沉思,神情微现不解之色。
  这时,原本十分清晰的影像开始暗淡模糊,波动也愈来愈剧,画面闪晃得极为频密,想要看清看明,已变得十分吃力。
  婀妍心底亦是大疑,当目光掠过跃虹桥跨时,只觉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定睛细看,猛然发现从渊底升腾上来的雾气竟然变得十分稀薄,心中一惊,急又扳动机关,将画面调换到了另一处所在:但见空间极广极阔,四壁及顶部俱由根根粗巨无比的宝瓶竹所构,其上绵延刻绘着一副副山水海岛图,其间罗列着许多形形色色的奇树异木。一道瀑布从高处的开口倾泄而下,落处形成一个大潭,周围栽满了簇簇生机盎然的宝瓶竹,最显眼的是在距潭不远的地方,有个径达数丈的井状巨物,亦是由宝瓶竹构筑。
  云谷子虽然从未见过此处,但随即猜出,此处便是巨竹堡的心脏——太碧阴脉。
  “原来有人摸进来了,太碧阴脉给封堵住了!”婀妍面笼寒霜道。
  众人立时注意到在巨井的井口内赫然塞放着一只镶宝嵌玉的巨大纹壶,将本该从井中喷发的太碧精华堵得丝缕不泄。
  “怎么回事?宫主适才不是把门隐子大师调派去把守这个最关键的地方了吗?”彩缤纷道。
  婀妍迅调机关,很快就在巨井前方的不远处找到了门隐子。
  此际他正扑倒在地,纹丝不动,周围还横七竖八地躺着数人,个个身段勾魂衣饰艳丽,看上去皆是女子,香炉、翎扇、花篮、珊瑚、香囊、铜镜、旌幢等法器四下散落。
  接着又看见了两个站着的人,一男一女。
  男子面青唇白,衣衫华贵;女人面覆轻纱,仅露一双勾魂摄魄的妙目,身上披着件炫丽夺目的奇袍,不知是何物织就,映耀得四下绚丽缤纷,显然是件非同寻常的法宝。
  “勾魂邪姬!”一旁的夜影低呼,显然认得碧怜怜。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1:41

第五回、底牌
  “原来是这毒物摸进来了!”云谷子脸色微微一变,叹道:“看来门隐子仍然不是她的对手!”
  “她……她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进来了……是从哪里溜进来的?居然一下子就摸到了堡底!”彩缤纷诧讶道。
  婀妍指着投影中的男子,道:“定是这厮带进来的,我见过他!此乃千臂老贼之子,久居巨竹堡中,想必是知晓某条通往太碧阴脉的密道。”
  “可恨当日攻堡之时,没将这小贼一块宰了!”彩缤纷咬牙切齿道。
  “难怪井栏鉴的影像会不稳定,难怪飞仙阁的防线会突然溃退……”婀妍浅咬冰唇,心直下沉,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太碧阴脉对巨竹堡有多么的重要。
  太碧灵脉对所有的木系物事具有无比神奇的生长及繁殖之功。虽然巨竹堡在七绝大军的重创下已是千疮百孔,但因为太碧灵脉的存在,整座巨竹堡就依然是‘活’的,就会有持续不断的自我修复能力,而且速度惊人。
  另外,在巨竹堡中,包括星天井栏鉴在内的许多大型机关都需要太碧精华来做为动力,太碧阴脉一旦给封堵,显而易见它们将会停止运作,整座巨竹堡等同瘫痪了一半。
  然而最关键的是,只要沐浴在太碧喷吐出的精华之中,所有用宝瓶竹打造的机关护卫都会拥有成倍甚至数倍的战力。飞仙阁处兵将的忽然溃退,肯定就是因为失去了太碧精华的支持。
  在夺回巨竹堡之后,婀妍已经预料到七绝界迟早会发起反击,是以连夜悄返隐藏在万蛛岭的神工井,连续花费了两个日夜,用启木令“唤醒”了祖上诸辈储备于井中的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个剑将军及三千只机关战鹰,准备等到最危急的关头拿出来使用,是以她面对着七绝大军的猛烈攻击一直镇定自若。
  可如今,失去了太碧阴脉的支持,她这支强大的秘密预备队的威力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虽然二十只恐怖之足、三百个剑将军及三千只机关战鹰不管放到哪里都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可毕竟远比不上沐浴在太碧精华中暴增数倍战力那么绝对可靠。
  正因为太碧阴脉是如此之重要,所以她才不惜将麾下最强的门隐子放在那里镇守,没想却依然出了问题。
  敌人一剑封喉,而这把“剑”,还是七绝界最可怕的魔头之一的勾魂邪姬!
  “须得立刻夺回太碧阴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婀妍凝眉道。
  彩缤纷瞧瞧左右,鼓起勇气道:“那就我去吧,与毒物拚一拚,瞧瞧她那根尾巴到底有多厉害!”
  “不行,你去等同送死。”婀妍即时否决。
  “可是……可是……还有谁可以去吗?可惜雪羽娘娘还没赶到……”彩缤纷吞吞吐吐道。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婀妍忽生捉襟见肘之感,今次夺回巨竹堡,她本还觉得自己兵强马壮,然而此刻却已无人可用。
  此时的巨竹堡已是危在旦夕,而小玄与楚纯一行人还给困在磐石阵中,皆俱凶险万分。
  她心头一阵无力,面上却依然沉静如水,不见纹丝涟漪。
  云谷子心中暗赞,忽然轻咳了两下,缓缓道:“其实……老朽今趟过来,太子另有吩咐,无论宫主去不去皇都,如遇艰险难决之事,该援手的还须援手。”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须臾方道:“对那毒物,老朽虽无半分把握,但甘愿为宫主尽绵薄之力,前往与之一会。”
  彩缤纷闻言大喜,欢声道:“云叟大人肯出手,那实是最好不过啦!”
  云叟云谷子身为万劫真君麾下四大智囊其一,于妖界位尊望重,自有过人的修为与能耐,虽然不能肯定他是否敌得住勾魂邪姬,但眼下巨竹堡中也唯有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婀妍垂目沉吟。
  云谷子见状,遂又继道:“敢请宫主容老朽多言两句。太子非止皇族血裔,更乃天地至罕之奇才,于诸皇储中最得真君倚重赏识,统御之地最为广大,麾下良才不可胜数,诸界多少名门大族都艳羡望攀,欲联姻而求之不得。如果宫主肯睐结良缘,太子允诺必册大妃,如此一来,宫主与皇族自是一家,巨竹谷自亦为我大妖界王国之圣地。诸界虽然一直觊觎巨竹谷,可是到了那时,天上地下,又有谁敢轻言来犯!”
  他说得慷慨激昂,谁知婀妍脸上却陡然变色,丽目一抬,毅然道:“先生及时带来七邪大军进犯的消息,让巨竹堡有所防备,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岂敢再烦劳先生奔波涉险,多谢了!”
  云谷子万没料到在如此情形之下,婀妍还是半点不肯领情,诧然盯了她半晌,娓婉道:“那毒物实非善类,非但迷魂之术独步天地,一根毒尾更是神佛忌弃,难道宫主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他相信这个倾倒太子的灵竹族女子在暗处还保留了不为人知的实力,但不认为她所暗藏的这部分力量能够应付当前的危局。
  这时,失去了太碧精华支持的星天井栏鉴终于完全停止了运作,投射的影像一闪而逝。
  “我自个去。”婀妍淡淡说。
  “什么?”彩缤纷失声叫道。
  云谷子怔住。
  眼前的女孩肩薄若削腰柔胜柳,依旧如露纯净似泉清冽,然那气息气度,却沉凝如渊。
  
  巨竹堡底,太碧阴脉。
  婀妍收住急掠之势,一步一步徐徐前行。
  立于竹丛旁的柳长青发现了她,脸色青白地高声叫道:“大司祭小心,偷袭我爹的妖女来了!”
  婀妍对他视若不见,继朝前行。
  巨井旁的霓袍美妇缓缓转过身来,睨眼望着她。
  尚隔甚远,婀妍便伫足立定。
  “这家伙好生可恨,半分不识怜香惜玉,一下子就放倒了我八个婢儿,还刺了奴家一剑。”碧怜怜裙脚摆动,抬足恨恨地踢了扑倒在跟前的门隐子一下。
  婀妍迅掠了门隐子一眼,没瞧出伤在何处。
  碧怜怜自顾自地继续道:“这厮也算是个人物,身法鬼怪,剑也贼快,不过,这些都没用……”
  她得意了笑了笑:“奴家也让他尝了一点厉害,只一下,什么身法啦,宝剑啦,就统统都成了摆设。嗯……待此间事毕,便把这厮捉回宫去,练做那炉鼎傀儡,将他苦心修炼的毕生修为全都采光,方能解吾今日之恨!”
  碧怜怜有气无力说着,面上的纱巾微微飘荡,似乎有点喘息,右手捂着腹部,指缝间隐有血迹,一副娇滴滴怯弱弱的模样,叫人完全无法将之与那名动天地的大魔头联想到一起。
  先前她与座下八名魔刹女用蜮魇引齐袭门隐子,不想没降住他,反倒吃了大亏,最后还是用动了那根神魔皆怵的魔尾才将之制住。
  婀妍一言不发,只冷眼盯着前眼状况,冰雪似的十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数道形色各异的符。
  碧怜怜似乎这时才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望着她的手道:“你便是那个妖圣的宝贝徒儿吧?太碧阴脉已给我堵死了,巨竹堡呢多半是保不住了,得而复失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咦……怎么不过来了,敢情是怕奴家吃了你么?”
  婀妍忽然轻念了句什么,左手一扬,指间已少了两道赤色的符,但听轰轰两声沉闷爆响,在她前方十来丈处倏地火光窜跃,离地面近尺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两团人形的烈焰,高约十尺,有首有肢,面部隐现鼻口眼洞。
  “火精哟……”碧怜怜娇声道,一副完全不放眼里的神情。
  婀妍继续低低颂念,冰指轻弹,右手指间又少了一道蓝色的符,几于同时,在她前方六、七丈的空中生出数个透明波动,其上隐闪着颜色极淡线条极美的蓝色符文,然后宛如水面上最轻微的涟漪眨眼逝去。
  “是漩涡陷阱么?”碧怜怜捂着腹道,声音慵懒无力,只听得竹丛旁的柳长青魂酥魄化通体燥热。
  婀妍水唇轻颤,左手夹着一道紫色的符缓缓挥舞,指尖带动的灵力在空中留下一抹抹赏心悦目的银亮轨迹,倏地电光一闪,身子周围突然现出四粒紫艳艳的光球,绕着她上下盘旋飞舞,正是紫雷罩。
  “雷系兵器符?”碧怜怜点点头,神情却依旧不以为然:“有那么丁点意思啦,小娃儿,凌霄士还传了你什么招法,今个全都亮出来吧,让奴家瞧瞧这老儿凭啥敢号称妖圣!”
  婀妍颂声不停。
  眼前的魔头令神佛闻之色变,与千臂元圣同列七绝界四大祭司,更且排名第一。她深知,这等境界的存在,不动而已,出手则必定是雷霆万钧一招定局。
  同于此处,上回她与小玄遭遇千臂元圣的突袭,就因猝不及防,周身空有无穷奇符也瞬陷绝境。
  更何况,眼前这魔头还有一根神出鬼没的可怖魔尾。
  这一次,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因此,她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始终与碧怜怜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一起手就开始重重布防。
  婀妍的音调忽然稍稍拔高,右手指间倏地窜出股细细白烟,蛇般在空中游弋着蜿蜒着,最后在她右前方三丈处急速地膨胀起来,眨眼变成了大团淡青色云雾,紧接一声震魂荡魄的嚎叫,从弥漫的云雾中步出一只九首巨兽,虎身人面,昂首挺胸傲然四顾,无比之威武肃穆。
  “开明兽!”碧怜怜终于微微动容。
  开明非同凡兽,乃为天物,历代守护昆仑宝境,威慑百灵镇辟万邪。如今突然出现在地界,委实令人震撼。
  “嗯……灵力很不稳定哦,这家伙并非真兽……奴家险些瞧走眼了。”碧怜怜轻吁了口气,神情归复轻松。
  一旁的柳长青却已浑身发僵,只唬得脸青唇白,不敢动弹半分。他乃服常成精,祖上诞自昆仑,对这种镇守昆仑宝境的圣兽有种天生的怯畏。
  “不过你能找到这种昆仑圣物的尸骨气血,并将之练成灵兽,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这一道符,你耗费的天材地宝想必一定不少吧……”碧怜怜淡淡赞道。
  婀妍并不接话,唇齿微动,又开始颂念另一段音调十分古怪的禁咒,语速越来越快,未了一声清越娇喝,随着右手指间一道流溢着异彩的符消失,背后蓦地光华大放,旋见一朵奇花在她身后蓬勃怒放,层层叠叠的花瓣次第张开,初时只有车轮大小,眨眼便已展拓成径达丈逾的巨花,花瓣华彩流荡缓缓变幻,瓣瓣都在招摇着飘舞着,仿若孔雀献屏凤凰展羽,艳绚极绝诡奇无比。
  碧怜怜眼中掠过一抹诧色,失声道:“巨阙昙!”
  “瓣巨若芭……华彩胜霞……没错!肯定是巨阙昙!我爹曾跟我描述过这种奇物……”柳长青喃喃道,鼻间忽色嗅到一股极其浓郁的奇香,刹那间魂魄悸荡,似欲离躯而去,唬得赶紧闭住呼吸收摄心神。
  巨阙昙,一种传说中的奇花,据闻只生长在天外海某个聚集着最毒最浓的瘴气的无名深谷,以奇瑰异艳的姿颜与迷魂荡魄的香气诱捕各种罕有的毒虫毒兽为食,是以根、茎、蕊、瓣皆蕴性相不同的奇毒,近者神魂颠倒心智迷失,触者更是仙佛难救。虽极危险,但因其寿命往往能达万千年,吸汲了无数日月精华与珍罕毒素,乃无比难得的炼丹造宝材料,素令修炼中人垂涎万分。
  柳长青瞠目结舌,妖女那繁复玄奥且疾迅华丽的祭符手法已经令他骇然,不想祭出的符光怪陆离,一道比一道珍奇震撼。
  “咦……气息这等鲜活……是活的……这朵巨阙昙居然不是用材料炼造出来的虚物,而是……”碧怜怜深深吸嗅,双眸发亮:“而是你用符搬运来的本体真身!”
  真至此刻,婀妍才稍稍地松了口气。一个全方位的强大防御体系终于构筑起来,纵然面对的是七绝界最可怕的魔头,她也有信心不会轻易给攻破。
  “很好!不但能找到这种奇物,还能将之收为己用,更能不伤根本以符搬运,不愧为妖圣的关门弟子!”碧怜怜赞不绝口,眼前女孩儿出神入化的祭符手法与对符的驾驭运用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大司祭小心,那魔花极毒,且有迷魂乱魄之功!”柳长青捂着鼻口叫道。
  碧怜怜却恍似未闻,朝婀妍笑吟吟道:“还有更稀罕的符儿吗?”她修炼的蜮魇引乃勾魂迷魄之异术,最是需要巨阙昙这类奇毒花草来炼制筑本培元的丹药,心底已萌夺宝之念。
  婀妍垂眸,目光落在腰畔的竹编小囊上,神情似乎有些迟疑。
  “难得遇见哩,还有什么厉害符儿全都亮出来吧,让奴家好好见识下妖圣的独门符道。”碧怜怜妖娆浅笑,看上去无比甜美妩媚,如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蜘蛛般艳丽却危险。
  婀妍终似下定了决心,深吸口气,又开始低低颂念一段新的禁咒。这段禁咒十分冗长,发音也极其晦涩难明,冰似的十指突然张放,剩下的最后四道符一齐飞了出去,突尔幻化做四只朱红色怪鸟,用喙衔住一个突然出现的古怪物事。
  那物大小如车轮,形似盘碟,边沿缀满不知名的奇异宝石,缤纷夺目,周围还闪耀着时隐时现的符文图案,无声无息地环绕着流转着。
  “好像挺厉害哩……这个也是符吗?”碧怜怜的勾魂双眸眯了一眯,姿态撩人地歪了歪头,似乎没瞧出那物是何门道来历。
  四鸟八翅齐齐扑拍,衔着那物冉冉升上空中,高高地悬在婀妍头顶上。
  碧怜怜凝目细观,见那物正中还贴着一道奇大的赤符,符上绘满了形形色色的火遁系图案与符文,心头忽然莫明其妙地生出一丝不安来。
  婀妍低低颂念,异样地小心谨慎,又仿佛有些吃力。
  碧怜怜黛眉微蹙,满脸疑色,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女孩此前的道道设防,为的就能够安安稳稳地来施放这最后一道符。
  又或者是法宝?
  总之,这是最后的底牌。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1:54

第六回、上古神器
  这时,那物周围隐闪的符文图案愈来愈亮,流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开始有一丝丝奇异的灵力从中游离出来……
  碧怜怜居然是第一次感应到这种陌生的灵力,再记起对方毕竟是妖圣门人,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容颜一肃:“小娃儿你也太磨蹭啦,本座可没工夫同你这般干耗!”
  言罢,口中念念有词,挥袖一招,那散落四处的香炉、翎扇、花篮、珊瑚、香囊、铜镜、旌幢等诸般法器忽然全都亮起了光华,一个个从地上飞了起来,错落有致地聚集在她身周,宛如绫罗彩带般环绕飞舞。
  婀妍聚精会神地继续颂念,语速音调皆俱如前,纹丝未乱。
  碧怜怜妖娆迈步,身上的碧落霞飞裳倏地毫光大放,人与衣蓦尔化做一抹绚烂极绝的霓虹,拖拽着长长的尾辉朝婀妍掠去。
  婀妍前方十来丈处的两只火精随即暴起,厉啸着分从左右拦截,霓虹突地凌空一拐,以极其流畅的弧线从它们旁侧掠了过去。
  两只火精调头急追,连续几个闪纵扑抱,皆未触着霓虹分毫。
  在五行精灵中,火精的速度向来最为疾捷,但就是捕捉不到那抹看似并不太快的霓虹。
  霓虹在空中左弯右拐突疾忽徐,带出抹抹炫目轨迹,映耀得原本昏暗的空间五彩缤纷,极是壮观瑰丽。
  突然霓虹掠势乍止,绚烂散开,重新现出碧怜怜那勾魂夺魄的身姿来,只见身形歪斜,罗裙下摆无风自绞,似给什么看不见的物事紧紧缠住揪住,却是踏着了隐藏在空中的一个漩涡陷阱。
  就这电光石火间,两只火精已追赶上来,嘶吼着扑向给漩涡陷住的美妇人。
  碧怜怜冷哼一声,半空中双袖挥出,环绕身畔的香炉与珊瑚疾旋着飞了出去,拖拽着一青一赤两道丽彩撞中两只火精。
  两只火精扑势一滞,身上焰芒散乱,躯体竟给击得完全变了形状。
  碧怜怜一手中袖中探出,抓住几件法器中的翎扇,轻轻地朝足下扫去,一抹极其阴柔的邪风刮出,纠缠住她的漩涡陷阱立时分崩离析。
  两只火精挣扎着收聚火焰,猛从焰光中暴出四条由烈焰构成的长臂,恶狠狠地抓向妇人。
  “滚!”碧怜怜轻喝,抬臂将翎扇一挥,两只火精立时向后仰去,火焰身躯不断拉长变细,险些拦腰断开。
  “下贱蠢物,也敢近我!”碧怜怜又是一扇挥出,两只火精再也抵挡不住,哀号一声,身躯赫给邪风撕扯得片片破碎,再给疾旋不住的香炉与珊瑚分别一搅,终散做抹抹零星火焰,转眼消失无踪。
  碧怜怜瞬又复化为虹,继朝婀妍掠去。
  婀妍暗自骇然,虽然早就预料到两只火精与漩涡陷阱无法拦下这外魔头,但也没想会如此轻易的给击破,然而正在进行的禁咒不容丝毫差错,遂横了心继续颂念,将安危完全交付给剩余的三道防线。
  疾掠的霓虹前方突然现出一对巨爪,锋锐如刃刚劲似钩,闪耀着细碎的银色光芒,在碧怜怜眼中急速放大。
  “开明兽!”碧怜怜身随念动,霓虹朝旁一拐,在空中弯了个大圈,岂知那对巨爪如影随形,电掣般扑纵堵截,封死了霓虹的去路。
  碧怜怜不愿与这种圣兽多做纠缠,在空中忽隐忽现,接连变换了几个方向,却皆给拦了回去。
  开明兽之所以强大,非止皮坚肉厚力大无穷,更有疾捷如电的速度。
  婀妍的语速渐渐加快,四只朱鸟衔着那碟盘状的物事开始疾转起来,镶缀在边沿上的奇异宝石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辉芒,越来越多的奇异灵力从中游离出来。
  碧怜怜正苦心夺路,猛听一声震魂动魄地嗥叫,身形稍滞,险些就给开明兽扑着。
  开明兽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神异威煞,几乎乃所有邪魔的天敌,而它们的嚎叫更能使这种特性成倍递增。
  皆下来开明兽九首皆嗥,叫声此起彼伏,碧怜怜只得以真气抗御,不但消耗甚,纵掠之势也缓滞了不少。
  一旁的柳长青面色铁青,额头筋管突突剧跳,倏地大吼一声,躯体猛然膨胀起来,周身衫袍寸寸碎裂,上百条巨蟒般的魔臂暴窜而出,却是出于对开明兽的天生恐惧,抑按不住现出了真身。
  婀妍双手结印置于胸口,头顶上的碟盘状奇物中心徐徐红了起来,初只淡橙,后渐暗赤,映衬得贴其上那道巨符中纹绘的火焰图案鲜活起来,栩栩如真。
  碧怜怜暗暗焦躁,忽尔口中念念有词,长袖一甩,环绕身畔七法器中的香囊滴溜溜飞了开去。
  开明兽见她掠势稍滞,即电般扑纵过来,碧怜怜这回居然不闪不避,只冷冷望着。
  柳长青大惊,心忖纵有金刚不坏之躯,也绝对禁不住那圣兽一噬,就于此瞬,突见即要扑着碧怜怜的九首巨兽纵势一折,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中了什么魇,竟调头去追那只香囊去了。
  “什么圣兽,叫你知晓本座这些法器的奥妙!”碧怜怜嘴笑勾起一抹诡笑,双袖疾舞,七件法器中的珊瑚与香炉掠着辉芒齐飞了出去。
  香囊忽然减速,开明兽立马扑住,两只前爪一轮疯狂掏扒,倏地腹部剧痛,巨兽数首一齐调头,只见一朵血红的珊瑚正疾旋着往肚皮里钻,那根根硬胜金铁又锋锐如刀的枝状物轮翻削割,瞬间染满了鲜血,几于同时,一只小巧玲珑的香炉轻轻地落到它的肩部,赫将它庞大的身躯砸得横飞出去,落到地上又弹了起来,连续翻了几个滚,直摔到柳长青跟前才停住。
  柳长青心头狂跳,猛地百臂齐出,紧紧地捆住了巨兽。
  碧怜怜得意娇笑,凌空翩跹一转,又掠向婀妍。
  连同封堵住太碧井口的那只纹壶,她这八件法器皆是极其难得的的宝物,经秘法百般淬炼,又与元神共修数千年,不但各有妙用,更能由心驾驭,威力自是非凡。
  “哈哈哈!想不到昆仑圣兽也有栽吾手中之日!”柳长青仰首狂笑,根根魔臂发力收束,欲将遭受重创的开明兽彻底绞毙。
  熟知就这关头,开明兽九首倏地齐叫,柳长青魂魄登悸,浑身皆酥,神兽九首分噬,咬住了几根魔臂,几乎齐根切断。
  柳长青心胆俱裂,万想不到如此情形之下巨兽还这等神勇,拼得几根魔臂不要,硬生生地疾往后挣,惨号一声终得断臂脱开,闪身扑入竹丛里不见了。
  开明兽一滚弹起,飞纵疾追碧怜怜,腹上还深嵌着那朵赤红珊瑚,然却迅若奔雷。
  碧怜怜听见柳长青惨叫,心知不好,猛感背后威煞如浪袭来,急忙朝旁闪避,一只巨爪贴脸掠过,凌厉无匹的气劲赫然破开强大的护体真气,掀去了面上的纱巾,险些就叫她那张能迷神佛的绝色容颜破了相。
  碧怜怜惊怒交集,咬牙叱道:“不过顷刻性命,也敢这等猖獗,本座叫你立刻知晓那解体的滋味!”突尔折身一拐,反朝紧追不舍的开明兽迎去。
  开明兽张牙舞爪,气势磅礴地自高处扑落。
  忽地芒彩大放,碧怜怜身上的碧落霞飞裳无风自舞,闪耀出千万道交织毫光,较前绚烂百倍,在那最瑰丽的中心,正是她那对勾魂夺魄的邪眸。
  空中的开明兽蓦地僵硬,它的狰狞双睛于刹那之间陷落在对面的邪眸里,目中神光瞬逝无踪,扑势虽未中断,但已完全失去了威煞与力量。
  一条青影倏自碧怜怜背后闪现,迅如鬼魅地窜出,未端正点在开明兽的天灵盖上。
  开明兽通体剧震,庞大的身躯立时自空坠落,轰然摔砸到地面上,掀扬起大片尘土。
  “开明乃是辟邪圣兽,心志无比坚明,却仍抵挡不住这毒物的魅惑!”婀妍心中震惊,唇齿却不敢错乱分毫,头顶火光一闪,四只朱鸟居然化躯为焰,托着奇物徐徐燃烧。
  碧怜怜微微一笑,翩然转身,此刻的她与婀妍相距已不过咫尺。
  贴身守护的紫雷罩登时自生反应,环绕婀妍身周的四颗紫色光球鱼贯窜出,飞袭敌人。
  碧怜怜不慌不忙地旋袖一招,七件法器中的铜镜即在空中左拦右挡,将光球一一截住。
  紫雷罩的光球随灭随生,不断飞出新的光球,然而撞着镜子,只爆起轻微的震荡与团团晕芒,然后便如雪入炉膛般全都消失了。
  直至这时,瘫伏地上的开明兽才发出一声不甘的低低哀鸣,轮廓诡异地模糊起来,身上散冒出股股青烟,躯体开始迅速解体。
  轰地一声轻响,婀妍上方火光大盛,封贴奇物的那道巨符也倏地燃烧起来,终于露出了被遮掩住之物的真面目,看上去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碧怜怜心底莫明一悸,不敢再耽搁须臾,身子稍稍一伏,背后青影再度掠起,电般奔向婀妍的眉心。
  婀妍身后的巨花倏地百瓣齐张,一层淡淡的氤氲紫雾乍然迸发,瞬间笼罩了两人。
  碧怜怜登时神魂一眩,致命的魔尾随之微微一滞,但攻势并未中止,依旧凌厉无匹。
  她从不轻易动用这太乙大罗也挨不得的杀着,旦凡出击,势必先以诸法魅惑敌人,至今还从未失手过。
  婀妍冰靥惨白,心知自己苦心准备的世外魔花仍然奈何不了眼前的魔头。
  碧怜怜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以自己这等的修为,且最擅勾魂夺魄的功夫,没想仍未抵挡得住巨阙昙发出的毒雾,完全陌生的毒素居然水银泻地般透体而入,一时也判断不清五脏六腑会因此伤损几何;喜的却是此花即将落入囊中,用其炼制成丹药必定会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
  然就给巨阙昙这么一阻,仅迟此瞬,婀妍冗长无比的禁咒终于全部完成,她双袖稍抖,十指间霎又现出数道符录。
  “来不及啦。”碧怜怜轻轻一笑,灵随念吐,蜮魇引瞬间提至修炼之极限,碧落霞飞裳袖带乍舞,蓦又暴耀出千万道交织毫光,一双邪目紧紧地锁住了婀妍近在咫尺的眼睛。
  婀妍登时一悸,在前方的邪目里,她看见了云雾弥漫、风雨凄迷、深渊如墨及万千魑魅魍魉,目光与魂魄刹那间失陷到诸般异象之中,莫说真气灵力,就连半点寻常气力也提不起来,夹于指间的符录纷纷散落,贴身守护的紫雷罩也完全失去了控制,四颗雷电光球漫无目的地远远飞了出去,撞物方爆。
  几于同时,婀妍顶上突然光亮大放,一道耀眼白芒电射而出,碧怜怜的所有动作瞬间凝固,一根通体青碧的粗如大蟒的怖人蝎尾现出形来,尾部的倒刺锋锐如巨针,锋尖距婀妍的眉心仅余毫厘。
  “七焰玄虹鉴!”碧怜怜瞳孔蓦尔收束,心头骤然涌冒出这几个字来,可是身躯四肢却半点动弹不得,又见一道流耀着七彩的如同实质的丽虹自那镜状奇物当中倾泄而出,正正地贯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就感觉到了热,一种完全无法抵御的极度炙热,刹那间通体若焚,五脏六腑似给点燃,三魂六魄如坠炼狱。
  直至听见撕心裂肺似的惨呼,婀妍方从诸般异象中挣脱出来,瞧见碧怜怜披头散发地扑地翻滚,肌肤赤红状极痛苦。
  “终于成功了!”婀妍冷汗涔涔。
  原来,那面镜子正是七焰玄虹鉴。当日她与小玄攀上太碧,在巨巢中发现了这个异宝,当时没有点破,等小玄出谷,方重登巨巢将之取了下来。
  据传七焰玄虹鉴乃上古神器,曾为刑天氏的党羽大魔姬黄姖所拥有,正可化虹为裳,背可销神灭圣,威力殊奇。
  数千年前,天地间曾有一次大战,天帝召集八方神祗上千神圣围剿魔神刑天氏,刑天氏一党自是不肯束手待毙,那黄姖极是善战,传闻天神中几无一合之将,更用这七焰玄虹鉴伤亡无数神圣,惊动诸天神佛。
  最后还是西王母亲祭聚仙旗,在五帝夫人、云华夫人,白素玉女、紫虚玄君王华存夫人数十仙圣的合剿下,魔姬黄姖终丧于九天玄女之手,那七焰玄虹鉴亦从此下落不明。
  婀妍自然不肯错过这个送到眼皮底下的神器,况且她明白,夺回巨竹谷后,七绝界势必会作出猛烈的反击,拥有这样的利器,将对战局有莫大的帮助。
  只是苦于不知开启禁制,她百般思量揣摩,最后决定用符强行开启,在冒着反噬之险尝试了数十遭之后,终于隐约摸索到了开启之法。
  但此神器来历不明,素为神佛所忌,是以在启用之前大为顾虑,直至太碧阴脉被封堵的危急关头,才令她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就在这时,猛听碧怜怜一声厉叫,身子四肢皆俱扭曲,接又诡异地膨胀起来,除了宝衣碧落霞飞裳还能承受,其余衫裙全给涨裂撑碎,赫是现出了本形——一只巨如虎豹的碧色大蝎子。
  婀妍肌肤原本就极白,这时脸上更无丝缕血色,心怕蝎魔还有余力抵抗,便欲祭符再加一刀,岂料心念方动,自个却突地软软坐倒,也不知是遭蜮魇引所创,还是因强行开启七焰玄虹鉴导致了反噬,抑或两者兼之。
  巨蝎不停地挣扎翻滚,状极惨烈可怖,嘶吼厉号已全非人声,猛一下跌入旁边的茂密竹丛之中,惨叫声技折声继响了一阵,忽然没了动静。
  婀妍勉力立起,踉跄追去,不料竹丛中竟没了巨蝎的踪影,心下惊疑,赶忙四处搜寻,然却毫无所获,连柳长青也不知所踪。
  她一时无可奈何,又心灼外面战局,只得坐下重新调息,终于聚起点滴灵力,遂祭起道秘符,召来只大力犀王,拱开堵塞住井口的纹壶,重启太碧阴脉。
  
  千钧一发之际,数条惊虹般的紫电倏地掠至,纵横交错地在楚纯周围砸劈出一个空间,却是小玄驭龙赶至。
  楚纯处变不惊,展绫护躯足下轻点,人已从失去平衡的婴勺背上飞身而起。
  “跳上来!”小玄立在骨龙头顶高呼。
  楚纯心头一松,凌空御气,飘飘飞落到小玄身旁。
  这时,遭受重创的婴勺已失去气力,扑拍着翅膀跌入了敌阵之中,霎时给斧丛钺海绞成肉泥。
  楚纯在龙骨顶上瞧着,不觉背透冷汗,暗叫好险。
  “你过来干嘛?没见敌人都往这边涌么?”小玄朝楚纯喊。
  “这会废话做什么!”楚纯应得干脆。
  “敌人实在太多了!”小玄又喊,手中的缚魄链化做道道紫电,劈退一个个疯狂迫近的磐石卫。
  楚纯心嗔又是废话,千山雪不停刺出,填补两人防线的遗漏之处。
  “这些家伙的盔甲个个硬得龟壳一般,如此磨耗下去,只怕累都把我们累死!”小玄叫道。
  磐石卫之所以厉害,除了身上的刀枪难坏的昆吾重甲,每一名都是七绝界邪甲军中百里挑一的骁勇精锐,皆习有怒绝真气,沐浴在怒海狱域的结界之中,攻击、防御与速度等能力更是成倍暴增,几乎已提升至相当五先锋的实力,此时数百个结集成阵,威力实是强大得难以想象。
  楚纯忙中扫了他一眼,惊察他身上多了几处伤口,想是适才急于与自己会合,强行硬闯所致,按不住道:“你怎样了……伤得可重么?”
  小玄没答,只朝时隐时现于敌海深处的怒天大将军遥遥一指:“这些家伙战力突然剧增,我怀疑是那魔头在做祟!”
  楚纯眼睛一亮,点头道:“我也感应到此处似乎有什么结界类的大型邪法!”
  “得想个办法……”小玄提聚十足功力,好不容易将一名磐石卫击得眼翻舌挛口吐白沫,却给旁边数名磐石卫齐步掩上,硬生生地闸断了追击。
  “擒贼先擒王?”楚纯冰雪聪明,立时会意。
  “你守在这,照看好程将军他们!”小玄喊,心忖此处有骄烈与骨龙相助,她应该能支撑得住一阵。
  “那你呢?”楚纯秀眉一蹙,天外雪魄绫轻轻飘出,莹光隐闪,瞬时冰住了一名迫至极近的磐石卫。
  “我去会会那魔头!”小玄一提真气,猛从骨龙头顶纵出,跃入兵海之中。
  楚纯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立随之跨出,飞入敌阵。
  “你跟来做什么!”小玄大喊,怒挥殛魂盾,砸开一排厉啸劈至的巨斧大钺。
  “一个人怎么行?我和你一道去!”楚纯剑飞绫舞,趁隙四击,瞬伤了数名磐石卫。
  “你给我回骨龙上去!”小玄瞪眼厉喝。
  楚纯给他喝得心头一跳,嘴儿却吐出了个“不”字,神情坚决,清俏的面庞异样秀丽。
  瞧见她的神情,小玄即知再劝无用,加之敌兵铺天盖地从四面方八掩至,根本容不得须臾迟疑,遂叫道:“跟紧我!”
  楚纯心气极高,素来最讨厌有人对她指手画脚,此刻却轻应一声,剑绫齐展,紧随于小玄左右。
  两人披荆斩棘奋力拼杀,艰难地向阵眼处的怒天大将军冲去。
  除了小玄,谁都没有看见一个无鼻无眼通体靛蓝的长发妖怪也混夹在兵海之中,它只是自顾自的独自舞着,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毫不相干。
  怒天大将军远远望见,心下冷笑,旋将手中巨令高举挥动,战阵锋芒陡然一变,成队成列的将士纵横驰骋,犹如在空中掀起堵堵涛天巨浪,直扑小玄与楚纯。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2:06

第七回、八景炼魔灯
  压力骤然剧增,小玄提尽离火真气,缚魄链上生成一匝匝荆棘状的艳丽紫电,暴风骤雨般劈进磐石卫堆中,犁着拼成一排的重甲之墙,炸出道道四下窜跃的刺目亮光。
  然而沐浴在怒海无边结界中且聚集成阵的磐石卫显得坚不可摧,攻势只是稍稍阻滞,潮汐般退去复来,气势汹汹地再度压至。
  楚纯娇喝一声,左手的天外雪魄绫骤然舞起,但见昏暗中一大蓬莹白爆开,凶猛扑至的大群磐石卫突然全都慢了下来,仿佛撞入了看不见的厚厚积雪之中,令他们更加诧异的是肤发衣甲上不知何时凝结了层薄薄冰霜,紧接阵阵彻骨奇寒透体而入,疾向各处脉络穴道蔓延侵蚀。
  八百磐石卫个个修习怒之绝,纷纷本能地急运真气相抗化解。一名磐石卫依旧悍然前冲,高擎大斧当头劈落,眼中倏地飞起一抹银色,夹带着数朵急速旋舞的晶莹,避开他身上的磐石重甲没入了咽喉之中。
  楚纯收回右手,空中鲜红溅迸,千山雪却依然滴血不染。
  但这犀利的一击并没有镇住众敌,深浸于怒海结界之中的磐石卫仍然无畏无惧不死不休,继续从四面八方疯狂迫近。
  重围中的两人苦苦支撑,迫不得以连施强技大招,真气灵力急剧消耗,身上均多了数处小伤。
  小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暗暗后悔先前轻易浪费了役妖令上九颗符石之力,否则此时召得马化及布喜两大妖王,局面必将大为不同。
  眼角忽然掠见兵海之中夹杂着个靛蓝的纤俏身影,正是那个令他迷惑不解又大为窝火的邪邪,这才想起它似乎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同此前一样,它始终自顾自地舞着蹦着,既没攻击任何敌人,也没有谁去答理它,仿佛透明一般。
  这一留意,便猛然发现了奇异之处,似乎这个怪物舞到哪跳到哪,压力便减轻了些许,在它的附近总有一名磐石卫的战力莫明其妙地明显下降,小玄连试几次,一招击去,往往即能重创其敌。
  小玄暗感惊奇,想起先前三首邪姬战力陡然剧降之时,似乎也是这个怪物在旁乱舞,又记起役妖令上对它的注释之词:魅后与雍和私媾而产,善魇,困敌于无形。心中蓦地一动:“善魇……敢情这家伙有暗中扰敌之能?是了是了!魑魅与雍和皆是极其迷魂惑魄之物,所产之物必也擅长此能!”
  想及此处,灵感一至,忽以心念试朝怪物递出:“罪妖邪邪!尔若能知吾意,便去立即扰那持令的敌首,令他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只见邪邪将身一扭,于兵海之中蹦蹦跳跳地朝怒天大将军舞去,轻易便穿过了密密麻麻的磐石卫,如入无人之境。
  眼见包围圈越收越窄,怒天大将军暗思擒得玄狐不啻大功一件,甚至可能将七绝宝覆纳入囊中,心中振奋,接连摧动邪功,继续提升怒海狱域的威力。就在此时,心头乍然一悸,天灵丹田两处皆虚,灵力及真气骤然莫明其妙地紊乱起来,不禁骇诧万分。
  面无五官的邪邪正无声无息地绕着他又舞又蹦,躯体四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及姿态拧扭摇摆,如痴似癫如梦似醉,无比的诡秘怪异。
  怒天大将军厉色四顾,却并未发现周围有什可疑之处,一时百思不解,当即凝神聚意重新提运真气,孰知却仍不复先前,功法赫然剧降了近半,怒海狱域的威力也随之大减。
  重围之中的两人立感压力大减,楚纯尚不明白,小玄却是惊喜非常,记起令奴化多曾说,役妖令上一十三名罪妖各有所长。心道:“果真如此,这个邪邪只需一颗符石之力便可召出,但眼下起的作用,却比需要三颗符石之力召唤的骄烈要强上许多哩!”
  原本铁壁一般的战阵终于出现了松动,小玄与楚纯集中火力朝一处猛攻,如同打进了根楔子,成排成列的磐石卫海被深深地穿透大截。
  此时距战阵中心已经不远,小玄心明机不可失,遂将殛魂盾顶在前方,如雷电般朝怒天大将军全力冲去,饱蓄离火真气的殛魂盾电光频炸,轰开一名又一名试图阻拦的磐石卫,随着速度的提升,竟然带出摄人心魄的厉啸之声,威势涛天。
  楚纯全神贯注地紧随其后,只捡最具威胁的阻碍出招破击,力保小玄锋芒之锐。
  怒天大将军又惊又怒,突然左手结印,右手擎令向内疾挥,瞬见磐石战阵阵式又变,遍空的磐石卫尽向阵心聚拢,原本庞大无比的阵型急剧收束,眨眼已坍缩近倍。
  小玄只觉阻力骤又大增,敌兵敌将从四面八方收聚压来,密集得几乎不见丝许空隙,然敌首已近在眼前,时机稍纵即逝,当即口中颂念,持链的右手捏了个印法,猛见火光爆现,刹那间千百朵赤焰自身上飞出,正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系高阶法术“千山火鸟咒”。
  他功行今非昔比,真气灵力早已远胜下山之时,此术一出,但见朵朵赤焰幻化成飞鸟之形,羽翼清晰极绝艳绚,夹着厉啸电般掠向迫至的前几层磐石卫,赫将众敌轰得东倒西歪,合围之势陡然一滞,电光石火间,小玄又以如意五行中速度最快的移形术“星火飞溅”向前突进,瞬闪至怒天大将军跟前。
  然而紧随其后的楚纯却慢了一瞬,立时给急剧收束的战阵拦了下来,不但无法继续向前突破,反倒给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向后猛推,数息之间,竟给远远地挤迫到了磐石大阵外围,守候阵旁的风尉及数十名各部将领即时虎狼般扑上,将她及骄烈骨龙团团围住。
  怒天大将军冷眼见小玄冲至,结印的左手猛然一拳轰出,短短距离竟生风雷之声,小玄急提殛魂盾格挡,登感五脏烦闷六腑浮动,整个人赫给震飞出去。怒天大将军却觉拳头一阵刺痛,有道古怪的异电突破护体真气透肤而入,直侵至腕关方给遏阻消弥。
  “玄狐一脉果真邪门!”怒天大将军心头微凛,右手巨令连挥,继续收束战阵,锁困深入阵心的小玄。
  小玄向后跌飞,险些即给怒涛恶浪般的兵海吞没,不及多想电般甩出缚魄链,蛟龙似地锁住怒天大将军旁侧的一名磐石卫,猛然一扯,便又飞回敌帅跟前。
  磐石卫四下掩上,骤闻“轰”的一声闷响,蓦见赤光爆现,七条粗如磨盘的巨大火柱自下而上冲起,在小玄身周硬生生地撑出一块空间,掩杀最前的磐石卫肤甲皆赤须发俱焦,纷纷顿滞,数名强闯的倏地身上焰光一闪,赫然着火燃烧起来。
  “呔!”怒天大将军挥令击出,巨如阔剑的梼杌怒雷霆砸落,小玄生怕又给轰开,不敢硬接,一个“星火飞溅”闪开,错步游走以链盾近身缠斗。
  后方的磐石卫跨越过受阻的前排,怒潮般继续涌上,岂知又有数条有如实体的粗巨火柱爆起,再次顽强地阻拦下这波攻击。
  “火牢术”只是如意五行火遁系的中阶法术,但耗费真气极多,小玄记得刚下山之时,只要施放两、三次便会气喘吁吁,然而这回竟然没有丝毫难继之感,而且火柱之粗巨威猛远胜从前,心中又惊又喜,酣畅淋漓之余又放出一记同样是极耗真气的“千山火鸟咒”,接下术咒连施,一时在磐石战阵的最核心处站住了脚跟。
  被推阻于外围的楚纯瞧不清阵心情形,只道小玄身陷绝境,心中大急,顾不得身上的伤强把真气提尽,只盼能冲入阵中帮上一把,无奈任之如何拚命,磐石阵再亦难破分毫,强突之下,身上反倒再添几处伤口,衣裳破裂,殷红遍染。
  又是一次强突无果,楚纯云鬓斜坠煞是狼狈,她深吸口气,强压下浮动的气血,手中的千山雪再次徐徐亮起,突然腕际一紧,已被一只如酥似雪的玉手捉住。
  “不要命了么?”一个妇人出现她的身畔,身着一袭纹理华美的月白裳袍,手提一盏八景宫灯,背悬五口宝剑,但见乌鬓雪肤,容颜清丽,眉目间与楚纯有几分相像,气美如兰身俏若柳,令人见之忘俗,虽然嘴角微扬似含着笑,却透出一股似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一直强撑着的楚纯立时有些小儿女起来。
  来者正是楚纯之母,栖霞湾雪羽仙楚静妤。
  “这便是磐石大阵么?”楚静妤盯着前方的巨大战阵,轻轻地吸了口气。
  “娘,快救人!”楚纯焦急唤道。
  “磐石大阵非同寻常,不可莽撞。”楚静妤沉声道,只顾继续观阵,心中默默推演敌阵变化。
  “娘,阵里边陷着我们的人哩!”楚纯娇唤。
  “陷着谁,妍儿么?”楚静妤问,见眼前战阵诡谲险恶,与寻常的九宫、八卦、七星、三才及太极诸阵大不相同,心中暗凛,旋又傲气激生,心忖:“此阵虽然殊异,但终究还是阵法,未必就不能找到破绽!”
  旁人皆知她师承辟邪宫,乃剑技与仙术之大家,却鲜有人知其对诸般阵法亦颇有造诣。
  “不是婀妍,是……是……”楚纯语滞,一时不知如何说明。
  楚静妤斜睨了女儿一眼,心里不觉有点奇怪。
  “娘,先救了人再说!”楚纯不住催促。
  “留在此处。”雪羽娘娘终于动了,右手从袖中探出,兰指轻捻,捏了个印诀,蓦闻“铮”的清响,一口宝剑自她背后脱鞘而出,但见锋刃雪亮剑身湛蓝,所过之处赫带起一抹冰寒刺骨的风雪,威势犹在楚纯先前所祭的千山雪之上。
  宝剑腾空而起,忽尔调头向下,直奔磐石大阵。
  数名磐石卫望见,一齐举斧横钺上前迎拒,岂料宝剑倏地加速,疾若电掠地穿入阵中,首当其冲的一名磐石卫身上的昆吾重甲竟给割开道可怖的口子,捂胸而坠,其后数名磐石卫也是东倒西歪,身上接连挂彩,伤处血出即凝刹那结冰。周围的磐石卫大惊,成排成列掩杀上前,欲将宝剑击落。
  然而宝剑似有心智,突地转身飞出阵外。
  楚静妤兰指伸缩,手印翻转变换,又闻数声鸣响,背后其余四口宝剑一一脱鞘而起,飞上空中,与先前那口宝剑汇聚一处,夹着寒风暴雪朝敌阵鱼贯射去。
  此击威力愈大,五口宝剑如同一把巨刃剖入阵中,锐不可挡地割开一道大口子。
  楚静妤提步向前,不过裙裾微荡,就已出现在磐石大阵之中,以五口宝剑为锋芒朝敌阵深处挺进。
  原来这五口宝剑名曰雪魄神剑,乃楚静妤未从辟邪宫出走时便已炼成的神兵,于天道阁所撰的《周天诸灵榜》中剑器榜排第一百四十九名,与其所修的天华真元及雪魄心经融合相益,威力绝大。
  阵央的怒天大将军与磐石大阵如同一体,立时感应,抬眼望去,遥见一白裳妇人杀入阵中,手拎一盏八景灯,身周有五口宝剑持护,声势慑人的冰雪随剑奔掠,心知来了高人,赶忙挥动手中的梼杌怒,调动战阵,运转险恶之处去锁困闯阵者。
  孰料这微一分神,小玄猛地闪窜近前,链盾齐击,怒天大将军左手结印,一拳轰出,倏地腕上一紧,已给缚魄链绞住,怒喝一声:“找死!”收臂回扯,小玄站立不住,索性朝前撞去,离火真气一催,缚魄链上雷力迸发,跳跃的紫色电火直袭敌人。
  枝桠状的电火霎时爬上手臂,但怒天大将军只是微微一麻,待小玄近身,回收的铁臂猛地砸出,小玄急举殛魂盾格拒,接下怒天巨拳连轰,爆出数声沉闷巨响,小玄只觉腑脏颠倒气血翻腾,但这回死磕不退,链绞盾格,身子几乎与怒天大将军纠缠做一处,只盼能以缚魄链与殛魂盾所发的奇雷异电制敌。
  怒天大将军的怒之绝已修至第九重天,而怒之绝的防御能力更为七绝之冠,饶是缚魄链殛魂盾玄异威烈,亦无法撼动其根本,非但如此,犹有余力运转战阵去对付楚静妤。
  随着深入,雪羽娘娘开始渐感阻滞,四下迫至的压力愈来愈大,五口神剑的驰骋间距竟给挤压得越来越小。
  “磐石阵果然猛恶,无怪天兵也讨不得好!”楚静妤收摄心神,推演敌阵变化,脚下步罡踏斗迂回辗转,觅虚寻隙勉力前进。
  “这家伙硬如厕石,比那三身怪物还难对付,眼下魅影已伤,鸣蛇骨龙皆杀不进来,如此强耗下去大大不妙!”阵央的崔小玄心中焦灼,顾不得真气巨耗,当即连施大招,将火牢术及千山飞鸟咒交叠放出,一时轰得怒天大将军发焦甲烫,数名靠近的磐石卫惨号跌退,周身赤焰缭绕。
  怒天大将军心中震怒,倏地一声暴喝,猛将怒绝真气催鼓至第九重天,怒海狱域结界同时提升至极限,磐石大阵气像骤然一变,成排成列的磐石卫如融一体,化做一面面带刺的铜墙铁壁,向内碾压阵中之敌。
  雪羽娘娘蓦觉呼吸一窒,登感压力排山倒海般迫至,愈发步步艰难,突有一名磐石卫突破五口神剑织成的防御网,扑杀至前,楚静妤冷叱一声,凝注天华真元的罗袖电般挥出,正中其胸,孰料敌兵只是冲势一滞,喷出口血,目中凶光仍旧,仍高举大爷猛劈过来。
  楚静妤微诧,左手的宝灯轻轻一提,只见灯屏转动,一抹亮光照在敌兵身上,但闻一声厉号,那名磐石卫刹那形廓模糊,身上冒起一股秽烟,整个软倒下去,直从千丈高空跌落。
  她手中此宝名曰八景炼魔灯,原为辟邪宫镇派三宝之一,于天道阁所撰的《周天诸灵榜》中法宝榜排三百八十一名,灯有八屏,每屏一景,上绘真武镇魔、天王捉鬼、哪吒缚妖、二郎降怪、吕祖斩蛟、子牙炼秽、韦护降魔、灵官驱邪等八图,图中隐着八道玄妙符印,专炼天地邪魔,威力极绝,只憾每次限于一敌。
  “好硬的家伙!难不成对付这些小喽罗也要迫我动用炼魔灯么……”楚静妤悄吸口气,接下不断有磐石卫突破剑网,扰得她难以凝神推算敌阵的变化与虚实,这时已可望见阵心处缠斗做一团的怒天大将军与崔小玄,但却无法再前一步了。
  楚纯在阵外眺望,隐约瞧见母亲亦给陷住,心知凶陷,哪里还按得住,当即舞起剑与绫再度杀向磐石阵,无奈这次单枪匹马,身上又伤得不轻,连突几次,皆给铁山似的战阵砸退,心中大急。
  正与风尉缠斗的骄烈察觉不妙,遂弃眼前之敌来救小玄,他躯体异样强横,战力远在楚纯之上,倒是强行突入到磐石阵内,然却不识阵法奥妙,尚未冲至雪羽娘娘之处,便给牢牢困住,身上又添许多新伤,怒得狂催烈焰高声厉啸。
  就于此时,在更高处,谁也没有注意,一道绚丽彩虹无声无息地从滚滚黑云中穿过,朝巨竹堡方向掠去。
  可是不过须臾,这道彩虹又折了回来,丽芒散处,一个婀娜身影徐徐出现在云堆之中,却是一胜似天妃的绝色女子,肤如明玉,眸似秋水。惹眼的是,细细柳腰上系着一条七彩流幻的瑰丽罗带,左臂无袖,裸着一条肤光胜雪的藕臂,小臂近腕处绕着几匝墨绳,绳上系着枚暗金古钱,钱上铸有两翼,甚为奇特。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2:17

第八回、反戈一击
  来者赫是武翩跹,她目聚真气俯首鸟瞰,朝在悬于半空的庞巨战阵望去,不由轻咦了一声:“这小子怎么会在此处,还给陷在磐石恶阵之中?”
  她立于云中,转首朝巨竹堡望了望,似乎踟蹰了一下,便又回头细观阵内,心下诧异:“磐石战阵顽悍非常,愈核心处愈是凶险,这小子如何闯至阵心的?”
  目光游移,又瞧见了磐石阵内外的鸣蛇与骨龙,最后落在了雪羽娘娘的身上,眼中疑色愈浓:“难不成……都是被那宝贝吸引过来的么?”
  阵中心的缠斗愈发炽烈,小玄链锁盾压,皆制不住敌人,旋将缚魄链一端绕在臂上,又刷出八爪炎龙鞭来绞怒天大将军。
  “还有什么破烂统统亮出来吧!”怒天大将军怒喝一声,巨臂强扯层层缠绕的缚魄链及八爪炎龙鞭,高擎梼杌怒猛挥狂砸,此时两人贴做一处避无可避,小玄只好以殛魂盾左拒右格,一下挡漏,立给梼杌怒拍中腹部,灌注了九重天怒绝真气的巨大令牌几乎有一半嵌入了他的躯体。
  小玄如遭雷轰,登时喷出大口血来,如非邪邪在暗中作祟,令怒天大将军战力降了近半,这雷霆一击,便要了他性命。
  “滋味可好?”怒天大将军森然狞笑,左手抓出,就想拿下小玄,岂知小玄身子一翻,原本握鞭的左手多了支通体如黑的令牌,闪电般拍砸在他胸口。
  狞笑戛然而止,怒天大将军只觉胸口骤沉,似有巨石撞在心脏上,一口真气竟接继不上,身形凝滞了须臾。
  小玄又惊又喜,原来他见缚魄链与殛魂盾皆奈何不了怒天大将军,八爪炎龙鞭亦如同隔靴搔痒,情急之下便从怀中掏出了役妖令,没想异样称手,更似乎痛创了顽敌,当即又挥一记,重重地砸在怒天大将军的额上。
  怒天大将军登时一阵头晕目眩,以九重天怒之绝铸就的的护体真气竟给那支毫不起眼的令牌击破,心中惊怒又集,当下也不格挡,挥令痛加反击,只闻呯呯闷响,两人以一大一小两支令牌互抽十余记,皆结结实实地拍砸在对方身上。
  “怒之绝素以防御见长,这小子同那魔头如此斗法,当真不要命了么!”高处俯瞰的武翩跹心头一紧,生怕耽搁顷刻,小玄便丢了性命,当即聚气于声,朱唇微启朝下吐出。
  但凡威力愈大的法宝,所耗的灵力就愈多,陷于阵中的楚静妤雪额微汗,不得不用八景炼魔灯去对付成排成列突破剑网的磐石卫,但觉越来越感吃力,心中凛悸:“这恶阵果然厉害,阵内气象与阵外所观大不相同,变化竟然如此诡异繁复!”
  她正进退不得,忽然有个娇腻声音钻入耳中:“走西南七步!”
  楚静妤心中一跳,遂朝西南斜里跨出,凌空走了七步,登感压力锐减,心中诧讶,又闻其声入耳:“识得天罡北斗这种寻常阵法吧,听好了,照我说的方位走,现在以你站立之处为玉衡,从玉衡走开阳,然后开阳走摇光,再从摇光折向天璇……”
  楚静妤将信将疑,收束剑网凝神防守,试着依言而行,不过数转数折,便感烦抑尽去,原本看似毫无破绽的磐石战阵竟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空隙,成排成列的磐石卫阵式依旧严整紧密,但却再也无法锁困住她。
  “现在绕过天璇,从天玑折回天枢,再从天枢走天权、玉衡、开阳……”声音再度传至。
  楚静妤不再怀疑,心知有高人在暗中指点,当下悉数照做,莫明其妙便穿过了重重险恶阻碍,约莫盏茶光景,前方豁然开朗,却是踏入了磐石大阵的核心区域。
  虽有邪邪在暗中干扰,虽已今非昔比,然而小玄的护体真气还是远远不及怒天大将军,这一轮拼死对攻,不过是仗着怒火硬撑,很快便吃不消了,连喷数口鲜血,只觉头晕眼花,脚下虚浮,防御破绽百出。
  “敢与本帅如此对攻的,你是头一个!”怒天大将军狰狞低笑,巨拳从殛魂盾下绕过,又一记重击轰在的小玄腹部。
  小玄弯俯下身,晃了几晃,似乎就要从空中栽落。
  “到此为止吧。”怒天大将军缓缓举起梼杌怒,似有股看不见的风暴在令上急剧凝聚,牵扯得周围空间一阵扭曲。
  小玄闭目喘息,忽尔眉角一挑,溢着血的嘴唇微微颤动,突然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张诡异面具,毫厘不差地罩在他的脸上。
  面具自额覆落,至鼻梁而止,整只色如淡墨,其上不时有电似的细细青芒蜿蜒爬过,最惹眼的是前额处挑着七根形状不一的怪角。
  却是小玄杀红了眼,见诸般兵器皆奈何不了敌人,魅影又已重伤,终再顾不得飞萝与李梦棠的叮嘱,祭出了七邪覆。
  “七绝圣覆!”怒天大将军眼睛一亮,巨手凝爪,疾朝小玄脸上抓来。
  小玄厉啸一声,臂上手中的缚魄链与八爪炎龙鞭如虹飞卷,又将怒天大将军的铁臂绞了两圈,接下真气一发,爆出大蓬电火。
  怒天大将军闷哼一声,与先前的微微痛麻大不相同,这回臂上传来的是撕裂般的火辣,痛楚直往心脏钻去,一抓之势顿给瓦解。
  “来啊!继续!”小玄怒喝,不避击来的梼杌怒,又一令捣在怒天大将军的腹部,两人怒目相对再度互殴,这回倒真旗鼓相当,只是场面越发凶险惨烈。
  “七绝覆!”高处的武翩跹骤然动容。
  “圣覆威力果然绝大!这小子直与先前判若两人!”怒天大将军既怒又喜,狂摧真气,只欲夺下七绝覆,忽然侧翼一寒,几道雪亮的光芒疾掠而至,原来是雪羽娘娘已突至核心,御剑袭来。
  怒天大将军挥令一击,将亮芒砸开,正是雪魄神剑,接下又有四口宝剑鱼贯掠至,围着他斩杀。
  小玄见来了强助,精神愈振,忙里望去,见是一个丽色妇人,眉目间似乎与楚纯有几分相似,不禁心中微诧。
  这时楚静妤也瞧见了他,目光落在七绝复上,不由疑讶万分。
  武翩跹盯着小玄脸上的面具,丽目微微一眯,心忖:“这就奇了,骷髅老怪弄丢了此物,不久前曾于大泽战场惊鸿一现,再又风传为小魔君所夺,却怎会落在这小滑头手里?”
  怒天大将军给小玄链缠鞭绞,手脚本就施展不开,这下更是烂头焦额,身上终给戮了数剑,腰背再挨了小玄两记役妖令,袍甲破碎伤口道道,不禁七窍生烟,大喝一声,上身袍甲震成齑粉,全然不固伤处,狂风骤雨扑击小玄。
  “这厮还真是皮糙肉厚,不巧今天遇见的是我。”雪羽娘娘冷冷一笑,左手轻轻提灯,娇叱道:“魔头,可认得此是何物?”
  怒天大将军如若不闻,仍继猛攻小玄,一心夺下七绝覆。
  戴上七绝覆,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玄状若疯魔,这会更是只攻不守,大蓬大团的焰火与雷电在身周不断爆炸,声威极是骇人。
  楚静妤口中默默颂念,兰指舒开,左手的宝灯忽然飞上空中,转眼变成轿厢大小,旋见灯上八屏徐徐转动,每屏射出一束白光,间中隐见符纹滚涌,皆照在怒天大将军身上。
  怒天大将军蓦感筋麻骨软,护体真气如烟消散,这时又吃小玄一记役妖令,三魂六魄几给拍散,方才惊晓厉害,返身要来扑拿妇人,却给小玄死死缠困,脱身不得。
  而小玄紧贴着怒天大将军缠斗,给八景炼魔灯射出的光芒稍稍波及,蓦感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七邪覆本就令人心生暴戾,这下越发灼怒如狂,诸般兵器化做暴风骤雨,只寻怒天大将军身上撒气。
  怒天大将军暗暗叫苦,惊觉护体真气随聚即散,旋又魂魄昏悸,抬头望去,细观高悬空中的宝灯,恰见那灯渐转渐疾,蓦地五脏六腑灼热起来,似遭烈焰炙烤,不禁大骇。
  “莫非是辟邪宫的八景炼魔灯……那婆娘敢情便是雪羽仙?贱人好大胆子,居然敢来多事!”心知厉害,一轮狂轰强行震开小玄,突将手中的梼杌怒望空抛去,口中念念有词,但见飞上高空的令牌急速变大,忽尔如有实质的赤光四下泼溅,染得数百丈内的滚滚黑云如同脓血。
  整个磐石大阵似乎顿滞了一下,几乎所有的磐石卫都抬起头朝上望,激斗中的各方人马一时都莫明其妙地不安起来。
  蓦闻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号,血云当中忽然现出个无比巨大的怪物来,其状如虎,周身覆毛,两根獠牙长愈十丈,面目异样狰狞,却近人颜五官,正是传说中四大上古凶兽其一梼杌的模样。
  伴随而至的是一股强大且罕异的威煞,有如排山倒海般四下铺开。
  “不会是真兽吧?”楚静妤面色微变,她出自辟邪宫,诛邪荡魔无数,却还从未遇见这等凶物,心念方动,已见凶兽朝自己扑噬过来,急忙颂念禁咒,调转宝灯来射凶兽。
  岂知那物疾若奔雷,巨足一蹬,小山似的身躯便到了跟前,势极凶烈。
  八景炼魔灯射出的光芒落了个空,楚静妤心道不好,又疾御五口雪魄神剑齐来拦截,飞电般刺在凶兽身上,不想凶兽仿若未觉,扑噬之势半点未滞,怒张的巨口就要把她整个人吞去。
  给阻拒阵外的楚纯远远望见,不禁魂飞魄散。
  就在此瞬,更高处的武翩跹雍容抬臂,朱唇轻启,缠于雪腕上的暗金色古钱忽尔不见。
  高悬空中的梼杌怒突然光华尽失,莫明其妙地朝下坠落,几于同时,扑噬向楚静妤的巨大凶兽亦骤然形廓模糊,厉号一声,眨眼间烟消云散。
  怒天大将军目瞪口呆,急念禁咒,欲将宝令召回,孰料梼杌怒犹如断线风筝再无半点感应,继朝地面坠落。
  他念如电转,终于明白有敌方高人在暗中搞鬼,心头一灰:“罢罢罢!雷霆怒鼓全军覆没,轰天霹雳也毁去许多,而我的功力还无比邪门地弱了近半,今日大势已去,若再不走,待那盏恶灯转回过来,便走不成了!”主意一定,不再片刻犹豫,飞身朝梼杌怒坠落处掠去。
  雪羽娘娘心头一松,暗叫侥幸,料是又得高人相助,御剑阻住四周敌兵,望空盈盈拜落,朗声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援手?望赐一见,妾身好当面答谢。”
  然而高处依旧黑云滚滚稠如浓墨,哪里有人应答。
  楚静妤待要再说,突见乱中有条影子扑向八景炼魔灯,速极疾捷,定睛望去,正是那戴七绝覆之人,忙分出两口雪魄神剑上前阻截。
  小玄左冲右突,缚魄链、殛魂盾及役妖令一齐舞动,如入无人之境,两口宝剑及沿途的磐石卫根本无法阻拦住他。
  怒天大将军一走,失去怒海狱域结界及指挥的磐石大阵大不如前,威力锐减,守在外围的风尉见势不妙,亦自率部逃了,楚纯终于冲入了阵内,奋力朝母亲与小玄这边靠近。
  鸣蛇与骨龙更是勇不可挡,深深地楔入磐石阵中,将敌兵冲得七零八落。
  楚静妤盯着急迅接近的小玄,蓦感威煞潮般袭至,气息异样邪恶,心头一凛,口中低颂,悬空的八景炼魔灯再次徐徐转动,道道白芒自屏上依次亮起,轮番射向小玄。
  小玄冲势骤滞,登感周身无比难受,但他只是停顿了一瞬,继又朝前杀去。
  “崔公子,她是我娘!”楚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玄如若未闻,依旧朝前疾冲,雪羽娘娘冷哼一声,兰指虚捏虚放,御剑迎击,但闻兵器碰撞声大作,鞭、链、盾、令与五口飞剑斗做一团。
  “都快住手!”楚纯急呼,人已来到跟前。
  给八景炼魔灯射住的小玄却发狠狂攻,喉底嘶吼犹如伤兽。
  就在此刻,楚静妤蓦感心头一悸,丹田天灵两处皆虚,真气与灵力竟然莫名其妙地剧降近半,却是邪邪暗地里缠上了她,绕着她乱蹦乱舞。
  小玄五脏六腑如遭焰燎,急怒中尽拣狠招厉招攻杀,倏一个飞龙汲水,八爪炎龙鞭如虹飞贯,险险绞上楚静妤的雪颈。
  “你疯啦!快停手!”楚纯朝小玄大喊。
  “从未听说七邪覆有此邪效呀……还是这厮识得什么左道异术?”战力无端端给削弱,楚静妤惊疑交加,出手亦随即狠了起来,兰指刁钻勾转,一口雪魄神剑斜里掠出,正中小玄肩窝,挑出大蓬血花。
  “他是自己人,娘莫伤他!”楚纯惊呼,人在跟前,然却手足无措。
  “这厮在暗地里施放邪术!”楚静妤沉声道,心知凶险,不敢半点松懈。
  楚纯深吸口气,突然朝小玄飞掠过去。
  “做什么!”楚静妤吃了一惊,生怕伤着女儿,赶忙控御锁困小玄的五口神剑,让出一个口子。
  楚纯飞掠至近丈处,方才停下,面朝小玄一步步慢慢靠近。
  小玄抬臂一挥,缚魄链劈头盖脸击了过来。
  楚纯忙提千山雪格挡,将链一剑挑开,登觉手臂酸麻,虎口生痛,心中暗凛:“原来小玄如此厉害……”
  “别过去,那面具似是七邪覆,危险!”楚静妤叫道。
  “七邪覆!”楚纯心头大跳一下,却没回头,仍朝小玄走去。
  小玄望着她,似乎有点迟疑,一时停下了攻击。
  “娘你先停手,待我劝他。”楚纯叫道。
  “没用的,他已给邪覆魇住,怕是心智皆迷,又岂能听得进你的话。”楚静妤急道。
  这时忽一声浩长号角声传来,残破百出的磐石大阵开始解体,成排成列的磐石卫迅速后撤,分别登上最近的几艘冲霄飞舟,调头朝远处飞去。
  骷髅龙御上的步盗翼与程石亦见状大喜,皆知巨竹堡今次之围解去了一半。
  而鸣蛇及骨龙却似杀上了瘾,竟然不依不饶紧紧追击,眨眼扑倒数十名落在后面的磐石卫,纷从空中堕落。
  “崔公子,是我。”楚纯盯着小玄,缓步靠近。
  谁知小玄骤然一令劈出,赫是疾如飞电,此际两人相距不过一臂,楚纯虽有防备,却没料到如此迅速,格挡已是不及。
  “纯儿!”雪羽娘娘惊呼一声,疾御神剑飞刺小玄。
  以雷霆万钧之势砸落的役妖令倏尔顿住,硬生生地停在雪似的额前,楚纯面无血色。
  小玄赤红如血的双目狞盯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五口雪魄神剑也在刹那间停住,剑锋只距小玄各处要害寸余,锋际吞吐的冰寒之芒在所指之处结起一片白霜。
  鸣蛇及骨龙似有感应,即时抛下残敌,齐朝这边疾飞回来。
  “小玄,你不认得我了么?”楚纯轻声道,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小玄怒目望向高悬空中的八景炼魔灯,喉节动了动,声音沙哑:“楚纯姐……那……那个东西在烧我……好难受……”
  “八景炼魔灯专除邪祟,只要你将脸上的面具除去,就不难受了。”楚纯忙道。
  小玄盯着她,握令的手不住颤抖,似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来,让我帮你把这张坏面具摘下来好不好?”楚纯柔声道,仿如姐姐在哄弟弟。
  看着她,小玄忽然想起李梦棠来,血赤的眼睛里戾气大减。
  楚纯温柔地望着他,屏息静气伸出双手,一点一点地摸到了小玄脸侧,轻轻地将他脸上的七绝覆摘取下来。
  小玄顿感浑身轻松,体内烧燎五脏六腑的烈焰瞬时消逝,悬空徐转的那盏灯似乎也不刺眼了,不过没了七绝覆的强大支撑,周身诸伤暴发,很快又被新的痛苦淹没。
  这时鸣蛇与骨龙已双双赶到跟前,穷凶极恶地猛扑向楚静妤。
  “娘小心!”楚纯惊呼。
  雪羽娘娘收剑不及,双手掐诀各伸一指,优美地朝虚空处画了个封闭的圆,骤见一面以雪魄心经铸就的巨大冰盾出现在她身前,径达五、六丈之巨,将两大妖物阻挡在对面。
  四翼大蛇嘶声怪叫,橙赤长躯亮了一下,冰盾正面凭空炸出团耀眼的火焰,粘力极强的黏附其上,猛烈地燃烧着炙烤着。
  骨龙则张牙舞爪一轮掏扒,冰盾登给刨砸出道道裂缝,但总算封堵住了两大妖物首轮的凶猛扑击。
  “小玄,它们可是跟你一起的?”楚纯急喊小玄。
  没有七邪覆的侵控,这时的小玄神智已完全清明,赶忙悄唤道:“龙兄辛苦了。”
  瞬见通体血赤的巨大骨龙急速变小,长达三十余丈的身躯转眼便缩至寸许,又一闪没了踪影,却是给他以心念收入如意囊内。骷髅龙御上的程石亦顿时跌出车外,步盗翼赶忙将之揽住,背上双翅扑拍,悬在空中。
  冰盾迅速消融,鸣蛇四翼齐扑疾扇,又有数团巨大的烈焰凭空炸现,大口大口地吞噬残余障碍。
  然而经此一阻,雪羽娘娘已缓过手来,兰指掐诀,五口雪魄神剑仿如绚丽的花瓣绽放在身周,剑身一一亮起,冰寒刺骨的杀气虚虚实实地锁住了云中狂舞的丑怖大蛇。
  “还有那条大蛇!”楚纯指着骄烈叫道。
  小玄横令胸前,口中低低颂念,突地提声高喝:“亿亿无限大妖界无上真圣御牢诸役听敕,即拘罪骄烈速速归狱!”
  “主公……”骄烈心有不甘地哀号一声,长巨的蛇躯忽似被什么看不见的物事牢牢制住,徒劳地挣扎须臾,便消失在滚滚的黑云当中。
  “此物便是恶名远播的七邪覆么?”楚纯松了口气,望望手上的面具,突尔发觉心底竟有一丝想要戴上的诡异感觉,不禁暗吃一惊。
  小玄摇摇欲坠,强撑着又念禁咒,在拘走邪邪的刹那,猛又呕出大口血来……
  “果然不是好东西,这等至邪至恶之物就该及早毁去!”楚纯凛然思忖,忽见小玄身子晃了晃,软软地就要从空中栽落,顾不得母亲在旁,赶忙飞掠过去扶住。
  “还给我。”小玄颤抖抬手。
  “这种坏东西,不要也罢。”楚纯柔声道。
  虽然走了两大妖物,但楚静妤仍不敢松懈,望着女儿手上的面具,心中始终莫名难安,忽感顶上一亮,抬眼望去,望见有道彩虹自云中贯落,无声无息地飞向女儿那边。
  “纯儿小心!”雪羽娘娘轻叱,生怕女儿着了暗算,人剑齐掠,急驭五口神剑拦截。
  “拿来……”小玄一阵喘息,声音虚弱无力,语气却是异样坚定。
  “你晓得这东西是什么吗,它会伤害你的!”楚纯薄嗔,望着手里的面具,心中好生犹豫。
  就在此瞬,倏地芒彩大盛,耀两人眼花目眩,楚纯手上一轻,七绝覆已离指而去。
  “谁!”楚纯惊叱一声,天外雪魄绫如虹飞贯,然却绞了个空,几于同时,五口雪魄神剑飞至,亦皆慢了瞬息,刺了个空。
  芒彩疾掠远去,楚纯与小玄这才看清是一道绚丽极绝的彩虹。
  “伤着没有?”雪羽娘娘赶到跟前,收剑结了个阵势,护住楚纯与小玄。
  彩虹弧空掠过,疾若惊电,眨眼扎入如墨的云堆之中。
  “武……三绝!”小玄咬牙闷哼,急恼攻心,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傲天将军悬立空中,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场。
  尽管握杵的手干燥稳定,神情亦一如以往的倨傲,但丹田处的虚弱感却在暗地里提醒着他,真气已耗费颇多。
  金甲大帅与绝影大王联手,依然敌不住他祭起的七煞鞭尸杵,双双败下阵去,金甲大帅的金髓宝甲岩被击碎,绝影大王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除了耗去凌傲天不少真气外,还将之拖住了近半柱香的时间。
  就这短短的时间里,战局已悄然改变。
  谁也没有注意到,跃虹桥跨过的深渊中又开始升腾起青碧的雾气,而且迅速由薄转浓,愈来愈稠,将沐浴其中的所有物事染上一层薄薄的青辉。
  飞仙阁与跃虹桥之间的狭小空地已堆积了无数的尸体与肢体,有邪甲的,有邪尸的,有妖族的,有兽族的,还有大量的巨竹谷机关怪物。然而战斗却没有丝毫疲弱的迹象,攻守双方的厮杀越发惨烈。
  当一队邪甲挤过长窄的跃虹桥,朝飞仙阁冲去之时,带队的将领忽然感觉旁侧似乎有什么巨物动了一下,转头望去,赫然看见一只被击毁的恐怖之足“活”了过来,正摇摇晃晃地从尸堆里挣扎爬起,尚在疑惑,就给一根锋锐无匹的长腿猝不及防地穿透了身躯,高高地挑上空中。
  周围的邪甲大惊,蜂拥掩上,在又损失了数名战士后,方才将这只“诈尸”的恐怖之足再次摧毁。
  然而并非偶然,也非只此处,整座巨竹堡都在发生匪夷所思的变化,被轰天霹雳炸得满目疮痍的肤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上绿色。
  雨梦台坠了一地的机关战鹰,九天旋梯东倒西歪的枪卒,还有散落各处的螳螂工匠,都在零星地悄悄“复活”,尽管肢残体缺,仍然“顽强”地再次投入战斗。
  就此期间,一个被轰天霹雳摧毁的暗堡也传出了“扎扎”的奇怪声音,一队正在附近搜巡的邪甲士兵警觉起来,横斧身前慢慢逼近,突闻霹雳声响,从残破的射击孔里竟然掠出一支大弩,将前方数人击飞出去,其中一个还给牢牢地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空中的凌傲天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侧耳聆听,脸上现出一丝疑色。
  不知何时,雷霆怒鼓已没了声音。
  凌傲天心下暗惊,雷霆怒鼓不单能震慑敌军,更能令已方兵将狂勇凶猛,催激战力成倍提升,在此紧要关头一停,可不是说笑的。
  他又急又恼,俯瞰全局,果不其然,已触及飞仙阁的锋线无力继续再前,不但攻势迟滞,还隐现颓态,失去了雷霆怒鼓的助阵,各部兵将战力明显剧降。
  就于此刻,一将飞掠而至,正是怒部四尉之一的电尉。
  “外边在捣什么鬼,雷霆怒鼓怎没了动静?”凌傲天劈头喝问。
  “大帅传令立即停止进攻,全速退兵!”电尉高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才攻至巨竹堡腹地,如今却要退兵!”凌傲天惊怒交集。
  电尉近前一步,压低声道:“中军遭袭,雷霆怒鼓全部覆没,轰天霹雳亦损毁过半,大帅已率部撤离,凌将军莫逞一时之强。”
  “什么!”凌傲天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蓦闻号角声大作,一直紧闭的飞仙阁正面大门突然打开,数根长巨惊人的刀臂从中掠出,一轮疾如闪电地削切挥斩,登将正在攻门的数十名邪甲战士绞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状极惨怖。
  火尉、五先锋及黄泉九异均在近前,正与啄日大王、拔山大王、离九命、藏千刺、紫碧双姝等妖将酣战,骤感诡烈的强大威煞袭来,皆尽心悸,旋见巨影闪动,一辆虎蛛战车自门内奔雷般撞出,体型极其庞巨,几乎相当于之前见过的虎蛛战车三倍大小。
  车上立着一人,云发盘束一袭紫袍,腰系一只竹编小囊一把竹鞘小刀,左手握着把流光溢彩的碧色摇铃,身周悬着四颗紫艳艳的光球,滴溜溜地上下盘旋飞绕,容颜明丽夺人,然却目冷如霜,不怒自威,正是婀妍。
  虎蛛战车如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便在兵海之中掀出大片空隙,然而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在这辆虎蛛战车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二十只通体虎纹长肢若钩的恐怖之足,但这仍没完,在恐怖之足的后面,又出现了成排成列的手擎巨剑的剑将军,如果有谁能数得清楚,便知道多达三百个。
  眼前的阵仗无比震撼,火尉、五先锋及黄泉九异面色青白,饶他们个个身经百战穷凶极恶,此际也抑不住一阵胆寒。
  就连啄日大王等妖将也目瞪口呆,旋而振奋万分,纷纷放手反击。
  “这些大块头好猛嘞,我喜欢!”碧儿兴奋叫道。
  “原来婀妍还藏着这么多厉害怪物!”紫儿雀跃欢呼。
  凌傲天心中疑讶不定:“妖女夺去巨竹堡不过数日,如何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赶造出如此之多的大型机关?”
  巨型虎蛛战车一马当先,率领着二十只恐怖之足与三百个剑将军步步为营向前推进,所至之处摧枯拉朽人仰马翻,失去雷霆怒鼓支撑的邪甲大军在恐怖之足播散的强大威煞中渐渐崩溃,阵脚大乱,许多兵将竟给挤出悬崖坠入深渊。
  “再不走,吾军精锐,便要尽数断送于此了!”电尉大声道。
  凌傲天沉吟,心有不甘地朝下观望,然却无奈地看见败象愈来愈浓,在战场的各处,己方军队已开始出现小股小股的溃逃。
  虎蛛战车上的妖女忽将手中的碧色摇铃高高举起,轻轻地摇了一下,摇铃发出的声音很小,几乎被场战上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掩盖。几于同时,飞仙阁后,巨竹堡内壁的茂密竹林中沙沙作响,突尔飞出一条巨大青影,如龙似蟒般朝战场蜿蜒扑来……
  凌傲天仔细看去,赤目中心的瞳孔蓦地收缩,原来青影是由密密麻麻机关战鹰汇成,怕是有数千只之众。
  “传令,全军撤退。”凌傲天沉喝,声音异样哑暗。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2:28

第九回、不周遗秘
  痛。
  这是小玄首次恢复意识时的唯一感觉。
  眼睛无法睁开,周身骨头钻心的痛,五脏六腑皆似移了位,而且似有烈焰在持续地炙烤。
  “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了,这小子竟敢跟那大魔头硬碰硬的对着干。”
  小玄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娘,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语调有些慌有些急,是楚纯的声音。
  “他在哪?”这是婀妍的声音,有点发颤。
  第二次醒时,小玄只觉肌肤微微刺痛,似乎有人正在往他身上扎针,他呻吟一声,努力睁眼,模糊中看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及头顶上的苍苍白发。
  “阿玄哥哥,你别动,是婆婆在帮你医治。”一张冰般剔透的娇靥凑了过来,映入他的视线,是婀妍。
  小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然后再次陷入昏迷。
  第三次醒来,小玄睁眼就瞧见了一双水似清澈星样灿烂的眸子,还是婀妍。
  “阿玄哥哥,你觉得怎样了?还很痛么?”婀妍问,声音柔缓,眉目间却隐隐透出一丝忧急。
  小玄点点头又摇摇头,依然说不出话。
  手上一阵凉腻,有只柔嫩的手儿握住了他,婀妍轻声道:“婆婆,他好像还是很虚弱呀。”
  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有待他自己慢慢恢复了。”
  婀妍依然凝目注视着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小玄也望着她,忽觉身上的痛楚减缓了许多,不觉一阵困眨,便又昏昏睡去。
  在完全进入睡眠前,隐约听见那苍老的声音继道:“若是换做别个受了这样的伤,怕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了。这孩子身上十分古怪,除了真气灵力正邪混杂良莠不齐,更有数样奇异的不明之物藏匿体内,皆在暗地里守护着他的各个紧要之处,这可真是他的福份呢。”
  “婆婆,他身上的这个东西,当真就是那传说中的……”婀妍的声音。
  第四次醒时,小玄只觉额上一片清凉,十分之舒适,睁开眼,原来是婀妍拧了条帕子在帮他擦拭,这回还看见了阿绣,端着盆清水立在床边,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阿玄哥哥,你感觉身上好些了么?”婀妍见他醒来,欢喜于表。
  “巨竹堡守住了么?”小玄脱口而出,发现已能说话,急着又问:“敌人退走没有?”
  “全都赶跑啦,巨竹堡没事了。”婀妍嫣然道。
  小玄猛又想起什么,接连问道:“程将军呢?他在哪里?伤势可重?”
  婀妍微微一怔,道:“程将军也伤得不轻,眼下还在谷中医治,但他已无大碍,只消再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小玄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望着眼前的女孩,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婀妍,都是……都是你在照看我么?”
  “你睡两天两夜了呢,好多人都在照看你呢,除了我和阿秀,还有楚纯姐,紫儿,碧儿。这期间,是婆婆一直在为你尽心医治。”婀妍含笑回答,甜得饴人。
  “婆婆……哪个婆婆?”小玄问。
  “祖灵婆婆,吾族先祖之一,灵竹族所有族人,都是她的子孙。”婀妍应道。
  “那不是要好几百岁了?”小玄道。
  “岂止,婆婆长寿,怕是有万余岁了。”婀妍道。
  “婆婆了不起!了不起!”小玄咂舌赞道。
  “婆婆最擅养生之道,而且医术超凡,你伤得这样重,如果不是婆婆来了,还真糟糕呢。”婀妍停了一下,继道:“不过,婆婆也夸你根底很好,才能恢复得这样快哩。你放心,婆婆说你无甚大碍了,瞧吧,今儿醒来,精神是不是好多啦。”
  小玄点点头,身子在被窝里动了动,发现各处的痛楚皆已消减许多,心中一阵高兴,“回头我要好好感谢婆婆。”
  “我们族人才应该好好感谢你呢,如非你拚死击退敌首,此时的巨竹谷也许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哩。”婀妍认真道。
  “哪里哪里,这是大伙一块使劲。”小玄道。
  “阿玄哥哥,你又帮了我一次。”婀妍轻轻道。
  小玄待要谦虚,触及她的目光,心头突地一跳。
  “你肚子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婀妍问。
  “要啊。”小玄即道,“肚皮后背全都贴做一处了。”
  “阿秀,你快去把粥拿来。”婀妍喜道,动手摆好枕头,俯下身将小玄慢慢扶起,坐靠在床头。
  小玄只觉幽香沁脾,忽然想起在谷中初遇时的情形来,犹记得两人衫鬓厮磨,一时诸般温柔弥漫心头,目光不觉停留在了女孩的脸上。
  婀妍似有所觉,冰似的娇靥上晕了薄薄的一层,妙目斜睨,迎上了小玄的视线。
  小玄一阵心慌,忙把目光挪开,还好阿秀端了只托盘进来,盘上有一盆砂锅粥,一只小碗,一双竹箸,一把汤匙,两碟粉绿小菜。
  婀妍从砂锅里舀了小半碗粥,夹了几箸小菜,就要来喂小玄。
  “我自个来……”小玄忙道。
  “你好好坐着,不许动。”婀妍命令。
  小玄只好乖乖靠在枕上。
  婀妍轻轻吹了吹汤匙里的粥,送到他唇边。
  小玄张唇,粥一入嘴,便觉软糯清香,十分可口。
  接下来婀妍继续一匙一匙地喂粥,不时用手帕帮他擦拭嘴角,异样的温柔细致,与那个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帅简直判若两人。
  小玄慢慢吃着粥,心底忽生出一种欲将女孩拥揽入怀的冲动。
  “还要点么?”婀妍问。
  转眼两碗粥落肚,小玄满意的摸摸肚皮,突然面色一变,惊觉腰间的焰浣罗不见了。
  “为了帮你疗伤,就把那东西摘掉了。”婀妍语气如常,神色依旧。
  “快把那巾子还与我!”小玄冷汗涔涔,心明丢了焰浣罗可不是开玩笑,逐出师门之痛犹在心头。
  “去把公子的东西都拿过来,免得他着急。”婀妍唤道,阿绣应声去了。
  沉默片刻,小玄终于忍不住道:“你……你看见了?”
  婀妍点点头。
  小玄吸了口凉气。
  婀妍似乎思忖了片刻,斟酌道:“其实你没必要隐瞒的。阿玄哥哥,这两天,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消息,知晓你已被逐出师门,只因为……你是玄狐后人。”
  小玄沉声道:“等东西拿来,我就离开。”
  婀妍瞪了他一眼,面上薄有嗔意:“为什么要离开?”
  小玄不语。
  这时阿秀领着只螳螂工匠进来,手里拿着焰浣罗,臂上悬着兜元锦;而螳螂工匠肩背上负着缚魄链、殛魂盾、役妖令、八爪炎龙鞭及如意囊等物,铺了满满一桌子。
  小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做什么!”婀妍一把搂抱住他,丝毫没避讳旁边的阿绣。
  小玄身躯僵了一下,道:“很多人在找我,早晚会牵连巨竹谷的。”
  “那又如何?”婀妍秀眉一轩:“虽然巨竹谷与世无争,但也从来不怕别人来寻衅。”
  “寻找我的那些人,都不是一般来头。”小玄闭目道。
  “那我也不管!”婀妍咬唇道:“便是玉皇大帝西方佛祖来了,我也不让他们捉走你!”
  “你这又是何苦?”小玄叹道。
  “难道只许你帮我么?”婀妍道,娇靥一侧,贴住了他的胸口:“总之我不许你走,更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小玄只觉女孩手臂搂抱得极紧,仿佛害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走掉似的,心中生疼,忍不住俯下脸去,唇在她额头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婀妍娇躯一颤,低低声道:“阿玄哥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无论你何时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
  “记住。”她仰起脸,凝目望着男儿:“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小玄屏住呼吸,心中似有什么暖暖涌动,只觉眼前的女孩无比可人动人。
  两人的唇渐渐贴近,转眼吻在一起,犹比前次愈炽愈烈。
  
  凌晨时分,小玄虽觉困倦之极,但仍趁屋里没人强支起身,下床走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系上焰浣罗,犹不放心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想起乙鹤道长赠与的兜元锦有隐藏气息体味及真气灵力之功,忙又取来穿上,只觉轻薄如无物,十分之清爽舒适。
  他摸摸身上,发现衣服完好无缺,心中欢喜:“道长没哄我,这兜元锦果然有自补之妙,之前战斗中破损了许多,眼下却连个小洞都找不到。”
  “婀妍感激我帮她,自是舍不得我离开,但如果一直待在这里,势必会连累到她同巨竹谷……”小玄把放在桌上的殛魂盾、缚魄链及役妖令一一收入如意囊,将八爪炎龙鞭缠到臂上,又忖:“这两日焰浣罗不在身上,说不定已经有人追踪过来了!”
  思及此处,心中忧灼,去意愈定,他望望四下,忽然瞧见摆放在窗台上插着一支独蕾桃枝的青瓷瓶儿,赶忙过去取了下来,捧在手里轻声道:“好夭夭,又有几天没见面了,是不是很想我呢,可惜我们又要逃命了……”
  小玄将青瓶收入如意囊,把囊紧系腰畔,悄悄往外走去,生怕惊动睡在外间的阿绣,便绕道二楼,来到阳台,瞥见对面附楼的工匠房,心底大痒,当即穿过小天桥,将停放在工匠房中的一对恐怖之足,一对剑将军,一对螳螂工医,十余只机关战鹰,数张工匠台及成堆的宝瓶竹材料统统纳入囊中,自嘲道:“这个不算贪心,既然婀妍已将它们送与我,不带走可就暴殄天物啦。”
  出了工匠房,翻过栏杆跃下,小玄沿小径行出百余步,回头望去,见醉碧楼已被竹木遮去了大半,唯余数角飞檐,想起阿绣做的可口饭菜,还有那只热气蒸腾的大澡桶,心中万般不舍。
  “待婀妍知道我走了,多半会很难过呢……还有紫儿碧儿……”小玄想到这里,几乎就要折返回去,旋又思道:“可是我若留在此处,待强敌一个个寻上门来,岂非害了她们。”
  他踯躅而行,半天才来到卧碧台边沿,忽见悬空梯道上有光影晃动,定睛望去,却是婀妍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个白发老妇往这边过来,赶忙闪身躲进路旁的竹丛里。
  两人缓缓行来,边走边言,只听婀妍道:“婆婆,先天太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有甚用处,为什么会惹来那么多人的觊觎呢?”
  “不清楚。”老妇道:“只是隐有闻传先天太玄是混沌之前的东西,蕴藏着无上奥妙。”
  小玄从旁偷望,心道:“这便是祖灵婆婆了。”
  “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始终会在玄狐一脉身上出现呢?”婀妍继问。
  “这个就更不清楚啦,玄狐一脉于四玄当中最为神秘,至今是个谜,无人知晓始于何时,生于何处。”祖灵婆婆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与不周山有些干系吧……”
  “不周山……共工撞折的那个不周山?”婀妍道:“还因此把天整出个大窟窿来。”
  祖灵婆婆点点头,叹道:“那真是个大劫难呐,天地间无数生灵涂炭,不过……若是没有那场劫难,也就没有我们灵竹族一脉了。”
  “为什么?”婀妍奇道。
  “因为不周山给撞折,天坍地陷,天地间生出许多道裂逢,而我们巨竹谷就诞生于这些裂缝中其一。”祖灵婆婆道。
  婀妍大讶。
  祖灵婆婆继道:“而吾族独步天地的机关秘术,据传便是不周山残存下来的点滴之遗。”
  “那……”婀妍半晌方道:“不周山呢?是不是给撞碎了?”
  “没有,传说中用的是撞折二字。”祖灵婆婆道,“各界隐传,不周山给撞做两半,上不周山跌入了天外海之中,而下不周山则坠至玄冥深处,皆不知所踪。”
  婀妍及隐于竹丛的小玄听得目瞪口呆。
  祖灵婆婆缓缓道:“总之不周山有太多的秘密了,于是乎有天地之胎之名,鸿钧先天地得道,河图洛书现世,皆与之有关。如今,各界遍寻上下不周山无果,目光自会落在与其相关的物事之上,譬如先天太玄。”
  小玄屏住了呼吸。
  “先天太玄便是在不周山给撞折后现世的么?”婀妍问。
  “非也,恰恰相反,先天太玄随玄狐一脉出现,先混沌而生,尚早于不周山给撞折之时。”祖灵婆婆道,“而工共之所以要去强启不周山,便是因为先天太玄出自不周山的传闻,欲取其中奥秘,以雪败于祝融之耻。”
  小玄只听得惊心动魄。
  祖灵婆婆忽然停住了脚步:“孩子,我们灵竹族人虽然与世无争,但因长据太碧灵脉,又拥有独步天地的机关秘术,早就为诸界垂涎,如今再来一个先天太玄,只怕往后的日子更是难以太平啦。”
  婀妍默不作声。
  小玄心底一阵黯然:“看来……离开巨竹谷的决定还是对的。”
  “婆婆。”婀妍终于开口:“阿玄哥哥助我诛杀千臂老贼,助吾族夺回巨竹堡,再以命相搏击退敌首,助我们守住巨竹谷,于我于本族皆有大恩德,如今身受重伤,我们又岂能忘恩负义。”
  祖灵婆婆眯眼瞧了她片刻,叹道:“妍儿,你留下他,只怕未止于想要报恩吧……”
  “婆婆。”婀妍抵唤一声,冰靥飞起抹迷人的薄晕。
  小玄心头怦怦直跳,突闻有人呼道:“宫主稍等,属下有事禀报!”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彩缤纷自悬梯上急掠而来。奔至婀妍跟前,大声道:“元一太子欲见宫主,已经进入谷中了。”
  “什么,他进堡内了?”婀妍脸色微微一变。
  “尚未,太子着人来报,说挥师追击千里,已将此次进攻巨竹谷的七邪余孽尽数歼灭,克日将回皇都,眼下正在太碧恭候,望宫主能前往一会。”彩缤纷道。
  “已将七邪余孽歼灭?”婀妍冷冷一笑,“早干嘛去了,这便宜捡得还真利索。”
  祖灵婆婆道:“即便是捡便宜也好,七邪界此次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击了,可让吾族稍缓口气。”
  彩缤纷接道:“来人还说,太子特意带来一样大礼,是宫主向往已久之物,恳请宫主务必一会;若是宫主无暇前往,太子自会登门拜见。”
  婀妍怔了怔,望向祖灵婆婆。
  祖灵婆婆眯目沉吟。
  婀妍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去见一下吧,免得他找借口进入堡内。”
  祖灵婆婆蹙眉不语。
  婀妍对彩缤纷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会去见太子。”
  彩缤纷应诺离去。
  “好生令人烦恼,这厮总是纠缠不休!”婀妍对祖灵婆婆道。
  小玄不禁心头一紧:“听这意思,那个什么元一太子,是对婀妍有些意思呢,而且好象来头不小。”
  “吾家妍儿兰姿蕙质,太子心有所求,亦属人之常情……”祖灵婆婆道。
  “婆婆,这个人,孩儿颇为了解,他并非真心喜欢我。”婀妍冷冷道。
  祖灵婆婆赞许地望着她:“孩子,那你觉得太子意欲何为?”
  “其一,巨竹谷的珍奇资源;其二,巨竹堡的机关秘术;其三,孩儿师尊一系的支持。”婀妍答得简洁明了。
  祖灵婆婆微点了下头,隔了好一会方道:“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哦?”婀妍道:“望婆婆告之。”
  祖灵婆婆闭目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道:“有个极少人知晓的秘闻,隐传上不周山与原来所在之处藕断丝连,自从跌入天外海后,还残存着数条不为人知的隐秘通道……其中之一就藏匿于天地间的某道裂缝之中。”
  “这道裂缝……”婀妍吸了口凉气:“莫非就是巨竹谷?”
  祖灵婆婆未应,似陷于思索中。
  “此次前去,孩儿必定明确回绝,以断了那人的念想。”婀妍下定了决心。
  小玄听见,心头一舒,莫名地欢喜起来。
  “切莫太过唐突,以免有甚不测。”祖灵婆婆道。
  “婆婆放心,孩儿自会谨慎,况且那人素盼得我师尊支持,谅他也不敢有甚过分之举。”婀妍停了下,道:“今日还请婆婆继续为崔公子医治,我去见过太子就回来。”
  祖灵婆婆点点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婀妍正转身要走,祖灵婆婆忽道:“且慢。”说着从袖内摸出一物,递了过去。
  婀妍接住,只觉入手温润,低头瞧去,却是只极为小巧的雕像,形貌似螭虬一类,通体碧绿,乃以宝瓶竹造就,做工无比精美巧致,用一根细细绳儿穿着。
  “这是什么?好漂亮!”婀妍道。
  “此物名曰鬼螭,乃吾族怪才墨无根所造,极有灵性,你且戴在身上,或能逢凶化吉。”祖灵婆婆道。
  “多谢婆婆。”婀妍道,将雕像欢欢喜喜地系于颈上,塞入襟内贴胸戴着。
  两人分头而行,婀妍返身折回悬梯匆匆离去,祖灵婆婆则继续朝醉碧楼缓缓行去。
  小玄待她们走远,方从竹丛里出来,心明祖灵婆婆一到醉碧楼就会知晓自己已经离开,赶忙登上悬梯,来到卧碧台斜对面的楼阁群。
  此时天已渐明,楼阁间开始有人走动,小玄便从楼阁旁侧的僻静小径绕行,忽闻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赶紧飞身跃上楼阁二层,躲在走廊一根粗巨的立柱之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玄探脸望去,原来是两名妖将率着一队机关枪卒巡逻过来,步伐整齐,颇为威武。
  小玄缩回头去,靠柱而立,静待他们过去。
  巡逻队径直前行,并未发现躲藏在阁楼上的小玄。然而,小玄没有察觉,在他身后的镂花窗格的间隙里,也有一双妙目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他。
  整支巡逻队终于过去,小玄真气微提,便飞出了阁楼,无声无息地飘落到地面,快步继朝前行。
  “真真妙极,正愁无法脱困,老天爷却将这宝贝送到我手里来了……”镂花窗格后响起一声轻笑,那双妙目中突然烟起雾涌,随着下方的水润朱唇吐出的几个诡异音符,转瞬弥漫了整个眼睑。
  小玄正朝前行,突地心头重重一下大跳,然后麻了一麻,紧接着阵阵酥悸起来,他停住脚步,有些莫名其妙,只感身上哪里稳稳不对,不由把手到处摸了摸,却没找出什么不妥。
  “怎么回事?”他仔细感觉,发现身子正在微微发热,而且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阵阵发胀,似乎有点发昏晕眩。
  小玄暗暗诧讶,用力甩了甩头,迷糊间猛又惊觉在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似有什么不明物事在蠢蠢欲动。
  “不对劲,难道有敌人在暗算我么?”他蓦然警觉,急提真气,戒备地朝四下观望,倏地转回身去,目光停在已离百余步远的阁楼群,哪里,似乎有什么吸引了他,或者说是诱惑了他。
  “记得前两日路过之时,婀妍说这几座阁楼是存放药材的地方呀,怎会这等古怪?”小玄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就连鼻息都滚烫起来,他晕晕迷迷地低喘着,两腿忽然迈开,不由自主地朝阁楼群走去……
  “哐铛”一声大响,小玄推门而入,蓦尔呆住。
  一具勾魂夺魄的胴体横陈于药橱前的长案上,正柔若无骨地曼妙起伏着,高耸的雪峰及修长的美腿恰到好处地出没于一件光影流动如霞灿烂的丝袍间,两只瓷般玉手在胴体的各处抚摸着摩挲着,撩人的指尖从脸畔、颈侧、胸口、小腹缓缓滑过,惹眼地爬入了两腿中间,似有若无的喘息与呻吟断续传来,惊心动魄地钻入呆立在门口的男儿耳中,无可抵御地搓揉着捻拿着他的心脏。
  “勾魂邪姬!”小玄心头剧震。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6/20 08:12:40

第十回、拘魂
  胴体的主人,正是碧怜怜。她给七焰玄虹鉴杀伤,除了真气灵力锐减至不足一成,身体里还仿佛多了团永不熄灭的可怖烈焰,日夜炙烤着五脏六腑,经自检判断,心知依靠自己之力极难消除,又一时无法从巨竹堡中逃脱,便悄悄摸到阁中寻药疗伤。
  没想却在这生死关头,身为玄阳之极的小玄突然出现,登感如获至宝绝处逢生,当即施展邪功媚术,诱捕猎物。
  “原来是你这邪秽在捣鬼!”小玄厉喝,真气凝贯全身,只是曾在她身上吃过大亏,不敢贸然出击。
  碧怜怜仿若未闻,神情如痴似醉,依旧眼殇颜烫地抚摸着自己,一声低啼,手在腿心里陷得更深,粉胯突拱,碧落霞飞裳下摆朝旁滑褪,一条如酥搓就的美腿露了出来,时直时曲地贴着桌案伸缩蠕动。
  小玄口干舌燥,只觉浑身不由自主地阵阵酥悸,心中暗自慌疑。
  碧怜怜倏地一声嘤咛,埋在腿心里的手忽然抽出,兰指轻拢慢捻,从花底拉出一根长长的透明细丝来,颤颤悠悠地悬空晃荡,许久未断。
  小玄僵立门口,眼睛盯着那根黏丝,尚隔着十余步远,竟似乎吸嗅到了它的气味,但觉甜腻袭人,间中又混夹着某种浓烈的奇香,似腥非腥,若膻非膻,不同平日里的任何一种味道,不禁眼饧耳烫百脉贲沸。
  案上的尤物转过头来,一直垂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但见烟流雾转变幻万千,无比之诡谲神秘。
  小玄登感一阵迷糊,心知不好,右臂一抬,八爪炎龙鞭即如飞龙般自袖口旋出,刹那间绞住了案台上的妇人。
  “坏蛋,你弄痛人家啦。”碧怜怜呼道,声音娇嗲婉转,闻之骨酥。
  小玄手臂一收一提,猛将碧怜怜扯飞过来,未想如此轻而易举,猝不及防间给她扑到身上。
  “人家受了伤,身上这会半点力气都没,你是要趁机欺负人么?”碧怜怜低低娇喘,软软地趴伏在小玄胸口,悄将甜腻腻的一口香息喷吐男儿脸上。
  “再搞鬼作祟,便立刻杀你!”小玄怒喝,那双烟雾弥漫的眼睛近在咫尺,急忙转头不看。
  “心肝,你真忍心伤害人家么?”碧怜怜娇怯怯道,声音轻轻细细直拨男儿心底。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小玄手腕一抖,将炎龙鞭圈圈收紧。
  “好痛,你的鞭子勒着人家啦。”碧怜怜蹙眉娇喊,雪似的乳肉自绞紧的赤鞭间隙挤了出来,触目惊心。
  “快说!”小玄厉声道。
  “奴家喘不过气儿啦……”碧怜怜指指绞着雪白细颈的赤链,伸手就要去扯。
  “给我老实点!”小玄喝,炎龙鞭一绕,又将她双腕紧紧捆住。
  小玄尚余一丝清明,明知眼前尤物十分危险,心中却奇异地提不起半点狠意敌意,非但如此,竟反而生出一种想要与之欢好的渴盼。
  “小坏蛋,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呢,你就这么喜欢绑人么?来呀那来呀!”妇人娇滴滴地发嗔,被捆的双手高举头顶,身子朝前一送,将肥美挺翘的酥乳紧紧贴靠在男儿胸膛上。
  小玄身躯一震,不由转回头来,目光正好撞上了妇人的妙目。
  碧怜怜长睫抬起,眼中的神秘烟雾愈诡愈奇,流转间偶露一隅,便现出犹如躲藏云雾后的星辰般的两丸丽眸,如梦似幻。
  小玄魂魄一酥,视线如给黏住般再也无法移开。
  碧怜怜朱唇微动,似乎念了个古怪的音符。
  小玄猛地将妇人抱起,三两步走到屋子正中,将之粗暴摁放在一张圆桌上。
  碧怜怜低呼一声,旋又咯咯娇笑起来:“你想做什么,干嘛对人家这样粗鲁?”
  小玄俯首盯着她,状若蓄势欲扑的猛兽。
  碧怜怜的衣服已给七焰玄虹鉴焚毁,此时浑身上下只余一抹滑来溜去的碧落霞飞,各部妙处时隐时现,分外撩人。
  小玄胸膛起伏,心中天人交战。
  碧怜怜收了笑,轻喘着将两条雪腿缓缓打开,被捆的双手往下滑去,放到了丝缕无遮的花底,两根尖尖食指分别搭住了秘处的两瓣肥嫩粉唇。
  小玄屏住呼吸,目光随着她的手落到了她的腿心,裆部撑起了个高高的帐篷。
  碧怜怜凝视着他,搭摁在玉蛤上的葱指骤然一分,内里的瑰丽便惊心动魄的展现在男儿的眼前,无不嫩薄如脂润腻似膏,万般惹人地微微颤蠕。
  小玄心头轰地炸开,身体深处的不明物事直如活了一般,大肆腾闹起来。
  “还等什么?”一个妖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钩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肩贴乳偎地从旁侧搂抱住他。
  小玄浑然不觉,肌肤炙烫,整个人似在燃烧。
  小钩子浪荡地望着他的脸,一只手在底下解开腰带,将男儿的刚阳从松脱的裤子中释放出来。
  巨柱暴弹而起,在半空一阵甩晃,最终保持着一个朝天怒指的姿态。
  碧怜怜嘴角藏笑,眼中媚色愈浓,蜮魇引消耗甚巨,所余真气即将用尽,但她知道种于小玄体内的阴阳锁已给彻底诱发,眼前猎物终入罗网。
  粉嫩的舌尖溜出嘴角,小钩子舔舐着水唇,另一只手来了勃翘的巨柱上方,伸出食、中二指压住了硬热的茎干,然后徐徐发力往下摁,怒昂的龟首被迫低头,一分一寸地凑近下方饥渴待哺的蜜穴。
  “进去吧,插进去,只要进入里边,你就能得到天地间最销魂的快乐……”小钩子的唇舌来到男儿耳畔,魅惑的娇腻声音钻入耳心。
  怒膨的龟首终于碰触到嫩滑的蜜穴,小钩子贴紧男儿身躯,粉肩轻轻一顶。
  小玄意志蓦溃,低吼一声,巨硕的肉棒剖开团团娇嫩,瞬间直冲到底。
  碧怜怜娇啼一声,被捆的双手极力张开,捧扶住了男儿雄健的腹肌,似乎想要推拒,然而事与愿违,突到底的巨物在攫获花心后,还在继续碾压吞噬,迫得她仰起雪颈,酥胸向上高高挺起,绞锁其上的血赤鞭子勒得愈实愈紧,两颗玛瑙般的乳蒂勃翘如珠。
  傲人的酥腴巨乳就在前方颤晃,入目心跳,小玄盯着瞧着,两手叉住妇人腿弯,腰杆猛然挺摆,狠狠地抽插起来。
  碧怜怜凝紧身子,两只朝天挺翘的玉足与小腿绷成直线,在男儿两侧迷人地抖着晃着,穴内肌壁团团收束,却丝毫减缓不了冲击的力道,才没几下,花房内已是浆涌蜜流泥泞不堪。
  小玄终于按捺不住,腾出一只手捉扣住妇人右边的雪乳,恣肆捏握揉搓。
  小钩子俏靥潮红,唇舌从男儿的耳廓溜到颈侧,再沿肩滑落,钻入腋窝猫儿似地一阵吸吮舔舐。
  “啊呀!”碧怜怜突地又一声啼喊,却是花心子给清清楚楚地挑了一下。
  小玄浊赤的眼睛一暗,仿佛发现了什么,腰挺臀摆,挥杵只往令妇人叫出声的地方杀去。
  那里藏着个奇妙物事,无比之娇嫩肥美软弹滑溜。
  “坏人,你好狠!啊!又顶到奴奴最里面去了……啊啊你故意的么……”妇人肩胛拱起,腰臀收紧,凹凸有致的雪躯轻轻战栗。
  但小玄犹不肯善罢甘休,仍继提升突刺的速度与强度,肉杵愈强愈热,撑煨紧紧裹握的肥滑嫩壁。
  碧怜怜婉转娇啼,随着肉棒猛烈抽耸,晶亮的细碎液珠不断从花底飞出,溅洒得男儿腿腹尽湿。
  小玄十指掐入妇人腴嫩的雪肉,双目愈赤,喉底有如兽嘶,脸上忽然有些狰狞,饱浸蜜汁的肉棒倏地暴涨,赫将原本异样肥美的花唇撑成了一圈细薄晶亮的肉环。
  碧怜怜闷哼一声,涂染蔻丹的足趾骤然蜷缩,两条腿挣开男儿的压制死死地夹上了他的腰杆。
  小钩子察觉有异,赶忙探头望去,便瞧见了男儿“红日铸杵,虬龙盘柱”的异象,惊喜叫道:“娘娘,他那儿又现真身啦!”
  碧怜怜登感爽利纷至沓来,潮奔浪涌般冲刷着各个紧要妙处,快美在成倍的攀升。
  小玄攻势愈盛,现出本相的玄阳盘龙杵肆意逞凶,一下下狠刨怒犁,仿佛想要从妇人身子深处挖凿出什么宝藏来。
  “哦……美死了……怎会这等爽利的……”碧怜怜此际身受重伤,真气所余无几,既要施展蜮魇引迷控男儿,又要运功固守元阴,只感十分吃力,再不能如上次与小玄云雨那般手到擒来。
  阴阳蜱欲食蛊主阴精,便在宿主体内大肆作祟,小玄索取愈急,抽耸之势直如疾风暴雨。
  碧怜怜云鬓散坠,竟感些招架不住,心中暗暗着慌,生怕玄阳宝精未得,自己的阴精便给人家先行采去,薄薄香汗渍透粉胸,染沐得两只美乳油润光亮细嫩如酥。
  小玄直勾勾地瞧着,猛地趴伏下头,张口刁住了左边的粉乳,一顿吸吮啃噬大快朵颐。
  碧怜怜正全神应付盘龙宝杵的攻击,乳际又有酥麻袭至,立时顾此失彼,狼狈间倏给男儿结结实实地戳中池底嫩蕊,蓦感花眼大痒,娇躯一抖就要丢出精来。
  小钩子久侍这主子,立时发现不妙,慌忙探臂过去捉握住碧怜怜的手,急将真气传渡过去。
  犹如雪中送炭,碧怜怜立时缓过劲来,小钩子送来的真气虽弱,但已足将骊关锁住。
  饶是如此,一小注阴精还是跑了出来,正坠龟首之上,小玄体内的阴阳蜱得到甜头,越发腾闹不休,令得男儿如痴似狂,摁紧身底尤物百般耸搠。
  碧怜怜冷汗涔涔,仍就紧握小钩子的手,只将元阴死死固守。
  她乃采补大家,一旦稳住阵脚,已臻化境的媚功魅术便如沐浴晨露的朝花自行绽放,阴内团团坟起,肥美花壁从四面八方裹压穿梭其间的巨杵,最厉害的是此时得获小钩子真气相助,花房深处赫地生出一股神秘吸力,似有若无地笼罩着男儿龟头不住虚吮。
  小玄兀自狠抽怒戳,突尔髓酥魂麻,无声无息地一泄如注。
  “给我……给我……烫死奴奴了!”碧怜怜娇娇喊叫,花心张翕不住啜吮,一边抵死吸汲宝精,一边极力锁扣骊关。
  小玄有如江河决堤般怒射,汹涌澎湃难遏难止。
  不过须臾,碧怜怜便觉丹田暖热,通体酥融,心头懒洋洋的舒美欲仙,赶忙施展采补秘术将汲得的宝精吸收运化,数息之间,真气及灵力竟然不可思议地恢复至三成,体内的可怕烈焰也似大大减弱。
  “玄狐之精果然是绝世至宝,有这心肝,不但功力指日可复,势必还能更上层楼!”她喜难自胜,心中忽然一动:“这宝贝天地唯一,今次再不能得而复失,他此际心智最弱,何不趁机将之彻底拘伏?”
  主意一定,碧怜怜立将蜮魇引提至极限,不惜耗尽刚刚到手的真气,全力拘控男儿心智。
  小玄目光愈迷,不觉杳杳冥冥,心无定见,一时未知身在何处,前尘往事如入牢笼,再给重重大门紧紧关住。
  “小心肝,你是谁呀?”碧怜怜轻声问。
  小玄一阵茫然,半晌未答。
  “瞧我眼睛……”碧怜怜一字一句道,“记住,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子,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小玄痴痴地望着她双眸,昏昏懵懵地点了下头。
  碧怜怜心知成功在即,正欲封下禁咒,蓦地美目圆睁,却是身上男儿又再抽耸了起来,还是同样的姿势,只是越发彪悍凶烈。
  原来小玄本就玄阳之极,精力无比健旺充盈,加之阴阳蛊做祟,未得蛊主阴精,根本就停不下来。
  “啊!心都给你捅乱了!人家没力气了……人家不要啦……”碧怜怜娇娇软软地叫,似求饶似无助,然却满心窃喜,心知只要自己阴精不失,身上的男儿便会无休无止地乖乖把宝精献上。
  小玄千戳百捣,现出本相的玄阳盘龙杵筋脉虬起,紧紧攫搭住花壁,然后怒膨的龟头再一掀扯,便将妇人花内嫩物搅得七零八落,更有甚者给拖拽出穴口,状若凝脂琥珀,入目魂销。
  “奴奴不行啦,求求你放过人家……啊啊……就那里就那里!人家还要……把人家要到坏掉为止!”碧怜怜牝麻蕊酸花浆四溢,却仍抛臀举股极力迎凑男儿的挞伐。
  小钩子心明主子要取宝精,遂转到小玄身后,臂揽乳倚卖力推耸。
  “人家流出来好多,唔唔……夹不住了……流死人了!心肝帮人家堵上好不好?”碧怜怜喘着气儿,声音软的似要融化。除了勾魂摄魄的淫词浪语,更在八爪炎龙鞭的绞锁中做出许多媚之入骨的奇姿靡态,过没片刻,便又将小玄哄诱得大泄一次。
  碧怜怜如饮烈酒,蓦地眼饧靥晕,险险便被男儿射丢身子,凝身死忍了须臾,方才缓过劲来。
  “射坏人了!射死人了!心肝宝贝……奴奴爱死你啦!”碧怜怜颤颤哼吟,惊喜地发觉男根依旧坚如金铁,无半点疲软迹象,赶忙又再施放蜮魇引,继续拘控小玄心智榨取玄阳宝精。
  小玄兀自抽贯如虹,茎上盘龙张牙舞爪,似欲挣脱飞去。
  小钩子看得心中发酥,只盼男儿身底之人换做自己,突见主子身后多了一个女人,雍容华贵丽似仙妃,不禁呆了一呆,只道是眼花了。
  “心肝快松鞭子,放人家起来,奴奴定让你美到九霄云外去……”碧怜怜妖妖媚媚地叫,腰肢如蛇蠕动,忽右忽左突前突后,极力套弄男儿。
  小玄此际心智尽迷,全无抵抗之力,真气一撤,八爪炎龙鞭便从妇人身上松脱下来。
  “娘娘小心!”小钩子终于回过神来,话才出口,已见对面那人把袖一挥,自己立即倒了下去,这时才看见她手上有把未出鞘的剑,鞘身通体金黄,镶缀着繁若星辰的宝石,无比之绚烂辉煌。
  碧怜怜吃了一惊,未及任何反应,脖子上已多了把剑,虽未出鞘,却有一道晦暗难明的锋锐剑气锁住了咽喉,令她纹丝不敢动弹。
  “若是放了你,你还不把人家吃得一干二净。”声音从身后传来,既轻又柔,充满嘲讽之意。
  碧怜怜满面涨赤,沉声道:“尊驾何人?”
  “你在他身上种了阴阳蛊?”声音在更近的地方响起,来人的唇似乎就在她耳畔。
  小钩子萎顿于地,通体麻软,只觉这辈子都爬起不来了。
  碧怜怜默不作声,见架在颈上的宝剑十分不凡,正努力思索它的主人,眼角忽然瞥见持剑的之人腕际系着枚暗金古钱,钱上铸有两翼,心头一凛,吸气道:“武三绝?”
  “跟我说说,这阴阳蛊……应该怎么解?”武翩跹反问。
  碧怜怜闭目不答,心念电转,急思脱困之策,尴尬的是身上男儿犹在浑然不知地继续冲刺。
  “不说是么?信不信我有一千种让你开口的法子。”武翩跹轻声说,咦的一声,又道:“你还用蜮魇引夺控了他的心智?”
  碧怜怜终于开口,却道:“尊驾是要救他?还是想取他身上的先天太玄?且放奴家起来,一切皆好商议。”
  “你还想同我讨价还价?”武翩跹冷冷一哼,“做梦!”
  碧怜怜忽觉有两根冰凉的手指搭到腰上,心正惊疑,两道异样犀利的真气已从腰际侵入体内,长眼般循着经脉直袭骊关,蓦地通体酥透,花心一阵奇麻异痒,恰逢男儿一槌撞至,登时大丢起来。
  武翩跹亲亲热热地搂抱着她,剑架颈前,指搭腰畔,将真气绵绵不绝地送入体内,轻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碧大司祭适才拿了人家多少呀?这会亦该还点回去啦。”
  碧怜怜瞠目结舌花容失色,此际体内所余真气不足三成,根本无法对抗,只觉那两道真气在体内无比刁钻地交错搅动,锁守元阴的骊关如给揉碎,雪腻的绵腹阵阵痉挛抽搐,依旧无声无息地丢着泄着,蜜穴里先是排出股股浓稠如膏的花浆,后又冲出大片稀粥似的汤汁,淋得小玄一身皆腻快活胜仙。
  (第二部第十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