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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3/14 03:26 / 4051 / 183
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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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3:33:19

第六章、黄泉路远
  笑声传到巷口的宫车上。车厢内,吕稚一袭黑衣,腰背挺得笔直,此时正透过窗纱,看着巷内众人又哭又笑的场面,神情冷漠得仿佛一个看客。
  阮香琳啐了一口,“这些阉人,惯会作践人。话又说回来了,这位襄邑侯也真是的,太后赏的酒都不肯喝,这下可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阉奴如此糟践,颜面何存?”
  “我倒是记得有人说过,”卓云君瞟了吕稚一眼,笑吟吟道:“宫里那些妃嫔都是贱人,平常装得高雅贵气,一打入永巷就贱态毕露。谁成想,吕大司马进了永巷,也不比那些贱人强多少。”
  何漪莲接口道:“民女听人传言,说太后娘娘对两个弟弟爱逾性命,没想到娘娘眼看着亲弟被人劝酒,还能无动于衷。真让人佩服呢。”
  吕稚冷艳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波澜,冷冰冰道:“不中用的东西,丢尽我们吕家的脸面。早知如此,本宫先杀了他,免得他丢人现眼。”
  何漪莲含笑鼓掌,“说得真好。只不过……”她眼珠一转,“太后的手怎么在抖呢?莫非这副铁石心肠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众女目光齐齐落下,只见吕稚紧紧攥着衣袖,指甲都捏得发白。
  巷内,罂粟女美目瞟着吕冀,用一根手指挑起孙寿的下巴,“还是堂堂的襄邑侯呢。因为怕死,这会儿宁愿被一个太监糟蹋,也不肯喝那杯毒酒……连你男人都这么着了,你还有什么好丢脸的?”
  孙寿似哭似笑,“姊姊说的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惊理道:“你也来凑个趣好了。”
  看着罂粟女拿出一根粗大的银制阳具,孙寿硬着头皮露出一丝媚笑,主动伏下身,抬起屁股。
  冰凉的银器塞到孙寿臀间,顶住柔软的嫩肛,然后用力捅入。
  “啊……”孙寿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娇呼。
  自董昭仪以下,所有曾被打入永巷的罪奴,此时的感觉都像是在做梦一样。二十年来,襄邑侯吕冀在她们眼中就仿佛神魔的化身,依仗太后的宠爱,在北宫各种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众人的生死荣辱,都在他一念之中。
  整个北宫,从妃嫔到侍女,只要被他看上,就没人能逃出他的魔掌。所有敢反抗的,都会遭到加倍的凌辱荼毒,令她们生不如死。
  然而此时,这对凶狠跋扈的夫妻齐齐跪在巷内的青石板,衣衫不整,威风扫地,就像洗剥干净的猪羊一样任人宰割,将她们曾经所受的凌辱尽数还回。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使她们泪流满面,痛哭得不自已。
  罂奴道:“叫得浪些,让你男人好生学学。”
  孙寿乖乖叫道:“好姊姊,贱奴的屁眼儿都要被干裂了。”
  “叫我做什么?叫你老公啊。”
  “老公……有人在干寿儿的屁眼儿……啊!啊……干得好深……”
  “寿儿的屁眼儿要被干烂了,老公,救救我……”
  孙寿挺着白美的雪臀,凑到吕冀面前,故意掰开臀肉,展露出自己正被银棒来回插弄的嫩肛,然后又扭过头,贴在他耳边娇呻道:“老公,寿儿的屁眼儿美不美?连你都没有用过呢……直到寿儿被主人收用,才被主人的大鸡巴开了苞。寿儿的屁眼儿又软又滑,连主子用过都说好。后来寿儿又用屁眼儿服侍罂姊姊、惊理姊姊、蛇姊姊……好多姊姊都用过……”
  吕冀那张肥脸此时如同恶鬼一样狰狞,血红的眼珠几乎瞪到眶外,可他始终死咬着牙关,不去喝那杯鸩酒。
  “贼厮鸟,嘴还真硬!”张恽急于讨好新主人,下手分外卖力,眼见吕冀还在死撑,不由心下发急,一边捅弄,一边恶狠狠道:“让你嘴硬!让你嘴硬!”
  “哎哟,”阮香琳道:“那个大司马,好像流血了呢。”
  吕稚神情不动,手掌却猛地握紧,修饰完好的指甲在掌心生生拗断。
  车厢内侧,小紫闭着眼睛,侧身斜靠在软榻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时才睁开眼睛,莞尔一笑,悠悠道:“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张恽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动作越来越大。
  “行了,停吧。”程宗扬道:“大司马这会儿倒是硬气。不过你不喝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这里劝酒的人多的是——你们轮流上,劝到大司马肯喝为止。”
  “我来!”中行说抓住吕冀的头发,朝他脸上啐了一口,狞声道:“不怕你这厮眼儿紧!我有大棒槌!有种你就死撑着,看我不干死你个王八蛋!”
  吕冀眼角迸出血珠,齿缝中发出一声嘶吼。
  中行说夺过铜祖,“圣上在天有灵!好生看我怎么收拾这逆贼!”
  中行说正要动手,巷口忽然传来一声凄叫,“不要!”
  一个人影从车上奔下,跌跌撞撞地闯入巷内。
  巷中的罪奴先是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曾经权倾天下的身影,随即本能地伏身施礼。
  吕稚痛哭流涕,雪白的脸颊淌满泪珠,曾经的矜持全被抛到脑后,与方才的冷漠无情判若两人。为了保留家族最后一丝血脉,她已经狠下心让弟弟去死,即使死前受些折辱,忍忍也就罢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面临的会是如此屈辱的死法。
  张恽本是自家忠犬,反咬一口已经疼入骨髓。中行说是天子亲信,下手只会更加凶残。看到中行说手中那支带血的铜祖,姊弟之间与生俱来的亲情终于压倒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她踉跄着奔进永巷,脚一软,扑倒在程宗扬面前。
  “放过他,所有的罪孽,我一身受之。只要放过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当你的奴婢,我会一心一意服侍你……”
  座榻上方,那张银制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就像一个无情的神祇。他冷冰冰开口道:“张恽,你告诉她,当日田贵人怎么死的?”
  “是。”张恽躬身道:“回太后,当日大司马下令,把田贵人被绑到那边的墙角,让人干了三天三夜,直到活活干死。”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程宗扬道:“你觉得他可怜?我觉得他活该!当初那些罪奴哭也哭过,求也求过,有用吗?”
  吕稚泪流满面,她忽然站起身,双手握住衣领,用力一分,只听“呲喇”一声,丝帛应手破裂,玄黑色的宫装被撕成两半,像黑色的羽翼一样飞开,露出中间一具雪玉般的躯体。
  张恽吓得脸都白了,像木头桩子一样扑地跪倒,一头磕在地上。在场的内侍仿佛被人掴了一掌,齐齐跪倒,额头贴着地面,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董昭仪等一众罪奴同样目瞪口呆。巷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震惊了。
  太后吕稚,母仪天下二十年,一手执掌六朝最强大的政权,即使最桀骜的将领,在她面前也不敢仰视。先帝驾崩之后,吕太后服丧至今,向来冷如寒冰,连笑脸都未曾露过几次。她方才的哭泣、乞求已经是众人前所未见的失态,没有人想到,这位冰冷的太后为了自己不争气的弟弟,居然会在一众外臣、内侍、罪奴面前裸露身体,简直是石破天惊。
  吕稚积威多年,众人对她的敬畏几乎深入骨髓。一众内侍伏地不起,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唯独中行说那奇葩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别人看都不敢看,他却一点都不怕犯忌,拿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不说,最后还哼了一声,“这奶子屁股,瞧着是个好生养的,偏偏连个蛋都没下出来……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皇太后吕稚,自愿为奴,以身赎罪。若违此誓,今世为娼为妓,供万人淫之!”她回首望着众人,“昔日种种,罪在吕稚一身。尔等宿怨未解,我愿一身受之。一日怨恨未消,一日不离永巷……”
  望着那具曼妙而充满熟妇风韵的胴体,阮香琳心生嫉妒,酸溜溜道:“说得跟真的一样,还不是为了勾引男人?哼!”
  何漪莲道:“这位太后看着冷冰冰的,怎么会舍得为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发下这种重誓?不会有别的心思吧?”
  “大当家也许不知道。”卓云君道:“羽族女子有名的外冷内热,无论父母之情,姊弟之情,还是夫妻之情,都比常人炽热十倍百倍。”
  “这么说,她是因为姊弟之情,才对吕冀这么纵容?可是那位天子呢?她可是亲手杀了他,哪里有什么夫妻之情?”
  “爱而不得,因爱成恨。若不是对那位天子付出爱意却不得回报,哪里会对他的后宫怨恨如此之重。”
  “哎呀,这么说来,她若被主子收为奴婢,还不把我们都恨透了?”
  阮香琳道:“入了主子门下,她也是个奴婢,哪里轮到她来怨恨?”
  “是了。她和主子可不是夫妻之情,顶多是主奴之情。”
  “狐女淫荡,羽女贞烈。她立下重誓,多半会终身不渝……”卓云君只说了半句,看到女主人眼神飘忽了一下,连忙顿住。
  小紫望着窗外,似乎想起了什么,过了会儿才道:“你们有位羽姊姊,也是羽族女子。她若在,就用不上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了。”
  “奴婢无能,求妈妈责罚。”
  小紫扫了她们一眼,“你们老爷若是过了这一劫,就罢了。要不然,你们全都殉葬好了。”
  巷内,吕冀浑身颤抖,最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阿姊!”
  吕冀涕泪交流,喷出的唾沫中带着丝丝血痕,嘶声道:“阿姊!”
  吕稚拿起金杯,递到吕冀唇边,柔声道:“阿冀,喝了吧……”
  “阿姊……”肥胖如猪的吕冀哭得像个孩子,“我不要死!”
  “是我惯坏了你,才落得今日田地。往日之事,皆是阿姊之过。”吕稚颤声道:“此去黄泉,不要抱怨旁人。”
  “阿姊……我不要死……”
  “冀儿乖,听话……喝了吧……”
  “阿姊……”吕冀哭涕着,饮下鸩酒。
  金杯滑落,“叮”的掉在地上。吕稚怔了片刻,然后“哇”的哭出声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巷内回荡,吕稚心头像被刀剜一样阵阵绞痛,她抱着赤裸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着,身形摇摇欲坠。
  忽然肩上一沉,一条大氅飞过来,遮住她赤裸的胴体。
  中行说脸色臭得跟黄鼠狼一样,指着吕稚的鼻子道:“你欠我一次!”
  程宗扬喝道:“滚!”
  “就不!”
  “去把友夫人的胎打了!”
  “你狠!我这就滚!”
  …………………………………………………………………………………
  吕稚哭得昏厥过去。醒来时,身体摇摇晃晃,正在一辆行进的马车上。耳边还有一丝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淫靡的气息……
  吕稚睁开眼睛,只见那位大行令双腿箕张,上身靠在坐榻上,两眼半闭,双手捏着法诀,似乎正在敛息运功。在他身前,簇拥着三具光溜溜的女体,仿佛几条白花花的美女蛇,纠缠蠕动,活色生香,没有一刻停歇。
  何漪莲与阮香琳一左一右,趴在主人的大腿上,一边伸出香舌在主人身上舔舐着,一边用光溜溜的下体顶住他的膝盖,来回研磨。夹在两人中间的,是自己曾经的弟媳,如今发给功臣为奴的孙寿。她像母狗一样撅着又白又圆的雪臀,趴在主人腹下,卖力地吞吐着主人的肉棒。
  何漪莲一直留意着主人,待主人身体忽然一紧,她立即回手,按住孙寿的粉颈,迫使她伸直喉咙。
  那位大行令毫无顾忌地在孙寿喉中喷射起来,浓稠的精液一波一波射出,灌满了她的喉咙和口腔。好不容易等主人射完,孙寿费力地吞下精液,然后用唇舌仔细将主人的阳具清理干净。
  “啵”的一声,阳具从孙寿娇美的檀口拔出,依旧坚挺无比,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
  “主子好厉害,硬了一天都不见软,”孙寿娇喘细细地说道:“寿儿喉咙都要肿了……”
  “没用的东西!”阮香琳喝斥一句,然后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怎么办?怎么还软不下来?相公一会儿还有事要办,总不好光披着大氅遮掩。”
  何漪莲笑道:“要不琳姨娘再试试?”
  阮香琳颦眉道:“我刚被老爷用过后庭,下边还痛着呢。”
  何漪莲回头看了一眼,“哟,太后醒了呢。”
  吕稚坐起身,熊皮大氅从肩头滑下,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出瓷玉般的光华。
  程宗扬行功正到要紧处,无暇分神,只听见何漪莲笑道:“有请太后娘娘的金口,给主子品箫。”
  孙寿飞快地看了吕稚一眼,让开位置。
  吕稚将发丝撩到耳后,沉默地挪到主人身前,垂下眼睛。在她面前,一根粗壮的肉棒像怒龙一样夸张地挺立着,表面青筋毕露,坚挺雄壮,散发出惊人的热度。硕大的龟头像鼓胀的蘑菇一样,又大又硬,强烈而旺盛的生命力仿佛要从整根阳具上流溢出来。
  吕稚扶起阳具,入手的炽热、硬度和份量,都使她心头一颤,指尖仿佛触电一样抖了一下。她咽了口吐沫,然后俯身张开红唇,含住龟头。
  耳边传来几声轻笑。吕稚充耳不闻,在她心里,昔日的太后已经死了,此时的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出乎她的意料,主人的阳具并没有什么异味,除了一点淡淡的精液气息,还有一股浓烈而好闻的味道,那是一种来自男人的强壮的雄性气息,自己身边充斥着宫女、太监,多年来阴盛阳衰,这样的气息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丝口脂的香气。
  她伸出舌尖,在龟头上轻轻舔舐一下,泪水却猛地流了出来。
  阮香琳斥道:“服侍主人,是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
  吕稚已经认命,决意用自己的尊严和身体换取两个弟弟一死一生,可即使她有了足够的觉悟,依然禁不住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奴才张恽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程宗扬坐起身,“进来。”
  吕稚想要避开,却被阮香琳一手按住后脑,用力压下。怒胀的阳具直直捅入喉咙,像凶器一样刺进食道,几乎堵住了她的气管。突如其来的异物进入,使她食道痉挛着,带来强烈的呕吐感。但吕稚此时几乎感觉不到肉体带来的不适,她脑海中一片纷乱,想到即将被曾经的奴仆看到自己如此屈辱的一幕,她就浑身颤抖。霎时间,吕稚生出一股冲动,想不顾一切地一口狠狠咬下……
  车帘撩起的同时,一条厚厚的大氅覆盖下来,遮住了她赤裸的身体,也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周围的目光。
  大氅下一片黑暗,仿佛一个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面只有自己,和口中那根蛮横而霸道的阳具。
  张恽趴在地上,叩首禀道:“奴才已经安排好了。按主子的吩咐,在场的十二名内侍全部发往舞阳侯府当值。以往打入永巷的妃嫔宫女一律免罪,尽数迁入长信宫。永巷从此关闭,永不启封。”
  阮香琳道:“那些女子若是多嘴呢?”
  张恽道:“小的交待过了,今日之事,绝不可外泄。主子替她们报了大仇,谅她们也不会乱说。”
  阮香琳都囔道:“那可说不淮。”
  “把几百号人全都灭口了?”程宗扬道:“世道轮回,然后让人把你们再报复一遍?”
  阮香琳服软道:“是我的不是。”
  “逆贼吕冀的尸骸已经交由吕不疑家人收殓。吕不疑明日将由隶徒护送,启程前往颍阳居住。”张恽絮絮刀刀地说道:“尚书台移文当地官吏严加看管,非奉诏不得离宅,严禁与外界往来。至于吕淑等人,以附逆定为大辟,家眷没为官奴……”
  朝廷对诸吕的处置刚刚下来,吕氏此次大败亏输,吕翼、吕巨君、吕淑、吕让、吕戟、吕忠……这些手握实权的吕氏族人,或是死于战乱,或是问罪被诛,元气大伤。
  但保全性命的同样不少,吕不疑身为太后亲弟,但素无劣迹,只是圈禁。吕奉先更简单,被家里大人领回去,挨了顿骂就算完事。以人品方正闻名的中常侍吕闳将吕巨君、刘建派来的说客统统骂出门去,又在战乱之际亲率家人子弟襄助董宣,维持城中治安,更是无罪有功。
  程宗扬并没有打算将吕氏斩尽杀绝,主持善后的霍子孟也无意穷追不舍,虽然夺爵贬官的不少,总算两人都克制住杀意,没有挥舞屠刀,对吕氏大开杀戒,可以说活人无数。
  张恽禀报完对吕氏族人的处置,程宗扬挥了挥手,张恽叩首退下。
  程宗扬低下头,视线落在身前的大氅上。大氅微微颤动着,下面一张温润的小嘴正细细舐舔着他的阳具,唇舌柔滑而又软腻,只是技巧有些生疏。
  “用吸的。”
  柔软的唇瓣停顿了一下,然后顺从地吮吸起来。
  马车摇晃着,不知驶往何方。大氅下仿佛一个隔绝于天地之外的私密空间,黑暗而又温暖。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也不必理会周围的一切,只用专心吞吐着口中的肉棒,仿佛就是一切。
  感受着那条香舌越来越无力,舌根也越来越僵硬,程宗扬双手按住身下的螓首,用力喷射起来。
  片刻后,大氅掀开,吕稚冷艳的面孔上沾满了湿黏的液体,她红唇紧闭着,唇角还垂着一缕浊白的精液。
  周围传来戏谑的鼓掌声,吕稚玉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扭过头,试图唾出喉中的精液,一张妖艳的面孔却伸了过来。
  孙寿红唇吻住吕稚的唇瓣,将她口中的精液吸了过去,还将她唇角和脸上残留的精液都妖媚地舔食干净。
  何漪莲笑道:“傻瓜,主子的阳精是世间少有的大补之物,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你倒好,还想往外吐,倒让寿奴捡了个便宜。”
  被一个女子唇舌相接的亲吻舔舐,吕稚玉脸红一阵,白一阵,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何漪莲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如今你尝过主子的雨露,也算是主子的屋内人了。下次可要记得,先让主子用你的阴户,验过品阶高低,给主子做好鼎炉。过来给主子谢恩吧。”
  吕稚低头不语,听到最后的谢恩,她身子僵了一下。二十年来,只有旁人向她谢恩,自己莫说谢恩,甚至没有对旁人道过一个谢字。毕竟周围人服侍自己都是应该的,是他们的职份所在。
  换而言之,如今主子怎么用她,也是应该的。自己被用过之后,还要向他谢恩。
  “好了。”小紫声音响起,“毕竟是太后,还有些矜贵呢。你们几个,都退下吧。”
  阮香琳等人乖乖离开,车内只剩下吕稚和两位主人。
  程宗扬冷哼一声,“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小紫笑道:“是她自己愿意的,跟我可没关系。”
  “还不是你怂恿的?肯定是你在背后说我心肠软,让她来求我的。”
  “你可以不答应啊。再说了,你不愿杀她,可把她留在宫里你放心吗?”
  这事能放心吗?没有自己卖血卖命的支持,恐怕吕稚随便用一根小手指,就能把赵飞燕按到尘埃里。
  可是把一位正经的太后带在身边当奴婢使唤,又是吕稚这种权力欲极强的女人,简直跟拿老虎当猫养没区别。
  “好吧,这事先不提。”程宗扬看着吕稚,“我问你,那柄断剑,还有王哲的左武军是怎么回事?”
  “王哲自领一军,以前倒还相安无事。可近年来他愈发拥兵自重,累次以兴兵为名,索取军饷。这些年我拿出的钱,足够再养五支左武军。可王哲依然需索无度。我只回绝了一次,就投剑威胁,已经是尾大不掉之势。”
  “巨君知道之后,为我出主意,设法削弱左武军,于是引王哲兵出五原,剿灭兽蛮部族。没想到王师帅名不副实,不过几个兽蛮人,便令重金打造的左武军一战而没。”
  程宗扬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吕稚有些不安起来。
  程宗扬吐了口浊气,“你知道左武军最后一战之前吃的是什么?”
  吕稚眉头皱起。
  “马肉。连盐都没有。不仅士卒,军中将领也是一样。左武军上下全是王师帅一力招募而来,粮饷大半都是自筹,师帅为此甚至连自家宗门都得罪了。你所谓的重金,左武军恐怕连影子都没见着。”
  吕稚眼中掠过一丝讶色。
  “还有你所谓的‘几个兽蛮人’,王师帅遇到的对手,是数倍于己的异族军团。而且有人故意泄漏左武军行踪,把他们引入埋伏。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吕稚忍不住道:“怎么可能!”
  “这要问你的好侄儿,吕巨君是怎么想的了。”
  吕稚怔了片刻,“不可能!左武军的军饷都是太乙真宗的人亲手拿走的。”
  “谁?”
  “林之澜。”
  “你亲手给他的?”
  “是胡情经手。”
  林之澜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程宗扬跟他的门人打过交道,对他滥收门人的恶名早有耳闻。
  他扭头道:“胡情呢?怎么没见她呢?”
  “刚才就在啊。”小紫道:“那个琳姨娘就是她变的。”
  程宗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又来骗我!”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程宗扬狠狠揪了揪她的鼻尖,然后对吕稚道:“吕巨君已经自寻死路,这个林之澜,我迟早会找他对质。”
  小紫笑道:“该我问了。”
  她对吕稚道:“九面魔姬是谁?”
  “……说来话长。”
  “你有大把时间呢,慢慢说吧。”
  马车似乎在土路上行驶,来回颠簸得厉害。吕稚赤身跪坐,一边随着车身的颠簸摇晃着,一边慢慢道:“我母亲是羽族人,当初为了给族人复仇来到洛都,偶然遇见家人被杀的胡情,便收留了她。遇到父亲之后,母亲放弃了复仇,却没能逃脱死亡的噩运,最终与我父亲一起,惨死在殇振羽手下。”
  “父母过世之后,我两个和弟弟受宗族欺凌,被人夺去家业,不得不屈身陋巷。那时家门无依,两弟尚幼,我只能与淖嬷嬷和胡情相依为命。也就是那时,我觉醒了羽族的血脉。”
  “后来我结识了苏妲己和叶慈。为了能活下去,我们联手做了些事,直到猎狐人的出现。”吕稚道:“狐族在洛都已经居住多年,彼此相安。谁知晴州来了一批猎狐人,大肆捕杀狐族。那时叶慈已经远走他乡,不久苏妲己又失去音讯,胡情不敢出门,全靠淖嬷嬷每天织布制履,供我们衣食。”
  “后来我被送入宫中,才结束了那段衣食不继的日子。”
  “孙寿呢?”
  “孙寿是苏妲己仅剩的族人,那时她年纪还小,躲过了猎狐人的捕杀。我把她送到孙家抚养,等她长大,许配给了阿冀。”
  “你是那时认识的岳鹏举?”
  “他先认识的胡情。”
  “他怎么会认识胡情?”
  “他是叶慈的姘头。”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岳鸟人是那个死尼姑的姘头?程宗扬看了小紫一眼,我这位岳父还真是荤素不忌,连尼姑都不放过,胃口比自己好太多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你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
  “胡情呢?她和岳帅有没有一腿?”
  “程头儿,你好烦哦。”
  “肯定要问清楚,我可不想喝岳父大人的剩汤。”
  小紫笑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程宗扬扭头看了一眼,“哪儿有?”
  “你是想喝胡情这碗汤了,不然干嘛要计较呢?”
  程宗扬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紫做了个鬼脸,总算给他面子,没有再问下去。
  “澄心棠呢?”小紫道:“它是怎么回事?”
  吕稚想了想,“你知道四珍吗?”
  “四大假嘛。”程宗扬道:“珊瑚铁、灵飞镜、玄秘贝和澄心棠。那东西干嘛用的?”
  “传说澄心棠能随心所欲幻化形貌。是胡情梦寐以求之物。”
  “她们狐族本来就能幻化,还要它干嘛?”
  “澄心棠除了能够幻形,还能掩藏真身。”
  “为了躲避猎狐人的追捕?”
  吕稚默然无语。
  “还有一个问题,”小紫对吕稚道:“龙差星辰在哪里?”
  “龙差星辰?”吕稚想了一会儿,“宫中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龙差星辰虽是难得之物,但远不及四珍,我未曾留意。”
  “死丫头,你干嘛一直找这个东西?对你很要紧吗?”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明明是对你很要紧……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3:33:27

第七章、魂归蒿里
  马车在道旁停住。下车时,吕稚才发现自己身处深山之中,前面一条崎区狭窄的山路,车马无法通行。
  自己所乘的已经不是宫车,而是一辆用来长途行驶的篷车,外观灰扑扑毫不起眼。同行的还有两辆篷车,几名姬妾、侍奴已经下车,在道旁等候。她们都穿着白衣,连头上的绢花饰物也换了素白的颜色。
  一名背着铁弓的大汉立在道旁,旁边放了一堆麻衣和孝布,扬声道:“程头儿!”
  “王孟到了吗?”
  “老吴已经接到人了。他们没进城,直接赶往墓地,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你送的人呢?”
  “送过去了。”敖润道:“山里风大,我让人张了个帷帐,好挡挡风。这会儿冯大法在守着。”
  程宗扬点了点头,接过一件麻衣披在衣服外,将一条白布勒在额上,当先往前走去。一众侍奴各自披麻戴孝,连吕稚也不例外。
  山路越走越窄,最后只剩下萋萋荒草。吕稚神情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像是做梦一样,昔日的锦衣玉食宛如梦幻一场,自己冒着刺骨的寒风,在荒凉的山野中跋涉,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走出数里之后,地上脚印渐多,渐渐又踏出一条弯曲的小径。
  远方一处山坳,生长着高大的白杨,树叶已经凋零,苍白的树干拔地而起,笔直伸向天空,仿佛无数已经死去却不肯倒伏的巨人。
  再往前走,哀声渐起。等踏进林中,吕稚才看到里面汇聚了数千人。他们白衣孝带,面带戚容。最前面一条大汉,犹如一头病虎卧在软榻上,旁边跪着一名白衣妇人。
  程宗扬快步上前,“剧大侠。”
  剧孟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老郭比我还早走了一步……”
  “赶了这么远的路,也不休息一下,就来给郭大侠送行。”
  “哪里等得了?”剧孟沙哑着嗓子说道:“我走路不便,只好在这儿先等着了。”
  “外面风冷,剧大侠不如到帐内歇会儿。”
  剧孟身后是一处素布围成的帷帐,他摇了摇头,“不了。”
  吕稚混杂在一众侍奴中间,无意中与那名白衣妇人对视一眼,两人都吃了一惊,随即慌忙避开目光。
  吕稚心头跳了几下,赵王谋逆,收入北寺狱,不久赵王后在狱中瘐死,江充等人特意查勘过,并未找到尸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看她的举止姿态,似乎成了那个独目大汉的侍婢。却不知她有没有认出自己来。
  林中传来低沉的埙声,声音幽怨苍凉,如泣如诉。一条长长的队伍从林间走来,最前面是一口素棺,让程宗扬吃惊的是,最前面两名抬棺人,一个是卢景,另一个竟然是斯四哥。
  程宗扬虽然满心疑窦,但这会儿不是询问的时候。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斯明信向他点了点头,使他心下略宽。
  看到棺侧已经留好位置,程宗扬赶紧上前接过木杠,抬在肩上。
  抬棺的人并不多,程宗扬对面是程郑,后面是两名洛都商贾,田荣与边宁,最后两人有些面生,想来是郭解生前的好友。
  棺木之后,长长的送葬队伍一眼看不到头。为了避免洛都生乱,郭解之死并没有刻意宣扬,但郭解的侠名久已深入人心,受其恩惠的更是难以计数。听闻死讯,无论识与不识,都前来为郭大侠送行。
  来自五陵的游侠儿,市井间的少年,洛都城中的商贾,本地帮会的好汉,郭解生前的追随者王孟等人,吴三桂、冯源、敖润、以及匡仲玉等星月湖大营的一众兄弟……都在其中。甚至还有霍家、金家的子弟和几位诸侯的门客使者。
  郭解的幼子穿着小小的孝服,外披麻衣,手里拿着一支哭丧棒,被延香抱在怀中,为亡父送行。延香脸色苍白,显然途中奔波吃了不少苦。郭靖的小脸却是红扑扑的,没有沾染风寒。
  伴随着沉郁的埙声,送葬者唱起挽歌,“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一人唱罢,四野皆合,用这首为布衣平民送葬的挽歌,召唤死者魂归蒿里。
  没有人放声痛哭,只有慷慨的悲歌和低低的饮泣声。数千人的悲恸声合在一处,犹如一条长河,在林间低沉哀婉地回荡着。
  卢景收起平日的嬉戏之态,他抬棺而行,亦步亦歌,“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众人应合道:“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却是赵墨轩,他同样披麻戴孝,长吟道:“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众人齐声道:“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无奈何……”
  山林间寒风四起,寒风的呼啸声,呜咽的埙声,悲恸的哀歌声,众人的泣涕声,马匹的嘶鸣声……连成一片,如同天地同悲。
  剧孟独目泛红,他拽出一柄尖刀,手掌在锋刃上一搪,挥手将鲜血洒进面前已经挖好的墓穴,沙哑着嗓子道:“老郭,一路走好!”
  当棺木落定,哭声蓦然一响,数千人同时大放悲声,哀啕声如同决堤的潮水在林中奔涌。
  看着眼前数千白衣同声一哭的景象,连置身事外的吕稚也心旌摇动。她忽然想到,此时还有一场送葬,送的是曾经的天子,王国的君主。单论人数,也许为天子送葬的更多,但其中真正为天子恸哭的,只怕及不上一名布衣的万一。
  从剧孟开始,所有送葬者,都往墓穴洒下一把泥土。坟茔越来越高,直到堆成一座小丘。游侠少年们更是纷纷割臂放血,洒在坟上。
  延香抱着郭靖,将哭丧棒插在坟前,伏地叩拜。随后剧孟被侍奴扶着,撑起身体,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头,接着是卢景和斯明信。
  轮到程宗扬,他致哀行礼之后,起身拉住郭靖的小手,“叫声义父。”
  郭靖口齿不清地说道:“父父……”
  程宗扬举起他的小手,面朝前来吊祭的宾客,朗声道:“这是郭大侠的幼子郭靖!程某在郭大侠坟前立誓,从今日开始,他就是我的义子!也是舞阳侯的继承人!此间诸位贤达侠士,都是见证!”
  此言一出,送葬众人无不动容。一来没人想到真有一位诸侯弃天子于不顾,专程前来为一名布衣送葬。二来将侯爵之位赠予郭靖,又明言是义子,不需要易姓改宗。这份大礼确实厚重。
  事实上,程宗扬的舞阳侯远不是送葬队伍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剧孟身后那处帷帐被人掀开,冯源领着阮香凝从帐内出来。吕稚一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阮香凝手上竟然还牵着一个孩童!
  吕稚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她往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内侍的身影。她心下暗自惊诧,谁能想到,竟然有人敢私带天子出宫,来的又是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胆子实在太大了。
  程宗扬走到定陶王面前,蹲下身理了理他身上的麻衣,温言道:“这位郭大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为你而死,你来拜拜吧。”
  定陶王听话地跪在坟前,俯首叩拜。
  等定陶王爬起来,程宗扬牵过郭靖,把他们的手放在一起,“你们以后要做好朋友。”
  定陶王好奇地看着郭靖,他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姊妹,还是头一次结识同龄的朋友。郭靖年纪尚小,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过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玩伴,也很开心。
  延香和阮香凝把两个孩子送回帷帐,程宗扬回身道:“你们也来跪拜吧。”
  小紫上前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然后是阮香琳和一众奴婢。
  吕稚身处其中,也不得不随众人一道,向一个草莽布衣的坟墓叩拜。地上寒气如冰,她除了一条外面披了麻衣的熊皮大氅,里面便空无一物,腿膝都冻得发抖。
  一介平民,死后不仅数千人送葬,甚至还有一位太后,一位天子和一位诸侯前来跪拜。而自己的弟弟,身为大司马,生前富贵至极,死后却无人问津。吕稚心下悲凉,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淌落下来。
  夕阳西下,夜幕将至,众人在林中生起篝火,结伴守夜。
  班超在宫里值守,秦桧前来为郭解送行。等诸人拜祭完,他过来道:“董卓的坟就在附近。”
  相比于郭解墓前浩浩荡荡的人群,董卓坟前冷清了许多。前来送葬的只有贾文和与赵充国两人。不过董卓墓侧多了几座坟丘,葬的是死在战乱之中的凉州将士。
  贾文和伤重难起,全靠赵充国一人挖好坟坑,安葬众人。严寒天气,赵充国只穿了一条白布短褂,挥着镢头,汗下如雨。
  垒好坟茔,赵充国丢下镢头,搬来一坛酒放在坟前,“老董啊,这点酒留给你喝。你脑袋没啦,喝的时候对淮些,别弄洒了。”
  “你常用的双戟,我放在你手边了。遇到难缠的小鬼,别含糊,直接干它娘的。还有啊,你旁边的邻居是郭大侠。你兄弟多,别欺负他。”
  赵充国红着眼睛擤了把鼻涕,“以前的事情,都算啦。你要想得开呢,提着酒过去认认门。改天等我去了,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
  贾文和将一面招魂幡插在董卓坟前,然后唱起挽歌,为旧日的主公送行。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程宗扬立在坟前,只觉天地悠悠,一片苍凉。生前斗得你死我活,死后同归黄土。希望他们地下有灵,能相逢一笑,泯却恩仇。
  …………………………………………………………………………………
  夜幕低垂,宫殿内点着几支制作精巧的蜡烛,异香扑鼻。
  斯明信拿着一柄牛耳尖刀,从烤好的羊腿上切下肥瘦合适的一片,在调好的酱汁中一蘸,送入口中。他吃的并不快,每次下刀,必定是厚薄一致,大小相同的一块,那条羊腿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消失,不多时就只剩下一条被剔得光溜溜的羊腿骨。
  “四哥,你说那些兽蛮人都在秘境里面?”
  斯明信嘴巴吃个不停,但他的腹语术一点不耽误说话,“还有你那位属下,也在里头。”
  “老兽?”青面兽被自己打发去联络洛都的兽蛮人,结果一去就杳无音信,程宗扬这会儿才知道,他竟然是在秘境中。
  斯明信拿出那只银白色的摄影机,熟练地按了几下,一只光球浮现出来。
  青面兽那张可怖的大脸出现在光球内,他满腔悲愤地控诉道:“相公!吾被骗了!没有!一只羊都没有!羊皮都没有!羊毛都没有!都没有!”
  程宗扬一手扶额,好不容易才听完老兽声泪俱下的控诉。原来战乱之前,有人去联络他们,声称可以把这些被解雇的兽蛮仆役,全都送往一个流淌着羊和羊肉的美妙仙境。
  于是数百名兽蛮人被组织起来,昏头昏脑地待了几天,最后被送到一个连羊毛都没有的鬼地方,干起了苦力。
  “是吕巨君?”从青面兽颠三倒四的控诉中,程宗扬猜出主使者的身份。
  斯明信点点头。
  吕巨君与程宗扬想到一处去了,都想把那些兽蛮仆役收为己用。显然吕巨君技高一筹,或者说程宗扬派去的使者太不靠谱,非但没能把人拉来,自己还被骗走了。
  吕巨君暗中邀请兽蛮武士助战,那些兽蛮仆役只是后备。秘境开启时,吕巨君已经自焚身亡,被他邀来助战的兽蛮人失去控制,全部涌入秘境,这些兽蛮仆役也随之进入。
  光球中的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挖出的泥土堆得像小山一样,几条深沟纵横交错,一直延伸到画面之外。
  “他们在干嘛?要把秘境挖穿?”
  卢景道:“兽蛮人传说,吞食六朝君王的尸体,能够获取强大的力量。你觉得,六朝最强大君王的会是哪个?”
  程宗扬怔了半晌,“我干!他们这是淮备把武皇帝给挖出来吃了?不会吧?武皇帝死的时候,朱大爷还是个小屁孩,这都多少年了?骨头渣子都没了吧。”
  “据说天子入葬,着金缕玉衣,可使尸身不腐。保不齐还新鲜着呢。”
  鬼扯,金缕玉衣自己又不是没见过,确实是好东西,几千年过去,挖出来还跟新的一样,问题是金缕玉衣跟新的一样,里面的王侯本尊就只剩下一小撮灰渣渣,别说吃了,就是冲茶喝都嫌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六朝有些玄妙显然与自己以前知道的不同,比如用来盛放赤阳朱果的玉匣,简直跟保鲜冰箱有一拼。说不定真能尸身不腐呢?
  “不对啊,他们要是挖坟的话,为什么要挖这么多条?”
  斯明信道:“方向挖错了。”
  程宗扬无语半晌,“错了四次?”
  这帮兽蛮糙汉的方向感也太差了吧?东南西北一通胡挖,简直是鬼打墙。
  斯明信吃下最后一块羊肉,“蔡公子也在。”
  “谁?”
  “蔡公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斯明信都补了一句,“打扮很骚包那个。”
  程宗扬双手扶额,半晌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蔡爷现在是跟这些兽蛮人混在一起?”
  蔡爷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活脱脱一条变色龙啊。
  “他怎么做到的?”
  斯明信摇了摇头,不过表示看到那些兽蛮人对他十分信重,言听计从。
  难道那些深坑,是他领着那帮大脑被肌肉充斥的兽蛮人胡挖的结果?他怎么就不被人打死呢?
  “你们怎么遇到的?”
  “我跟着兽蛮武士找到它们的巢穴,先遇到蔡公子,后来又找到殇侯和赵皇后。”斯明信道:“赵皇后昏迷不醒,我便带她们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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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润守在寝宫前头,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这也难怪,殿内住的除了天子,还有延香和郭靖,老敖自告奋勇要来站岗,谁劝都不行。远远看到程宗扬过来,他故意把胸膛挺得老高,还一个劲儿的打眼色,意思是赶明儿让他在延香面前提一句,免得白瞎了自己这番辛苦。
  老敖泡钮这么卖力,程宗扬也无语了,只能给他一个白眼,表示鄙视。
  披香殿戒备森严,单超、徐璜、唐衡等人全都在殿外守着,他们裹着厚厚的裘衣,在寒风中苦熬,谁都不敢散去。
  见程宗扬过来,众人都没有寒喧的心情,眼里只有浓浓的担忧。
  徐璜迎上来,“程大行……”
  “放心,人只要回来就没事。”
  程宗扬悄然入内,只见殿内烛光调得极暗,蛇夫人与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榻旁。赵飞燕睡在香软如云的锦衾间,长发瀑布一样散开,精致的玉容仿佛白玉雕成,苍白得毫无血色。
  皇后殿下顺利从秘境脱身,本来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然而此时,却没有人能感到轻松。赵飞燕涉水过溪时,被不明毒物咬中,性命垂危。幸好遇到朱老头,替她解了毒,可惜赵飞燕中毒太久,体内接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毒素沾染,不得不大量放血,才把毒素清除干净。
  大量失血之下,赵飞燕陷入昏迷,是不是还有其他后遗症,眼下不敢确定。运气不好的话,缺血导致大脑机能受损,成为植物人也不是不可能。
  “殇侯设法暂时护住她的心脉,但最多只能维系十二个时辰。这会儿还剩六个时辰,如果天亮之前还不能醒来,只怕……”蛇夫人跪下来,“奴婢无能,求主子责罚。”
  程宗扬也觉得头大,普通人通常失血三分之一就会危及生命。换成赵充国那种血牛,少上一半血,八成还能挺过来。可赵飞燕身轻如燕,突然间大量失血,后果可想而知。不说后遗症,单是失血的份量,昏睡半年都不一定能补过来。
  朱老头疗毒的本领不用怀疑,剩下的就是怎么补血了。对此程宗扬路上已经有了主意,说来赵飞燕运气真不错,眼下正好有一味神药,只要赵飞燕还有一口气,自己就能把她救回来。虽然拿来补血有点浪费,可眼下也顾不得了。
  “卓奴,你去西邸找剧大侠,把赤阳圣果取来,说我有急用。”
  卓云君答应一声,起身前往西邸。
  小紫道:“程头儿,你好舍得啊。”
  “救命要紧。赵皇后要是出事,咱们这趟生意就全砸了。”
  程宗扬倒是想得很开,赤阳圣果虽然难得,可比起赵飞燕的生死,也不算什么了。
  前后不过一刻多钟,卓云君便即返回,可她带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王孟前往舞都报丧,剧孟和延香闻讯便即动身,因为急于赶路,众人都没有携带行李,剧孟也将赤阳圣果交给哈米蚩保管。即使哈米蚩随后动身,也要明天午时才能赶到,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实在太危险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飞燕,程宗扬终于拍板,“把义姁叫来。”
  义姁来到寝宫,殿内已经挤满了人,一眼看去莺莺燕燕,花枝招展,全是那位程少主的侍姬。看到太后也混迹其中,义姁目露讶色,随即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地往殿内走去。
  殿内放着一只红泥火炉,炉上放着一壶烧酒。此时炉火正旺,壶中酒液煮得滚沸,不停冒着气泡。那位程少主光着上身坐在火炉旁,两名侍奴正拿着热腾腾的手巾,给他擦拭身体。看到他裆里高高鼓起的一团,义姁暗暗啐了一口,不动声色地施了一礼。
  “我记得你们光明观堂有空心针?”程宗扬不由分说地命令道:“拿来我用用。”
  义姁打开木箱,取出一根金针。那根金针长如人指,是用金页卷成,尖锐的顶端斜开了一个小口,后部则粗了许多,毕竟是手工所制,多少有些粗糙。
  “能不能延长?”
  义姁拿出几支精心打磨过的竹管。
  程宗扬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全都丢到酒中。
  义姁眼角跳了跳。
  程宗扬道:“消毒啊,光明观堂没教过吗?”
  “大笨瓜,”小紫道:“你真要这么做?”
  “总不能看着她死吧?”
  “也许死不了呢?”
  “就算不死,醒不过来怎么办?小天子还没登基,皇后就成了植物人——这事传出去,咱们全都得杀头。”
  “我们可以把她做成尸姬啊,保证能说会动,谁都看不出破绽。”
  程宗扬差点被口水呛住,“打住!这么缺德的鬼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
  “那你也不能用自己的血啊。”小紫手指划了一圈,“这么多侍奴呢。我们可以放兰奴的血啊。”
  “得了吧,她们验过血吗?知道是什么血型吗?”程宗扬道:“幸好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程宗扬扭头道:“淮备好了吗?”
  “好了。”卓云君拿来一只精巧的铜壶。
  这是宫里用来计时的滴漏,圆形的壶身,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出水口。此时铜壶已经被滚酒煮过,内外都抹拭得干干净净。
  按照程宗扬的吩咐,义姁亲自动手,将竹管卡进铜壶的出水口处,然后一节一节接起来,最下方是那根中空的金针。
  “看到这里了吗?”程宗扬指点道:“这里是静脉,一会儿你把针头刺到静脉里面。记住,手一定要稳!”
  赵飞燕手臂纤柔娇弱,失血的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几乎看不清血管的位置。
  义姁犹豫片刻,“要不,我先试一下?”
  “兰奴。”小紫唤道。
  尹馥兰只好上来伸出手臂,被义姁拿来试手。一连几针,扎得尹馥兰美目含泪,总算找淮了静脉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等放血。程宗扬让人抬来几张高桌,垒到一人高度,然后纵身跃上。将铜壶放在手边,亮出手腕。
  小紫仰首道:“你非要坐那么高吗?”
  “这个高度正好能靠液体的压力,让血流进去,不至于回血。”程宗扬挥了挥珊瑚匕首,“你们都让开,我要放血了!”
  眼前这一幕也许是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众人都不由屏住呼吸。
  刀光寒光一闪,程宗扬手腕顿时鲜血迸涌。
  殷红的血液流入铜壶,然后顺着竹管流入中空的金针。片刻后,一滴鲜血从针尖淌出,像朵梅花般印在赵飞燕臂弯。
  义姁一手托着赵飞燕的手臂,一手拿着金针,轻轻一刺,针尖刺进洁白的皮肤,正入静脉,带着体温的鲜血一点一滴流入干涸的血管。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3:33:36

第八章、其血玄黄
  手腕的伤口愈合极快,程宗扬中间不得不又割了两刀,才能继续。在场的侍奴多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这样自己给自己放血,还是看得她们心惊肉跳。
  鲜血源源不绝的流淌出来,阮香琳用一柄团扇掩住红唇,飞快地看一眼,又连忙避开。蛇夫人、罂粟女、惊理、何漪莲等人屏息凝视,眼睛一眨不眨。卓云君一手扶着铜壶,几次欲言又止。尹馥兰、成光、孙寿等心头忐忑,生怕主子的血不够用,自己被推过去放血。吕稚盯着程宗扬腕上的伤口,又情不自禁往他脸上看去,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鲜血边放边流,差不多流了大半只铜壶的份量。程宗扬还要再割,小紫道:“已经好了,不要再放了!”
  流了这么多血,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半点不适,程宗扬道:“有点悬吧?这一壶顶多一千毫升,还差得远呢。”
  “你的血一滴顶别人十滴!不要再放了!”小紫不由分说,用紫帕盖住他的伤口,扎了个花结。
  卓云君不失时机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好多了。”
  “真的?我来看看!”程宗扬从桌上跃下,走到榻旁。
  输血的效果立竿见影,一向娇弱的赵飞燕此时已经没有当初生命垂危的虚弱之态,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肌肤白里透红,红唇娇艳欲滴,甚至更胜从前,一副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动人美态。
  伸手试了试赵飞燕的鼻息,程宗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亲手把这么个大美人儿救回来,还创造了六朝第一例输血手术,程宗扬心下得意,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
  似乎是听到他的口哨声,一直昏迷的赵飞燕睫毛微微一动,悠悠醒转,入目的情形使她当场呆住。
  自己躺在榻上,衣服被人解开,一条手臂光溜溜露在外面。面前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离自己近在咫尺,此时正笑眯眯盯着她,一边伸手往自己脸上去摸,一边还吹着口哨。还有他的下身,鼓起好大一团,几乎挨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飞燕一手掩住红唇,才没有惊叫出声。接着,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后看到那一堆拼凑起来,怪模怪样的器具。
  终于搞明白眼前的一切,赵飞燕惊惶尽去,只剩下浓浓的感激,“公子救命之恩,飞燕永世难忘。不知公子有哪些想要的赏赐,飞燕必尽力而为。”
  方才的情形确实太过尴尬,程宗扬这会儿穿好衣服,一副恭谨的模样说道:“不劳娘娘费心。赏赐的事我们已经谈好,朝廷的意思,会封我为舞阳侯。”
  赵飞燕嫣然一笑,“恭喜程侯。”
  “娘娘失血太多,虽然刚输了血,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早些歇息,臣下就不打扰了。”程宗扬起身告辞。
  “我来送你。”赵飞燕手臂一撑,竟然坐了起来。
  蛇夫人扶住她,“娘娘小心。”
  程宗扬连忙推辞,又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娘娘与合德姑娘失散了?一直没有消息吗?”
  赵飞燕笑容褪去,满面忧容地摇了摇头。
  殿外的徐璜等人已经听说程大行自己割腕取血,救治皇后。这种事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心里七上八下,既怕皇后救不过来,又怕程大行出事。他们的生死荣辱全都在这两个人身上,万一有什么意外,他们跳河的心思都有。
  程宗扬一出来,几人便围上来,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侥天之幸,”程宗扬抱拳往天上一揖,“皇后殿下已然无恙。”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跪倒,望空礼拜,“上天保佑!”
  “老天有眼,娘娘命不该绝!”
  “多亏了程大行,又救了娘娘一命!”
  “什么程大行?已经是程侯了。侯爷,奴才徐璜给你请安了。”
  “行了,老徐,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笑道:“好了好了,别都守在这儿了。明天再过来拜见吧。”
  几人纷纷应是,却无人肯离开。接着人影一闪,小紫从殿内出来。她抱着一只小狗,旁边一个美妇像仆奴一样扶着她的手臂,却是太后吕稚。
  徐璜立刻凑上去,殷勤地扶住她另一条手臂,“紫姑娘辛苦。姑娘昨天吩咐的事,奴才已经去办了。姑娘放心,只要那东西还在宫里,奴才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挖出来!”
  唐衡也道:“奴才已经让人彻查宫内藏品的记录,必定能把那枚龙差星辰找出来。”
  一名内侍道:“龙差星辰吗?在昭阳宫啊,圣上把它赏给赵昭仪了。”
  众人齐齐一怔,徐璜脸色垮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那名内侍也是个机灵人,见状赶紧跪倒,“小的原本在昭阳宫伺候,亲眼得见。”
  小紫美眸闪闪发亮,“确定是龙差星辰吗?”
  “没错。昭仪对那枚宝石十分喜爱,一直贴身收藏。”
  “这下麻烦了。”徐璜顿足道:“赵昭仪投缳自尽,那枚龙差星辰说不定还在她身上。快!赶紧去找赵昭仪的尸骸!”
  唐衡道:“我去昭阳宫,说不定那枚龙差星辰还在宫里。”
  小紫展颜笑道:“有劳两位公公了。”
  “不敢!不敢!”讨好完小紫,徐璜和唐衡才向吕稚略微躬了躬腰,“奴才给娘娘请安。”
  吕稚扭头不语。
  “让让。”蛇夫人挤过来,拉起吕稚的手,“一会儿你去给主子侍寝。”
  此言一出,场内鸦雀无声。一股强烈无比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使得吕稚手指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她将所有的尊严和矜持都丢在永巷,本想着那位程侯不会声张,自己在外人面前还能保住一分最起码的体面。没想到会被人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最后一丝尊严彻底撕碎。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些奴仆没有一个显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忠心或者义愤,反而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是的,他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一个失势的太后,如何颜面扫地,甚至屈辱地去服侍一个外臣。
  吕稚面露惨笑。当初巨君找来文士,编造皇后的谣言,使得皇后声名狼藉,让人看足了笑话。结果报应不爽,那些谣言一桩桩落在自己身上。
  吕稚唇角颤抖着,然后软软倒下,晕厥过去。
  徐璜奚落道:“哟,娘娘欢喜得晕过去了?”
  程宗扬无奈道:“刚才只是吓唬她,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你们可千万别乱说啊。”
  单超咳嗽了一声,“侯爷放心。这里全是自己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托侯爷的福才有今日。你们说是不是?”
  “那当然。咱们把话说开了,吕娘娘那些算什么正统?侯爷才是正经的正统嫡脉!”
  “要不是程侯爷,天下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国之柱石,说的就是侯爷!”
  程宗扬黑着脸,听着众人七嘴八舌,把自己说成是阳武侯的嫡子,继承了武皇帝的光荣血统,此番激于义愤,毅然拨乱反正,驱除伪帝,使帝位还归正统。一套谣言编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人考证出自己比吕稚还高了一辈,伪太后都得尊称自己一声皇叔……
  好吧,皇叔都出来了。死老头那该叫皇大爷了。这帮看热闹的,还真不嫌事大!
  …………………………………………………………………………………
  “死丫头,都是你造的谣吧?”
  “不是啊。”小紫笑道:“不过很好玩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
  “什么没想到?铁定是故意的!”
  这种炮制舆论的手法,可是奸臣兄的专长,没想到嫂夫人也如此谙熟。这些鬼话只要一半人信,自己的舞阳侯之位就稳如泰山,即使换一位天子,也不敢轻易动自己这位武帝嫡脉。
  同样,有自己这位武帝嫡脉的支持,赵飞燕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即使幽禁太后,乃至废去吕稚的太后之位,也没人会说什么。有这些谣言做铺垫,难怪徐璜一个奴才,都敢对吕稚大加奚落。
  “笑什么?”看到小紫狡黠的笑容,程宗扬立刻警觉起来,鬼知道这死丫头憋着什么坏呢。
  “别人都说程头儿是国之柱石……”
  小紫低头看着他下边。“果然像石头柱子一样呢。”
  “你个死丫头!”
  …………………………………………………………………………………
  水井旁垂柳如烟,自己刚打了一桶水,往家中走去。弟弟骑着一支竹马,欢天喜地地跟在后面。
  推开柴扉,淖嬷嬷坐在门前,摇着一辆纺车。胡情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弟,正对自己在笑……
  自己亲手端起酒杯,将毒酒送到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口边,“冀儿乖……听话……喝了吧……”
  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眼睛和口鼻淌出黑色的血……
  吕稚惊醒过来,脸上湿湿的,全是泪水。
  殿角的青铜灯树上,灯焰微微摇曳着,窗外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已经是黎明时分。偌大的宫殿寂无声息,空旷得令人生悸。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那条熊皮大氅还在。
  她不敢再睡,只怕再梦到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她抱着膝盖,靠在角落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她扬起脸,想像着风吹在脸上。自己张开羽翼,在风中自由翱翔……
  殿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尹馥兰一眼看到她,趾高气昂地说道:“主子要喝水,快去取来。”
  侧殿设有火炉,供人随时取用。吕稚斟好热水,送入内殿。只见那位年轻的主人正靠榻上,看着一份简册。
  尹馥兰接过茶盏,扭着腰走到榻旁,“主子,请用茶。”
  程宗扬接过热水喝了一口,顺手揽住她的柔颈,按到自己的腹下。
  “主子饶命……”尹馥兰慌忙道:“紫妈妈吩咐过,主子刚失过血,需得好好休养,不得行房。谁要故意招惹主子,就揭了谁的皮。”
  “胡扯。昨晚你们不是检查过吗?我气血全部正常,失那点血,只算是九牛一毛。”
  尹馥兰百般推拖,只是不允。毕竟女主人已经吩咐过,自己如果抗命,只有死路一条。
  程宗扬也是无奈,自己已经硬了一天两夜,十好几个时辰,即使昨晚放了那么多血,也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难怪死丫头担心。
  小紫专门找了吕冀算计天子时所用的药物,连夜拿去分析,担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误服,以至于阳亢。
  程宗扬倒没觉得有多少不适,只是下面一直硬着,总得给它找点事做。
  罂粟女闻声赶来,喝斥道:“就你多事!大清早的,就勾引主子!”
  程宗扬道:“你来。”
  “奴婢不敢。”
  程宗扬眼睛一瞪,“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死丫头的?”
  “紫妈妈是为主子好。”罂粟女说道:“紫妈妈一夜未睡,都在查那些药物呢。”
  “查出来了吗?”
  “没有啊。”小紫抱着雪雪进来,阮香琳、卓云君、义姁等人跟在后面。
  程宗扬笑道:“你们都没睡?一直在查那些药吗?”
  “侯爷的阳亢之症,当与药物无关。”义姁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功法问题,导致的气血亢进。”
  “功法也没有问题。”卓云君道:“应该是面临晋阶,真元满溢,阳气过盛所至。”
  “这不挺好吗?”程宗扬道:“阳气太多,慢慢泄呗。”
  程宗扬倒没有太放在心上,自己晋级第五级时,也出现过类似的状况,而且那次更凶险,当时心魔丛生,若不是死丫头在要紧关头拉了自己一把,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小紫扬了扬下巴,“义姁,你来说。”
  “勃起持续三个时辰,便属于异常。超过六个时辰,阴茎就有可能受损。若是再久,很可能会引起睾丸坏死。”
  “啥?”
  程宗扬当时就坐起来了。睾丸坏死?自己刚刚封侯,就要跟蔡爷、徐璜他们混到一块去了?这世道怎么就这么险恶呢!
  卓云君道:“我们商量了一下,主子还是需要一只鼎炉。”
  “那还等什么?赶紧来啊!”
  “我们只怕不行。”卓云君无奈地说道:“这两天已经试过,都不曾见效。以主子的情形,所用鼎炉需得处子方可。”
  看着程宗扬呆若木鸡的样子,吕稚忽然想笑。这位程侯侍姬众多,却没有一个处子。那位紫妈妈倒是处子,只是……
  程宗扬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义姁身上,“你们把她带来,是想……”
  卓云君叹道:“我们倒是想,可惜……”
  义姁脸一红,扭过头去。
  阮香琳翻了个白眼,小声都囔道:“看她眉清目秀的,原来也是只破鞋。”
  程宗扬只好看着小紫,“死丫头,你想开了?你可想好啊,这可没有后悔药吃。”
  “给你。”小紫把雪雪放在程宗扬腿上。
  程宗扬低头看着小贱狗,又抬头看着小紫,一脸惊恐地说道:“死丫头,你疯了?我知道它是母狗,可是……”
  小紫没好气地说道:“大笨瓜,你想歪了。让它咬一口吧。”
  让它咬一口?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被小贱狗咬到会导致阳萎,像刘诏大哥,到现在都硬不起来。问题是被小贱狗咬一下,起码要软半年。当半年太监,这能忍吗?
  程宗扬严肃地说道:“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那啥,我多干几次,是不是就不用处子了?”
  看着他的纠结,吕稚只觉得不可思议,处子有什么难找的?两宫内外比比皆是,其数以万计。即使不想担上秽乱宫廷的恶名,去外间买上几个处子,又有何难?像他这样有钱有权有势的贵族,莫说眼下阳亢之症需要处子舒解,就是平日闲来无事,也会收几个处子寻欢作乐。
  孙寿忍不住道:“奴婢有几个侍婢,都是上好的处子……”
  话音未落,周围便射来十几道饱含警告的目光,孙寿吓得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行了,你们别瞪她。”程宗扬道:“我也没打算再往房里收人。”
  小紫撇了撇嘴,“软心肠的大笨瓜。”
  “别以为我是看在你们面子上。我是怕一般处子受不了。破瓜变成送命,多不吉利。”
  “所以说你是软心肠的大笨瓜啊。”
  “再啰嗦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死丫头,就剩你还逍遥法外呢,还多嘴。”
  “来吧。”小紫张开手臂,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样。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的腰,“我要真不行了,肯定会拉你垫背的。你就算死,也是我程家鬼。这辈子都别想逃。”
  小紫鼻尖忽然红了,她扭过头,“徐璜和唐衡那两个笨蛋。去把他们叫来,扒了他们裤子,打他们板子。”
  程宗扬都替徐璜和唐衡莫名其妙,怎么就要挨板子了?
  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美女像团烈火一样闯进殿内,劈头问道:“姓程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看着一脸怒气的云丹琉,程宗扬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真忘了一件大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2:35

第三集:
  第一章、婚期当许
  覆盖洛都的大雪已然融尽,街市上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喧闹,但也已经车来人往,生机渐复。尤其是通往码头的长津门一带,成群的车马满载着刚刚从洛水运来的货物,川流不息地运往城中,人喧马嘶,更显热闹。
  程宗扬随着人流策马而行,却丝毫无心留意周遭的景致。云丹琉一声喝斥,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按照约定,自己本来应该在月初就赶赴舞都,与云如瑶完婚。事实上自己也是这么安排的,那时自己已经着手撤离,可没想到临行之前,自己为了满足赵合德的心愿,带她入宫一行,却撞上宫中剧变。天子遇弑,群魔乱舞,局势就此急转直下,洛都一片大乱,自己陷身城中,连日来在生死之际搏命,稍有不慎就有覆亡之危,早把婚事抛到脑后。
  云如瑶在舞都左等右等不见新郎官,派人到洛都打听,正赶上封城,内外音信断绝,传出的消息只说城内打得厉害,一会儿说吕氏杀了天子,一会儿说诸侯兴兵屠灭吕氏,一会儿说昭仪弑君,大司马杀了皇后,一会儿又说边军入京,与大将军打得不可开交。总之各方势力杀来杀去,直杀得血流成河,连武库和皇宫都给烧了。
  云如瑶在舞都一日三惊,直到王孟赶来,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得知自家相公安然无恙,云如瑶忧心稍解。她原本想与延香等人同行,但小郭靖为父奔丧耽误不得,她又一向体弱多病,经受不住途中的颠簸,于是双方分做两路,延香等人昼夜兼行,云如瑶则与哈米蚩等人随后赶来。
  云丹琉与城外的族人联系上之后,听说姑姑正为婚事担心,立即起身前往舞都。幸好双方未曾错过,在途中相遇,云丹琉一直把姑姑护送到伊阙,借口打理住处,匆忙返回洛都,提醒程小人别忘了正事。
  “姑姑的婚事是我们云家的头等大事,若让叔叔们知道,你把婚事都抛到脑后,哼哼!”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肃然道:“这种事情能忘吗?洛都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但凡我能脱开身,婚事早就办了。”
  云丹琉没好气地说道:“那边的新房本来都布置停当了,因为你的事,张挂好的喜缦全拆了,发出的喜帖也收了回来。这次是三叔亲自来送,除了小姑姑,还带了五车的嫁妆。”
  程宗扬干笑两声,抽空向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心下会意,策骑上前,略略落后半个马位。
  “赶紧准备房子!”程宗扬焦急地压低声音道:“越快越好!”
  “朝廷准备将襄邑侯府赐给主公,作为舞阳侯邸。”
  吕冀的襄邑侯府是洛都一等一的豪宅,可用来当婚房……
  “会不会不太吉利?”
  秦桧应声道:“襄城君府亦可。”
  这主意不错。吕冀与孙寿各有宅邸,隔街相望。吕冀刚刚死于非命,用他的故宅办婚事嫌不吉利,孙寿的襄城君府倒没有太多忌讳。
  吕刘之乱,给洛都的权贵来了次大洗牌,空出的宅院着实不少,但宅院的主人大都像吕冀一样横死,说起来全是凶宅。可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余地,襄城君府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这么办!时间耽误不得。你组织洛都的商家,来一次大采购,把能包的全包出去,花钱不要紧,只要能配上如瑶的身份,花多少都好说。还有,把账目给我一份。”
  秦桧拿出记账的簿册递了过来,然后领命而去。程宗扬在马上信手翻看,正好几名短打扮的洛帮帮众赶着一群肥猪入城,行人纷纷避让。程宗扬策马退开,险些撞到一名行人,连忙勒住马匹。
  等洛帮的帮众赶着肥猪走远,一队胡人从侧巷出来,他们牵着马匹,背着行囊,簇拥着几辆大车,其中三辆载的全是草秣,像是要赶远路的样子。
  出城时,守门的隶徒登车搜捡,掀开车帘时,程宗扬看到车上坐的全是披发的胡巫,连那位瞽目的琴师也在其中。
  这些胡巫本是受吕巨君邀请而来,但在永安宫对峙时,他们主动退出,表示不插手汉国的内部纷争。因此乱事平定之后,霍子孟也没有多作追究,放他们自行离开。车上备了这么多粮草,看来他们是准备返回故乡了。
  到了长津门外,程宗扬下马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一队打着云氏旗号的车马风尘仆仆地赶来。
  云苍峰骑在马上,满面风霜,看到程宗扬便远远招手,倒没有因为他的失期摆什么脸色。
  云三哥不追究,是他分得清轻重,不代表自己就可以视为理所当然。程宗扬迎上前去,施礼告罪,却被云苍峰打断。
  “局势如何?”
  “比预想中还要好。”
  “谁继位?”
  “定陶王。皇后垂帘。”
  皇后垂帘四字足矣,云苍峰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好!好!”
  程宗扬笑道:“今后可是要跟云老哥做邻居了。”
  “哦?”
  “托云老哥的福,我在平叛时立了点小功,朝廷准备封我为舞阳侯。”程宗扬微笑道:“实封的列侯。”
  云苍峰大喜,“所封何地?”
  “大致在首阳山到舞都之间。地方倒也不大,估计一二百里的样子。”
  云苍峰大笑道:“好个百里侯!老朽是不是该给程侯爷行礼了?”
  “云老哥,你可别折杀我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道:“我已经准备好谱牒,完婚之后,便奏请朝廷,封如瑶为舞阳侯妃。”他着重说道:“正妃。”
  云苍峰老怀大慰,“好!好!好!”
  云家几位兄长为了抚养这位自小多灾多难的幼妹,也是费尽心血,如今终于有个上好的归宿,云苍峰心情激荡之下,不禁红了眼圈。
  他掩饰地抹了抹眼角,笑道:“如瑶在后面,你去见见她吧。”
  车队中间是一辆四轮大车,一名御手坐在车前,后面哈米蚩穿着一身破旧的皮袍,盘腿坐在车门外,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老狼。
  “哈大叔!”程宗扬远远便问道:“你的腰怎么样了?”
  哈米蚩独目露出一丝暖色,“好了。”
  他被送到舞都之后,云氏倾其所有,各种名贵药物不要钱的狂泼猛洒,总算把他救了过来。投桃报李,这一路哈米蚩不顾严寒,寸步不离地守在车上,直到把云如瑶送进洛都。
  “进去吧。”哈米蚩侧身让开。
  车外张着纱帷,薄得根本挡不了风霜。然而掀开纱帷,进入车内,程宗扬才发现云老哥竟然把那只蛋屋拿给妹妹。那只蛋屋材质奇异,轻如鸿毛,却坚如钢铁,又是柔性材质,张开之后紧贴着车厢四壁,周遭没有一丝缝隙,御寒效果极佳。
  一别数月,云如瑶容颜犹胜往昔,她优雅地起身福了一福,带着一丝浅笑柔声道:“公子一路辛苦,请入内用茶。”
  放下纱帷,合上屋门,云如瑶美目立刻红了,叫了声:“郎君!”便扑到程宗扬怀中,抽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吓死我了……”
  程宗扬揽住她的腰肢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瞧,我不是好端端的吗?傻丫头,别哭了。”
  云如瑶在他身上四处摸着,“他们说你受了伤,伤在哪儿了?”
  程宗扬断裂的掌骨已经愈合,手腕输血时切开的伤口也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却是云如瑶摸索时,无意之中碰到他胯下一柱擎天,被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云如瑶啐了一口,“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一边说却又一边张开纤手握住,半嗔半恼地横了他一眼,眉眼间流露出无穷的风情。
  云如瑶眼泪还在,那种含羞带怨的俏态惹得程宗扬心头一团火热,他搂住云如瑶的纤腰,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双手在她身上熟稔地来回游走,不多时,便把她摸得浑身发软。
  云如瑶玉脸越来越红,一边唇舌相接,一边下意识地挺起下腹,在他腿上柔柔摩擦着。程宗扬按捺不住,一把抱起云如瑶娇弱的身子放在床上,把她摆了个伏榻挺臀的娇态,然后不顾她的挣扎,一手掀起她的裙子,扯下她的小衣,便挺起怒涨多时的阳具,对着她白生生的嫩臀捅了进去。
  云如瑶蜜穴早已湿透,火热的肉棒沿着湿泞的蜜腔长驱直入,轻车熟路,一捅到底,直抵花心,干得云如瑶花枝乱颤,险些叫出声来。
  这是在自家车上,外面就是兄长和家中的仆从,自己一个未曾出嫁的闺中小姐,若被人听出动静,可要颜面无存。云如瑶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腔子,她一手掩住红唇,一手想推开这个坏透了的情郎。可惜她那点力气,落在程宗扬身上直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哪里能推动分毫?
  程宗扬一口气连干十余下,干得云如瑶浑身瘫软,再没有一丝力气,然后扭头笑道:“雁儿,过来让老爷亲一个。”
  雁儿咬着唇瓣立在车厢一角,俏脸满是红霞,闻言拼命摇头。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给我倒杯茶吧。”
  雁儿如蒙大赦,连忙倒好茶水,递了过来。
  程宗扬抓住雁儿的手腕,把她横拖过来,埋头吻住她花瓣般的红唇。茶盏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温热的茶水像珍珠一样四处乱滚,最后汇成一滩。
  云如瑶紧紧咬住唇瓣,丝毫不敢作声,下面的交合却是如火如荼。两人干柴遇到烈火,哪里还能分得开?在车内抵死缠绵,鱼水交欢,以解相思之苦,虽然不敢放声,却别有一番偷情的趣味。
  云如瑶久旷之躯,被情郎强行进入,强烈的刺激使她不多时便泄了身子。感觉到情郎的阳具依旧硬梆梆的,云如瑶不忍让他这么憋着,顾不得自己高潮余韵未消,勉强抬起腰肢,用湿腻的蜜穴套弄着他的阳具。中间由于再次泄身,蜜穴难以消受,云如瑶还主动献出后庭,好让情郎用她的菊肛来爽。
  云如瑶浑身发烫,眉眼间犹如含着蜜汁,她一边卖力地挺动雪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跳出腔子。前后两穴轮流侍弄,终于让情郎射了出来。云如瑶娇喘着停下微微发颤的身体,刚想放松一下,但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惊呼。那根肉棒刚刚射完精,却赫然还在硬着,昂然挺立,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云如瑶香软的身子让程宗扬舍不得放手,恋恋不舍地说道:“再来一回。”
  云如瑶一手掩住雪臀,一边嗔怪地横了他一眼,一边唤道:“雁儿,你快过来。”
  雁儿红着脸道:“不行,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你是我的通房丫头,快来服侍相公。”
  “已经快到主子家了。小姐,婢子赶紧帮你打理,免得被人看到。”
  程宗扬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快?”
  他撩起车帘一角,果然已经到了通商里,自己的住处已然在望。
  两人匆忙整理好衣物,赶在车马停下之前收拾停当。
  程宗扬把账簿交给云如瑶,“这是近来的账目,头绪很多。你闲暇时翻看便是,可别累着了。”
  云如瑶却道:“它还在硬着吗?什么时候才会软?”
  “这个……还不好说。”
  云如瑶忍俊不住,“好有骨气的小东西。若是一直硬着也好……”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记,“一会儿再让你尝尝厉害。”
  下了车,云丹琉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程宗扬只当没看见,打着哈哈说道:“一跟瑶小姐谈起账目,就忘了时辰。云老哥,这边走。”
  …………………………………………………………………………………
  秦桧办事周到,一边派人接管襄城君府,一边抢先一步,将通商里的宅院腾出来,供云氏诸人暂时落脚。
  云苍峰略做洗沐,便到厅中与程宗扬商谈。
  京师之变已经传遍四方,舞都也收到刘建用天子名义所发的诏书,命他们起兵勤王。幸好霍子孟等重臣素孚人望,没有众人附署,各地大都静观其变,战乱才没有波及开来。
  得知朝廷已经允诺废止算缗令,且将逐步取消抑商政策,将商贾列入良家,云苍峰抚掌道:“新君尚未继位,恩泽便惠及天下,此政善莫大焉!”
  程宗扬笑道:“洛都的商贾十分配合,纷纷出钱出力,不然市面也不会这么快就恢复太平。”
  “这便是人心!”程郑虽然面带倦意,精神却十分亢奋。长秋宫能撑过多日来的战乱,全靠他在外面筹措钱粮物资。尤其是武库被大火焚毁之后,长秋宫所用的军械补给,一多半都是他发动商贾同行,从市井间搜集来的。
  而程宗扬出手同样不吝啬,已经由班超执笔,备好文牍,赶制印绶,只等封侯之后,便拜程郑为舞阳相,主管封地大小事务。
  “我准备将七里坊再扩大一倍,”程宗扬摊开一份地图,手指在上面划了一个大致的范围,“由目前的区域,一直拓展到舞阳河。”
  云苍峰敏锐地觉察出他的意图,“要设立坊市?”
  汉国惯例,会在城中设立坊市,作为商业交易的场所。但程宗扬不准备遵循旧例。
  “七里坊不会立专门的坊市。或者说……”程宗扬在图上一圈,“整个七里坊,乃至整个舞阳侯国,都是坊市,无论商贾百姓,都可以自由交易。”
  云苍峰来了兴趣,“有如晴州?”
  “比晴州更友善。”程宗扬道:“我们不但不会对商业进行任何限制,还会出台一系列措施,鼓励商业贸易。”
  “说来听听。”
  程郑笑道:“我来说吧。首先是取消商税。侯国境内所有交易,一律免税。无论交易税、通行税,全部取消。侯国对商业交易不进行任何干涉和限制,在全境范围实行自由贸易。”
  没有税收的自由贸易,是云苍峰这样的商贾所梦寐以求的,但他并没有被如此优厚的条款冲昏头脑,而是追问道:“不收商税,如何维持?”
  程郑胸有成竹,“我们可以自己经营产业。只要有商贾往来,衣食住行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首阳山的铜和木料,舞都的漆器和诸多手工,都是上好的货源。只要经营得法,完全可以支撑侯国的运作。”
  “而且我们会疏浚河道,兴建码头,争取让千料以上的大船从云水直接驶入舞都。首阳山盛产药材、丝麻,还有玉料,可谓是一座宝山。只要通商便利,日进斗金易如反掌。”
  云苍峰问道:“首阳山的铜料也要出售?”
  云氏所拥有的两处铜山,早已矿源枯竭,一直设法寻找新的铜矿。双方虽然没有明说,但实际运作中,程宗扬拿出首阳山铜矿的一半股权交予云氏,实质上作为迎娶云如瑶的聘礼。云苍峰也早有打算,将首阳山的铜矿用来铸造铜铢,作为云氏商会的本金支柱。然而此时听来,自家妹夫似乎不打算拿来铸币?
  “此事正要与云老哥商议。”程宗扬道:“我有一个想法,这两天也和程大哥商量过——我准备在侯国境内全面推行纸钞。”
  “什么?”云苍峰吃了一惊。
  “境内所有的交易全部采用纸钞结算。包括各类货物的交易,日常的饮食、住宿、出行,以及百姓缴纳的赋税——只要是用钱的地方,全都用纸钞!”
  “如果百姓不用呢?”
  程宗扬道:“在境内限制金银的流通。”
  云苍峰手指敲着桌面,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亲眼目睹过程氏在宋国几处钱庄的运作,对于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了然于胸。可是在一境之地全面禁止金银,推行纸钞,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也不可不知。
  “其利虽大,可过犹不及。”云苍峰劝阻道:“境内交易固然可用纸钞,可一旦出境,纸钞便无可用之地。倘若我是外来的商贾,离境之际,势必会将手中的纸钞全数兑为钱铢,交易数额愈巨,需准备的钱铢数额愈大,频繁进出,反而会加大交易的成本。其次,钱铢行之日久,纸钞终究一纸而已。若是强制实行,境内百姓手中如有纸钞,必然会想办设法兑为钱铢,届时若出现纸钞面值低于钱铢,该当如何?”
  程宗扬心下一沉,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毕竟金银是天然的货币,而纸钞完全靠信用支撑,如果出现纸钞贬值的苗头,风险会加倍放大,甚至影响到宋国纸钞的信用,为了七里坊一地,而赌上整个纸钞的信誉,那就得不偿失了。
  程郑道:“起步之初,纸钞可以只用来结算。”
  此举也未尝不可,但这样的话,纸钞就成为一种结算凭证,而失去其流通的意义,这可不是程宗扬想看到的效果。相比于风险,推行纸钞所能带来的利益同样巨大,这是自己绝不肯放弃的。
  云苍峰见他还有些不甘,告诫道:“此举关系甚大,切勿操之过急。”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既然大家都担心风险,那么就按程大哥说的,在部分交易中试行,先看看效果再说。”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云苍峰笑道:“其实我看你在各地设立钱庄,采用纸钞周转资金的举措就不错。”
  程宗扬苦笑道:“要不是因为这些钱庄,我也不急于在境内推行纸钞了。”
  “哦?”
  “云三爷可能还不知道,”程郑解释道:“此前因为算缗令,我们用钱庄的名义发行了一大笔纸钞,全靠着这批钱铢来支援长秋宫,方有今日。可如今朝廷废止算缗令,那些商贾闻风而动,不少人都有意兑回钱铢。此前秦班两位与霍大将军商议,想兑换朝廷府藏的钱铢,也是担心这笔亏空不好弥补。”
  “亏空了多少?”
  “眼下帐目还未全数厘清,不过三五十万金铢是有的。”
  云苍峰眉头拧紧,良久才缓缓松开,“三五十万金铢,换取皇后垂帘,裂土封侯,也不算太亏了。”
  程宗扬叹道:“话是这么说,可眼下饥荒难度。”
  程郑道:“其实秦先生的献策,颇有可取之处。”
  云苍峰道:“秦先生出的什么主意?不会是重新算缗吧?”
  程宗扬苦笑道:“如果重新算缗,我怕明天就有人出来清君侧。”
  程宗扬很清醒,刘骜暴死,逐鹿各方却无一人打着为天子报仇的旗号来占据大义,甚至叛乱平定之后,各方还有意无意地合谋,隐瞒下吕冀弑君之事。为什么?正因为刘骜的算缗令和均田令,把汉国的商贾、豪强、士族全都得罪光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他死。别看自己如今手握两宫,拥立天子,占据大义的名份,要是重提算缗令,立马就是第二个刘骜。
  程郑道:“秦先生的意思是,以纸钞充少府,暂解燃眉之急。”
  国库挖不动,就把主意打到天子的口袋里,这是欺负天子尚幼,要把他的零用钱全掏走啊。
  云苍峰立刻道:“此举不妥。”
  “云老哥说的是。我也觉得不太妥当。”程宗扬道:“一来传扬出去,好像是在欺负天子一样,名声不好听;二来少府在天子手里已经花得河干水尽;三来皇后家底不厚,眼下刚刚垂帘,内廷外朝的赏赐都少不了要用钱,若发些纸钞下去,面上也不好看。”
  云苍峰道:“那些逆贼的家产呢?不说旁人,单是襄邑侯,便家赀不菲。”
  “那可是上好的肥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况且那帮叛逆先烧了武库,又在宫中放火,烧了平朔殿,连带两宫内外都打得稀烂,京师各军死伤惨重,朝廷比我还焦头烂额,就指望拿这些逆贼的家产来填补亏空呢。”
  云苍峰道:“不如让宁大司农来盘盘朝廷的家底,看能挪出多少来。”
  “别提了。老宁八成是属耗子的,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说起宁成,程宗扬就心里郁闷。他原以为宁成听闻皇后垂帘,会主动现身,谁知道他一躲就躲了个彻底,整个人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音信。除了几份伪造的文书,什么都没留下,连影子都摸不到。
  云苍峰叹道:“你这是让我卖家底啊。”
  程宗扬讪讪笑道:“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求云老哥,还能求谁呢?”
  云苍峰盘算许久,“应急的话,最多能给你凑出来十来万金铢。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这就好办!”程宗扬终于吃下一颗定心丸。
  当初借着算缗令的东风,自己在汉国投入了超过三百万金铢的纸钞,全部兑换一空。结果废止算缗令的消息传出之后,立刻就有人拿着纸钞来兑换钱铢。洛都之乱前后打了近十天,自己手里的金铢流水一样花了出去,回本却遥遥无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全额兑付。当然,这些钱不是白花的,真要拿着账目找朝廷报销,朝廷也必须得认。问题是眼下朝廷自己都捉襟见肘,想拿到现钱,同样需要时间周转。
  程宗扬起初并没准备大办婚事,但现在看来,不大办是不行了,即使为了彰显自身实力,这个婚礼也必须办得热闹、气派。
  双方谈过正事,云苍峰不顾程宗扬的苦苦挽留和自家幼妹的满眼幽怨,强行带着云如瑶回到城郊的庄园。
  “还未过门就搬过来住,成何体统!”
  “是是是!大舅子你说的是……就住一晚行吗?”
  云苍峰虎着脸拂袖而去。
  程宗扬只好与云如瑶依依惜别,然后打起精神,直奔尚冠里。
  “大将军,这事你可得帮忙!”
  霍子孟执杯慢悠悠饮了一口,然后一脸老成地拿起那张大纸帖子,翻开看了一眼,接着一口水喷了出来,“啥?你让我当媒人?”
  “大将军德高望重,媒人的事全指望你了。”
  “说笑的吧?我当媒人?呵呵呵呵……”霍子孟很想把帖子拍到他脸上。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媒人?你以为你是太子爷吗?
  程宗扬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想来劳烦大将军,可谁让我结亲的事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呢?娘娘说这是喜事,尤其是前些天出了些乱子,正好需要件喜事来冲冲喜,还特意指名请大将军作媒。”
  霍子孟嘴巴都快歪到后脑勺了。赵皇后的性子自己还不清楚?从来都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倒是这小子脸皮厚得要死,他若在皇后面前进些“谗言”,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不过霍子孟真正在意的,是此举背后的用意:天子驾崩,正值国丧,偏挑这时候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合适吗?
  肯定不合适啊。这分明是在打天子的脸。就算装进棺材了,那也是天子。这边刚死了当家的,那边就敲锣打鼓娶亲办喜事,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难道他不懂国丧期间,禁止民间嫁娶?可就算他不懂,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全都不懂吧。阳武侯这么玩,置天子于何地?
  霍子孟越揣摩越觉得此举来头甚大。天子尸骨未寒,丧礼就不作数了,往后是不是连庙号也没有了?甚至于前面几位先帝,是不是都要去掉尊号?以此昭告天下,帝统重归戾太子一系?
  动摇国本啊。万一生乱,便是不测之祸。
  可若是硬顶的话,谁会领情呢?那几位先帝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能领什么情?至于活着的人里面,有几个会为刘骜仗义死节的?刘骜秉政不过数月,就几乎将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想往他坟上吐口水呢。再说了,皇后都点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瞎搅合什么呢?
  “媒人这活儿……”霍子孟为难地说道:“我不熟啊。”
  “没事,”程宗扬道:“鸿胪寺那边我已经请了人,礼仪上的事不用大将军费半点心,只要出个面就行。”
  已经开始联络朝臣了吗?霍子孟浓眉紧锁,心念电转。最后眉头猛地松开,爽朗地大笑道:“好事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与舞阳侯结为连理?”
  “云氏的幼女。”
  “哪个云氏?”
  “经商的云氏。”程宗扬解释道:“祖籍舞都,后来迁到建康。”
  霍子孟神情有些恍惚,“他们家啊。难怪了……”他一拍大腿,“行了,这个媒人我做了!谢媒礼你可得备份厚的,薄了我可不饶你。”
  “那还用说?”程宗扬笑道:“舞都七里坊,产业一处。大将军只要看中,尽管随便挑。”
  程宗扬的承诺让霍子孟有些意外。七里坊一处产业很大吗?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起码拿来收买自己还差得远。不过这个“一处”大可玩味。自己有一处,旁人呢?阳武侯在自家封地里给你一处产业,那是给你面子。人家都给你腾出位子了,你还不上这贼船,等着人家把你当成碍事的绊脚石踢开吗?
  霍子孟越想越深,最后索性想开了。天家的事,自己搅合个屁,左右是武皇帝的龙子龙孙,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霍子孟捋着胡须笑道:“怪不得旁人都说你精于商贾。好算计啊。”
  “和则两利。”程宗扬坦然笑道:“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好一个和则两利。成,就这么说定了。等开了春,我去舞都住些日子。”
  程宗扬揖手道:“必当扫榻以待。”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2:52

第二章、井底天光
  从霍府出来,班超已经等候多时,“大将军可曾答应?”
  程宗扬收起在霍子孟面前的惫赖之色,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班超欲言又止。主公在国丧期间大办喜事,未免太过孟浪,他匆忙赶来本想劝谏,却没想到霍大将军竟然会一口应诺。主公看似鲁莽的一着,却试出朝臣能够容忍的底线,可以说错有错着。他思来想去,最后长叹道:“天子尸骨未寒,恩泽已尽,连霍大将军也弃之如蔽履。”
  “知足吧。”程宗扬对刘骜没有什么同情,“人都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要是还活着,少不得被人扣上一顶失德的大帽子。这一死,倒是省了。“
  班超也只是感叹一句,随即把刘骜放到一边,“可要大发喜柬?”
  “不必了。”程宗扬道:“有霍大将军点头就够了,多少还要给天子留点面子,喜事要办得热闹,还要注意分寸。”
  班超松了口气,“那这宾客可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程宗扬翻身上马,“你来作主。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就跟单超和徐璜他们商量——我去见金车骑。”
  金蜜镝伤重不起,这些天不少人前来探视,都被拒之门外,连敖润这个治礼郎打着宫里的名义探望,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传出的消息颇为不妙。
  程宗扬亲自登门,倒没有吃闭门羹,通报姓名之后,不多时,赵充国就出面来迎。
  “怎么样?”
  赵充国摇了摇头,“还在昏迷。若是挺不过去,只怕就在这三五天。”
  程宗扬心下一沉。长秋宫能够依仗的重臣,首推金蜜镝,他若有不测,只剩下一个霍子孟,朝野之中再无人可与之抗衡。
  “进来看看吧。”
  赵充国领着程宗扬来到内院一处向阳的暖阁,向服侍的老仆点了点头,然后排闼而入。
  阳光透过窗棂落入阁中,只见金蜜镝与严君平隔几相坐,两人分持黑白,正在对弈。他腰下盖着一条毛毯,气色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威严的气度已经不逊往日。
  程宗扬惊讶地看了赵充国一眼,他刚才说的自己都以为金蜜镝快要死了,这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严君平放下棋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宗扬有些不解,“那些逆贼都完蛋了,还要防谁呢?”
  严君平肃然道:“诸逆在朝野经营多年,党羽甚多。眼下大局虽定,余波未止,不可不防。”
  金蜜镝开口道:“坐吧。”
  程宗扬拂衣坐下,“金车骑的伤势,看来不要紧了?”
  金蜜镝掀开毛毯,只见他腹间缠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浓的药味。
  “董破虏箭法超群,老夫能捡回这条命,实乃侥天之幸。”
  程宗扬放下心来,笑道:“吉人自有天相,金车骑此番居功至伟,宫中不日便有封赏。”
  金蜜镝淡淡道:“不敢当。”
  严君平岔开话题,“看程侯的气色,莫非有什么喜事?”
  “让严先生看出来了,在下要成亲了,请两位喝杯喜酒。”
  金蜜镝和严君平还没有说话,赵充国先叫了起来,“天子的丧事都还没办完呢,你成啥亲呢?真球不懂事!”
  程宗扬黑着脸道:“姓赵的,咋说话呢?宫里赐婚,我能拒绝吗?”
  “赐婚你也该推了!二十七个月内,婚丧嫁娶一概禁绝。”赵充国一边说,一边朝他使了个眼色。
  程宗扬只当没看到,“推不掉。等不及。”
  “好你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赵充国大吼一声,拍案而起,抬手一挥,抡开武士氅,露出腰间的长短兵刃。
  赵充国暴跳如雷,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倒让金蜜镝和严君平不得不出来劝阻。
  严君平道:“赵长史,你先把刀收起来。”
  赵充国怒发冲冠,“别拦我!待我斩了这厮!此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好好说话,动辄拔刀像什么话?”严君平道:“程侯的忠义有目共睹,绝不是恣意妄为之人!”
  赵充国就等这句话,大氅一翻,跪坐下来,一脸憨厚地说道:“我是粗人,别见怪啊。”
  程宗扬肚子里大翻白眼,这鸟货!
  赵充国已经装过忠了,严君平不好再板起脸来痛斥,只好说道:“程侯此时成亲,其中必有缘故,我等愿闻其详。”
  “严先生刚才也说了,大局虽定,余波未止。我们可以猜测一下,假如有人心存歹意,我此时成亲,他们会不会借机生事?”
  赵充国一脸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往左掌重重一擂,“引蛇出洞!高啊!”
  “高个屁!”严君平火气上来,“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
  程宗扬笑眯眯看着他,“谁的忠义之士?刘骜吗?说来新君登基,帝位回归大统,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你——”严君平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一拍桌子,“绝对不可!”
  “为什么不行?”
  “新君继嗣,继的是先帝之嗣,岂能继嗣戾太子一系?”
  “为什么不行?”
  “动摇国本啊。”严君平苦苦劝道:“局势方定,岂能再生波澜?程侯,此举切切不可啊。”
  “京畿之地,首善之区,岂无忠义之士?”程宗扬原话奉还,“帝位回归大统,是人心所向。”
  “千万不可!”严君平苦口婆心地说道:“阳武侯是受了委屈。可先帝已历三世,岂能再改弦易张?”
  “只能怨他们命短了。”
  严君平叫道:“程侯!高抬贵手啊!”
  “我要成亲。”
  “只要不改帝统,我给你抬轿子都行!”
  程宗扬转脸道:“金车骑,你看呢?”
  金蜜镝摩挲着手背上的软甲,默然无语。
  程宗扬起身揖手一礼,“在下还要进宫,改天再来候教。金车骑、严先生,告辞。”
  赵充国一路护送出来,小声道:“你小子耍诈,太贼了。”
  “他们要不答应,就变真的了。”
  “你就吹吧。阳武侯但凡有点心思,宫里早就没活人了。”
  “哎哟老赵,你是明白人啊。那你刚才怎么不拦我呢?”
  “金车骑给我使眼色你没瞧见?”赵充国道:“金车骑刚交待的,你娶媳妇就娶吧,别太声张,不声不响把事办了算完。喜酒呢,他就不去吃了,朝臣你也别去找了,相安无事最好。”
  “……金车骑一个眼色说这么多?”
  “要不怎么说我识眼色呢?诺,这是我的贺仪。”
  赵充国塞过来一只破破烂烂的羊皮钱囊。程宗扬掂了掂,怀疑地说道:“你不会就拿个十文八文打发我吧?”
  “十文八文?你想啥呢?”赵充国嗤之以鼻,“能抠出来一文钱,我把屁股卖给你。”
  “我倒找给你钱,求别卖!”程宗扬说着打开钱囊,还真是一文都没有。里面只有半截竹简,上面新刻着一行字:贺仪万钱。赵欠。
  程宗扬半晌无语,赵充国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自己都穷得要卖屁股了,一出手还是万钱。
  赵充国坦然道:“怎么着?没见过穷鬼?”
  “老赵啊,你说你一个将军府的长史,怎么就穷成这鬼样了?”
  “我有钱啊,都在蔡公公那儿呢。”
  “你这么个精明人,怎么就信了蔡爷的邪呢?”
  赵充国一脸晦气,“大伙都疯了一样给他塞钱,连太后、天子都拿了重金等着吃红利,你说我能不信吗?”
  “行了,行了,蔡爷的事包在我身上。”
  “哎哟,那我可谢谢你了。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
  “滚!”
  …………………………………………………………………………………
  长秋宫内,赵飞燕气色比昨日更胜一筹,顾盼间艳光照人。只是好端端的,突然间听说程宗扬要娶亲,很有些意外。
  在赵飞燕面前,程宗扬没有故弄玄虚的矫辞掩饰,老实说道:“已经约好的婚期,不能再推拖……皇后殿下?”
  赵飞燕怔怔看着殿角的铜制仙鹤,似乎有些走神,被他一唤才惊醒过来,连忙说道:“恭喜程侯了。这是喜事,本宫自无不允之理。只是……”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舍妹尚无音信,尚需劳烦公子。”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前往秘境,无论如何,也要把合德姑娘接回来。”
  赵飞燕松了口气,“多谢公子。”
  “还请殿下赐一道许亲的诏书。”
  “是了。”赵飞燕打起精神,唤道:“江女傅。”
  江映秋从殿后出来,依照皇后的吩咐,执笔拟诏。
  天子驾崩时,江映秋正在含光殿内,被带走关押起来,直到吕冀身死,才被放出。赵飞燕缺少心腹亲信,与赵氏姊妹关系密切的江映秋算是一位,因此赵飞燕回宫之后,就将她召来,作为贴身的女官。
  从披香殿出来,江映秋道:“侯爷若是有空,去看看期夫人。”
  “她还没醒?”
  江映秋摇了摇头。
  “义姁这个废物!行,等我回来就去看她。”
  …………………………………………………………………………………
  长秋宫一处偏殿内,斯明信、卢景、剧孟、匡仲玉、郑宾、韩玉、吴三桂、敖润、冯源、哈米蚩、高智商等二十余人济济一堂。程宗扬一进来,除了剧孟不良于行,其余诸人齐齐起立,包括吴三桂在内,隶属于星月湖大营的军士抬手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程宗扬举手还礼,然后道:“这回洛都之变,星月湖大营前军官蒋安世等两位兄弟以身殉职,另有三位兄弟重伤。我建议,先向殉职的手足默哀。”
  众人一手抚胸,垂首默哀。
  礼毕之后,程宗扬道:“韩玉,你负责将两位兄弟的尸骨送往江州安葬。”
  “是。”
  程宗扬安排完,卢景开口说道:“各位兄弟的血没有白流,经过此番洛都之变,我们星月湖大营成功在汉国获得了新的据点,舞阳侯国,并且拿到了通行的特权。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完成——武帝秘境。或者说,岳帅留在武帝秘境的遗物。”
  在场的多是星月湖大营旧卒,闻言都是精神一振。
  程宗扬道:“通过我们对已有线索的还原,大致可以推断,二十年前,岳帅设法进入武帝秘境。此后数年,多次往返于临安与洛都之间,直到他失踪之前,把一些信物交给了严君平,并且指名留给星月湖。但出于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岳帅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星月湖,反而被黑魔海的人嗅到风声,以欺诈的手段从严君平手中拿走信物。”
  “幸运的是岳帅在信物中留下了只有星月湖人才能发觉的陷阱,避免遗物被人窃取。这就是岳帅留下的信物。”
  程宗扬将八块上好的羊脂玉牌整齐摆成一列,分别是首阳山日升阁、伊阙出云台、东观第五松、上林苑方丈岛、白鹭书院唯楚有材、北邙卧石绿、酂侯祠成败在兹,以及最后找到的胶西邸西井白石下。
  “经我们推测,这些玉牌很可能源自先帝刘奭的玉牒,其中所藏的秘密,与武帝秘境息息相关。如今线索指向已经废弃的胶西邸,不过此前井下的暗道被大水淹没,无法深入探查。现在水位已退,我准备着手开始调查。但是——”
  程宗扬提起声音,“武帝秘境的入口不止一处,根据此前的经验,入口开启时,很可能彼此关联。所以我们必须将所有已知的入口全部控制住。眼下已经知道的入口一共有三处,加上胶西邸的水井,我们需要分成四组。”
  “斯明信。”
  斯明信站起身,沉声道:“到。”
  “你负责监控永安宫湖下入口。”
  “是。”
  “卢景,你来辅助。”
  卢景伤势未愈,难以独领一组,他起身应道:“是。”
  “匡仲玉。”
  “到。”
  “你负责监控增喜观入口。郑宾、韩玉辅助。”
  “是。”
  “吴三桂。”
  “到。”
  “你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敖润、冯源辅助。”
  “是!”
  “我、紫姑娘前往胶西邸。”
  高智商道:“师父,我呢?”
  “你和剧大侠、哈大叔居中策应。”
  “是!”
  “各组监控的入口一旦开启,必须保证外围的安全。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入内——尤其是黑魔海的人。”
  “是!”
  “以帝陵大门作为会合点,入内的队员尽快会合。还有,如果有人遇到合德姑娘,首先把她送出秘境,确保安全。”
  “是。”
  “现在是申时,从现在开始,我们在秘境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个时辰,明日申时之前,必须出来。”
  众人齐声应是。
  众人分头离开,剧孟从榻侧摘下一柄长刀,连鞘掷了过来,“拿着。”
  程宗扬拔出少许,只见刀身雪亮,锋刃寒光凛冽,吹毛可断。重量比自己用惯的环首刀重了一倍有余,但刀身配重极为合理,反而有种剽勇锐利的轻巧感。
  “好刀!多谢剧大侠!”
  “你跟我客气个毛。借你使使,可不是给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程宗扬笑道:“好说。”
  等众人离开,小紫抱着雪雪从屏风后出来。在她旁边,是穿着武士服的云丹琉,身着杏黄道袍的卓云君、腰缠长带的阮香琳、一身墨绿劲装的蛇夫人,还有披着黑袍的吕雉。
  程宗扬这一组名义上只有他和小紫两人,其实还包括了云丹琉和一众侍奴,论实力,不逊色于任何一组,也正是因此,斯明信等人才没提出异议。
  云丹琉道:“去的人是不是有点多了?”
  “秘境里面很大。要不是宫里还要留人,我巴不得把人全带过去。”程宗扬说着,手指从那些玉牌上抚过,最后停在那块刻着“胶西邸”的玉牌上。
  “白石下……会有什么呢?”
  …………………………………………………………………………………
  洛都人口繁多,水位日降,水井越掘越深,这口位于胶西王府邸的水井也是如此。狭窄的井口只能容纳一人进入,里面倒还大一些,但两三个人也挤得伸不开手脚。
  通往长秋宫的暗道就设在井中,这些天走得多了,程宗扬已经是熟门熟路。
  只是再往下,自己还未去过。
  虽然手下有一堆奴婢,但作为唯一的男性,程宗扬还是一马当先,头一个下到井里。他屏住呼吸,一块一块逐一看过。井壁全部是用两尺多长的条石砌成,年深日久,早已被污泥和青苔糊得不成样子,此时浸过水,又湿又滑,散发出一股老井特有的臭味,令人作呕。
  苦活累活当然不能让主子一个人干,井里面进不了太多人,作为刚入门的新人,吕雉也被打发下来帮忙,不过程宗扬拿着从太泉带出来的手电筒,她手里只有火把。
  功夫不负有心人,足足找了一刻多钟,终于在接近井底的位置找到一块白色的石头。
  程宗扬精神一振,“找到了!在这里!”
  小紫挽着绳索,像蝴蝶一样翩然滑下,停在程宗扬身边。
  那块白石除了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环顾四周,只有这一块算得上白石,其余都是常见的青石。
  “看来就这一块了。”程宗扬还真怕岳鸟人玩什么花样,井里万一有几百块白石,能让人吐血。他一边说一边用靴尖往下抹去,岩石下方覆盖着青苔的淤泥剥落下来,却什么都没有。
  难道还在下方?
  一路往下,一直到了井底,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望着井底浸过水的瓦砾,程宗扬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念头,难道岳鸟人说的“白石下”,指的是从井底进入秘境?可是这口井不知已经废弃多少年了,要把里面的砖块瓦砾全部清理干净,工程量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宗扬挽着绳索上来,沉着脸摇摇头。
  小紫宝石般的眼睛四下转着,最后停留在那块白色的石头上。
  忽然火光一闪,却是吕雉举着火把递了过来,火焰险些烧到小紫,程宗扬赶紧把火把推开,“干嘛呢?想造反啊!”
  吕雉没有作声,只是又一次递来火把。
  程宗扬朝她示意的位置看去,果然发现一丝异状。
  井壁的青石都是交错垒叠,但那块白石下方的几块却是缝隙整齐相对。火光照耀下,四块条石的缝隙拼在一起,一个“王”字呼之欲出。而且缝隙边缘还被外力刻画过,字迹更加鲜明。
  “王?胶西王?”
  吕雉开口道:“上面是白。”
  王上加白……这是个“皇”字啊!程宗扬精神大振,再看那四块条石拼接的方式,犹如一道门户,也许正是通往武帝秘境的大门。
  程宗扬拔出短刀,刺进缝隙,手腕略一用力,将条石撬开。条石后方的泥土又黑又臭,他捏着鼻子用短刀探入少许,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尖触到一个光滑坚硬的物体。
  顶着呛人的臭气把污泥扒开,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瓷缸,瓷缸大小与条石相仿,顶盖边缘用松香密封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从未打开过。
  听说主子找到线索,蛇夫人等侍奴纷纷下到井底,围观武穆王的遗物。程宗扬撬开盖子,里面居然是一只密封完好的塑料袋。
  “水晶袋!”
  侍奴里面倒有识货的,尹馥兰便在太泉见过这种袋子。
  塑料袋封口残留着烧炙的痕迹,显然重新密封过。袋内装着一根黑色棒子,旁边还有一块卷好的皮革。
  程宗扬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扯开塑料袋。那根棒子有尺许长短,手指粗细,拿在手里略有些份量,表面光滑且极具弹性。
  “这就是用来开启秘境的机关?”旁边的侍奴都十分好奇,“怎么用的?”
  程宗扬脸色古怪,这根棒子看上去有些像是硬质的马鞭,可不知为何,总给人一丝不祥的预感。
  那块皮革颜色洁白,质地柔软,不知在袋内封了多久,此时看起来还跟新的一样。有过太泉古阵的诡异经历,程宗扬对这类皮革都有了心理阴影。他叫来蛇奴,“这是什么皮?”
  蛇夫人闻了闻,“鹿皮。”
  听到不是人皮,程宗扬才放下心来。他打开卷好的皮革,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欲启秘境,执棒尿之!
  旁边的侍奴一片哗然,蛇夫人道:“居然要尿上去才能开启?好古怪。”
  阮香琳道:“卓奴,你来尿。”
  卓云君笑道:“雉奴新来,这样露脸的机会,还是让给她吧。”
  吕雉不动声色,牙关却暗暗咬紧。
  “别那么恶心。”云丹琉道:“直接用水浇算了。”说着就要去拿棒子。
  “小心!”程宗扬拦住她。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要尿吗?”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要尿也是你来尿。”
  “那就我来好了。”小紫接过棒子,然后对吕雉道:“把手伸出来。”
  吕雉依言伸出手,小紫拿着棒子,在她手上一碰。一贯冷漠自矜的吕雉瞬间变色,她失态地发出一声尖叫,右手像被人重击般猛然弹开,浑身剧颤。
  “干!”程宗扬大骂道:“我就知道!这他妈是根电击棒!”
  更无耻的是,这根电击棒居然还是开着的,谁要是信了岳鸟人的邪,真的尿上去,结果绝对令人惊喜。
  云丹琉道:“怎么回事?”
  小紫笑道:“是电击棒,沾水会导电的。”
  云丹琉想起程宗扬送来的聘礼就有一支电击器,“这么厉害?”她伸出手,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来试一下!”
  程宗扬把电击棒放回塑料袋内,“回头再玩吧。”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找错了方向,这只是自家便宜岳父留下的又一个恶作剧。也不知道岳鸟人究竟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挖空心思,变着花样的设置圈套。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儿,这会儿就上了他的恶当了。
  唯一的线索至此似乎又断了,一根莫名其妙的电击棒显然不足以让他们进入武帝秘境。程宗扬甚至怀疑,整件事情会不会都是岳鸟人的恶作剧?他故意布下迷阵,让人以为有宝物留在秘境内,其实只是一个玩笑?
  “程头儿,”小紫道:“最后少的那个字是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不!”
  八块玉牌的线索可以连成“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句话,现在唯一没有发现的,只有一个“不”字。
  自家的鸟人岳父虽然天良丧尽,但对自己手下多少还有点人性,设置圈套之余,都会留下一些只有星月湖众人才知道的暗号。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都给我找,看哪里刻的有个不字!”
  “不用找了。”小紫指着那块白色的石头,“把它挖开。”
  程宗扬皱眉道:“干嘛?”
  “在它下面啊。”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里面好不好?”
  “白石里——说不定你会把它砸碎找呢。”
  “那应该写成白石后,白石后面。”
  “下字多好写啊。”
  想到那个改了几次都没写对的“邸”字,程宗扬不得不承认死丫头说得很有道理。
  程宗扬二话不说,拔出短刀将那块白石四周掏空,然后刀尖一挑,将整块白石挖了出来。
  白石刚一挖出,他就知道这回稳了。石头背部赫然刻着四个字:不许小便!
  侧面是一张笑脸。
  程宗扬无名恶火直冲脑门,“拿好!”他把白石递给吕雉,掏出家伙对着那四个狗爬般的臭字,还有那张可憎的笑脸滋了起来。
  可惜自己一直在硬着,好不容易才挤将出来,这泡尿着实撒得不痛快。更倒霉的是吕雉,主子一阵有一阵没的,尿到“不许小便”上的不多,尿到她手上的倒是不少。
  吕雉露出恼怒的神色,但更多的是羞意,脸颊都像火烧似的红了起来。
  “脸红什么?又不是没见过。”程宗扬奚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处女呢。”
  吕雉没有作声,默默等他尿完。
  程宗扬出了一口恶气,接着往后挖去。
  挖了尺许,都是泥土,程宗扬半个身子都钻到里面,还没有发现异状。他正在奇怪,忽然间刀尖一空,仿佛将天空挖出了一个窟窿。紧接着,一道白光从泥土内射出,席卷了整座枯井。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04

第三章、凤栖梧枝
  程宗扬吐了口泥土,咬牙切齿地爬了起来。自己触到机关时,正趴着挖掘,这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等看清周围的景物,程宗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眼前云雾缭绕,居然是置身于一处悬崖之上,只差了少许,就会一头栽下去。他连忙往后退开,谁知脚下一软,踩到一具软软的身体。
  “死丫头,你没事……”程宗扬刚说了一半,便闭上嘴巴。
  身后一个披着黑袍的女子,却是吕雉,其余无论小紫还是云丹琉、卓云君、阮香琳,此时都不见踪影。
  自己挖洞的时候,堂堂汉国太后像个做苦力的女奴一样,给自己传送泥土,结果传送之后,自己和吕雉被送到一处,其他人天各一方,天知道被传送到什么位置。
  吕雉身边丢着那块白色的长条石,背面那个笑脸正对着自己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狼狈。
  程宗扬有心把它砸了,可上面的字迹是岳鸟人留下的,四哥五哥他们不知道宝贝成什么样呢。有心再尿一泡吧,可这会儿心有余而尿不足。
  “你去尿!”
  吕雉面露羞怒,“有死而已!”
  “你没搞错吧?说好的我放吕不疑一条生路,你给我为奴为婢。让你尿你就老实去尿,再啰嗦,我让你当着我的面尿出来。”
  吕雉涨红了脸,最后还是拖起石头,绕到树后。
  等吕雉红着脸出来,程宗扬道:“你尿到衣服上了。”
  吕雉连忙扭头去看,程宗扬哈哈大笑。
  小小的搞了个恶作剧,程宗扬心情好了许多,“把石头拿好,这是开门的要紧物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
  吕雉扭头不语。
  “这边走。”程宗扬说着当先往悬崖下方攀去。
  吕雉迟疑了一下,“不是应该先去会合吗?”
  “下边有条河。”程宗扬道:“我身上都是泥,你袖子上手上沾的尿,还不去洗洗?”
  河水清澈见底,细长的水草像贴在河底一样,柔顺得宛如丝绸。天高地旷,四野无人,就算脱了衣服裸奔也无人理会。但有赵飞燕的前车之鉴,两人都不敢多加逗留,只草草洗过,便即离开。
  山野无路,两人沿着河畔行走,周围巨大的树木垂下长长的藤蔓,交织成一片绿色的大网。远在北方的洛都地下出现类似热带的景象,程宗扬已经是见怪不怪,吕雉却是头一回目睹,一路上频频注目。
  “你的比目鱼珠能感应到吗?”
  吕雉摇了摇头。
  程宗扬斥道:“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垂头不语。
  忽然头顶一声微响,吕雉抬头去看,只见一条长蛇横空飞来,它肋骨张开,将圆长的身体撑成扁平,借助空气的流动,在空中滑翔,长长的蛇尾摆动着,往她的脖颈缠来。
  本能的恐惧使吕雉手指几乎僵住,眼看蛇身就要盘到身上,刀光一闪,将蛇身砍成数截。
  “没用的东西!走前面去!”
  吕雉惊魂甫定,“这是什么东西?”
  “飞蛇,你没见过?”程宗扬一边走一边随口说道:“这东西在南荒那边多的是,一点都不稀奇。你不会连南荒都不知道吧?”
  “我母亲是羽族。”
  “羽族的老家虽然在南方,但跟南荒不是一个地方。在南荒,蘑菇能长到房子那么大,河里有会飞的鱼,还有一种草,听到歌声就会跳舞……”
  南荒之行显然给程宗扬留下极深刻的记忆,这时回想起来,不由自主地越说越多。
  听着他的叙说,吕雉想起小时母亲给她讲过的故乡,皎洁的月光下,羽人张开洁白的羽翼,在充满花香的夜风中自由翱翔……
  “绷”的一声,耳边一声低啸,吕雉从回忆中惊醒,扬起带水的衣袖,将一支箭矢挥开。
  箭矢射在树上,“夺”的一声,入木数寸,短小的箭杆大半都射进树中,只露出一截木制的箭羽。
  程宗扬一把扯住吕雉,掠到树后。
  林中静悄悄的,偷袭的箭手并没有现身。
  “军爷!饶命啊!”
  吕雉抬头看了程宗扬一眼,他故意捏着嗓子,装出一副公鸭嗓,这种音调自己倒是听熟的,宫里的太监大都是这种不男不女的嗓音。
  程宗扬捏着嗓子叫道:“我姓张,叫张恽,是建太子的手下!不小心误入宝地,请军爷高高手,给条活路啊。”
  吕雉疑惑地看着他。程宗扬在她耳边道:“是汉军的制式弩。躲到这里来,九成都是刘建的人。”
  吕雉沉默片刻,最后忍不住道:“几个寻常的庸手,杀光他们便是,何必作态?”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光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就算要杀,也得先摸清底细再杀吧。”
  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有人从林中出来,喊道:“宫里来的太监?跟你一起的是谁?”
  “是路上遇见的宫女。”
  “是你的相好吧!”那人说完,旁边响起几声怪笑。
  那人叫道:“我问你,你老实说清楚——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来没多久。”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
  “建太子大获全胜,已经当了天子!”
  几人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叫道:“羽林军都入宫了,建太子还能打赢?”
  “那都是老黄历了。”程宗扬道:“建太子挟持太后,逼羽林军退兵,接着把霍子孟、金蜜镝的家都抄了!两人的脑袋如今都挂在玄武门外的阙楼上。还有大司马吕冀,也被抄家问斩!洛都人都说,建太子是圣天子再世!”
  “真的!?”那人又惊又喜,“你出来说话!”
  程宗扬弓着腰从树后出来,所幸他没有留须,不然当场就要穿帮。至于他身上的衣物,换的正好是宫里的内侍衣袍,倒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面前五名军士站成扇形,三人持弩,两人捉刀,戒备地盯着他们。程宗扬留意打量,持弩的三人穿着武库中取来的精制铁甲,应该是刘建的亲信一系。另外两人一个穿着北军制式的皮甲,多半是北军的残余,另一个只有腰甲,大概是召募的武者。刘建的手下来源混杂,王邸原有的军士,暗中豢养的私兵、刘氏宗亲的家奴、临时召募的亡命徒,还有各方倒戈的军士、宫卫……只怕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看到程宗扬的模样,众人神情微松,“还穿着冬衣——真是刚进来的?”
  程宗扬陪笑道:“可不是嘛。谁知道里面这么暖和?”
  “那个宫女呢?也出来!”
  吕雉站在程宗扬身后,微低着头,垂手不语。
  其中一个说道:“能把我的箭拍开,这宫女可不简单。”
  为首的军士道:“是你自己射偏了吧?”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她拍开的!”
  “弩矢才几寸长,她能拍到?魏将军都没这本事。”
  程宗扬陪笑道:“军爷说得对,她就是个宫中洒扫的侍女,哪儿有这本事?
  方才是不小心跘了一下,手正好抬起来,看着跟拍到了一样。“
  “我就说嘛。”为首的军士抬了抬下巴,“你,怎么进来的?”
  “建太子登基,听说有手下不小心陷身秘境,派我们来接大家回去受赏,一道享受荣华富贵!”
  几人都兴奋起来,“这地方能出去?”
  “当然能!要不是有人出去,说里面还有不少兄弟,圣天子也不会派我们进来,对吧?”
  军士眼神不善地看了吕雉一眼。
  程宗扬连忙道:“她也是失陷的,刚才在路上遇见。”
  “你说你是建太子的身边人?”
  “我本来是宫里的,前几天刚投诚圣上。”
  那军士嘟囔道:“我说呢,看著有点面生……你们别动,我们商量商量。”
  几人凑到一起嘀咕几句,然后收起刀弩,为首的军士走过来道:“实话告诉你,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魏将军。他这会儿去逮只兔子,人没在。张公公,我们一块儿去见将军。”
  “是,是,是。”
  “你过来。”为首的军士叫来那名只配了腰甲的杂兵,让他在前面带路。自己与其余三人将两人围在中间。
  路上问起封赏,程宗扬信口开河,声称有功的军士,个个都是重赏,光是列侯就封了十几个。新天子抄了一大堆权贵的家,手里有的是钱,金山银海的大把封赏,只要他们出去,都少不了一份重赏。
  “襄邑侯府也被抄了?”
  “可不是嘛!要不说新天子圣明呢,吩咐抄家的军爷们,府中财物,任其自取。前去抄家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发了大财!”
  听到同袍们把襄邑侯的家产全瓜分了,几名军士呼吸都不由粗了几分。谁不知道吕氏富可敌国,襄邑侯府更是奢华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自己听信魏将军的鬼话,跑路跑到这鬼地方,眼下早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家翁。
  几人听得入迷,不知不觉都凑到那位宫里来的使节身边,听他吹嘘。
  程宗扬道:“还有田地,圣上把襄邑侯的苑林全都分了,功臣一人百顷!”
  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百顷田地,这下发家可发大了。
  有人问道:“襄邑侯的老婆呢?”
  众人哄笑起来,“你这泼汉,想什么呢?”
  “想想怎么了?那个襄城君,我以前当值的时候远远见过两次,生得那个妖娆。要是我去抄家,非搂着那美人儿在她的象牙榻上快活一番。”
  “比你祸害的那个宫女还漂亮?”
  “你们在宫里就没祸害?老大别说老二!”
  “还襄城君,你怎么不说你还想搂太后呢?”
  “失势的太后不如鸡,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着呢。”
  “你们不知道吧?建太子起事之前,就私下跟太子妃说过,等拿下太后,要把宫里的人都叫来,让她当众唱后庭花开香满院……”
  众人一阵怪笑。
  吕雉脸色铁青。刘建此前竭力讨好自己,谁知他心思如此龌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下狱处死!
  为首的军士道:“少说几句!”
  刘建手下都是一帮召募来的乌合之众,军纪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何况大家都是跑路的,彼此也不熟。有人当即反唇相讥,“姓魏的搂着那小宫女快活,我们过过嘴瘾都不行?”
  程宗扬心里一动,“什么小宫女?”
  “宫里的逃奴,被我们撞上了。姓魏的追了一整天还没逮到。”
  “屁!他是怕咱们捡便宜,专门把咱们打发开,好吃独食。嘿,让他撞上那些兽蛮人才好呢。”
  程宗扬道:“那宫女长得什么样?”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那个见过孙寿的军士道:“我瞧着吧,比襄城君还美上一点。”
  “她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姓魏的带着两个心腹,把她堵在谷里了。”
  “咦?”有人猛然醒觉,“这位公公,你嗓音怎么变了?”
  “哦,忘了装了。”程宗扬摸清底细,懒得再跟他们啰嗦,拔刀一记横扫千军,杀气狂涌而出。周围三名军士魂飞魄散,来不及躲避就被齐齐拦腰斩断,只有一名军士离得远了些,未被刀锋波及。但他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根玉簪射穿后脑,当场毙命。
  仅剩那名杂兵在前带路,听到动静,他回头张望了一眼,拔腿似乎想逃,已经被程宗扬拦住。他一边后退,一边用变调的声音央求道:“公公饶命,小的安安分分,什么都没做过……”
  程宗扬皱起眉头,刘建手下这帮败类全都不是什么好鸟,有杀错无放过,冤枉就冤枉了。不过刚才连杀四人,死气进入丹田,带来隐隐的胀痛感,让他心头警铃大作。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不如留他一命。
  程宗扬收起刀,“先饶你一命,前面带路。”
  吕雉瞥了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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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山间一条狭长的山谷,两旁的峭壁如同刀斧劈成,上面寸草不生,险峻无比。抬头望时,高耸的危崖仿佛随时都会倒覆过来,令人心头发沉。
  不过置身其中的魏疾此时很快活。他可不是苍鹭那种不识相的蠢货。精通兵法又如何?自己随手一招撤兵,就把他治得死死的。等看到苗头不对,自己更是杀伐果决,没有半点迟疑就远飏千里。这不,苍鹭都凉透了,自己还好端端的。
  魏疾临走时想着捞一把,带了几名铁杆潜往增喜观,结果不知怎么被送到这里来。好在这趟也没白来,居然遇到一个稀世绝色。魏疾色心大起,唯一的麻烦是那小美女灵巧得很,而且还有一点点遁影移形的法术,竟然让自己生生追了一整天。
  幸好老天开眼,这小美女自己把自己给送到了绝地里面。整条山谷只有一个出口,三面都是悬崖,进了里头,这小美女就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魏疾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慢悠悠拉开长弓,一边眯起一只眼睛,往山崖上瞄去,贪婪地看着上面那个娇美的身影。
  赵合德身子紧贴着崖壁,站在离地面将近十丈的高处。她脚下只有一块突起的石棱,勉强能够放下一只脚,她甚至不得不斜着身,用手指攀住崖壁上方一道裂隙,才能站稳。
  赵合德全靠着出自太乙真宗,又被卓云君强化过的遁形术,才能屡屡逃过魏疾的魔掌,凭借山崖上细小的突起一路攀到此处,可现在她已经无路可去。离自己最近的落脚点远在三丈开外,可她奔逃多时,早已经精疲力竭,本来就不多的真气几乎耗尽,此时站在这里,已经用了莫大的毅力。
  往下看去,少女一阵眩晕,她连忙闭上眼睛,胸口不停起伏。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绝望中,她不由想起姊姊,想起姓程的他,想起那座梦幻般华美的宫殿,还有黑暗中的殊死搏杀和无边无际的鲜血。
  她一直都羡慕姊姊,羡慕她的幸运,羡慕她的锦衣玉食,羡慕她的尊贵和所受的宠爱。然而直到亲身经历之后,她才了解到,那些奢华和风光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血腥的杀戮,令人作呕的阴谋和无法想像的邪恶。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怀念自己那处位于陋巷的旧居,怀念自己脾气不好,但还是抚养她们长大的养父,怀念那时清贫却没有风波的生活。她甚至怀念起在上清观的日子,自己沉浸在道教经卷里,身边还有明师的指点,生活宁静而又平和。可自己那时满心煎熬,白白浪费了那些难得的光阴……
  “小妞,看箭!”
  魏疾一声大喝,接着风声响起,赵合德闭上眼睛,便是被人一箭射死也就罢了。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姊姊,还有……
  生死关头,赵合德忽然间想起那个血腥与淫靡交织的夜晚,自己蜷缩在那人怀中,被他的手掌在身上抚摸的感觉……
  胸口突然一痛,赵合德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长箭竟然没有射穿衣服,就被弹开。
  山崖下传来一阵充满猥亵意味的怪笑,赵合德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人射来的不是长箭,而是一根树枝。
  “本将军箭法准不准?”魏疾淫笑道:“小美女,捂好下边!下一箭可要射你的小妹妹喽。”
  赵合德玉脸涨红,她身体悬空,根本无从躲避,而且一只手还攀着岩缝,想掩住身体都不容易。她就像一只被困在半空中动弹不得的猎物,被一个下流的猎人当成戏耍的靶子。
  又一根树枝射来,赵合德勉强侧身,树枝射在她大腿内侧,带来一阵剧痛。
  “啊!”赵合德痛叫一声,眼泪不由淌落下来。
  “小美女,这一箭射你的奶子,站好了,看本将军能不能射中你那只娇滴滴的小奶头……”
  忽然身后一声惨叫,响彻山谷,魏疾赫然变色,转身喝道:“谁!”
  一名身着乌衣的年轻人飞掠而来,他衣上满是鲜血,手中长刀却是雪亮。自己在秘境遇到的一个逃兵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敢抬眼。
  魏疾在谷口留了两名亲信把守,看来已经凶多吉少。那年轻人速度极快,魏疾只略一愣神,便掠过十余步的距离,杀至近前。他大吼一声,一箭射出,仓促间却忘了自己弓弦上搭的只是一根树枝。那年轻人不闪不避,直接一个虎跃,挺身将树枝弹飞,接着长刀紧贴在肘后,横抹过来。
  魏疾弃弓绰矛,双臂一抡,作势刺出。接着他看到自己飞了起来。下方一块大石头上,一具无头的身体摆出恶斗的架式,其实脚尖向后,正扭着身,试图逃跑,断开的颈腔内,鲜血像喷泉一样狂喷而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搜刮的财宝还没拿,这么上路,到了黄泉地府也是个穷鬼。
  “妈的……”魏疾心里嘀咕一声,然后脑袋撞在山崖边上,一路滚进草丛,再无半点声息。
  赵合德红唇颤抖着,然后哭出声来,“你怎么才来……呜呜……”
  程宗扬脸色很难看,他弯腰吐了片刻,然后一脚把魏疾的尸身踢开,叫道:“别怕!我来救你!”
  赵合德忽然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从崖上跃下。
  强烈的危险感袭上心头,程宗扬回首一刀,往身后劈去。背后那名军士仿佛变了一个人,当初的猥琐和怯懦一扫而空,眼中透出无情的杀意,那柄制式的环首刀在他手中脱胎换骨,杀气骇人。
  他鬼魅般一闪,避开程宗扬的长刀,刀锋斜挑,刺向他腋下要害。程宗扬就地一滚,避开刀锋,随即弹起身,扑向山崖,试图接住赵合德。
  那人面无表情,挥刀往坠落的赵合德掷去,一边张开手掌,抓向程宗扬的背部。
  程宗扬高高跃起,浑然不顾自己背后空门大露,长刀同样脱手掷出。
  “叮”的一声,双刀撞在一起,各自飞开。程宗扬张臂抱住赵合德,随即那人的手掌拍到他的肩后,手掌触到衣服的一刹那,那人手背后面突然翻出五支锋利的甲钩,深深刺进程宗扬肩内。
  程宗扬虎吼一声,奋力挣脱那人的甲钩,他一边疯狂地运转真气,将赵合德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化解开来,一边横身飞开。落地时,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但危险仍未过去,那人手上的甲钩在程宗扬肩后撕出五道血淋淋的伤口,接着左手一抬,袖口弹出一柄古怪匕首。那匕首呈椭圆形,状如桃叶,边缘遍布着锋利的锯齿。要被这种匕首刺中,伤口极难愈合,即使受伤的并非要害,也有极高的致死率。
  程宗扬有些后悔自己把吕雉留在谷外,她在的话,至少能分担自己一半的压力——但也不排除她发现自己落在下风,趁机落井下石,与对方联手,先把自己干掉。凭自己对吕雉的了解,这可能性还真不小。
  那人的锯齿匕首以一个阴狠的角度,往程宗扬腰腹刺去,然而此时却出了一点意外,程宗扬高高隆起的裆部明显超出他的常识,让他不由怔了一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程宗扬一记膝撞,把他撞开。再站稳时,已经扳平局面。
  那人的招数虽然阴狠古怪,但论修为,程宗扬稳胜他一筹。眼看错过偷袭的良机,那人毫不迟疑,回身就走。
  吕雉已经闻声赶来,两人快要撞上的刹那,那人身旁突然冒起一团浓紫色的烟雾,等烟雾的散开,整个人就像消失一样不见踪影。
  吕雉皱起眉,此人出手诡异,身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仔细想时,却捉摸不定,“建逆手下竟然还有这等人物,难道是江都搜罗来的异人门客?”
  “什么江都异人,”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东瀛的忍者!”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跟那人走了不短的路,又刚刚交过手,可居然想不起他的相貌,“哪儿钻出来的忍者?这鬼地方不会跟扶桑连着吧?”
  赵合德惊魂未定,娇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吕雉凝神看了她一眼,“这才是赵氏的亲妹妹?”
  幸好自己到得及时,赵合德安然无恙,程宗扬大感欣慰,笑道:“如何?”
  吕雉淡淡道:“国色。”
  赵合德颤声道:“你受伤了?好多血……”
  “没事,一点皮外伤。咦?”
  程宗扬忽然发现,肩后的伤口居然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微微震颤的麻痒。
  “糟糕!甲钩上有毒!”
  程宗扬扯开外袍和上衣,将伤口暴露在阳光下,随即盘膝坐下,一边运功驱毒,一边对吕雉道:“去把朱老头叫来!快!”
  吕雉沉默片刻才道:“他在哪里?”
  “去会合点!”
  “会合点在哪里?”
  “你不会去找吗?蠢!”
  吕雉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顺着河走!”
  程宗扬跟着朱老头和死丫头厮混多时,对各种毒物和驱毒的手法并不陌生,身上也备有常用的解毒药物,此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服下。可肩上所中的毒药极为诡异,各种解药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他接连换了数种驱毒的技法,都未能奏效。那种麻痒的感觉反而顺着血流进入身体深处,连自家那个一直在充血的物件也不例外。
  程宗扬浑身火热,由于频繁运功,丹田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显然丹田的气轮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这样下去,自己用不着被毒死,就会爆体而亡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程宗扬索性不再运功。看来甲钩上用的并非沾血即毙的剧性毒药,被毒死好歹还慢点,一味运功反而死得更快。至于能扛多久,只好听天由命了。
  忽然肩后一软,却是赵合德俯在自己肩后,用温软的唇瓣吻住他的伤处,小心地吸吮了一口。
  程宗扬连忙道:“有毒!”
  赵合德啐了一口毒血,“我听别人说,被毒蛇咬中,要赶快吸出来。我帮你吸。”
  “会中毒的。”
  “我知道。”赵合德道:“我不怕。”
  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程宗扬只好提醒道:“千万别咽下去。”
  赵合德不避血污,帮他吸出毒血。可吸了几口,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也开始热热的发烫起来。
  程宗扬身上热得更厉害,胯下的擎天一柱也越来越不安分。尤其是少女的唇舌在肩后碰触时那种柔软的触感,使它像打了兴奋剂一样霍霍跳动。
  升腾的欲火使程宗扬几乎忘了伤口的痛楚,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别吸了!这不是毒药!是他娘的春药!”
  程宗扬心里充满了荒唐感,那名偷袭者伪装成逃亡的军士,骗过了魏疾,也骗过了自己,一路隐忍,最后抓住机会突施暗算——这么一个阴险毒辣的忍者,甲钩上用的居然不是毒药,而是春药——这孙子是有病吧?
  “唔……”赵合德吃力地说道:“什么是春药……”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少女娇靥犹如桃花,红艳欲滴,一双美目仿佛要滴出水来。
  程宗扬心跳越来越快,下体也涨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有种快要爆裂的感觉。
  眼前少女的绝美风姿更如同火上浇油,使他脑海中绮念丛生。
  望着眼前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程宗扬用尽最后一点克制力,长吸一口气,压下欲火,然后没头没脑地说道:“我要娶亲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新娘是云家的小姐。”
  赵合德听懂了,她美目瞬间蒙上一层薄雾,一边勉强扯起唇角,微笑着轻声道:“恭喜你啊……”
  程宗扬道:“你知道,我宅里养了一堆的母老虎。”
  赵合德笑着,却突然淌下泪来。
  程宗扬硬下心肠,自顾自说道:“前几天,我运功出了点岔子。有人找了个法子,说要找个处女当鼎炉。那帮该死的奴婢居然推三阻四,谁都不肯让一个女人进入内宅。”
  赵合德眼泪越来越多,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玉颊滚落下来。
  “只有死丫头怂恿我来秘境——知道为什么吗?”
  赵合德怔怔看着他。
  “因为你在这里。”
  “其实即使她不说,我直接让你进入内宅,她也不会反对。因为我高兴,她就高兴,而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程宗扬道:“但因为我高兴,所以我尊重她。”
  程宗扬笑了起来,“是不是很绕?”
  “我听懂了。”赵合德轻声道:“你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比什么都喜欢。”
  “没错。不过,”程宗扬放缓语调,柔声道:“我也喜欢你。”
  赵合德红唇颤抖了几下,不知道是哭是笑。
  “最开始我是喜欢你的美貌。臭不要脸地说一句,我见过的美色也不少,而你绝对是最出色的一类。坦白地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冲动,为了不在你面前出丑,我装得跟大尾巴狼一样,你都不知道我压抑得多辛苦。”
  赵合德破涕为笑,小声道:“色狼。”
  “后来我发现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你知道,我家里那窝母老虎,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匪类。像蛇奴她们几个,甚至都能算是虐待狂,属于心理特变态的那种,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而你呢,柔恭畏礼——对,你总是怯生生的,害怕别人说你不知礼仪。那种尽力的样子,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有种强烈的保护欲。”
  “再后来,那种保护欲就成了占有欲。刘骜那种废物也想要你?做梦去吧!
  这么出色的姑娘,只能我来珍惜!别说他一个天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让!
  我的女人,谁敢抢?“
  赵合德红着脸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
  “别啊。”程宗扬道:“一想到你还不是我的女人,我就觉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心丧若死,生无可恋。”
  赵合德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不由得捂住耳朵。
  程宗扬贴在她耳边道:“我是说真的!有一句假话,立刻让雷劈了我!”
  赵合德顿足道:“别乱说!”
  “你瞧,我没有被雷劈吧?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合德羞赧地低下头,把沾着泪痕的玉脸埋在膝间。
  “还有……”程宗扬说了一半停下来,摇头道:“现在不能跟你说。”
  赵合德抬起眼睛,“为什么?”
  程宗扬饶有意味地坏笑几声,在赵合德被他笑得羞窘之前收起嘻笑,正容说道:“我现在能承诺你的是:我一定会珍惜你,会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来爱护你。而且有死丫头罩着,我可以保证你在内宅不会被人欺负,但是啊,像白眼、怪话、私下的排挤之类的。我猜是少不了。还有,我不能明媒正娶,纳你为妻,给你相应的名份。那么,你现在愿意来我家吗?”
  赵合德轻声道:“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我说不清楚。”
  程宗扬精神一振,“没关系,我们可以来分析一下。比如:你刚才为什么要跳下来?”
  “我怕你死……”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说明你很在乎我啊。那你再想想,我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
  “……你一直在保护我。”
  “我本性就是这么善良!”程宗扬拍着胸口,厚颜无耻地自我吹嘘,然后笑道:“你想想,我有没有什么你不能接受的缺点?”
  见赵合德低头不言,程宗扬提醒道:“比如女人太多什么的?”
  赵合德沉默半晌,然后道:“我姊姊在宫里。”
  “哦?”
  “那里也有很多女人。”
  程宗扬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他一直以为像合德这样充满幻想的小姑娘,向往的会是夫妻恩爱,你侬我侬的生活。但他忽略了赵合德生长的环境完全不同,别的不说,就是她最信赖也最崇拜的姊姊,身为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可还要跟三宫六院分享天子的宠爱,而且还天经地义,谁要敢专宠后宫,反而会被人当成妒妇祸水痛詈。所以自己三妻四妾,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个事,甚至是理所当然。
  程宗扬恍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
  赵合德抬起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跟皇后娘娘说了要成亲的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提醒我先来找你。我猜,你姊姊也不是很反对我们在一起。”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姊姊说过,只有你能护得住我。”
  程宗扬笑道:“咱们姊姊眼光很准啊。”
  赵合德鼓足勇气,怯生生道:“我可以做妾吗?”
  看着少女娇怯的美态,程宗扬一阵心疼,险些就要答应下来。他定了定神,“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当妾?”
  “我想要一个名份。”赵合德小声道:“免得阿爹生气。他脾气不好……”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我不想骗你。但老实讲,我内宅那帮女人关系特别复杂,当妾不见得就比奴婢好。”
  赵合德低下头,半晌道:“我害怕她们。”
  程宗扬满腔绮念像被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了下来。以自己现在的身家,锦衣玉食的养着赵合德,根本不算事,就是再多养几个也不费吹灰之力。可赵合德想要一个名份,这恰恰是自己无法承诺给她的。
  给赵合德一个妾的名份并不算难事,但程宗扬不想伤害她。像她这样有着倾城之姿的娇弱少女本来就惹人嫉妒,再以妾的身份入自己家门,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被那帮侍奴明里暗里欺负。甚至自己想把她接入家门就是个错误,这样美好的绝色尤物,实在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赵合德低着头,粉颊红得像火烧一样,声如蚊蚋地说道:“你刚才说,你需要一个处女……我可以给你当鼎炉……”
  程宗扬略一错愕,然后涌出一阵狂喜,“真的?”
  赵合德螓首以几乎看不出的幅度,微微点了点。
  “不后悔吗?”程宗扬半是玩笑地说道:“你还是处女,我可早就不是处男了。”
  赵合德抬起眼睛,认真说道:“我的命都可以给你的。”
  程宗扬笑了起来,“我的命是死丫头的。”说着他在少女鼻尖一点,“也是你们的。”
  赵合德含羞侧过脸,小声道:“要怎么做?”
  “别担心,我会很温柔的。”程宗扬搂住她的腰肢,遗憾地说道:“没有洞房花烛,委屈你了。”
  说着程宗扬轻轻拉开她的衣带,却发现她衣服全都用丝线紧紧缝住。
  “我和姊姊在宫里,怕被叛军攻进来。”
  程宗扬试了一下,笑道:“缝得好紧,我来帮你拆。”
  “不要。我自己来。”赵合德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山谷外,本来应该去找朱老头的吕雉却没有走远,她背靠着崖壁,仰首默默望着天际,眼中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着什么。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13

第四章、玉露承欢
  那名军士从山谷脱身,不多时掠入一片阴影,再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忍服,连容貌也全然不同,成了一个面上仿佛戴了面具般,没有丝毫表情的女子。
  她一路翻山越岭,利用攀爬的飞钩穿林过叶,避开山野间游荡出没的各种奇异生物,又以隐踪匿形的技法,从一群正在挖掘坑道的兽蛮人身边悄然掠过,最后闪身钻入一座坍塌了一半的坟墓中。
  墓洞内阴气逼人,里面一个中年妇人却浑若无事。墓中石制的棺椁被她当作办公的几案,上面一字排开五六份卷宗。
  闻清语手执朱笔,眼睛看着一份,手中批写的却是另一份,学足了剑玉姬一心数用的做派。
  听到有人进来,闻清语掷下朱笔,低叹一声,然后将用来练手的卷宗全数收起,随手撕碎。
  女子走到闻清语身后,口齿生硬地说道:“我怀疑上次药物错的。”
  闻清语微笑道:“是吗?”
  “按照毒性介绍,它接触鲜血后会造成皮肤溃烂,血液很快凝结成丝絮状,三个呼吸之后进入心脏,导致死亡。”
  “有什么不对?”
  女子一字一字说道:“不是有什么不对。它的效果是完全相反的。它接触鲜血之后,血液没有凝结,而是加速流动。皮肤也没有溃烂,反而有愈合的迹象。
  最让人不解的是,它具有极其强烈的勃起效果。根本不需要三个呼吸,几乎沾血的同时就引发勃起。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它是一种效果猛烈的催情物。“
  “这不可能。”闻清语断然道:“首先,任何催情物都不可能瞬间起效。这是常识,显然你的判断或者观察并不准确。更重要的是,这是教尊亲赐,你不能有任何怀疑。”
  女子沉默片刻,“我冒昧地越过重洋,也许是一个错误。”
  “你可以怀疑仙姬,或者怀疑三条大人,但你不能怀疑教尊。”
  女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了。”
  闻清语展颜笑道:“好了。这次任务完成之后,我们就送你去建康,完成你的梦想。”
  女子退后一步,消失不见。
  确认女子离开之后,闻清语幽幽叹了一声,将撕碎的纸片投入火盆,一焚而尽。
  …………………………………………………………………………………
  阳光在峡谷内留下一道狭长的光影,偶尔几声悦耳的鸟鸣飘进谷内,却看不到它们从天空飞过的痕迹。
  温暖的阳光下,少女坐在石上,静静低着头,用一柄小刀拆着衣上的丝线。
  每拆开一缕,心扉就仿佛悄然打开一丝。她红着脸,感受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微微发颤的手指几乎握不住刀柄。
  也许是阳光太过温暖的缘故,身体一直热热的发烫。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悄然盛开的鲜花,等待着命运的爱抚。她不知道未来的命运是凶是吉,她只知道,此时自己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确认自己所中的并非毒药之后,程宗扬随便擦了擦伤口的污血,就没有再去管它。凭自己此时多得快要溢出的真元,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他都有信心在最短时间内恢复。
  但如果有一种仪器能够测算信心指数的话,会发现我们的程某人此时的信心指数一直在零和负数之间来回波动。造成他失去自信的原因在于他刚刚发现,那名忍者用的春药非常古怪,除了强烈的催情效果,还使得皮肤的触感极其敏锐。
  前者倒也罢了,后者的效果那可实在太坑爹了。身体的敏感直接使快感以倍数上升,后果就是——任你金枪不倒,也得变成秒射男。
  程宗扬不得不怀疑那名忍者是不是故意的,这并非单纯的春药,而是一个阴险无比的圈套。以催情加早泄的组合,恶毒的摧残男性。他完全可以想像那该死的后果,任你是威风八面,硬如铁,壮如山的绝世猛男,三秒速射,也会信心全无。
  自己可不是什么初哥,结果赵合德芳心忐忑,自己搞得比她还紧张。这可是人家的头一次,自己要是上去就泄了,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样的心理阴影?以后性生活还能和谐吗?自己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吗?颜面何存,体面何在?
  此时此刻,程宗扬对那个该死的忍者深深地恨到了骨子里——这也太阴险了啊!混蛋!
  自己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家已经坚持了两天,毫不动摇的兄弟,能够发扬坚韧不拔的作风,继续坚持下去,即使秒射也得硬挺着。另外还要祈祷鼎炉的效果别那么好,自家的百炼精钢千万别刚进了鼎炉就化了。
  一股香暖的气息飘来,带着少女的体温和香气,使人肾上腺激素瞬间激增。
  程宗扬抬起眼,顿时呆住。
  赵合德缝紧的衣衫已经拆开,她坐在那里,绯红的面孔含着羞意,就像一株空谷幽兰,香气四溢。
  程宗扬揽住她的纤腰,少女娇躯微微一颤,然后软了下来。
  程宗扬低头吻住她娇美的红唇。赵合德闭上眼睛,香软的唇瓣热得发烫,当他的舌头叩在齿上,赵合德犹豫了一下,有些生疏地松开牙关,紧接着自己的舌尖便被吸住。
  两根舌头激烈地纠缠在一起,每一次摩擦,赵合德身体都像是触电一样震颤一下。直到她透不气来,程宗扬才松开嘴巴。
  赵合德娇喘着,美眸一片迷离。
  程宗扬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笑道:“好一个口齿生香的玉人。”说着抱起她,放在铺好的衣物上,然后解开她的衣衫。
  衣衫解开的刹那,香气扑面而来,令人沉醉的芬芳使程宗扬抛开矜持,把脸埋在她洁白的粉颈间,深深呼吸着。
  衣衫一件一件解开,直到眼前一亮,露出一片明玉般的肌肤。程宗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合德的肌肤是自己见过最完美的,比起死丫头来也不逊色。一双雪乳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已经丰盈饱满,浑圆的形状堪称完美,红嫩的乳头娇俏挺立,让人禁不住想含在口中,品尝樱桃的滋味。
  看到程宗扬炽热的眼神,赵合德虽然羞不自禁,还是温柔地脱去衣物,将自己美妙的肉体裸裎在他面前,又将一条白帕铺在自己臀下,然后张开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腰背。
  合德对自己的依赖使程宗扬平添了百倍勇气。这么温柔的女孩子,自己就算早泄也不会丢脸吧?程宗扬放下顾虑,双手握住她的膝弯,轻轻分开。
  “呀……”赵合德痛叫一声,眼角沁出泪花。
  “别怕,别怕,就快好了。”程宗扬呵哄着,放轻力道,慢慢抽送。
  殷红的鲜血从穴口溢出,沿着雪滑的肌肤淌到臀下那条白帕上,犹如点点桃花。
  这可能是自己此生最轻柔的一次交合,不过拜那个该死的忍者所赐,动作虽然轻柔,带来的快感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怀疑自己如果用正常的频率交合,这会儿会不会都已经射两回了。
  不过他再怎么轻柔,元红新破的赵合德都难以承受,她紧紧颦着眉头,强忍着体内的痛楚。
  程宗扬于心不忍,只进入一半就停下来,“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不要。”赵合德搂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说道:“我喜欢的……”
  她抬起脸,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我喜欢你在我身体里面……虽然有一点痛,可是我能让你高兴。”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傻姑娘。”
  “我一直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帮不了姊姊,也帮不了你。现在能让你高兴,我很开心。”
  “真的开心吗?”
  赵合德认真点了点头,“嗯。”
  程宗扬故意动了动,“你怎么知道它会让我高兴?”
  赵合德羞红了脸,小声道:“它在我里面……进进出出……好像……很喜欢我那里……”
  程宗扬大笑起来,“你里面那么美,它当然很喜欢。”
  赵合德害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程宗扬笑道:“这么容易害羞,脸皮好薄啊。”
  赵合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里很穷,总是害怕配不上你……”
  “是吗?”
  “阿爹好喝酒,我家住在陋巷……”
  “没关系,古人说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赵合德不解地看着他。
  程宗扬蹭了蹭她的鼻尖,“意思是,我的德儿最香了。”
  赵合德又羞又喜,过了一会儿在他耳边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第一眼看到我,就想……”
  “当然了,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上你。”
  程宗扬以为她会捶自己一记粉拳,可赵合德只是害羞地侧过脸。
  “你呢?”程宗扬逗她道:“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
  “你撒谎!”
  赵合德羞窘地捂住面孔,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哈哈,”程宗扬得意地笑道:“什么时候?”
  “是卓教御,”赵合德含羞道:“她教我的功法时候,总是说……”
  “说什么?”
  “说她怎么服侍你的。”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怎么说的?”
  赵合德扭过脸,“我不好意思说……”
  “好啊,她居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不是,不是。”赵合德连忙否认。
  “那你跟我说说,她怎么说的?不然我回去就去教训她。”
  “她跟我说,怎么去了解男人的需求。比如你把她叫去,只用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你想怎么……干她。”赵合德小声说着私密的悄悄话,“她说,你最喜欢让她跪着,从后面干她的凤眼穴——房中术里叫虎步。你就像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一样,轻易就把她干到死去活来……”
  程宗扬将整个龟头都挤进她的玉涡内,身下的少女满面潮红,她咬住唇瓣,整个蜜穴都像是被惊动了一样,传来阵阵震颤。
  “叽咛”一声,龟头从涡口拔出,接着再次贯入。赵合德身体反弓起来,玉阜紧紧贴着他的下腹,穴口裹住肉棒根部,不住抽动。
  程宗扬强忍着射精的冲动,在她玉涡内捅弄起来。赵合德捂住红唇,一边随着他的抽送叫着,“天啊!天啊!”一边花枝乱颤,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程宗扬只干了数十下,少女涡口就喷出一股阴精。阴阳交汇之下,真气略一运转,丹田内胀裂般的痛感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许多。
  程宗扬大为振奋,阳具如同怒龙,在她鲜美的嫩穴内抽送不已,龟头在玉涡内挤进挤出。身下的少女娇颤连连,蜜穴内犹如一汪春水,不停泄出阴精。
  阴阳交汇,至纯的阴精从花心涌出,融入丹田,已经失衡的气轮仿佛得到一剂大补之物,迅速稳定下来。程宗扬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强烈的快感袭来,立刻便有种射精的冲动。他赶紧咬牙屏息,锁住精关,才免了当场出丑。
  程宗扬放慢速度,轻抽缓送。那具香软动人的娇躯,在自己身下温柔地起伏着,肌肤滑腻如脂,吹弹可破,肢体柔若无骨,此时压在她身上,只觉无处不柔软,无处不温暖。更迷人的是她那只娇嫩湿滑的蜜穴,绵软而又紧密,从穴口到玉涡,柔腻多汁的蜜肉紧紧含着肉棒,进出之间,每一丝触感都美妙无比。
  程宗扬由衷叹道:“好一个温柔乡……”
  “唔……”赵合德早已意乱情迷。
  “这就是那个当时不能说的好处,”程宗扬拥住她香软的身子,肉棒深深插进她美妙的蜜穴内,“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啊。”
  赵合德害羞地侧过脸,接着又颤声低叫起来。她的阴精果然是旋生旋满,源源不绝。换作孙寿等侍奴,这会儿都已经泄得浑身瘫软,一边哭着求饶,一边主动献出后庭求他操弄。可少女的玉涡内仍然是阴精满溢。
  最后程宗扬还是担心她元红新破,采伐过度,伤及本源,才恋恋不舍地停住抽送,火热的阳具跳动着,将积蓄已久的阳精直接射在她的玉涡内。
  赵合德弱不能支,此时几乎昏厥过去,阳具“啵”的一声拔出,一缕阴精带着几缕殷红,淌在她臀下的白帕上。穴口随即收拢,回复成处子的模样,将自己射出的阳精尽数收在体内,一滴都没溢出。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22

第五章、王者风范
  夕阳西下,赵合德依在程宗扬怀中,听着彼此的心跳。
  “累了吗?”
  赵合德摇了摇头,然后道:“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你也是。香喷喷的,我都想把你吞到肚子里。”程宗扬笑道:“你用的什么香粉?”
  “我没有。”赵合德道:“以前阿爹没有钱给我们买脂粉。后来姊姊送了钱回来,我又不知道该买什么。”
  程宗扬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再好的脂粉也比不上你的体香。”
  赵合德害羞地低下头,眉梢眼角满满的,都是笑意。
  “啊……”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
  “怎么了?”
  “它不是已经软了吗?为什么又硬了起来?”
  “不用管它。”
  自己冒着睾丸坏死的风险硬了两天,才在赵合德温柔缱绻的玉涡美穴中释放出多余的真元,充血的阳具终于恢复正常。多日痼疾,一朝缓解,程宗扬只觉浑身轻松。至于这会儿又硬起来,原因很简单,有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少女依偎在怀里,自己不硬还是个男人吗?
  “还痛不痛?”
  赵合德点了点头,小声道:“卓教御总在夸它,没想到它那么大,我那里都像要裂开了……”
  过了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红着脸道:“如果你还想,我可以忍一下的。”
  程宗扬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抬头望往谷外,“雉奴这个贱人,死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吕雉的身影就出现在谷口。
  “你找的人呢?”
  “我迷路了。”
  程宗扬气了个倒仰,“你个废物!要你有什么用!”
  赵合德好奇地看着她,两人虽然见过,但她刚刚知道这位太后已经被收为奴婢。
  “她生得很美呢。”
  “让她给你当侍奴好不好?”
  “不。她欺负过姊姊。”
  “对哦,正好让她给你当奴婢,你来欺负她好了。”
  “可我不想欺负别人。”
  程宗扬禁不住有些担心,这么个善良的小姑娘,扔进自家那狼窝里面,实在太危险了,很有必要让她见识一下生活残忍的一面。
  “那我来欺负她好了!正好我还没用过她呢。”程宗扬道:“太后娘娘,老爷这会儿有兴致,过来让老爷爽一下。”
  赵合德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想要她吗?”
  程宗扬小声道:“我吓唬她呢。”
  “回老爷,”吕雉道:“奴婢月事来了。”
  程宗扬白端了一回架子,恼道:“不中用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
  吕雉从容道:“老爷若不介意,奴婢用嘴好了。”
  “滚!”
  吕雉垂手退到一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天色将晚,总不能在山谷间过夜,程宗扬低头问道:“能不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赵合德道:“我可以走。只要慢一点。”
  “小紫她们都在秘境,我们找到她们,就送你回去。”
  赵合德站起身,跟在程宗扬身后。擦肩而过时,吕雉像个顺从的奴婢一样,屈膝施了一礼。赵合德虽然不喜欢她,但也屈膝双手放在身侧,仔细还了一礼。
  程宗扬回头看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不免有些感慨,自家那窝母老虎要有合德一半的温柔知礼,这世界该有多美好?
  …………………………………………………………………………………
  山谷中,一群兽蛮人正在奋力挖掘。忽然一名兽蛮人嘶声吼道:“找到矣!找到哉!”
  周围的兽蛮人全都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将黄土中一方石碑扒了出来。
  一名披散着头发,眼睛极小,却长着一张血盆巨口的兽蛮老者被人簇拥着过来,他用伸手在石碑上摸索片刻,然后吐出一个字,“羊!”
  周围的兽蛮人齐声吼叫起来,兴奋地用拳头擂着胸口。
  再往下摸,兽蛮老者又吐出一个字,“鱼!”
  这回吹呼声小了许多,显然大伙对吃起来塞牙的鱼没什么兴趣。
  兽蛮老者一挥木杖,“挖!”
  那些被引诱来的兽蛮奴隶精神大振,卖力地挖掘起来。
  兽蛮老者示意青面兽把石碑扛上,来到谷侧一处山坳。
  戴着墨镜的蔡敬仲坐在一截削好的树干上,因为嫌硌得慌,身下还铺了一条熊皮大氅。
  兽蛮老者让青面兽把石碑放在地上,然后打发他离开。
  等身边再无他人,兽蛮老者用木杖点了点石碑。
  蔡敬仲推了推墨镜,“羊续悬鱼……很好,这么快你们已经找到了陪葬大臣的坟墓。这是个很有名的大臣啊,不过你们运气不算太好——他是个清官。我们干挖坟掘墓这种活儿,最怕遇见清官的坟,里面啥都没有。”
  兽蛮老者低声咆哮道:“天丧予!吾……吾都编不下去了!”他发疯一样一把一把揪着所剩无几的头发,“苍天哉!大地哉!武狼主的墓安在哉!”
  “稍安勿燥,稍安勿燥。”蔡敬仲好整以暇地说道:“只要撑过这几天,等我手头的资金周转开,就把利息先给你们结了。到时候吃点羊算什么?你吃一只扔一只都花得起。”
  兽蛮老者像是捞取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万万要快!真不行先把本金还给吾。”
  “你看你。要发财,先得舍财。我呢,懂点面相,一看你就是发财的命,鸿运当头!要不你一来洛都,怎么那么巧就遇到我呢?”
  兽蛮老者芝麻大的眼睛立刻红了,他用力捶着胸口,泣声道:“是吾鬼迷心窍!把吕家给的钱全都投到你那里。古格尔来的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蔡敬仲板起脸,不悦地说道:“说得好像我在骗你一样——我这么大的生意,缺你那俩小钱儿?再说了,你投钱的时候又没说这是吕氏给你们的办事经费,吃不上饭能怨我吗?你要再这么说,我这就走!”
  蔡敬仲气冲冲站了起来,脚下哗哗直响。
  兽蛮老者赶紧拦住他,“蔡公!蔡公!吾嘴笨不会说话,你万万走不得。”
  蔡敬仲冷哼一声,端着架子坐了下来。
  兽蛮老者赔着笑脸说了半天好话,蔡敬仲脸色才转暖,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真是的——吕家给了几个小钱,你们两眼一抹黑的就来了。这倒好,吕家变成灰,风一吹就没了。结果呢?活活把你们给坑了吧?
  要不是遇见我,你们还在这鬼地方瞎转呢。“
  “噫!古格尔带去的勇士在大草原死伤殆尽,部族只余老弱。去年冬天又赶上白灾,牛羊死亡无算。”兽蛮老者悲声道:“眼看就要灭族,吕氏信使送来钱物,蛊惑古格尔动了心,纠结了邻近部族的勇士,千里迢迢来到洛都。古格尔被人杀了,人心也散了,他们都追着吾要钱,嚷着要回草原去。吾只能编个谎话,让他们把武狼主挖出来吃了。说来,那天遇上,蔡公怎么都不认识吾了?要不是吾族人鼻子灵,闻出你的气味,吾还真以为哪里又来个蔡公子。”
  蔡敬仲摆摆手,“生意需要,你就别多问了。”
  “好好好。吾不问,不问了。吕家使者说,武狼主的坟就在秘境里头。可挖了许久,连个大臣墓都没挖开……”
  蔡敬仲鼓励道:“再坚持两天!陪葬的大臣坟墓已经找到,武皇帝的陵墓也就不远了。诶,今天新打的猎物呢?昨天吃的小鹿还挺嫩。”
  “昨天一共打了两头鹿,你吃了一头,吾们兽蛮武士带兽蛮奴隶,二三百人吃了一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鹿肉汤,还当是白水。”
  “你们不是吃了不少人吗?”
  “你以为吾族想吃人!?”兽蛮老者道:“人肉酸甚,又不甚肥。若非饿得无奈何,谁愿意啃那玩意儿?”
  蔡敬仲推心置腹地说道:“大家干的重体力活,猎物这么少,怎么能行呢?
  让我们勇敢的武士们加把劲,一定要让大家吃饱!先给我打条猎物来。鹿肉就算了,昨天吃得有点多。打条狍子吧。加点野山菌,浓浓的熬上一锅。“
  兽蛮老者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的心思。”蔡敬仲拍了拍他的肩,“你得这么想,我是做大生意的,我吃肉,你们能喝点汤。要是我都吃不饱,你们还不得全都喝西北风去?是不是这个道理?”
  兽蛮老者重重一跺脚,“吾看出来了,汝是吃屎,都要吃屎尖尖的!”他抹了一把老泪,悲声道:“吾去!吾给你打狍子去!”
  蔡敬仲叮嘱道:“要嫩嫩的啊!”
  “啧啧啧啧……”朱老头笼着手蹲在草丛里,啧啧叹道:“人才啊这是。”
  曹季兴也笼着手,跟朱老头蹲在一起,感慨道:“我当年要是有他一半不要脸,早就当皇上了。”
  蔡敬仲摘下墨镜,哈了口气,抽出一块丝帕,细细擦拭着,“早就跟你们说过,我生意做得大,客户多,人头熟,你们还不信。哈……”
  “真行啊,”曹季兴竖起大拇指,“被债主当场逮到,都锁沟里了,还这么牛气!”
  “我是不想走。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伺候,多舒服啊。”蔡敬仲起身走了两步,脚上的铁链哗哗直响,“有道是欠钱的大爷,讨钱的孙子。就这破链子,能困得住我?”
  “你们说好的,一手还钱,一手放人,小蔡,你准备撑到啥时候?”
  “吃完狍子吧。好久没吃过了。”
  朱老头跟曹季兴都是一脸服气,“你吃着,我们去遛遛弯。”
  “路上见着野葱,给我薅两根儿啊。加你利钱!”
  曹季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头也不回地给他比了根中指。
  朱老头笼着手,弓着腰,跟曹季兴一道鬼鬼崇崇地溜出山谷。两个狼狈为奸的老东西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几拨人了?”
  曹季兴掰着指头道:“兽蛮人一拨,巫宗一拨,一堆逃亡的叛军、内侍、死士啥的,还有几个光头,像是自己来的。另外就是那几个生意人了。”
  “咋整?”
  “还能咋整?都要刨你祖坟了,你还咋整呢?”
  “我说我弄点耗子药吧,你非拦着我。”
  “小主子爷啊,你就积点德吧。我都替你揪着心,生怕你将来生个孩子没屁眼儿。”
  “我就知道!所以我压根儿就不生!气死老天爷!”
  “询哥儿,打住。咱犯不着跟老天爷较劲。”
  “哎哟!”朱老头用手肘捅了捅他,“花姑娘!”
  “拉倒吧,你以为你还是五陵大流氓刘询刘次卿呢?”
  “这姑娘看著有点眼熟啊。”
  “你生的?”
  “呸!你生个姑娘是光头!”
  曹季兴趴在草丛里往外看去,“俩光头不会是一路的吧?”
  两人嘀咕着,林中突然蹿出一条黑影,猛兽般朝那尼姑扑去。
  那名兽蛮武士狮鼻驼口,饿得眼都红了,看到一块鲜嫩的肉走过来,身在半空,口水就淌了一地。
  眼看那小尼姑就要葬身兽口,兽蛮武士忽然就地一滚,转眼间猛兽变成小猫咪,涎着脸往那小尼姑身边凑。
  朱老头跟曹季兴目瞪口呆,看着小尼姑的僧衣后面挑起一根豹尾,灵巧地摇曳着。
  “贫尼法号静善。路过……”
  没等她说完,兽蛮武士就抢着说道:“吾叫山狮驼!今年二十五!家里六口人!五只羊,三头牛……”
  静善一手扶额,耳边那厮滔滔不绝,一口气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破口骂道:“去你妈的!”
  山狮驼兴奋地打了个滚,尾巴竖得跟旗杆一样,绕着她一个劲儿打转。
  静善忍不住叫道:“师傅!师傅!把它赶走!”
  一名凶相毕露的老僧大步过来,恶狠狠道:“干哈呢?想交配啊!佛门弟子你懂不懂啊!”
  山狮驼愣了一会儿,然后跳起来,双臂一拧,显露出自己壮硕的肌肉,然后双手交握,鼓起胸大肌。
  “哎哟喂,你还上劲了?来来来,跟我比比!”
  已死老僧捋起僧袍,伸出左臂,然后是右臂,然后从胸口又伸出一条左臂,接着又伸一条右臂,然后从背后又伸出一条左臂,又伸出一条右臂……
  山狮驼当时就看傻了。
  八臂魔僧凶性大发,吼道:“来啊!比啊!不比就滚啊!”
  山狮驼嘴一扁,泪奔而去。
  已死老僧拉好僧衣,得意地说道:“乖徒儿,师傅厉不厉害?”
  静善默默翻了个白眼。
  草丛里传来一声奚落,“嘁,一只死蜘蛛……”
  已死老僧侧步拧身,厉声道:“谁!滚出来!”
  朱老头笼着手钻出来,对曹季兴道:“你说的光头就是他?”
  “叵密的八臂魔僧?我还真不熟。”曹季兴捋起袖子,“扛揍不?”
  已死老僧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茬地说道:“姓殇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少来招惹我!善儿,咱们走!”
  “哟,这就走啊?”
  “废话,你们人多。”
  “别急啊。”朱老头道:“你们是跟龙宸来的吧?这浑水你们也敢趟?”
  曹季兴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龙宸那个壁水貐是叵密出身?他们是来报仇的?”
  “屁!那个叛徒!背弃佛祖,迟早有报应!”已死老僧为人光棍,痛快地说道:“得嘞,我知道这是你祖坟。你在这儿我就不说啥了。”
  他拍了拍僧衣,“啥都没捞着。这就走,行吧?你要还不依不饶,没得说,我豁出去这一百来斤,跟你玩命!弄不死你,我也溅你一脸血!”
  朱老头冷哼道:“抽空子就来捡便宜,当了和尚还匪性不改。”
  “废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都穷得当裤子了,还不捡点是点。”
  “慈音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已死老僧啐道:“你小姨子满世界乱蹿当诈骗犯,你都不管管?”
  朱老头脸一黑,显然被他戳到痛处。
  “好吧,也不让你白忙。”已死老僧道:“老衲送你一句:龙宸被你们巫宗的人下了黑手,已经认栽了,人全撤了。这成了吧?”
  朱老头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已死老僧扯起静善,一溜烟地跑了。
  朱老头两手放在身前,满眼沧桑地望着着远方,下面“哗哗”响个不停。
  曹季兴羡慕地说道:“你这泡尿够长啊。年纪一大把了,肾还这么好,怪不得是练童子功的。”
  “先把那帮军士、内侍弄出去。再说那几个生意人。”
  “他们要是不听劝呢?”
  “这地方别的不多。坟,可有的是。”朱老头道:“管够。”
  曹季兴道:“就是怕扰了先帝爷的清静。”
  “拉倒吧。都快断香火了,还清静。”朱老头抖了抖家伙,一边系着裤子,一边感慨道:“我这些年困守南荒,好不容易才遇见个天命之人。可那小子一门心思做生意,让他当皇帝他都不肯。眼下他挑的这娃还小,看不出好歹来。宫里那位根基太浅,朝中重臣坐大,她恐怕是制不住的。我这回进帝陵,看到香火废了这么多年,心里这个酸……”
  朱老头用力捶了捶胸口,怆然道:“我死都……都合不上眼啊。”
  “询哥儿,我给你守陵成吧?”
  朱老头拉住他的手,用力拍了拍,“就等你这句话呢!”
  曹季兴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询哥儿,你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往死里坑啊……”
  “我是信得过你。”
  “认识你算我倒霉。”曹季兴道:“进来的时候不短了,咱们这就动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33

第六章、铁血安答
  程宗扬还是把赵合德抱在臂间,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如胶似漆。
  吕雉跟在后面,对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视若不见。
  “你怎么知道方向呢?”
  “要在外面的话,可以看青苔生长的情形,从背阳向阳找出南北,再找出东西方向。更简单的是看影子。不过在这里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这太阳是在南回归线,或者压根就不是太阳。”
  赵合德满眼崇拜地说道:“你懂得好多。这会儿往哪里走呢?”
  “跟着河水的流向走。”
  “原来是这样啊。”
  “你年纪小,不懂没关系。可有人一把年纪了,连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在宫里都养废了。”程宗扬回头道:“喂,说你呢。”
  吕雉淡淡道:“我跟着呢。”
  赵合德道:“我帮你看着,不会让她走丢的。”
  “我才不怕她迷路。丢了算了。”
  吕雉置若罔闻。
  赵合德贴在他耳边道:“它还硬着吗?”
  “没有。”
  程宗扬撒谎了。得了合德极品鼎炉的元红,岌岌可危的丹田终于稳住,一直硬着的兄弟也恢复了正常。问题是皮肤的敏感性并没有减轻多少,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就硬给你看。
  比如赵合德这会儿在自己耳边说话,一个绝色小美人儿在耳边呵气如兰,口脂生香,再带点旖旎动人的风情,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它就主动来了兴致,昂头挺脑,跃跃欲试。一直硬着当然不好,可一天到晚动不动就勃起,半个时辰能硬上十好几回,这日子还能过吗?
  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一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远处一名兽蛮人凶神恶煞般狂奔过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滔天杀气。
  林中的小兽被兽蛮人的杀气惊动,在山间四处乱蹿,有几只跑到河边,因为跳不过去,转头顺着河岸狂奔。
  那兽蛮人转瞬即近,能看出来是一名老者。它背着一根木杖,眼睛小得犹如绿豆,嘴巴却宽大得如同鳄鱼,它手足并用,一路草叶纷飞,笔直朝自己冲来,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
  程宗扬放下赵合德,挡在身后,随即拔刀在手,不等兽蛮老者扑上来,便使出一招夜战八方,将奔来的小兽驱赶开。
  兽蛮老者猛地发出一声怪啸,“狍子!吾的狍子!”
  程宗扬一怔,好像刚才真有只尾巴生着白尖的狍子跑过去。
  兽蛮老者好不容易撞见一只狍子,却生生错过,顿时红了眼睛,接着又认出程宗扬的面容,旧恨未了更添新仇,兽蛮老者胸中杀意沸腾,嚎叫道:“欺人太甚哉!吾先宰了你!”
  两人转眼就斗在一处,程宗扬刀势迅猛,那名兽蛮老者修为原本及不上程宗扬,可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受了天大的委屈,恨意冲天,整个人都疯狂了一样,以命搏命,悍不畏死,竟然压着程宗扬打。
  程宗扬这回深深知道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的,自己以前也没少玩命,可这会儿身后还有个赵合德,实在是玩不起,不多时便左支右绌,局面越来越狼狈。
  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裂缝出现在兽蛮老者脚下,使它一个踉跄。
  一个豺狼般的声音道:“阿合马!”
  兽蛮老者转身跳开,然后叫了一声,“哈米蚩!”
  说着两个老兽人就扑到一起,滚在地上,拳打脚踢。
  好不容易等他们分开,两个老兽人都是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沾满泥土,不过两人情绪倒是很高,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转眼就勾肩搭背,呵呵傻笑。
  程宗扬愣了半晌,“你们……认识?”
  哈米蚩往兽蛮老者胸口擂了一拳,“阿合马!我安答!”
  兽蛮老者也朝他胸口擂了一拳,“安答!”
  “那你们刚才……”
  “我们兽蛮人的礼节。”
  阿合马龇着兽牙,张开血盆大口,一边“呜呜”的嚎叫,一边夸张地抖动着宽大的嘴唇。
  程宗扬一拍大腿,“干!这是示好?!老术朝一个小丫鬟这么干过,当时就把人吓晕了。”
  “等会儿,我们说几句话。”
  两个老兽人搂着肩,脑袋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忽然哈米蚩勃然大怒,抓住阿合马的后颈,“篷”的一声,把他脑袋砸在河滩里。
  阿合马不甘示弱,爬起来一头把哈米蚩撞翻,骑在他身上一通痛打。
  打完俩人又凑到一块儿,你咬我耳朵,我咬你耳朵,亲热地说着悄悄话。说到高兴处,阿合马一个耳光抽过去,换来哈米蚩一记头锤,当时鼻子就飙血了。
  程宗扬看得脑门都在疼,这哪儿是两个老头?简直是两个精力严重过剩的熊孩子。
  两人终于用兽蛮人结义兄弟之间最亲密的礼节完成了交谈,彼此搂抱着,一瘸一拐地走来。
  哈米蚩道:“我跟他们说,你很有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说吧。”
  “他们要羊。”
  “我给!”
  “他们要回塞外。”
  “路费我出!”
  “他们的钱在一个蔡公公那里吃利息。”
  程宗扬下巴“咔”的掉在地上。蔡爷的生意做得真大,兽蛮人的卖命钱也敢黑。他突然觉得,自己替蔡爷背的锅是不是有点大了?天知道他挖的坑有多深,里头填了多少人。
  程宗扬咬了咬牙,“我帮他们讨回来。”
  “不是。他们要利息。”
  程宗扬很想学他们的礼节,先给阿合马一记耳光,再来一记头锤加旋风腿。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几个利息?你们上当受骗,那叫活该!用金兀术的话说,一个个都是张嘴能看到屁眼儿的直肠子,还学人家玩钱生钱的把戏?
  “行!包在我身上。还有吗?”
  “没了。”
  程宗扬有些不放心,“那个古格尔呢?”
  “他们不是一个部族的。古格尔族里没有成年的男丁,雇佣他们帮忙。”
  哈米蚩解释完,程宗扬终于弄明白,为什么古格尔一死,那些凶悍兽蛮人没有上来拼命,反而都跑了,原来是一群打临工的。
  程宗扬心下一动,“那些兽蛮奴仆一起走吗?”
  “不会。草原受了雪灾,没有足够的口粮。”
  “那就好。”程宗扬欣然道:“我准备在首阳山下建个牧场,第一批先放养一万只羊,眼下正缺人手。那些兽蛮奴仆都是养羊的行家,我想让他们来帮我养羊。”
  阿合马一直在旁边呵呵傻笑,听到这句话,口水“哗”的流了一地。
  …………………………………………………………………………………
  看到阿合马过来,裹着熊皮大氅的蔡敬仲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狍子呢?”
  阿合马此时有了底气,抬起巴掌就想给他个脆的。可手挥到一半,还是没敢打下去,陪着笑脸给他掸了掸衣服。
  程宗扬踱着步子过来,慢悠悠道:“蔡爷,你没事吧?”
  蔡敬仲坦然道:“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走两步。”程宗扬摆摆手,“起来,走两步。”
  蔡敬仲一手伸到袖中,程宗扬以为他要亮出什么底牌,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谁知他掏了半晌,掏出一柄大红折扇,“啪”的打开,在胸前悠哉悠哉地扇着。
  “蔡爷,你这什么意思?”
  “本公子凭本事借来的钱,谁想从我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没门!”
  程宗扬一肚子的说辞全给憋了回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蔡爷,你是属貔貅的吧?”
  几方会合,简短地商量几句。果然和程宗扬猜测的一样,胶西邸井下入口开启的同时,长秋宫的入口也同时开启,而永安宫湖底和增喜观两处入口却没有动静。
  负责监控长秋宫入口的是吴三桂、敖润和冯源,剧孟和哈米蚩也留在长秋宫居中策应。他们商量之后,由吴三桂入内查探,因为青面兽传回消息,说秘境里有许多兽蛮人,哈米蚩与高智商也一同进来。结果就前后脚的距离,三人还是失散了。
  哈米蚩靠着野兽的本能,同样选择了沿河而行,遇见程宗扬等人。
  那些兽蛮武士都是家乡遭灾,在古格尔的鼓动下,前来洛都。真论起来,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反而因为哈米蚩跟阿合马是安答,还有一点交情。
  说起阿合马,他就是个悲剧。古格尔带着满身伤痕,孤身一人从大草原逃回部族。本来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势力。可吕氏的信使居然找到兽蛮人的聚居地,许诺重金,请兽蛮人作为外援。
  作为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被兽蛮人视为智者的阿合马首先来到洛都,结果正赶上蔡敬仲钱生钱的把戏玩得如火如荼。阿合马在草原待了那么多年,哪儿见过这种高科技?一想到自家的钱半年能翻一倍,一年能翻四倍,正发愁族人吃不上饭的阿合马立马就嗨了,疯了一样把吕家给的佣金全拿出来,投到蔡敬仲的无底洞里。
  这下阿合马彻底上了蔡爷的贼船,古格尔来了,他发愁怎么应付古格尔。古格尔死了,他要应付的从一个古格尔变成一百来个大脑充斥肌肉的兽蛮武士。再加上吕氏送来二百多名兽蛮奴隶作为后备,阿合马更是愁得头发就快揪光了。二三百张嘴等着吃饭,可他们的口粮全在蔡敬仲那里等着生利息。更别说那些兽蛮武士还要返乡的路费。洛都这花花世界哪儿都怪好,就是没钱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把人哄住,送到秘境,借口把武皇帝挖出来吃掉,想着拖一天是一天。谁知居然遇见自家的财神爷。那位蔡公公换了装束,贴了胡须,要不是自己闻出他的气味,阿合马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阿合马发了狠,拿铁链把那位蔡公子锁住,不给钱就不放人。结果那位蔡公子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住下了,还把欠债的是大爷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照阿合马的脾气,早把这货给打死了。可看在钱的面子上,阿合马只有一个字:忍!
  现在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遇见了自己的安答,钱也有着落了,还听说有一万只羊等着他们去吃——不,是放牧。阿合马几乎要喜极而泣,一万只羊啊,一天吃一只,这辈子都吃不完。那位程公子口中的守羊山,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阿合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死也要死在守羊山的羊群里。
  大家目标一致,很快就商量出结果,秘境中的兽蛮人无论有没有参与过吕氏的叛乱,只要往后不再与吕氏或者其他势力联系,一律既往不咎。愿意返回塞外的,程宗扬每人给一万钱,十只羊,由向导带领,送回塞外。愿意留下来的,都移往舞阳侯国的首阳山,保证每月不低于三头羊的口粮。
  兽蛮人欢声雷动,随即丢下挖掘工具,兴奋地捉对厮打起来,眼前一片群兽乱舞的景象。
  蔡敬仲双手负在身后,评价道:“还是饿得太轻了。”
  哈米蚩负责带领兽蛮人返回,蔡敬仲也想跟着走。程宗扬叫来青面兽,让他拿铁镣把蔡敬仲锁在身上,“不管吃饭还是拉屎,你们都在一块儿,连睡觉都不许松开!”
  蔡敬仲用扇子顶住下巴,“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做得都对。我是怕你以后走错路,锁起来放心。”
  身后传来一声的轻笑。
  蔡敬仲扭过头,指着吕雉道:“你笑什么!”
  赵合德连忙道:“不是她笑的。对不起,我刚才没忍住。”
  “我教训她,关你什么事?”
  程宗扬在旁边看不过眼,“蔡爷,我记得你前两天还说,这辈子佩服的有三个半人,太后娘娘排名第二。你就这么跟人家说话的?”
  “我要不那么说,她会开口吗?你啊,揣摩人心都不懂。”蔡敬仲道:“娘娘心高气傲,认栽事小,面子事大。打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我为什么说三个半人?一来先把她捧得高高的,二来再拿话钩着她,让她心里直发痒。只要她一开口,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程宗扬瞠目结舌,良久才道:“蔡爷,你又给我上了一课。”
  “好说。先把铁镣解开。”
  “不行。我得把你锁着,好随时向你请教。”
  蔡敬仲对吕雉道:“瞧见了吧,你之所以会输,智谋不济尚在其次,要紧的是脸皮不够厚。你说你脸皮要是再厚一点,还会输得这么惨吗?”
  吕雉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言,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叛变的死太监,最后展颜一笑,“公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蔡敬仲还要再说,忽然整个人凭空消失。
  “你做甚!”
  青面兽瓮声瓮气地说道:“吾要撒尿!”
  蔡敬仲绑在体型巨硕的青面兽身上,就跟青面兽揣了个红包一样,一阵风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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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青铜大门前,一条雪白的小狗摇着绒球一样的短尾巴,来回打着转。
  小紫坐在阶前,笑吟吟逗着雪雪。
  闻清语站在她身前十余步的位置,身后跟着一群巫宗门人。
  “紫姑娘,大家约好平分,你这么拦着路,不太合适吧。”
  “仇雍还说你们都出来了。是那个傻瓜自作聪明来骗我呢,还是你们连他也一块儿骗了?”
  “仇尊者是敝宗元老,地位尚在仙姬之上。谁敢骗他?他又何必去骗谁?想必是紫姑娘误会了。”
  阮香琳道:“好个伶牙利齿的婆娘,居然推到紫妈妈头上。”
  闻清语轻笑道:“这不是临安李镖头的夫人吗?你身为人妻,私下却给人当了妾侍。想必夫人女红不错,做的好一手绿帽子。”
  忽然一道火光箭矢般射来,闻清语急忙闪身后退,那道火光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
  卓云君抬起右手,白玉般的纤指间,一道凤羽般的火焰盘旋不定。
  “诸位身负修为,何必逞口舌之利?不如动手好了。”
  “果然是做了我们黑魔海的奴婢,连道门的清静无为都不讲了。昔时守身如玉,如今任由采撷,不知此间滋味可好?”
  “哟,说得好像你没被男人干过似的。”蛇夫人道:“难道你在床上,还得让你男人供着你,把你顶在头顶上干啊?”
  蛇奴荤素不忌,闻清语终于招架不住,“紫姑娘,你到底开不开门?”
  “要等程头儿哦。”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暗处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露出一眼睛,“怎么还不动手?”
  “说和了?”
  “这地方不能多待,咱们走。”
  两人悄悄退开,钻进一个圆形的洞穴内。他们小心抬起铁制的井盖,盖住洞口,然后沿着长长的水泥管道一路疾奔。
  两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正是勾结成光,试图控制刘建的广源行执事,庞白鹄。
  “这回的差事算是办砸了。十六少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呢。”庞白鹄满脸青肿,跑路还撇着腿,显然身上伤的不轻。
  “这也怨不得你,都是刘建那竖子,狗肉上不了席面。”
  “龙宸那帮家伙不靠谱,黑魔海那伙人更黑,说翻脸就翻脸。”
  “这也是没想到。原以为吕家那窝草包好收拾,谁能料到区区一个吕巨君,会那么棘手?左武军、兽蛮人、董卓的凉州军……要不是金蜜镝那老狗玩命,吕家真不一定会输。说来刘骜结了多少仇家啊,个个都巴不得他死。”
  “他得罪了多少人?不说别的,就说咱们吧。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是公平信誉。汉国朝廷天天这么折腾我们做生意的,谁他妈受得了?说课税就课税,说关门就关门,当官不要商贾出身,轮到打仗却让我们做生意的上阵,还他妈跟一帮贼配囚编成一军。我们就做个生意,犯什么天条了?就当犯人处置?”
  “行了老庞,别发牢骚了。你比我强多了,好歹十六少没事。陶家的五少爷这次也入宫了,到现在还没有音信。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活不了。”
  “你运气也够背的,陶五爷眼下可正得宠呢。他老子不争气,原想着他们这一支要败,谁知道陶老爷子隔了一辈,指名让他进钱庄打理生意。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陶五爷是个有福气的,多半没事。”
  “这次城里大乱,别人都往外跑,我在路上找了个人,冒用文书混到城里,就想着万一陶五爷出事,我干脆死城里算了,也免得连累家人……”
  两人想到前途,都忧心忡忡,没了说话的兴致,只闷着头赶路。
  “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拐角处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两人齐齐停住脚步,随即藏起身形。
  “贼不走空!来都来了,好歹不捞点儿啊?我又不去挖姓殇的祖坟,就捡个仨瓜俩枣的,他还能跟我来真的?我说善儿啊,咱们不是去长安的吗?你非要绕到洛都干啥呢?”
  “散心。”
  “有心事啊?”
  “没心事。”
  “反正这会儿没旁人,咱俩唠会儿嗑。”
  “没心情。”
  已死老僧一脸的痛不欲生,“你小时候可喜欢跟我唠嗑了,喂个糖豆能唠一宿,咋越大越不可爱了呢?”
  静善恼道:“我都不是吃糖豆的小娃娃了。”
  “那你想吃啥?我给你找去!吃肉也行啊,咱们背着佛祖偷偷吃,吃完再持戒。”
  静善喝道:“谁!”
  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甬道中,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武士服,长发挽起,扎着英雄结,英气逼人。
  “我姓云,你们是?”
  “贫尼静善。”
  云丹琉仔细看了她一眼,“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可能!”已死老僧道:“我们跟你云大小姐从来没打过照面。”
  云丹琉奇道:“你认得我?”
  “这不刚认识吗?你说姓云。大小姐嘛。”
  云丹琉道:“告辞了。”
  “萍水相逢也是有缘,给点儿钱吧。”
  云丹琉一手按住刀柄,“我要是不给呢?”
  “哈哈哈哈!”已死老僧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匪气十足地大笑起来,“那我就只好下手抢啦!”
  笑声未落,他压低声音对静善道:“云家有钱的很。一会儿我制住她,你摸摸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全弄走。出去我就给你买肉吃。”
  静善道:“告辞了。”转身就走。
  “乖徒儿,你别走啊!”已死老僧慌忙追上去,“偶尔劫个道散散心嘛,佛祖都不会怪罪的。”
  云丹琉松开紧握的刀柄,微微舒了口气。那个老和尚修为怪异,自己也看不出深浅,但带给自己的压力极为恐怖。一旦交手,自己连脱身的把握都没有。
  她刚要转身,却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自己拦在中间。左边一个,是自己交过手的庞白鹄。右边那个自己也认识。
  “你是晴州会馆的管事,杜奕?”
  那个瘦点的赔笑道:“大小姐好记性,连我这种小人物都能记住。”
  “你们也想硬抢?”
  “不敢不敢,”杜奕点头哈腰地说道:“小的只是想请大小姐赏个面子,一起去拜会程少主。”
  云丹琉轻蔑地笑了一声,“绑架吗?”
  杜奕一脸尴尬,还没来得及开口,庞白鹄已经“扑嗵”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说道:“我们哪儿敢啊。小的是大小姐的手下败将,真不敢与大小姐为敌啊。只求大小姐可怜可怜我们,给我们一条生路。”
  “你们两头堵,是想上来动手的吧?”
  “不是不是。”杜奕连连摆手,“我们差事办砸了,回去也得死。这会儿也是逼急了,想巴结上大小姐,好跟程少主说和说和。”
  “你们要说和,直接去找他啊。跟我说什么?”
  杜奕说着也跪了下来,“哎哟,那位程少主还能不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别怪我多嘴,程少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绝对是又敬又爱,那心思全都写在脸上!要我说,只有程少主这种不世出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大小姐这样的绝世佳人。程少主英雄了得,也只有大小姐这样了不得的人物才配得上。”
  杜奕做的迎来送往的营生,全靠捧人吃饭,这会儿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玩命地拍马,嘴里各种马屁滚滚而出,几乎能吐出花来。
  云丹琉本来严阵以待,不一会儿被他说得脸都红了,顿足道:“别说了!”
  杜奕赶紧闭嘴,像条丧家犬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云丹琉看着庞白鹄道:“你在宫里是怎么说的?”
  庞白鹄“啪”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混蛋!我该死!”
  庞白鹄一边说一边狂抽自己,他也真下得去手,只抽了三四个耳光,就吐出一颗牙来,一张肥脸更是肿得不能看了。
  杜奕倒听吩咐,不敢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好吧,我可以替你们说,但他答不答应,我可管不着。”
  两人都哭了起来,“大小姐,你就是我们的活菩萨啊……”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云大小姐,你不会那么傻吧?他们说几句软话,你就信了?”
  庞白鹄跳起来,“谁!”
  齐羽仙从黑暗中走出,“真巧,在这里遇上大小姐。”
  云丹琉道:“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也来了?”
  “在宫里气闷,出来散散心。”齐羽仙道:“两位执事,多日不见。”
  杜奕道:“齐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没得罪过你吧?”
  “是吧?我都不太记得了呢。”齐羽仙一边说一边抽出弯刀。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慢慢向后退去。
  齐羽仙举刀指着他,“你们在宫里突然翻脸,暗算仙姬,这就想走?”
  杜奕道:“老庞,怎么回事?”
  庞白鹄啐了口血沫,“齐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仙姬独占永安宫,开启秘境的时候可没跟我们打招呼吧。要说翻脸,也是你们先翻的脸。”
  “秘境归我们圣教,本来就是说好的。倒是你们背着仙姬,私下勾结圣教的姬奴,敢问操的什么心思?”
  “你们把印玺全都卷走了,宫里只留了个空壳,还说只图秘境?”
  “那些印玺是开启秘境所用。”
  “当初可没听你们说过。”
  “事关机密,恕难奉告。”
  “两位!两位!”杜奕见两人越说越僵,赶紧打圆场道:“我听着大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儿有什么误会?”云丹琉嘲讽道:“说到底两边都没操好心,一有机会就互下黑手,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齐羽仙叹道:“鹬蚌相争,倒让程少主这渔翁得利。云大小姐,何必讥刺我等呢?”
  齐羽仙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将云丹琉围在中间。
  齐羽仙终于站定,她微微一笑,刚要开口,云丹琉忽然动了,她飞身跃起,整个身体几乎横过来,两条长腿一前一后,旋风般横扫过来,正中庞白鹄颈侧。
  庞白鹄猝不及防,被云丹琉雷霆一击,一个筋斗栽倒在地。
  齐羽仙弯刀犹如一道流光,直劈云丹琉后腰。另一边的杜奕却往后跳开,高声叫道:“诸位!诸位!且莫动手啊!”
  云丹琉扬声道:“今日暂别,后会有期。”
  齐羽仙心下恼怒,催动真气,全力追击,谁知刚追出两步,眼前青光暴起,却是云丹琉去而复返,回马一刀劈向齐羽仙头顶。那柄青龙偃月带着一股狂飙席卷而来,齐羽仙仓促变招,双刀相交,只觉手腕剧震,弯刀几乎脱手,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云丹琉一刀劈退齐羽仙,这才施施然退走。
  庞白鹄捂着脖子爬起来,与齐羽仙面面相觑。
  杜奕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一边说道:“各位,我是给陶五爷干活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齐羽仙道:“杜执事,你已然卷入此事,还想着能脱身吗?”
  杜奕不是那么好哄的,当即道:“我怎么听不懂呢?要不咱们明白说话?”
  “想听明白?好啊。”齐羽仙道:“帛十六出钱,怂恿吕冀弑君,暗中又资助刘建,试图两头押宝。可他心思太大,明知道刘建是我们的禁脔,偏又想着甩开我们,独占便宜。结果不出仙姬所料,果然是玩砸了。眼看着鸡飞蛋打,庞执事坐不住了,拼了命也要把你们拖下水。”
  杜奕寒声道:“陶五爷不在秘境?”
  “你说呢?”
  杜奕脸色铁青,“老庞,你这回可把我坑苦了。”
  庞白鹄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咱们几方人心不齐,让长秋宫得位也不冤。可我真没坑你的心思,我就想着借五爷的虎皮一用,找个机会给程少主磕头认错,保自家一条狗命。”
  齐羽仙冷笑道:“这会儿还舌灿莲花?”
  庞白鹄恼道:“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仙子还要我怎么着?”
  “刘建身死,我们巫宗这回可是亏大了。庞执事不准备给些补偿吗?”
  庞白鹄脸上的肥肉抖了几下,咬牙道:“想要什么,划出道来!”
  “广源行在汉国生意。”
  庞白鹄气极而笑,“你知道广源行在汉国有多少生意吗?就不怕撑死?”
  “我敢张这个口,就不怕你生意有多大。”
  庞白鹄摇头道:“那我还是死吧。来,杀了我,把我的脑袋给十六少送去。就说我姓庞的无能,罪该万死。”
  “你的命可值不了几个钱。”齐羽仙道:“全拿不行的话,起码得一半。”
  “一半也不成。”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广源行的产业连同谋逆的证据送上去,想必汉国官府很乐意收缴这批逆产。”
  “你!”庞白鹄刚要动怒,却泄了气,哭丧着脸道:“我做不了这个主。”
  “你就把原话传给十六少好了。”齐羽仙淡淡道:“想跟仙姬翻脸,就该先有舍财的觉悟。”
  杜奕道:“这边没什么事,我先走一步。”
  “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动手的可也有陶五爷。”
  “我就一传话的,你别为难我。要什么,我转告给五爷。”
  “钱庄。”
  眼看杜奕变了脸色,齐羽仙挑起唇角,“陶五肯定不会给。”
  “你知道就好。”
  “那我们借笔头寸好了。具体数额,回头有人去跟五爷商量。”
  杜奕还在思量,庞白鹄道:“若是我答应你,程少主那边再张口呢?”
  “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吗?”
  “齐仙子莫说笑。我们出了这笔钱,你们可得负责把事给平了。”
  “你们只要不自作主张,我们自有法子。”
  庞白鹄一咬牙,“成!”
  “一言为定。”齐羽仙说着抬起手。
  庞白鹄抬手与她击了一掌,随即一声惨叫,却是被她生生拧断一根手指。
  齐羽仙笑道:“先收些利息。”说着飘然而去。
  庞白鹄握着断指,一张肥脸满是冷汗。他喘息半晌,然后又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杜奕动了动嘴,最后也是一声长叹。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41

第七章、名花倾人
  程宗扬不知道剑玉姬与晴州商会已经重新携手,他把秘境内的兽蛮人集合起来,兽蛮武士由阿合马带领,外面由敖润与冯源接应,负责安置。其余的兽蛮奴仆则由哈米蚩带领,暂时仍留在秘境。这些兽蛮奴仆都是上好的劳力,一旦岳鹏举改造过的铜门无法开启,说不得还要用蛮力挖开。
  可队伍集结起来之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青面兽的踪影。十个兽蛮人有十一个都是实心眼,自己交待过不让解开,老兽就是打死也会拖着蔡爷不撒手,可他这泡尿也撒得太久了吧?
  蔡爷没了影子,阿合马比程宗扬还急,一顿木杖,“吾去找!”
  阿合马带了几名精壮的兽蛮武士,分头寻找。程宗扬有心不去理会,可没来由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也去!”
  合德不便行走,留下来由哈米蚩照看。程宗扬叫上吕雉随行,免得她趁自己不在,搞出什么事来。
  兽蛮人所在的区域是一片荒丘,翻过一个斜坡,前面是一片山林。程宗扬心下嘀咕,以老兽的羞耻度,撒泡尿总不至于还要钻到林子里吧?
  “老兽!”程宗扬双手拢到嘴边,放开喉咙喊了几声,结果半晌也没有听见回音。
  程宗扬一边叫一边四处张望,看到身后的吕雉,不禁一阵火大。自己嗓子都快喊出血来了,她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你也叫!”
  “嗓子坏了,叫不出来。”
  “骗鬼啊。什么时候嗓子坏了?”
  吕雉淡然道:“给主人品箫的时候,喉咙肿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好笑,“哎呦娘娘,你也太娇贵了吧?用用你的嘴巴,就把你的嗓子给干肿了?说得好像你没给人口过似的。”
  “没有。”
  “这么荣幸?娘娘的第一次居然给我了?”程宗扬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还是处女得了。把石头拿好!”
  吕雉还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程宗扬开始只是不想把留着岳鸟人手迹的石头平白扔了,后来发现让吕雉拿块石头效果出奇地好,一来增加负重,消耗她的体力,二来拖慢她的速度,三来正好占住她两只手,差不多等于给她戴了副镣铐。
  条石又不能拿来当武器,即使她想扔过来砸死自己,这么大一块石头,自己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
  程宗扬耳朵忽然一动,听到山林中传来一声大喝。
  那声音相距甚远,但听起来极为耳熟,居然是吴三桂。程宗扬立即噤声,拔出那柄剧孟送给他的长刀,循声往林中掠去。
  林内一片狼藉,吴三桂手持长矛,与一名八条手臂的老僧激斗正酣。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打得吴三桂步步后退。刚刚胖出两圈的高智商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唯恐被两人交手的劲气带到,横尸当场。不过他也没闲着,虽然躲得不敢露头,但嘴上功夫没丢下,可着劲儿的叫骂。各种污言秽语,都快翻出花来了,让已死老僧满门妻女,上溯祖宗八代都倒了血霉。
  吴三桂叫道:“老和尚!咱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
  已死老僧道:“你把后面那厮交出来!咱们了事!”
  “这是我们商行的杂役,不知哪里得罪尊驾?”
  “我呸!还杂役,临安的花花太岁,谁不认识?肥羊啊!”已死老僧腾出一只手,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怪笑道:“快快把他交出来!老衲好去找太尉化些钱铢,哈哈哈哈!”
  “八臂老秃?”程宗扬叫道:“你怎么跑这儿了!”
  “老衲铁鞋踏破山河!你管我在哪儿呢?哎哟,这不是程贤弟吗?”已死老僧匪气十足地大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缘份啊!”
  笑了两声,已死老僧忽然拧起眉头,“不对!不对!”他往后跳开,八条手臂一起抱着光头一通乱摸,眼中露出浓浓的狐疑,半晌才恍然叫道:“哎妈!善儿是来找你的?我的乖徒儿啊,你是不是看中他了!”
  静善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
  “找我?”程宗扬莫名其妙,“什么事?”
  静善厉声道:“谁找你了!我只是路过!”
  程宗扬满脸不信,从哪儿走能路过秘境?
  静善拿出一封信柬,往地上一掷,“智深师兄给你的。”转身就走。
  程宗扬怔了一下,智深?鲁智深?他抄起信柬,急忙追上去,“等等!”
  “师傅!把他赶开!”
  已死老僧横身拦住,恶狠狠道:“干哈呢!我徒儿是你能追的吗?要追也是我徒儿追你!知道不!”
  静善气道:“你闭嘴!”
  程宗扬道:“鲁大师不是在沐羽城吗?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你说那个黑秃啊。他被大孚灵鹫寺的贼秃追杀,老衲跟乖徒儿路过,帮他把那些贼秃打跑了。”说着已死老僧摊开一只手。
  “干什么?”
  已死老僧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问啥地方吗?给钱啊。”
  这帮穷鬼!程宗扬拿出钱囊,直接丢了过去。
  已死老僧八臂齐出,一只手接住钱囊,一只手解开带子,一只手伸进去抓住钱铢,剩下五只手摊成一排,飞快地把钱铢分开,数了一遍。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哎呦,兄弟,你还挺有钱啊,哈哈哈哈。”
  “在哪儿遇到的?”
  已死老僧乐呵呵道:“信上写着呢。”
  程宗扬险些吐出一口血,赶紧拆开书信。看到信上说他们绕道沐羽城,避开大孚灵鹫寺的追杀,已经到了江州,由小侯爷亲自出面安顿下来,程宗扬先放下一半心。再往后看,却是林冲伤势未愈,留在江州休养,鲁智深独自赶往临安,准备接嫂夫人前往江州与林冲相聚,结果途中又遇到大孚灵鹫寺的僧人。鲁智深不愿对他们下重手,一路缠斗之下,又往北绕到丹阳,结果遇到被大孚灵鹫视为异端的静善师徒,双方联手,击退追兵,才得以脱身。
  丹阳有程氏商会的店铺,鲁智深打尖时听说程宗扬到了洛都,他南下临安,无法见面,正好已死师徒北上,鲁智深便写了封书信,交给静善,目的只是报个平安,也不指望他真能收到。
  看到鲁智深信中说要去接林夫人,程宗扬尴尬之余还有些心慌。虽然阮香凝是黑魔海布在林冲身边的棋子,与林冲并没有夫妻之实,但自己把她收入房中,道义上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为了掩盖此事,他想方设法做了掩饰,可到底纸包不住火,万一走漏风声,自己跟林冲脸上都不好看。
  已死老僧手里有了钱,底气立刻足了许多,凑到静善身边道:“徒儿啊,信也送到了,钱也拿到了,你看咱们是这就走呢,还是再玩一会儿?”
  “走。”
  已死老僧一边走一边嘀咕,“乖徒儿啊,这信是给小程兄弟的,你咋不跟我说呢?”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不认字啊。”
  “那你知道信上有地址?”
  “猜都能猜出来。你以为我跟那小子那么傻呢?”
  高智商从吴三桂背后钻出来,指着两人的背影,跳着脚小声道:“秃驴!算你们跑得快!”
  吴三桂朝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让你不下功夫!”
  高智商叫屈道:“我都很努力了,这不是刚上手开练吗?哈大叔说了,像我这样的武学奇才,估摸着再有半年吧,差不多就能神功大成,揍那老秃驴就跟玩儿一样。”
  “你就往死里吹吧。”
  程宗扬收起书信,“你们进来多久了?”
  “可有一会儿了。”
  “看到青面兽和蔡爷了吗?”
  “没有。”
  “别的人呢?”
  “那就多了。”
  程宗扬一怔,“很多吗?”
  吴三桂道:“有两边的叛军,有宫里的内侍,有趁火打劫的,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像是漏网的死士。”
  “你们怎么遇到这么多?”
  “不知道。他们都在林子里,我们也跟来了。”
  高智商插口道:“还有个穿着大红袈裟的光头。”
  穿袈裟的光头?不会是大孚灵鹫寺的人吧?这帮死和尚,真是阴魂不散!
  程宗扬索性把吕雉叫过来,“大孚灵鹫寺是怎么回事?”
  吕雉道:“沮渠大师一直想在汉国境内兴建佛寺,走了巨君的门路,这次特意遣人来助。”
  “他们来了多少人?”
  “我只知道有一位红衣罗汉,九名金刚徒。暗地里是否还有,非我能知。”
  红衣罗汉?干脆叫红衣主教得了。程宗扬对这个极端天主教化的佛门奇葩毫无好感,还不如叵密那个佛教恐怖组织有人味呢。
  这么多人都在林子里?程宗扬心里有些打鼓。这是要出什么事吧?
  犹疑间,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钻出。
  紧接着,一股浓雾从林中弥漫开来,灰色的雾气翻滚涌动,隐约能看到雾中一些模糊的影子。
  就在雾气扩散开的同时,数道死气突兀出现。程宗扬心知不妙,立刻叫道:“快走!”
  吴三桂一把拖住高智商,迈开大步往林外冲去。程宗扬掠出丈许,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扭头看时,只见吕雉还拿着那块条石,行动略慢,忽然身体一倾,像是不小心绊到什么,接着就被浓雾吞没。
  “你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转身闯入雾中。
  雾气中弥漫着腐肉般恶臭的气味,中人欲呕。程宗扬找到吕雉,叫道:“手伸过来!”
  吕雉勉强伸出手,程宗扬一把拽住,却未能拖动。仔细看时,只见一条暗红色的藤蔓卷住她的腰腿,正将她往雾中拖去。
  程宗扬猛然抬起头,只见一株巨大的花朵出现在浓雾中,花盘高约丈许,直径更是接近两丈,棕红色的花瓣上遍布着凸起的颗粒,中间一个酒坛状的入口,深不见底。
  程宗扬心跳几乎停了一拍,这么大的食人花,从哪儿钻出来的?
  花朵下方,坚如铁质的花萼有灵性一样转动着,忽然间花朵猛地合拢。一头生着獠牙的野猪被藤蔓卷起,送入巨花中央的入口,随即花朵内发出一阵腐蚀的吱吱声,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吕雉脸色发白,她半身被藤蔓卷住,被拖得离开花朵越来越近。那朵巨花吞下猎物,中间的入口再次张开,露出里面遍布着倒钩的花蕊。
  程宗扬长刀挥出,重重斩在藤蔓上。棕色的汁液喷溅出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沾在手背上,如同火烧。
  那条藤蔓极为坚韧,程宗扬一刀竟然没有砍断,他正准备再次出手,一条细藤悄无声息地贴地伸来,卷住他的脚踝。
  程宗扬纵身跃起,与扑来的花朵擦肩而过,一股浓如雨雾的恶臭飘来,程宗扬吸了一丝,头脑就有些发晕。他屏住呼吸,偶然一瞥,看到花朵中间有一只金色的面具。被食人花吞噬的吕家死士已经尸骨无存,只有耐腐蚀的金面具遗留下来。
  程宗扬避开食人花的一扑,挥刀斩断细藤,接着连补两刀,将吕雉腰间的藤蔓劈断。
  那朵食人花示威般翕张着,慢慢向后退去,然后闪电般一收,将树上一条巨蟒吞入口中。巨蟒的长尾在花朵外疯狂地扭动片刻,然后软垂下来。
  吕雉镇定地站起身,手指却在发抖。接着耳边传来一声大骂,“干!”
  程宗扬脸色难看得像踩了狗屎一样。浓雾笼罩的树林间,一朵接一朵食人花从地下钻出,越来越高,在空中摇曳着绽开巨大的花朵。
  从林中四处望去,数不尽的食人花遍地开放,每一个方向都是接连不断的食人花海。无数藤蔓纵横交错,将林间变成一片死亡禁区。短短两个呼吸,程宗扬就感觉到上百道死气散逸出来,显然那些食人花正在大肆吞食林间栖居的鸟兽。
  单是一株食人花的藤蔓就让自己大费周章,这要一株一株杀过去,恐怕走不到一半,自己就会变成食人花的肥料。可留在原地,吞食完巨蟒的食人花随时都可能再攻过来。硬闯是找死,留在原地是等死,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吕雉忽然道:“抱住我!”说着吕雉背后蓦然伸出两支黑色的羽翼,微微一振,身体便即悬空。
  程宗扬一拍额头,差点儿忘了这娘儿们是羽族,“算你还有点良心。”
  吕雉冷冷道:“没有你的刀,我们都得死!”
  程宗扬一把搂住她的腰身,“能带动吗?别飞一半还要我来背你。”
  吕雉振翅飞起,程宗扬看准一条横空的藤蔓,正要挥刀斩开。谁知吕雉忽然往下一折,贴着地面掠过,然后再次飞起。
  空中突然变向,程宗扬险些被甩下来,等看清她是将那块掉落的白石捡了起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记,“飞稳些!”
  吕雉身体微微一僵,然后扶摇直上,笔直飞过林梢。
  程宗扬低头看去,只见身下灰雾滚滚,整个山林都被食人花占据,最大的一朵几乎与林梢平齐,花朵开合时,浓雾都被搅起漩涡,连空中的飞鸟躲闪不及,都被食人花吸入口中。林中不时传来惨叫,显然停留在林中的侵入者正逐一被食人花吞噬。
  吕雉远远避开漩涡,一边升高,一边往山林边缘飞去。身在空中,程宗扬才发现眼前的秘境极为诡异,周围的群山呈现出弧状的弯曲,整个大地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底部则是通往陵墓所在的巨型隧道。
  程宗扬忽然叫道:“左边!”
  林中生灵绝迹,但在林地另外一端的边缘,还有人类活动的踪迹。那人身材干瘦,乌衣垂冠,正是老太监曹季兴。与他交手的,则是一个身着大红袈裟的魁梧僧人。
  那和尚手持禅杖,舞得虎虎生风,可怎么也闯不过曹季兴的一双肉掌。曹季兴稳稳占着上风,却不急不燥,只在浓雾边缘来回游走,身影鬼魅般时隐时现,把对手死死拖在雾中。
  灰雾本身带有毒性,那名僧人左冲右突,无法脱身,被雾气不断侵蚀,一张脸都几乎成了死灰色。
  随着雾气的波动,能看到林间零乱掉落的兵刃和破碎的甲衣,还有两株被砍倒的食人花,巨大的花盘已经开始腐烂,与几具残缺的肢体混杂在一起,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做噩梦。
  那僧人连攻数招,都被曹季兴挡下,终于支持不住,身体一晃,露出破绽。
  曹季兴身形一闪,掠入雾中,手掌像虚影般穿过禅杖,在他胸前一按,随即往后跃开。
  红衣僧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无力挪动。他两手扶着禅杖,慢慢坐下,长叹道:“无知的人啊,愿佛祖赐福予你。”说着,抬手在胸口画了个“卐”字符,脸上露出解脱般的欣然,然后脖颈软垂下来,再无声息。
  一株食人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探过来,花朵张开,将僧人一口吞下。
  曹季兴身形有一晃,避开食人花的吞食区域,一边抬起头,朝程宗扬打了个招呼,一边叫道:“询哥儿,收了神通吧。”
  朱老头的声音从一株古柏后面传来,“别吵吵!”
  天知道死老头做了什么手脚,灰色的雾气飘到树旁,就像遇到一道无形的屏障,被阻隔开来。
  不等吕雉落地,程宗扬便飞身跃下,“老头儿,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也太缺……”话未说完,他失声叫道:“云丫头!”
  云丹琉席地而坐,那柄形影不离的青龙偃月插在地上,她双目紧闭,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放在胸口,脸上满是泪水。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云丹琉流泪,简直比看到她受伤还要吃惊,“怎么回事?”
  朱老头一掌贴在云丹琉背后,正帮她推血过宫,“云丫头不小心被那帮和尚打伤。伤势我帮她压下来了。先别啰嗦,等她吐出这口血就好了。”
  片刻后,云丹琉吐出一口鲜血,睁开眼睛。
  程宗扬一阵心痛,蹲下来道:“出了什么事?”
  云丹琉摊开紧握的手掌,将一枚玉佩放在他手中,然后搂住他,伏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云丹琉从未有这种软弱的时候,何况这会儿还当着旁人的面。程宗扬一边呵哄,一边抬起手,那枚玉佩少了半片,似乎沾过血,形成一大片血沁,中间一个残缺的“云”字依稀可见。
  朱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是传峰的随身玉佩。当年我跟传峰颇为相投,不曾想他会葬身此处。”
  云传峰?云苍峰的兄长,云丹琉的父亲?程宗扬脑中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他不是行商途中遇刺的吗?”
  朱老头摇了摇头,“多半是外间的说法。”
  这也很有可能,云家的当家大哥死在汉国帝王的秘境之中,莫说云家未必知晓详情,就是知道也不敢往外说。
  程宗扬仔细看了看玉佩,缺口整整齐齐,像是被利刃切开,但边缘有几道极深的划痕。
  他摸了摸划痕,“这是……锯齿?”
  曹季兴道:“锯齿刀。”
  孟老大特训的时候,曾经给自己恶补过各种武技常识,锯齿刀在兵器中属于凶物,由于伤口的特殊性,一旦中刀,便是九死一生。但锯齿刀难学难练,对敌时也不比平刃武器占优势,反而由于刀锋的锯齿,很容易被一些勾锁类的武器克制,属于难练易破的鸡肋兵器,极少有人使用。
  云传峰的随身玉佩出现在秘境中,其间的原委耐人寻味。程宗扬搂住云丹琉的香肩,低声道:“可找到骸骨?”
  云丹琉抽泣着摇了摇头。
  秘境内除了食人花,还有各种食腐的兽类。即使没有人刻意破坏,尸体也很难保存。看情形,云传峰如果死在此地,多半是尸骨难寻。云丫头幼年失怙,乍然见到父亲的随身玉佩,难怪会这么伤心。
  程宗扬搂着云丹琉呵哄半晌,心底的疑云却难以驱散。自己听云苍峰说过,云传峰一直为恢复家业奔走,最后不知得罪了哪里的仇家,导致了云氏几被灭门的惨剧。以云家的财力和遍及六朝的商铺,时隔多年,却连仇家是谁都打听不出来。这仇家隐藏得也太深了。更蹊跷的是,那位仇家一次出手,未竟全功就销声匿迹,似乎对云家余下的人再没有半点兴趣,又不像是专门为了杀人灭口。
  如今突然发现云传峰的玉佩,程宗扬禁不住生出一种极端不妙的联想。如果云传峰的死与某个仇家满地的鸟人有关,而那个人在云传峰死后不久便告失踪,因此未能对云家其他人继续下手,也许就能解释得通了。可这样的话,云如瑶、云丹琉还怎么与月霜、小紫相处?
  不对!程宗扬忽然想到,如瑶的寒毒与被凶手打伤,而月霜的寒毒与如瑶十分相似,也许行凶者是同一个人。若是如此,云家很可能是不小心卷入岳鸟人的风波中,结果受了仇家遍天下的岳鸟人连累,才遭此惨祸。
  往事扑朔迷离,想揭开谜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程宗扬对云丹琉道:“既然找到玉佩,想必还有别的线索。这地方太危险,我们先跟大家会合,再回来细查。”
  云丹琉在他肩头擦干泪水,然后抬起头,脸上已经收起哀戚之色,流露出坚毅的神情,一字一字说道:“我要找到这个人。”
  “我们一起找。只要他还活着,总能找到他。”
  云丹琉传送时与众人失散,本来准备前往帝陵与众人会合,但遇到齐羽仙和庞白鹄等人挡路,无意中来到山林间,却意外发现父亲的随身玉佩。
  心神激荡之下,云丹琉一时失去提防,被几名逃亡的死士偷袭得手。她成功反杀一名死士,却不料逃到林中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残存的死士,还有刘建和吕氏的叛军,宫里的内侍,最后又引出几名僧人。力战之下,伤势越来越重,若非遇到朱老头和曹季兴,只怕就要饮恨。
  听了云丹琉的经历,程宗扬却感觉有点不对。
  “老头儿,这些食人花是你弄出来的?”
  朱老头道:“赶巧了,这些花原本生在地下,好几年才开一次。谁知道今儿个能碰上呢?”
  “你没做手脚?”
  朱老头干笑道:“我就用了点毒,好让它们早点开。这会儿也该收了。”
  话音刚落,那些巨大的花朵蓦然收拢,逐一钻回地下,重新蛰伏起来。
  林中雾气渐渐消散,所有的尸骨都已经被食人花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地被毒雾侵蚀过,斑驳不堪的兵器。
  程宗扬道:“这些人也是你引来的吧?”
  曹季兴赔笑道:“询哥儿只是想省点事,真没想到大小姐也在。这不,我们紧赶慢赶,把人给救下了。”
  说着,曹季兴满面堆笑地向吕雉施了一礼,“娘娘,您吉祥。”
  吕雉转过头,不去理他。
  朱老头却皱起眉,“你们把陵墓给挖了?”
  程宗扬愕然道:“没有吧?”
  朱老头抬了抬下巴,“那不是陵门上的石头吗?”
  程宗扬看着吕雉手中那块白色的条石,“这块?”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04:03:51

第八章、容颜易改
  帝陵门外,随着齐羽仙到场,又有一些黑魔海属下分别赶来,数十号人聚在陵墓大门前,越发人多势众。
  小紫一方只有四人,还不及对方一成,怎么看怎么势单力孤。
  闻清语和齐羽仙还能耐住性子等候,一些新出现的面孔已经开始骚动,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沉默如岩石一般,不言不语。
  那名穿着黑衣的女忍出现在闻清语身后,对那几名吵闹的门人视而不见。
  闻清语道:“手下人没规矩,让上忍见笑了。”
  “他们是尊者的人?”
  闻清语略显错愕。
  女忍道:“我不懂你们的事。但我又不是傻瓜。”
  齐羽仙轻笑道:“不知换作上忍,该如何处置?”
  女忍指了指场中最不安分的一个,“把他的脑袋砍了。”
  “杀人立威吗?好主意。”齐羽仙叹道:“可惜仙姬吩咐过,不好乱杀自家人。”
  “还要等多久?”
  闻清语与齐羽仙对视一眼,各自无奈。
  幸好没有等太久,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正主终于出面,闻清语如释重负,但接着她脸色就变了。这脚步声,未免太多了些。
  程宗扬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是十个八个。他前面有吴三桂开路,左手云丹琉,右手赵合德,曹季兴、吕雉、高智商在旁随侍,还有个朱老头拢着手跟在屁股后面。再往后是哈米蚩带着的两百多号兽蛮人,个个如狼似虎,把巫宗人马的气熄全压了下去。
  刚才还在吵闹的几个人顿时噤声。闻清语和齐羽仙瞠目结舌,她们不惜放弃汉国政权,就是为了集中人手,在秘境力压对方一头。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少主会带了这么多人——简直是一支军队……
  两天之前,这位程少主还在宫里与兽蛮人打生打死,斗得你死我活。谁知一眨眼,那些兽蛮人就成他的拥趸。这位程少主的交际手段也太邪性了吧?
  程宗扬大摇大摆从人群中间穿过,把云丹琉和赵合德送到小紫身边,然后转过身,不客气地说道:“小剑呢?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见人影?再迟到可就没她的份了。”
  齐羽仙收起惊疑之色,沉声道:“秘境开启,仙姬自会现身。”
  “哎?这不是我的奴婢吗?你怎么也跑来了?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连天子都见不着,何苦再留在宫里?程少主,你说是吧?”
  发现定陶王身边有黑魔海的御姬奴,程宗扬就立刻把齐羽仙隔离开,免得她的魔爪再伸到天子身上。齐羽仙被扔在偏殿,形同高墙圈禁,眼看程宗扬心生戒意,知道自己无可施为,等腿上伤势稍愈便即离开。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也就占些口头便宜而已。
  程宗扬指着她身后那些人,“这些都是你们巫宗的后起之秀?九御呢?来了几个?估计都快死完了吧。”
  闻清语道:“不劳阁下费心。”
  程宗扬看了一圈,“西门狗贼呢?开启秘境需要血祭,我看他的臭血就挺合适,先把他祭了吧。”
  “西门公子受伤北返,不在此地。”
  “噢,你们老巢在北边啊。”
  此言一出,闻清语不由神情微变。
  程宗扬哂道:“你摆这脸色给谁看呢?紫丫头入了门墙,你们老巢难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闻清语道:“程少主教训的是。”她果断不再纠缠,“眼下人已到齐,有劳少主。”
  剑玉姬和西门狗贼都不在,欺负这些人真没什么成就感。程宗扬懒得再找茬挑衅,摆手道:“蛇奴。”
  蛇夫人闻声上前,拿出一只五彩绶带的革囊,里面正是那枚“皇后之宝”。
  闻清语面如止水,示意属下取出传国玉玺。
  双方各执一玺,放入凹槽。片刻后,两旁的长明灯同时光焰大作,与前次开启时一般无二,只是少了作为引子的鲜血,光焰有些飘忽不定。
  程宗扬看了看朱老头,用口型道:“我真开了啊。”
  “开吧,开吧。”朱老头倒没有太纠结,“我得瞧瞧岳贼把里面祸害成什么样了。”
  程宗扬卷起袖子,“雉奴。”
  吕雉拿着那块白色的条石,走上前来。
  小紫一手支着下巴,星眸闪闪发亮,看到此处不由笑了起来,“程头儿,你真找到开启的法子了。”
  程宗扬拍了拍那块条石,“赌一把。”
  齐羽仙一眼瞥见石上的“不许小便”,不禁失笑,“程少主这块石头,不会是从茅厕里拿来的吧?”
  “让你说着了。再多嘴,一会儿就喂你吃下去。”
  程宗扬托起条石,纵身而起,掠到铜门侧面那行“非刘氏子孙,擅入者死”
  的字迹旁,“叮”的一声,将长刀刺进石隙,双脚踏在刀上,稳住身形。他在墙上摩挲片刻,然后屈指叩了叩岳鹏举留下的那处画押。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举动。兽蛮人的倒戈使闻清语和齐羽仙方寸大乱,这会儿既担心他打不开秘境,自己与魔尊失之交臂。又担心他成功开启秘境,仗着人多将魔尊强行抢走。
  万众瞩目之下,程宗扬抬起手掌,按住那块刻着岳帅画押的石头,然后往外一引。整块石头轻易就被抽出,在墙上留下一个方形的空洞。
  “接住!”程宗扬将抽出的条石抛了下来。
  卓云君长袖一卷,稳稳接住。
  程宗扬把那块白色的条石放入空洞,往里推去。白石的大小形状与空洞完全一致,等推到尽头,整块石头与墙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原本的画押也被一张笑脸代替。
  闻清语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唯恐大门突然洞开,自己仓促间来不及反应,被对方抢了先机。
  可等了片刻,青铜大门毫无反应。
  闻清语心头一动,视线停留在小紫身上,浅浅笑道:“好一个鸠占鹊巢。难怪用刘氏血脉无法开启,原来早已被人用了掉包计。想必帝陵秘境,只有武穆王的血脉才能开启了。”
  朱老头脸色阴沉像能拧出水来一样。血脉事大,岳鸟人要是搞出这勾当,不亚于刨了自家的祖坟。
  除了岳鸟人,这世上恐怕再没有谁能单靠一张脸,就让朱老头气急败坏的。
  可岳鸟人就长这模样?
  程宗扬回过头,只见小紫一双美目宛如寒星,正专注地看着那张面孔,神情间看不出是喜是悲。
  “咣”的一声,已经完全开启的青铜门停住转动,光焰也随之消失。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岳鸟人这回没再玩什么幺蛾子,起码门是开了。
  开启的大门内一片漆黑,仿佛里面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渊。程宗扬看了片刻,居然有种失重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门内。
  “好一个偷天换日。”剑玉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喟然叹道:“不料武穆王有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便将帝陵据为己有。”
  程宗扬恼道:“你个贱人!少来挑拨!”
  “还用挑拨吗?”剑玉姬望着朱老头,微微一笑,“殇侯身为前辈,还请先行一步。”
  朱老头冷哼一声,当先踏入大门。
  曹季兴紧跟着要进,却被仇雍侧身挡住,“说好的平分,你们想独占?”
  小紫道:“这回可是我们开启的,你们的五成已经没有啦。”
  剑玉姬道:“各分五成,你们先挑。”
  “轮流进的话,我们太吃亏了,说不定会被你们打呢。”
  齐羽仙忍不住道:“你们人多好不好?”
  小紫笑吟吟道:“还不够多。”
  齐羽仙还要理论,剑玉姬按住她,无奈地说道:“殇侯已经进去了,姑娘何必再拖延呢?”
  小紫笑道:“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让他把好东西全都打包拿走。”
  “两边一起进,限十人以内。”剑玉姬道:“想来殇侯也不愿意有太多外人唐突祖陵吧?”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人家听你的。”
  程宗扬道:“就十个人。”
  剑玉姬抬手示意,“仇尊者,你先请。”
  仇雍也明白过来,当下不再多话,飞身掠入门内。
  接下来剑玉姬与小紫一人一边,同时入内,然后是齐羽仙与程宗扬。
  蔡敬仲到底没有找到,程宗扬担心外面没有强力人物坐镇,将曹季兴放在最后。剑玉姬显然也是一般心思,将闻清语留在了后面。
  跨进大门,浓重的黑暗如有实质,像潮水一样将自己吞没。忽然一股阴冷的寒意透体而过,仿佛穿过一道无形的冰墙,程宗扬激零零打了个冷战,接着眼前出现一片亮光。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头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夜空中缓缓旋转。
  星光下方是一条笔直的御道,两旁各列着一队军阵。那些军士身材高大,衣甲鲜明,手中握着锋利的长戈,整齐如林,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正蓄势待发,又似乎在往前迈步。
  程宗扬心里暗骂,干!陪葬的俑人,要不要搞得这么逼真?
  御道尽头是一条台阶,台阶用深黑色的玄武岩砌成,四周围着纯白的栏杆,这两种颜色本来互相冲突,可在此处却极为和谐,深邃而又幽远。台阶上方矗立着一尊金灿灿的雕像。朱老头、仇雍、剑玉姬等人此时都立在阶前,仰首眺望。
  这就是剑玉姬等人念念不忘的魔尊?这么大的家伙,岳鸟人怎么把它抢走搬来的?程宗扬往上看去,只见雕像头上戴着一顶帝王的冕旈,却是一位帝王。
  一同进来的齐羽仙面露鄙夷,“丈二金身,金光刺眼。堂堂武皇帝,品味居然如此俗不可耐。”
  “得了吧,有本事你也给自己铸个金身。铸不起就说人家俗,合著你吃不到的葡萄全是酸的?”程宗扬道:“人家铸像是为了实用性,因为黄金的性质最稳定,你以为是炫耀呢?俗!”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道:“你们可想好了,要选魔尊的话,这金像就没你们的份了。”
  “只要殇侯答应,你尽管把他祖宗搬走好了。”
  这一路自家顺风旗扯得太足,被齐羽仙反唇一讥,硬是没接着。
  朱老头腰背一挺,整个人似乎平空拔高尺许,平常总喜欢斜溜的双肩变得宽阔端正,花白的头发也迅速抽长,一根根乌黑发亮。程宗扬忽然发现,这老东西身材居然这么高大,天知道他干嘛非要把骨架收成一个小老头的模样。
  化身为殇侯的朱老头结好长发,然后掸了掸衣服,向那尊雕像屈膝跪下,郑重其事地拜了几拜。
  眼前的金像再值钱也不是魔尊。仇雍与剑玉姬难掩失望,但都各自避开。
  程宗扬走到小紫身边,心里暗自揣测,这雕像八成就是武皇帝了,老头儿嫡亲的祖爷爷。他有点好奇,这位武功赫赫的传奇帝王,会不会也是穿越者呢?
  朱老头拜完起身,小紫道:“程头儿,你也要拜一拜呢。”
  “我?”程宗扬有点不明白,“要拜也应该是吕雉来拜的吧?”
  殇振羽哼了一声。
  小紫道:“她如今进了程家的门,哪里有脸来拜呢?”
  殇振羽道:“磕吧。”
  程宗扬有些心虚,“不用吧?”
  “大笨瓜。”小紫扯着他,一起跪倒,向那尊武帝雕像拜了几拜。
  程宗扬不是不明白朱老头的心思,他一生无子无女,早已把自己和小紫视同骨肉,可自己体内没有半点刘氏的血脉,跟这位传说中的武皇帝有个鬼关系。这会儿磕头,只当是向穿越前辈致意了。
  磕完最后一个头,程宗扬心神忽然间微微一震,冥冥之中仿佛传来一丝异样的情绪,像是乍然相见的欣然欢喜,又像是充满善意的鼓励。
  程宗扬被这种古怪的感觉弄得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光殇振羽和小紫,连仇雍、剑玉姬、齐羽仙等人都齐齐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程宗扬抬起头,头顶的星光不知何时汇聚成一条光柱,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无数细微的星尘在他发间、手上、衣上飘浮闪动,旋明旋灭。片刻后汇成一条莹白的游龙,鳞角分明,绕着自己的身体盘旋游动。
  须爪飞扬的游龙犹如从天而降的神灵,震撼了所有的人。
  阮香琳惊喜交加,自己攀上这根高枝,原想着是个富家翁便已经心满意足,没想到居然是个龙种!自己身为侍妾,一步登天,成为货真价实的皇妃,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阮香琳手都在发颤。
  望着那条栩栩如生的飞龙,卓云君脑中有种眩晕感,这就是真龙降世吗?她知道主人很了不起,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目睹到真龙降世的盛景。
  云丹琉美目异彩连现,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惊奇远大于敬畏。他居然真的有帝王血脉?云丹琉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他真是帝王,即便娶了自己和姑姑,也没人会说什么吧?
  赵合德红唇微微张开,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世间真的有龙?还这么的威武和华美。还有他,居然是真龙天子,怪不得……合德脸忽然红了起来。
  蛇夫人望向主人的眼神充满敬畏和崇慕,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这就是老娘的主人,真龙傍身的帝王之姿!她暗暗在想,如果回去把这一幕告诉罂奴和惊理,非让两个小妮子嫉妒到死不可。
  吕雉眼睛望着那条游龙,身体像僵住一样,一动不动。
  游龙飞舞片刻,然后崩解成无数星光,消逝不见。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程宗扬看了一圈,按照约定,双方各进十人,巫宗除了仇雍、剑玉姬,还有几名面生的门人。而自己一方除了朱老头和曹季兴,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屋里人。
  比起自己一方的惊喜,巫宗诸人的脸色就精彩多了,有瞠目结舌的,有神情恍惚的,有嫉妒的、有敬畏的,还有脸上带笑心里骂娘的……
  剑玉姬第一个打破沉默,从容笑道:“恭喜殇侯,喜得龙子。”
  仇雍挤出一个别扭的笑容,“什么时候生的?瞒得好紧。”
  程宗扬刚要辩解,殇振羽哈哈大笑,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满脸得意地说道:“老夫这娃生得不错吧!”
  “等等,别乱说啊!我跟你没半点血缘关系,你们搞错了吧?”
  曹季兴谄笑着说道:“哎呦,我的小主子爷哟,这可是先帝爷爷在天之灵钦定的,怎么会有错呢?”
  他转过头,埋怨道:“询哥儿,你这事闹的。要不是老祖宗在天有灵,帝室血脉,遗之山野,可是天大的罪过。”
  程宗扬还要再说,小紫笑道:“程头儿,真龙降世,你再怎么否认都没有用啦。”
  程宗扬发现,这事儿还真说不明白。除非自己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什么叫激光全息技术,还得说明白武皇帝的陵墓里面为什么会有激光全息投影设备——自己要能把这些都说清楚,还上什么西语系!
  程宗扬满心腻歪,如果是天子登基,在秘境祭拜,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来这么一出真龙加身的戏码,效果绝对震撼。可自己作为主角,莫名其妙被人玩了一出激光真人秀,有个毛用。瞧瞧周围这帮观众,自己屋里这帮不用说了,就是没有真龙现身的戏码,自己也说什么是什么。另外一帮呢?个个包藏祸心,这些花架子做出来,纯粹是俏媚眼做给淫贼看了,不但无利可图,反而招祸,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弄死自己。
  程宗扬只好捏着鼻子道:“行了,今天这事别往外说。”
  “真龙天子放心。”齐羽仙道:“这种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我们才不会往外说呢。”
  “你的威风被灭了?刚才那条龙,是不是给你打击很大啊?”
  齐羽仙哼了一声。
  程宗扬心里正窝火,一句话把她呛回去,然后没好气地说道:“都杵着干嘛呢?还不去找魔尊?”
  蛇夫人往周围看了看,不禁有些傻眼,“这里面的雕像也太多了吧?”
  程宗扬道:“小剑,魔尊什么样?”
  剑玉姬淡然道:“殇侯在此,妾身怎敢置喙?”
  “你也没见过吧?”
  仇雍道:“等人大小,其色纯黑。”
  程宗扬一听觉得很开心,“这可是个力气活。”
  陵墓内单是自己看到的陪葬俑人就有好几千具,周围几条墓道恐怕还有。一个一个找下来,这活绝不轻松。
  金像后是后方是两列雕像,左文右武,一共是十二具。曹季兴道:“这些是武皇帝麾下十二位功臣。都是在云台留过绘像的。”
  “不对啊,那不是还有一尊吗?”
  程宗扬往前指去,台阶尽头,与武帝相对的位置,还摆着一尊雕像,只不过它色泽纯黑,所摆的位置又是星光未及之处,与底部黑色的玄武岩融为一体,靠肉眼几乎无法发觉。若不是它散发出一丝异样的气息,自己根本发现不了。
  仇雍眯起眼睛,随即失态地叫道:“魔尊!”
  “小心!”剑玉姬话音未落,仇雍已经飞掠过去。
  曹季兴抬爪朝仇雍背后抓去,“留下来吧!”
  曹季兴爪风未至,仇雍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像是被天空中无形之力吸引。
  程宗扬挺肩将曹季兴撞开,“别碰!小心他挨雷劈的时候连累你。”
  天空一道电光闪过,正落在仇雍身上。强光闪过的刹那,程宗扬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他的骨骼和内臓。
  惊雷乍响,在墓中滚滚回荡。再看仇雍,那老家伙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四肢不时抽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发烧糊的气味。
  剑玉姬身后一名汉子挥出一条长索,往仇雍卷去。
  程宗扬冷笑道:“这位道友,你也急着渡劫呢?”
  长索刚挥到一半,又一道雷霆落下,电光沿着缠金的长索瞬间即至,将那汉子劈得倒飞出去。
  众人不敢再动。这一下他们都看出来了,以魔尊为中心,周围大概两丈的范围都属于雷区。一旦进入,就有天雷等着伺候。这种无差别的雷击,以剑玉姬之能也深感棘手。要想把魔尊取走,除非能比闪电更快。
  迟疑间,只见程宗扬步履从容地走过去,踏进雷区的刹那,惊雷如期而至。
  他一手举起电击棒,一道弧状的屏障从顶端张开,就像把透明的雨伞一样挡住惊雷。闪电落下,仿佛被吸引一样,顺着伞面蹿进充作伞柄的电击棒内。
  程宗扬一边扛着雷击,一边蹲下身,拨开仇雍的眼皮瞧了瞧,然后把他踢了出去。
  巫宗众人接住仇雍,见他还有一口气,连忙七手八脚地救治。
  雷霆不断落下,程宗扬手中的电击棒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吞噬着无穷无尽的电光。他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魔尊像。
  魔尊摆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台陛上,散发著沧桑荒古的气息。它本身材质是一种极深的黑色,黑得让人有种错觉,似乎它并非实质,而是一个连光线都不存在的虚无空间。程宗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才确定它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点一点往上看去,触目所及,全是浓重的黑色。忽然他视线停下,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程宗扬转过身,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道:“你们确定这就是魔尊?”
  剑玉姬看了殇侯一眼,“确定。”
  “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
  “你们是不是准备把它请回去拜祭?”
  “正是。”
  “真要拜?”
  剑玉姬道:“程少主想说什么?”
  “我是说……”程宗扬打开手电筒,将亮度调到最大,朝魔尊的面部照去,“这样的魔尊,你们也要拜吗?”
  魔尊的材质似乎能吸收光线,亮到刺眼的光柱照上去,只剩下一抹淡淡的亮痕。相比于石像本身,魔尊面部一点都不沧桑,更没有一点荒古之意,倒是颇为眼熟——与陵墓外出现过的那张坏笑的面孔一模一样。
  以剑玉姬的从容不迫,都禁不住身形一晃。殇振羽一张脸更是黑如锅底,他闪身掠进雷区,一把抢过手电筒,将魔尊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程宗扬在后面眼看着他的头发一根一根竖了起来,这不是雷击的征兆,而是给气的。
  魔尊本身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外观一如被岳鹏举抢走时的原状。唯独面部被重新刻过,改成了岳鹏举的脸。
  惊雷连绵不绝地滚落,程宗扬举着电击棒,将落下的惊雷尽数隔开,肚子里地在疯狂大笑,几乎要笑破肚皮。岳鸟人太会玩了。把黑魔海的魔尊抢走不算,还有闲心把脸给改成自己的。问题是岳鸟人能改,黑魔海可没办法把魔尊的面部再恢复原状。如果把魔尊面部再改一遍,且不说刻完还能剩点什么,魔尊对于黑魔海意义重大,一分一毫都珍贵无比,岳鸟人可以肆无忌惮地下刀,黑魔海可没这个底气,万一刻坏了呢?
  不改的话,更糟心。黑魔海无论弟子正式入门,还是平常祭典,都要拜祭魔尊。而岳贼鹏举,则是黑魔海不共戴天的仇敌。如果不改,等于是在祭拜仇敌。
  这等奇耻大辱,能把黑魔海历代教尊都气活过来。
  岳鸟人这一手实在太恶心了,如果没有自己横生枝节,等剑玉姬费尽力气,终于打开秘境,找到魔尊。她们会深刻发现,什么叫找着还不如找不着——起码找不着不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现在好了。魔尊找到了,黑魔海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就剩下糟心了。
  唯一一个不糟心的,就是小紫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岳鸟人都是她生父。岳鸟人把魔尊的脸改成自己的,黑魔海从上到下,只有小紫拜祭的时候用不著有什么顾忌。
  殇振羽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黑着脸站起身,看了小紫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拜吧。”
  “可以吗?”
  “灵性未失。就是模样变了点……”殇振羽捶了捶胸口,勉强咽下这口气,颓然道:“拜吧。”
  小紫走上前去,就在她踏入雷区的刹那,连绵不绝的雷击突然停止,空气中充满了雷击过后的清新气息。
  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别人只要踏进雷区一步,逮谁劈谁,就连真龙降世的程少主都要举个引雷的玩意儿,可小紫进去,雷居然停了?难道雷击也认主吗?
  小紫屈膝跪下,双手放在身前。
  程宗扬挨着她跪下,“我陪你。”
  齐羽仙忍不住道:“程侯自重!”
  “你管我拜谁呢?”
  巫宗诸人都露出不忍目睹的表情,圣教的魔尊,岂是谁都能拜的?可是他非要说拜的是自家岳父,谁还能拦着不成?
  两人肩并着肩,拜过那尊顶着岳鸟人面孔的魔尊,然后站起身,彼此相视一笑,两手握在一起。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3/14 12:53:07

第四集:结发瑶妃
  谢谢大家的支持,六朝四在作者频繁出差与住院的连续障碍下,终于跨障碍而来,能与大家见面了。希望大家喜欢这一集的喜庆,期待接下来的第五集了,目标……走之前怎么也得把赵飞燕给上了,各位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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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帝陵何处
  石像上空浓重的乌云缓缓转动着,逐渐变得稀薄,几点细微的星光从云层间透出,似乎隔得极远,又似乎离得极近。
  武皇帝陵深入地下,却能看到头顶的星空,这种违背常识的空间结构与太泉古阵如出一辙,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但有过武皇金像前的异像,众人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连殇振羽都使劲瞅着小紫,各种眼色乱飞。
  程宗扬把死丫头扯到身后,“怎么了?”
  殇振羽眉毛几乎打成结,一边看着小紫,一边去看魔尊。
  那尊深黑到看不清细节的魔像沉默着,萦绕着洪荒与远古的气息。
  寂静中,闻清语轻笑一声,“真可惜,殇侯悉心挑选的衣钵传人,似乎并没有得到魔尊垂青呢。”
  程宗扬指着魔尊脸上岳鸟人坏笑的面孔,“你说它?”
  齐羽仙更直接,“敢问殇侯,那方才祭拜之时,魔尊为何未曾显圣?”
  殇振羽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作答。
  曹季兴插口道:“坏了吧?”
  程宗扬一拍大腿,“诶,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啊。”
  齐羽仙道:“魔尊灵性未失,哪里会坏?”
  程宗扬道:“这可是你说的有灵啊。瞧,脸都刻成这样了,它要是有灵,还不得活活气死?”
  闻清语厉声道:“程侯慎言!”
  剑玉姬止住众人争吵,“我等职责是迎回魔尊。此外不得妄言。”
  程宗扬道:“你们要把它搬走?”
  齐羽仙握住刀柄,“少主想要反悔?”
  “你哪只眼看见我要反悔了?”程宗扬道:“程某向来一言九鼎!来,搬走吧。”
  程宗扬果断拉着小紫离开,把魔尊留给巫宗诸人。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魔尊上方的乌云就紧跟着汇聚过来,云间电光隐现。
  齐羽仙、闻清语等人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上啊。我看好你们!”程宗扬大声鼓励,“区区一具魔尊,还能难得住你们?”
  巫宗诸人没有程宗扬手里能引雷的电击棒,也不像小紫一样能令群雷辟易,有仇雍的前车之鉴,只能眼看着魔尊,却不敢妄入雷池一步。
  程宗扬恪守诺言,不去争抢魔尊,却并没有走远,就那么停留在雷区之外,摆出一副看别人家出殡不嫌事大的架式。
  齐羽仙深吸一口气,然后望向剑玉姬。
  一声剑鸣,犹如龙吟,剑玉姬长剑出鞘。
  “仙姬……”
  剑玉姬淡淡道:“终不能让程少主小看了我等。”
  说着她素手一扬,长剑游龙般射入乌云。无数电光刹那间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带着连串惊雷之声,交错劈中剑身。剑玉姬长发飞起,雪白的袍袖像被烙铁划过一样,现出一道焦痕。
  她对头顶的电光视而不见,抖手挥出腰间的丝带。雪白的长练飞出,缠住魔尊,剑玉姬藏在袖中的玉指一紧,深黑色的魔尊摇晃了一下,下方的青石发出一声脆响,被压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显然这具魔尊像的份量远不止它体积看上去的大小,密度甚至超过普通的金属,沉重异常。
  头顶无数电光银蛇般狂舞,惊雷阵阵,剑玉姬墨染般的秀眉微微挑起,丝带笔直绷紧,石台上的魔尊倾斜过来,剑玉姬顺势一引,将魔尊从台座上扯起。
  眼看着魔尊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姿态,被一条丝带牵起,即使恨不得把剑玉姬这贱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程宗扬也不得不对她显露出的这手功夫写个大大的“服”字。以柔御刚,以轻御重,自己要是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做到,可是像剑玉姬这样从容不迫,风清云淡,不沾半点烟火气,偏偏又是扯起如此沉重的魔尊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剑玉姬粉颊浮现出一抹酡红,雪白的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正当魔尊就要飞离台座,忽然头顶一声霹雳,那柄被电光包围的长剑再支持不住,剑身灵性尽失,化为凡铁。已经变形的剑身从空中坠下,正中丝带,带着炽热的高温将丝带一分为二。
  断裂的丝带朝两端弹开,沉重的魔尊倒覆过来,往地面砸去。
  以魔尊本身的份量,程宗扬很怀疑它会不会直接拍到石台里面,连抠都抠不出来。要是那样,乐子可就大了。上面天雷滚滚,下面一群人拿着撬棍,玩命地挖掘魔尊。天雷挨个劈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怪不得魔尊上面岳鸟人那张脸笑得那么开心呢。
  眼看魔尊就要坠地,人影倏忽一闪,殇振羽跃入雷池,大袖飞扬,单掌托住魔尊,胸腔发出一声低喝,硬生生将魔尊托起。
  殇振羽脚下的石台寸寸碎裂,头顶几道雷光同时劈下。殇振羽袖中飞出一柄短剑,接连挡下两道雷光,便已力竭,重新飞回袖中。接着又一道电光落下,殇振羽束发的金冠被电光劈中,裂成两半,周围发丝瞬间变得灰白。与此同时,数十道雷光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巨大的电网,往殇振羽笼罩下来。
  曹季兴与程宗扬几乎出手,不过曹太监速度更胜一筹,身形鬼魅般一闪,掠入雷池,抢在程宗扬之前打出一片指影,迎向雷光。
  肉身渡劫,曹季兴的下场也没能比仇雍好多少,指影与电光硬拼一记,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霆震响,死太监带着一溜浓烟倒飞出去。
  程宗扬同时掠入雷区,拿出电击棒,用力一拧,电击棒顶端射出一道巨大的电弧,汇入电网之中,头顶密密麻麻,纵横交织的电光像吃了大补丸一样蓦然大亮,紧接着惊雷连串滚落。
  “干!拧反了!”程宗扬刚反应过来,一道惊雷便即落下。
  “去!”卓云君祭出长剑,骈指一点,飞入雷网。
  雷电声势大振,卓云君的凤羽剑只勉强挡住一瞬,电光猛烈地闪动一下,正中程宗扬头顶。他两耳“嗡”的一声,瞬间失聪,心臓仿佛被一只铁拳握住,停止跳动,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连视觉也同时丧失,眼前一片漆黑。
  雷电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穿过肌肉和内臓,直入丹田,击中气轮。原本鼓胀欲裂的丹田受此重击,险些四分五裂。刚稳定不久的气轮疯狂地疾转起来,瞬间失去控制。电光火石之间,程宗扬顾不得恐惧,奋力催动真气,护住丹田方寸。
  与此同时,又一道电光落下。程宗扬目眦欲裂,如果被它击中,引爆丹田的气轮,只怕自己当场就要灰飞烟灭。
  这是……要死?
  忽然间,身体一松,麻痹的肢体仿佛被清风吹过,重新恢复知觉,停滞的心臓缓慢跳动,视野也逐渐变得清晰。
  丹田的气轮再一次安静下来,程宗扬呼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小紫正在自己身边,纤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手掌,十指相扣。头顶的电光敛入云层,重归平静。
  殇振羽须发飞扬,神情凝重无比,一手托着魔尊,缓缓放回地上。
  剑玉姬敛衣施礼,“多谢殇侯援手。”
  殇振羽一甩袖袍,转身过去扶起曹季兴。曹太监一只手掌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张口吐出一股白烟,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程宗扬惊魂甫定,指着剑玉姬怒道:“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拿不动,故意拖我们下水!”
  “殇侯身为宗门元老,魔尊有厄,岂能袖手旁观?”剑玉姬道:“今日二宗联手,匡扶魔尊,诚为佳话。”
  程宗扬还要开口,殇振羽抬起手,“就是这个话,不必再说了。”
  “殇侯雅量。”剑玉姬侧身施礼,然后退开一步。
  魔尊已经被送到雷池之外,头顶的乌云虽然还在盘旋,但已经失去威胁。齐羽仙与闻清语对视一眼,然后走到魔尊像前,抽出一条丝巾遮住石像的面孔,这才俯身叩拜。
  魔尊固然值得尊敬,可那张脸实在太恶心了,对着岳贼的面孔叩拜,齐羽仙觉得自己恐怕要吐血。
  一拜,二拜,三拜……齐羽仙站起身,脸色变得很难看。
  剑玉姬如水的目光往身后看去,闻清语犹豫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剑玉姬目光打了个转,落在一名少年身上,略一点头。
  那名少年昂首上前,在魔尊像前俯身叩拜。
  等他站起身,魔尊仍然没有显露出任何异状。这下巫宗诸人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且不说小紫身为朱老头的衣钵传人,毒宗仅有的独苗。齐羽仙和刚才那位被选中的少年也都是公认的资质过人之辈,可魔尊始终没有显圣,难道魔尊真有问题?
  在众人不安的目光下,殇振羽抬掌虚按,魔尊微微一震,表面泛起一层黑色的光泽。他皱起眉,魔尊灵性尚在,但弱了许多。考虑到魔尊的面部被岳贼改造过,或许伤及灵性也未可知。
  闻清语道:“事不宜迟,我等这便护送魔尊北返,由教尊处置。”
  剑玉姬望着殇振羽,最后点头应允。
  齐羽仙与闻清语取出早已备好的白绫,小心翼翼地将魔尊包裹起来。
  剑玉姬道:“魔尊回归,圣教大兴有望。此番功德,多谢殇侯成全。”说着她抬眼望向程宗扬,“程侯已入黑魔海门下,今后还望着对诸同门多加照拂。”
  “谁跟你是同门了?”
  “不拜魔尊,不得列入门墙。”剑玉姬从容道:“程侯方才已拜过魔尊。”
  “等会儿!”程宗扬道:“我刚才拜的是武穆王。跟你们的魔尊可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不拜魔尊,不得列入门墙。”小紫看着剑玉姬,好奇地说道:“你方才为什么不拜呢?”
  齐羽仙板着脸上前一步,“紫姑娘,按当初约定,秘境除魔尊之外,其他五五分成。请姑娘先挑。”
  程宗扬道:“五五分成?你们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齐羽仙按住刀柄,眸中露出一丝杀意,“程侯何意?”
  程宗扬一点不客气,拔出剧孟借他的长刀,往面前的石板上一插,捋起袖子道:“秘境中别的东西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岳父的东西都是我的,谁敢动,我跟他玩命!”
  齐羽仙怒道:“好一个一言九鼎!”
  “其他东西你们随便拿,我岳父的东西可是有主的。”
  闻清语道:“程侯口中岳父叫得这么亲热,可别忘了,紫姑娘可从没有承认她是岳鹏举的女儿。”
  “谁说紫丫头了?我说的是月霜!岳帅的女儿,武穆王的继承人!”程宗扬毫不心虚地拍拍胸口,“我家娘子!岳帅的遗物都是她的嫁妆,谁敢抢,就是跟我过不去!”
  巫宗众人面面相觑,闻清语勉强道:“只听说程侯要迎娶云氏女,尚不闻程侯与岳姑娘结亲。”
  “怎么着?我成亲还得你给发结婚证啊?我们都夫妻两年多了……啊!”
  程宗扬惨叫一声,却是被云丹琉狠狠踩了一脚。
  程宗扬此时突然发难,摆明了要胡搅蛮缠。剑玉姬当机立断,“好!岳帅遗物暂且不提,其余……”
  程宗扬大度地说道:“其余的你们随便拿。只要殇侯爷没意见,你们把他祖坟搬空都行,我是无所谓。对吧,老头?”
  殇振羽双手负在身后,淡淡道:“谁敢动我祖坟的东西——我跟他玩命!”
  小紫笑道:“老头儿,你的口气好棒哦。”
  齐羽仙气得双目发红,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出手了。
  “你瞧,我是讲道理的。”程宗扬道:“我们只拿自家的东西。其余的大家一人一半,我绝不占你们便宜。”
  剑玉姬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妾身告辞。”
  齐羽仙还有些不甘心,“仙姬!”
  剑玉姬微微一笑,“走吧。”
  巫宗诸人抬起魔尊,还有尚在昏迷的仇雍等人,不言声地退出帝陵。
  等他们彻底离开,程宗扬这才看向吕雉,“你找到什么东西了?非让我把她们赶走?”
  吕雉摊开手,露出掌心的比目鱼珠,然后低声呢喃几句。
  鱼眼周围散发出一圈白蒙蒙的微光,隐约能看到里面参差不齐的阴影,似乎一个堆满物品的狭小空间,只是所有物品都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阴影,看不清楚细节。
  吕雉仔细调整着比目鱼珠的角度,掌心的光影时明时暗。
  忽然光影微闪,视线中掠过一本厚厚的书册。程宗扬一眼看见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武穆秘籍”四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私人笔记,妄动者死!”
  程宗扬心头一跳,岳鸟人的私人笔记?而且还藏得这么深!这个太后奴婢倒是不蠢,还知道先支开巫宗诸人。
  程宗扬眯起眼睛,“在什么地方?”
  吕雉轻叱道:“去!”
  比目鱼珠缓缓飞上高处,然后流星般往帝陵深处飞去。
  小紫唤道:“卓奴!蛇奴!”
  听到女主人的吩咐,两女展开身形,一前一后往比目鱼珠飞走的方向掠去。
  “我们也去!”程宗扬说着迟疑了一下,看着地上的曹季兴。老太监被雷劈过,就剩了一口气,这会儿还没有清醒的迹像,看来要找个人先把他送出去。
  殇振羽提起曹季兴,“呯呯呯”,一连三掌,分别拍在他的脑门、前胸和后心。
  老太监“哎呦”一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知道……只要跟武皇帝沾边,我们这些阉奴就得倒霉……”
  殇振羽三掌拍完,肩膀便垮了下来,头发转为花白,腰背佝偻着,又换成朱老头的模样。
  曹季兴拉住朱老头的手,“询哥儿,我不行了。我死之后……你就刨个坑,把我埋了吧……”
  “打住吧。”朱老头没好气地说道:“祸害活千年,你且死不了呢。”
  曹季兴露出一个苍老的笑容,“询哥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下边一点知觉都没有,看来离死不远了……”
  “你下边早割了!”
  “是吗?”曹季兴一骨碌爬起来,“割了啊?我差点儿都忘了。”
  程宗扬黑着脸道:“曹公公,你怎么样?我们还得往里面进,你要不行,我先送你回去。”
  “行!怎么不行?”曹季兴凛然道:“奴才死也要死在主子前边!”
  朱老头一脚把他踢开,“让他跟着吧。”
  程宗扬看了一下,一同进来的还有吕雉、云丹琉、阮香琳和赵合德。
  吕雉掌握着比目鱼珠,肯定要去,云丹琉满眼跃跃欲试,显然对秘境好奇心十足。至于合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把她留下来也不合适。
  “琳儿,你留在这里。”
  阮香琳道:“要不要让长伯他们也进来?”
  “不用。让他们在外面仔细守好,小心那贱人贼心不死,杀个回马枪。”
  程宗扬心里自有分寸,毕竟是朱老头的祖坟,进来的人太多也不合适。
  阮香琳答应下来。程宗扬与众人一道,往帝陵深处走去。
  曹季兴确实伤得不轻,但他是在剑玉姬、殇振羽接连挡下几道雷霆之后才被劈中,比一头撞进雷池的仇雍幸运得多,再加上朱老头不惜本源出手施救,伤势已经稳住,行走无碍。
  他把受伤的手臂揣在袖子里,凑过来道:“小主子,刚才那几个……都是你的侍妾?”
  被云丫头踩过的脚背还在作痛,程宗扬含糊道:“不……全是……”
  “奴才瞧着,这里头有几个是能生的。”
  “你还懂这个?”
  “可不是嘛。”曹太监躬着腰,胁肩谄笑地小声说:“胯宽屁股大,指定好生养。像太后娘娘那样的,用是能用,想怀胎可不容易。就是怀上,也不好生下来。再说了,说不定生下来是个蛋呢?”
  程宗扬呛得连连咳嗽,“羽族也是胎生吧?”
  “那可说不准。”曹季兴俯在他耳边道:“她在宫里一直都没生,八成是生不出来。”
  吕雉恍若未闻,但袖中的玉指紧紧握着,死死忍住才没有抽他。
  “小主子春秋正盛,可得加把劲儿,多生几个小小主子出来。毕竟主子爷可就你这一根独苗苗啊。”
  程宗扬脑门都是疼的,自己怎么就坐实了是死老头的私生子呢?
  云丹琉与小紫两人小声嘀咕几句,然后旋风般转过身,后知后觉地厉喝道:“臭太监!你说谁胯宽屁股大?”
  “哎哟,小姑奶奶!”曹季兴赶紧凑上去,“小的是夸你呢。像刚才那个,桃花眼,水蛇腰,就算能生,也不是宜男之相。小姑奶奶英气逼人,只要怀上,妥妥是个白白胖胖的主子哥儿。你这相貌,福气大着呢。”
  小紫笑着把赵合德拉过来,“你看她呢?”
  “小主子身边这些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一个赛一个有福!这位小夫人相貌好,性子好,瞧着就让人心疼。”
  “那我呢?”
  “那还用说?小主子爷后宅百花争艳,全指望您照看呢。紫妈妈,您走好,小心地上滑。”
  小紫笑道:“你这么会说,怎么一直是个打杂的呢?”
  “奴才这马屁也是分人的,有些配奴才拍马屁,有些她就不配。”
  “太后娘娘也不配吗?”
  “她?要说吧,太后也是有个手腕的,可一遇上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活活被猪油蒙了心。任由那小崽子在宫里胡作非为,也不管管。奴才也是不明白,就算当年怨气再大,先帝死了也就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呢?宫里乱成那样,娘娘脸上能有光彩?”
  吕雉忽然回首,冷冰冰看了曹季兴一眼。即使事隔多年,曾经的怨恨仍然丝毫不减。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好奇地说道:“他死在你手里也不解恨吗?好奇怪,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
  吕雉紧紧闭着红唇,一言不发。
  忽然远处出现一点微光,程宗扬举起手电筒,只见卓云君与蛇夫人立在一座石壁前,那颗比目鱼珠正在两人头顶来回盘旋。
  众人走到跟前,才看出那道石壁是一整座石门,足有三层楼高。门上雕刻着巨大的镇门石兽,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显然已经多年未曾开启过。但在石门中央,被人砸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足够一个成年人钻进去。
  曹季兴眨巴着眼睛道:“这是……武皇帝的地宫?”
  朱老头怒发冲冠,暴跳道:“岳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今生今世必将你这狗贼碎尸万段!”
  小紫笑道:“加油哦,我支持你!”
  “你就别添乱了。”程宗扬趴在洞口看了看,然后举起手电筒。
  那个盗洞深及丈许,尽头仍然是厚厚的岩石,在石洞底部,隐约刻着一片字迹。笔划杂乱无章,每一笔都带着近乎疯狂的怒意,用利器狠狠刻在岩石上。
  程宗扬辨认半天,才认出那片字迹其实是一个字,一个大大的“干”字,旁边巨大而犀利的感叹号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程宗扬从洞里爬出来,朱老头仍在捶胸顿足。
  “行啦。”程宗扬道:“我那便宜岳父费了这么大力气,连门都没打开。”
  朱老头一听,赶紧抢过手电筒,自己钻进去。
  过了一会儿,朱老头从洞里出来,脸上已经喜笑颜开,“岳贼这个废物!哈哈哈哈!”
  “恭喜主子。圣天子百邪辟易,什么妖孽都得歇菜!”曹季兴结结实实拍了顿马屁,啧啧赞叹道:“你瞧这门,可真够厚的……这不会是实心的吧?”
  众人都朝石门看去,按照这门的比例,门板再厚也厚不过一丈去。挖这么深还没见底,这门就算是真的也根本没办法打开。显然岳鸟人是上了恶当,对着一个假门费尽力气,难怪最后气急败坏,狠狠留下一个“干”字。
  朱老头拍手大笑,“该!让他挖老子的祖坟!”
  “不对啊。”云丹琉道:“如果门是假的,比目鱼珠转什么呢?”
  众人齐齐抬头,只见那颗比目鱼珠在石壁上方来回盘旋,轨迹忽东忽西,看不出丝毫规律,而且范围极大。
  卓云君道:“奴婢方才看过,上面似乎有些异样。”
  大门上方的门檐是在石壁上直接雕刻而成,规模犹如平台,从下方看不到上面的景象。朱老头把曹季兴往肩上一扛,活猴一样沿着门侧的石柱攀上门檐。众人紧随其后,各使手段,纷纷跃了上去。程宗扬将赵合德搂在怀中,顶着云丫头的白眼腾身而起,踏上石檐,结果脚一滑,没有攀牢,惨叫着倒栽下来。
  云丹琉还在下面,见状飞身去接,谁知程宗扬身形一顿,却是用脚尖勾住檐角,然后一把揽住云丹琉的腰身,任她怎么推搡都不撒手,就那么左拥右抱地跃上门檐。
  小紫刮着脸羞他,程宗扬厚着脸皮,只当没看见。
  蛇奴笑道:“主子最是怜香惜玉,赵姑娘跟着主子,将来可有福呢。”
  赵合德吓得花容失色,这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搂着,不由羞红了脸,连忙从程宗扬怀中钻出来,躲到卓云君身后。
  当着众人的面,云丹琉不好拿刀砍程小人,只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往门檐上方看去。
  岩石上雕刻着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是常见的二龙戏珠图案,中间那颗龙珠雕刻得分外精细,表面带着升腾的火焰,嵌在圆形的凹槽中。
  云丹琉用刀柄敲了敲石壁,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显然里面是实心的。
  “哪里有异样了?”
  卓云君指了指那颗石珠,“这颗龙珠似乎被人动过。”
  那颗石珠径逾尺许,初看时除了雕功精湛,并无太多异样,但仔细看时,能发现石壁周围都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唯独龙珠上的苔痕色泽稍浅。
  “大爷,你可要挺住。”程宗扬道:“我那位便宜岳父既然找到这地方,说不定真进去了。”
  朱老头黑着脸,抬掌按上龙珠。与他手掌一触,龙珠表面石刻的火焰忽然摇曳了一下,石壁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小心!”程宗扬张开手臂,把众女拦在身后。
  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只见那颗龙珠缓缓转动,石质的表面与石槽摩擦着,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声。随着龙珠的转动,它粗糙的表面逐渐变得透明而且光滑,等它停下来,已经变得晶莹剔透,比最上等的水晶还要透亮。
  龙珠内部漂浮着无数水母状的物体,其中遍布着细如蛛网的纹路,数不清的微小光点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纹路中来回闪动,明灭之际,七彩纷呈,多看两眼就仿佛陷入梦幻之中,令人难以自拔。
  “咄!”朱老头重喝一声,众人纷纷惊醒。
  曹季兴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失声道:“这是什么妖物?”
  朱老头沉吟半晌,最后道:“丫头,你瞅瞅这是个啥?”
  “没有见过呢。”小紫拿出珊瑚匕首,“把它切开吧。”
  “可不敢乱来。”朱老头赶紧拦住。
  云丹琉好奇地说道:“是活的吗?”说着把手掌放在水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