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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3/14 03:26 / 4057 / 183
六朝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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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42:59

第八章 谁入地狱
  回到宣平坊,程宗扬立刻闭关,在静室盘膝而坐,展开内视。
  丹田内气旋膨胀如同球体,睽违已久的阴阳鱼也出现在气旋中,在气海内活泼地游动着。
  独柳树下的经历如同一场梦幻,气海内满溢的真元却做不得假。
  程宗扬双手左右按在地上,真气犹如长溪,依次涌入手阳明、少阳、太阳;足阳明、少阳、太阳;阳维、阳跷诸经。
  自从与王守澄交手时逆行九阳神功,自己经脉的暗伤就一直未愈。大宁坊一战,被观海自爆尸傀阻塞生死根,再度伤上加伤。与窥基交手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南霁云和吴三桂给力,自己硬撑着才没倒了架子。
  这次独柳树渡来的死气,不啻于久旱逢甘露,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虽然生死根内诡异的寒气尚在,不能说已经恢复全盛,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即使正面对上窥基,也敢放手一搏。
  七颗光球逐一浮现,又渐渐收敛光芒。阳刚而暴烈的九阳真气回归丹田,气旋随即逆转,变得幽深难测。
  阴寒的太一真气涌入生死根,尝试化解尸傀的寒气,但看似相同的两股寒气泾渭分明,反复冲击也只化解少许。
  观海这该死的妖僧!
  程宗扬无奈收回真气,然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目。
  他盘膝坐在地上,手肘支着膝弯,一手用指背摩挲着下巴。
  让他困惑的是,那棵独柳树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六朝各种灵异,乃至诡异的事物自己也经历过不少,虽然一棵柳树能跟自己产生感应,这事怎么看都不科学。但这个世界如果真能用科学解释,袁大科学家也不至于到处吃瘪,一身科学知识,最后混到要靠算命伎俩糊口。
  假如独柳树生而有灵,是一棵能吸收死气的老树精,当自己出现在树下,它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生死根,主动送出死气,又及时停止——这怎么看都是善意。
  可老树精为何要对自己表达善意?
  而且表达善意之后,为什么又不再跟自己交流了呢?
  是因为沟通条件有限,还是仅仅因为它不想理会自己?
  没道理啊。
  看来得找个机会,再去独柳树下试试。
  程宗扬站起身,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听到静室的声响,外面知道他已经闭完关,敖润在外面道:“程头儿,有个和尚求见,说是娑梵寺的。”
  娑梵寺?信永?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踏进房内,双手合什,深施一礼,“侯爷吉祥如意!”
  “信德?你怎么来了?”
  程宗扬认得他是娑梵寺的掌油僧,信永的铁杆。
  “师兄交待,”信德小声道:“寺里有点事,请侯爷无论如何过去一趟。”
  “什么事?”
  “要命的事……”信德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苦着脸道:“信永师兄实在是没辙了,才求侯爷帮忙,给拿个主意。”
  程宗扬半晌才吐出来一个字,“干……”
  旷野莽莽,四望无人。程宗扬压了压毡帽,然后纵马驰下山丘。
  南霁云目标显眼,这次没有随行,而是留在曲江苑,以备接应。程宗扬只带了杜泉和独孤谓这两个长安的土著,三人都贴了胡须,用黄连水涂了皮肤,换上半旧的布衣,打扮成做买卖的商贩。
  长安城此时已经彻底乱了套,各坊都有贼人攻杀不断。左右神策军只守着各处城门,防备乱党逃脱,对坊市间的乱象既无心理会,也无力处置。
  程宗扬有仇士良的令牌在手,自然畅通无阻,但在城内还是遇到了些麻烦,一伙蟊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拦路打劫,被南八一喝,才作了鸟兽散。
  从曲江苑到娑梵寺,一路都是田地。信德传完话,便去了延福寺,免得被人盯上,露出马脚。三人一路疾行,终于在午后赶到寺前。
  信永在山门外翘首以盼,远远看到三人的身影便挥舞起手臂,殷切地叫道:“菩萨哥哥!”
  “别废话!”程宗扬快马赶到,压低声音道:“李训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信永领着程宗扬来到僧舍,把舍内的小沙弥赶出去,然后亲手奉上香茗、茶点,又点了支净香,这才坐下说道:“我也慌啊。李相爷昨晚在野地里头待了一宿,天不亮就过来叩门,一见着我就跪下了,说是走投无路,要我给他剃度。”
  “把我给吓的啊……”信永摸着锃亮的光头,一脸唏嘘地说道:“蛋都提溜着。”
  “……你们禅宗的和尚都这么说话的?”
  “见性成佛嘛。机锋,机锋。”
  “他人呢?”
  “后头呢。”信永为难地说道:“菩萨哥,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个稳妥处。毕竟我小庙如今也算家大业大,上上下下总有千把大活人张着嘴,嗷嗷待哺的。李相爷说是得罪了宦官,求个活路。可就算藏在山里头,也不牢靠,万一哪天走漏了风声,这庙没了,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你一个和尚还列祖列宗,怪不得天竺那一派不认你们。
  “你还真打算收留他?”
  信永摸着光头,苦着脸道:“我这不正犯愁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都求到门上了,我还能把人推出去?那不是害人吗?可我寺里头也是人命啊,我自己乱发好心,万一倒霉也就算了,连累满寺的僧众跟着我没了结果,罪过就大了。”
  “老永啊,你不是这么迂腐人啊,真为这个犯难?”
  信永道:“就知道瞒不过菩萨哥。我是这么想的,那位毕竟是当朝宰相,又是因为宦官犯的事。我要是闭门不纳,娑梵寺的名声可就臭了,外人再提起来,准没好话。咱们宗教界,吃的就是名声饭。有名就有钱,有钱就能弘法。反过来说,名声坏了,我们禅宗还有什么混头?菩萨哥,你说对不对?”
  程宗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还有吗?”
  信永眼巴巴看着他,“到底是条人命。”
  “你自己都有计较了,还找我商量什么呢?”
  “我心里头不妥当,就是怕。”信永涎着脸道:“菩萨哥,你给我指指路,我就信你!”
  “李训知道我要来吗?”
  “我没跟他说。你要见他,我这会儿就叫人。我是想着,咱俩先碰碰头,商量商量,怎么弄个妥当的法子。”
  “你说的妥当,意思是人也救了,也不得罪宦官?”
  信永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
  “是个屁!你要这么想,赶紧把庙产分了,大伙儿各奔生路。”
  “佛曰天无绝人之路啊。”
  “那是佛说的吗?”
  看着信永一脸乞求的表情,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我先见见他,问清楚再说。”
  “成!”
  信永去后院带了人过来,然后掩上门,亲自守在外面。
  程宗扬摇了摇头,信永不是怕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把李怡藏在庙里。他有的没的扯了一堆,真正的原因恐怕是知道些内情,拿不准李训跟自己有没有过节,才借口找自己讨主意,把事交给自己。胖和尚也算是有心了。
  李训已经换了布衣,乌纱幞头也换成半旧的布巾,打扮成苍头的模样。只不过他养尊处优惯了,虽然面带惊惶,但头脸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不是整日操劳的仆役。
  进门打了个照面,李训顿时一惊,“程……程侯?”
  程宗扬放下香茗,丝毫没有让座客气的意思,“吓了一跳?看来你也知道李昂算计我了。给我说说,你们为何存心害我?我怎么招惹你们了?”
  李训局促地挪了挪脚,然后猛一抱拳,长揖到地,“程侯见谅!实是郑注那厮鼓动圣上,说太真公主有意程侯。程侯身为汉国重臣,势必不会入赘,万一太真公主外嫁,将不利于大唐。”
  “怎么对大唐不利?杨玉环嫁给我,汉唐结亲,不是两利吗?和亲这种事,你们唐国又不是没干过。”
  “若是宗室,我大唐自然乐见其成。可太真公主乃是镇国大长公主……”
  “她要是外嫁,你们唐国就镇不住了?”
  “程侯明鉴,太真公主委实不能外嫁。”
  “原因,我要听听你们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程侯,实乃……先帝之时,有仙人降谕,杨氏女当为公主,守贞明志,奉道护法,以待仙缘。”
  “事到如今,还藏头露尾?”程宗扬冷笑道:“看来你挨的那一拳,还是轻了。”
  李训脸色紫涨,最后颓然跪倒,嘶哑着嗓子道:“待死之人,有眼无珠,终为天下所笑。实不相瞒,听闻公主有意程侯,圣上便动了杀心。但太真公主已值芳龄,即使没有程侯,到底难免怀春。郑注……”
  “呯”的一声,程宗扬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纷飞,喝道:“到底是谁?”
  “是我……”李训以头抢地,“是罪臣引来窥基。原想着为主分忧,除此后患。”
  “果真是你吗?”
  李训愕然抬首。
  “是谁告诉你,窥基有灌顶秘法的?他是大孚灵鹫寺沮渠二世大师亲传,私下研习蕃密秘法,外界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李训怔了半晌,然后倒抽了口凉气,“是鱼弘志!他说,说魏博的乐从训入京,就是跟窥基修习秘法。”
  程宗扬冷冷看着他。这蠢货显然是被人当枪使了。鱼弘志作为李昂的心腹,天天围着李昂转,却绝口不提,反而借他的嘴,引诱他去给李昂和窥基牵上线。从一开始,鱼弘志就操着心思,把李昂、杨玉环,甚至窥基都算计进去。偏偏李训这蠢货就这么好使,不但卖力给窥基牵线,还控空心思争功诿过,起事在际,硬是将郑注排挤出去……
  程宗扬皱起眉头。郑注真是被李训排挤走的吗?还是他故意引诱李训生出独占功劳的野心,然后顺水推舟,将事败的关键都推到李昂和李训这对君臣头上?
  郑注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借宦官起势,成为李昂的心腹,转脸便将荐主王守澄弃若敝屣,为李昂谋划诛宦。布置妥当之后,又脱身从漩涡中跳出,冷眼旁观诛宦事败。转过头接着去勾搭杨妞儿,说什么女帝当朝。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
  杨玉环若是真信了他的鬼话,以异姓公主的身份问津帝位,必然要跟唐国的宗室、大臣、乃至群宦反目。李昂与李训等一众大臣已经输得不能再输,杨玉环再跟宦官斗得两败俱伤,唐国中枢等于彻底废掉。到时候还有实力问鼎天下的,便是……藩镇!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跟窥基合谋,乐从训又在作什么?”
  李训苦笑道:“罪臣原本想引魏博牙兵助阵,可乐从训临阵背约,不但没有出兵讨逆,反而抢先逃脱。”
  “你们是怎么定的约?”
  “乐从训借口返回魏博,暗中带领亲信牙兵,事先躲藏在大宁坊内,约定早朝时率兵入宫,谁知却失期未至。”
  “大宁坊?浑家?”
  “是。他与浑家的家主,都是窥基门下,有些交情。”
  所以把浑家灭门的是乐从训?这家伙简直是疯狗!
  程宗扬这会儿真是服了。从上到下,参与诛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李昂信心满满的诛宦夺权,就好比驾驶着一辆外表光鲜的破车,长鞭一挥,原以为齐心协力的驭马奋然扬蹄,谁知却是各奔一方,彼此间还相互撕咬。皇权这辆破车立刻散了架,让李昂狼狈跌落尘埃,一跤摔得筋断骨折,再无法翻身。乱奔的驭马各自撒欢,活脱脱就是一群失去笼头的野马。倒霉如李训,干脆一路奔到庙里,都想要落发了。
  程宗扬熟视李训良久,“你想活命?”
  李训惨然道:“蝼蚁尚且偷生,罪臣有负君王,本该以死赎罪,只是……”
  “只是被李昂指斥你谋反,使得你灰心丧气,也顾不得为主尽忠了?”
  李训垂头不语。
  程宗扬轻飘飘道:“你儿子已经死了。”
  李训露出震惊的眼神。
  “他写了服辩,自承跟你密谋,私刻玉玺,图谋篡位。因为交不出玉玺,被推事院的人拷打致死。没抓到你这个主谋,那帮宦官拿府上的家眷大肆报复,听说将令媳跟令公子的尸首头腹相对绑在一起,搜查藏在她体内的玉玺。”
  李训脸色又青又白,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程宗扬冷冷道:“我不会救你。因为你不值得救。你这条命,本该留在大明宫的含元殿上。”
  “咣铛!”程宗扬把一柄短刀丢到案上,然后推门而出,“信永,外面谁来了?”
  信永肥脸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来了一帮太监,指名要见我,菩萨哥,他们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别怕,你跟窥基又尿不到一壶里,你怕他们干嘛。”
  信永松了口气,“那就是没事了?”
  “能有多大的事?看把你吓的。好了好了,让人给你准备好衣裳食水,再找根绳子把你绑好,跟他们去坐牢吧。”
  “啊?”信永浑身的肥肉都颤了起来。
  “这可是个机会,正好解决掉李训的麻烦,也不用坏了娑梵寺的名声。”程宗扬提醒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看你能不能豁出去了。”
  李训拿起短刀,手指哆嗦着抵在颈中,试图就此了断,却抖得使不上力气。
  忽然“呯”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撞开,几名黄衫黑带的内侍蜂拥而入,像见到猎物一样,狞笑着围了上来。
  为首那名年轻的宦官分外眼熟——昨日自己被圣上喝斥谋反时,正是他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将自己殴至昏厥。
  李训手指一颤,短刀“锵𨱍”一声掉落,整个人颓然坐倒在地,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
  “果然是李训这狗贼!”
  郄志荣大喜过望,兴奋地指挥一众内侍将这名漏网的宰相捆绑起来,怕他自残,连嘴巴也一并塞住,像拖死狗一样拖到门外,迎面便看到神情凛然的信永方丈。
  “阿弥陀佛,”信永诵了声佛号,肃容说道:“请恕贫僧绳索在身,难以施礼,罪过罪过。”
  郄志荣大笑道:“方丈何必如此?这回咱家拿下李训这乱党的贼首,都是托方丈的福啊,哈哈哈哈!”
  “出家人不打诳语。”信永语带怆然,“贫僧出于悲悯,原本有意收留这位施主,诸位内臣突然登门,令贫僧措手不及,虽然罪行未彰,问心实已有罪。”
  信永踏前一步,痛声道:“地藏菩萨有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衲子犯法,罪加一等!还诸位请将贫僧一并带走吧。”
  “哎哟,方丈,论迹不论心的事,你这是何必呢?”
  郄志荣连连推辞,这位品德高洁的方丈却坚称有罪,宁愿一同坐牢。
  程宗扬立在塔上,看着下面把自己五花大绑的信永和尚,觉得眼都快瞎了。
  信永这手艺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竟然用的龟甲缚,还他娘的用的红绳,胖和尚肥嘟嘟的身子被绳子那么一绑,红绳肥僧,那画面简直没眼看……
  “程侯,他们为何要将方丈大师也绑了去?”
  程宗扬看了看神情惊惶的光王李怡,安慰道:“信永方丈心怀慈悲,自愿下地狱普渡众生,这是要成佛啊。”
  李怡扶着栏杆,指节捏得发白,闻言只勉强笑了笑,眉宇间的忧惧却挥之不去。
  “你那位皇兄被阉奴关在蓬莱秘阁,形同囚徒,再想暗害你也无能为力,光王殿下,可想回去?”
  “不忙,不忙。”李怡连连摇头。
  “也好。等风波过去也不迟。”程宗扬拍了拍李怡的肩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保住性命,再说其他。”
  李怡感激地说道:“多谢程侯照拂。”
  “别谢我,要谢还是谢你姑姑吧。”
  “……太真公主是我阿姊。”李怡弱弱地说道。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弄差辈分了,忘了李炎他们是你侄儿。总之再安心住几天,信永也交待了人照看,你就放心吧。”
  
  郄志荣平白捡了一桩大功,唯恐被人抢在前头,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城,去向干爹报喜。
  结果到了宫中,却没见到自家干爹。问过才知道,干爹傍晚时匆忙去了蓬莱秘阁,似乎有什么要事。
  皇上还在秘阁,要紧肯定是要紧的。不过捉拿首恶这种大喜事,可得早早禀报干爹,将功劳拿到手才是。
  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外臣不奉诏不得踏入内宫,但郄志荣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索性押上李训,兴冲冲赶往蓬莱秘阁。
  乘船穿过太液池,在码头登岸,便看到秘阁前立着一帮内侍,自家干爹也在其中,却是在门前垂手而立,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郄志荣凑过去小声禀报道:“干爹,孩儿去娑梵寺请信永方丈,谁知老天有眼,菩萨保佑,李训那狗贼正躲在寺里,让孩儿逮了个正着!”
  “唔。”仇士良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郄志荣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他心下纳罕,虽然李昂才是作乱的核心,但谋逆这种罪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皇上头上。乱党的主犯,只可能是身为宰相的李训。自己临走时,干爹咬牙切齿也要抓到这该死的贼首,为何这会儿干爹却忽然态度一变,似乎不把李训放在心上了?
  “干爹,李训那死贼囚还在船上,要不要带过来?”
  “带什么带?”仇士良不耐烦地说道:“老实在这儿待着。”
  郄志荣正在疑惑,忽然听得云板声响,数十名内侍前呼后拥,抬着一顶软舆过来。
  舆上李辅国锦袍犀带,白发萧然,一手转着两枚铁胆,双目似闭非闭。
  仇士良上前一步,弯着腰,笑靥如花地说道:“王爷。”
  李辅国眼皮一抬,双目如同电光直射而过,然后眼皮耷拉下来,不悦地冷哼一声,“蠢货!”
  仇士良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又是忧惧又是委屈。自己一番辛苦,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就犯蠢了呢?
  舆旁一名内侍扯了他一把,“愣着干嘛?过来扶舆啊。”
  “哎!”
  王爷的亲信程元振开口,仇士良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连忙应了一声,凑上去扶住软舆。
  扑面一股混着老人味的脂粉香气,让仇士良心里直犯嘀咕,王爷这是用了多少香粉,味儿太冲了……
  软舆直接送进秘阁,在一处亭子前停下,早有人铺好绒毯,设案焚香,摆上水晶碟,送来果品。
  仇士良悄悄打量了一眼,郡王身边扶舆的十几名内侍,除了程元振,还有窦文场、霍仙鸣,个个神光内蕴,修为不凡。相比之下,自己那帮义子义孙都跟废物一样。
  虽然外面都说一王四公,但仇士良心里犹如明镜,即使自己手下管着数千内侍,还有神策军,鱼朝恩、田令孜他们也差不多,可一王四公的四公全加起来,论人数能超王爷十倍,论实力,只能在王爷屁股后面吃灰。
  不过仇士良没有半点嫉妒,只有羡慕的份。博陆郡王历经六朝,大内的好苗子差不多全是王爷一手挑选调教出来的,连自己也受过王爷的指点。自己那点人马只能凑个数,王爷身边的近侍,才是以一顶百的高手。
  天色已暗,亭前点起灯火。李辅国抬了抬手指,几名内侍提着一个人上来,仇士良打眼一看,熟人啊,这不是田令孜那老狗吗?
  田老狗嘴巴被塞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凄惨的模样看得仇士良都禁不住手痒,恨不能也抽他几记。
  接着又一名太监进来,却是鱼弘志那小狗。这位圣上曾经的心腹面带微笑,恭敬地向王爷行了礼,然后退到一边,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错处。
  李辅国清了清嗓子,“议议吧。”
  鱼弘志道:“王爷,鱼公还没到呢。”
  程元振抬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你说话了吗?”
  仇士良差点儿笑出声来,赶紧扭头咳了一记。
  李辅国点了点田令孜,“你先说吧。”
  旁边的内侍掏出田令孜嘴里的布巾,用力太大,险些把他牙齿给带出来。
  田令孜下巴被塞得几乎脱臼,干咳了几声,才叫道:“王爷!饶命啊!”
  程元振回手又给了他一个嘴巴,“说正事!”
  田令孜号啕道:“都是奴才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信了刘贞亮那混帐东西的鬼话,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啪!”又是一个嘴巴,“让你叫屈了吗?”
  “是是!”
  田令孜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他在敬宗时极受宠信,把持朝政,靠着打马球定输赢,将自家哥哥拱到西川节度使的位置上,他那位原本卖炊饼的兄长陈敬瑄就此飞黄腾达。
  陈敬瑄仗着田令孜的权势,在当地为非作歹。因为前任西川节度使武元衡素有威信,后来入朝为相,不少人跑到京城找武元衡告状,敬宗驾崩之后,田令孜宠信渐衰,为此寝食难安。最后一不做二休,趁着朝廷争论对藩镇用兵,派人刺杀武元衡,嫁祸藩镇。
  谁知此事漏了马脚,不知怎么被藩镇的人捉到把柄,以此要挟田令孜。双方你来我往,竟然越走越近,在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怂恿下,田令孜背叛了一王四公组成的宦官联盟,瞒着李辅国,暗中向李昂效命。
  但事实上,吴元济给田令孜筹划的是借刀杀人之计,先借李昂诛宦,除掉李辅国、鱼朝恩、仇士良等人,再趁李昂得意之时,送陛下上路,另外扶立一位新君。
  李昂登基,田令孜没有混到拥立功劳,失宠也与此有关。另立新君,就意味着田令孜立下从龙的首功。唐国的亲王好几十个,名义上都有继位的资格,被拥立为君,便是一步登天,恩情自然不同。
  田令孜挑来挑去,选中了穆宗皇帝的亲弟弟,当今皇帝的亲叔,绛王李悟。
  李悟与穆宗一母同胞,都是太皇太后郭氏所出,宪宗皇帝的嫡子。虽然郭氏没有被立为皇后,但尽人皆知,那是郭氏出身太过显贵,族人权势太盛,连宪宗皇帝都有些忌惮。
  单论身份,宗室诸王没有比李悟更合适的了,继位名正言顺,而且绛王也是个好玩乐的,比起当今这位踌躇满志的圣上,显然更好服侍。
  田令孜押注绛王,对李昂更是刻意奉承,外面又勾结魏博、平卢、淮西这些藩镇,再加上自家的地盘西川,心思越来越大。
  却不料要命关头,鱼弘志忽然翻脸,从背后给他来了记狠的。田令孜苦心经营,被一把翻盘,自己也沦为阶下囚。
  “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求王爷开恩,饶小的一命。”
  “王爷明鉴,”仇士良道:“姓田这家伙不老实。”
  “你!”田令孜差点儿气死,这时候跑来落井下石?你还是不是人!
  “奴才真没有背叛王爷,就是气不过姓仇的奸贼!”
  仇士良小心提防,还好,趁着大嘴巴子没过来,赶紧说道:“我就是王爷一条狗,你害我就是想害王爷!”
  “啪!”这个嘴巴子到底没躲过去,程元振啐道:“你也配!”
  仇士良捂着脸,心里却美滋滋的。田老狗,看你怎么死!
  “说完了吗?”
  田令孜道:“奴才都说完了,不敢有半字虚言!”
  李辅国开口道:“咱们都是给皇上当奴才的,效忠的只有皇上。说什么对我忠不忠心的,难听。”
  “哎,哎。”田令孜连声受教。
  “说来说去,都是些没成事的琐碎。我听着,也没什么打紧的。”李辅国环顾左右,“你们说是不是?”
  一众内侍连声道:“是,是,王爷说的是。”
  李辅国摆了摆手,“就这样吧,去吧,下辈子注意些。”
  田令孜脸上刚露出一丝喜色,闻言顿时像石化一样,木在当场。
  “舌头先留着,一会儿好对质。”李辅国闭上眼睛,“小鱼呢?”
  鱼弘志上前,一头磕在地上,“奴才在。”
  “带下去,再净遍身,一会儿过来回话。”
  窦文场和霍仙鸣把面如土色的鱼弘志拖走,郄志荣胯下一热,却是吓得尿都出来了。
  接着外面又带进来一人,李辅国道:“老刘啊,有日子没见了,坐。”
  刘贞亮冷哼一声,“你如今身份高了,小的可不敢跟你同坐。”
  程元振“呯呯”两脚,将刘贞亮膝骨踢得粉碎,然后将他摁在椅上。
  “来之前,我准备了两条白绫。”李辅国道:“别想岔了,奴才可用不上。你猜猜,我是给谁留的?”
  刘贞亮额头冒出冷汗,咬牙道:“窥基!”
  “代先皇剃度,身份是够了,但和尚上吊,未免难看。”李辅国道:“说说吧,你这个太皇太后的老奴才,是怎么背着主子,跟窥基勾结的?”
  刘贞亮满眼怨毒地盯着他,然后放声尖笑,犹如夜枭。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42:42

第七章 独柳树下
  这处宅邸两人来过,只不过当日跃入时,迎面撞上一群蹲着吃饽饽的光头,这次触目所及,没有了趾高气昂要跟自己辩经的信永方丈,只有遍地尸骸。
  独孤谓倒抽了口凉气,“浑府这是……被人灭门了?”
  铁中宝露头看了一眼,也不禁龇牙,“太狠了吧?一家老小都不放过?”
  杜泉跃上墙头,蹲身扫视一圈,说道:“浑家三代高官,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富户。多半是被贼人盯上,趁乱杀人越货。”
  独孤谓摇头道:“未必是贼人下的手。”
  铁中宝道:“为啥?”
  “你看,浑家的家主双手反绑,咽喉中刀,蜷膝倒卧,并无挣扎痕迹。显然是被人捆绑带至此处,然后按住肩膀,引颈就戮。”
  独孤谓指点着说道:“其他人等也是一般,周围的仆役,伤势多在后颈、后腰等处,应该是见主人被杀,仓皇逃奔,被人追上砍杀。若是被贼人破门抢掠,岂会如此?”
  童贯也凑出头来,小声道:“难道是被官军灭的门?”
  “不好说。”独孤谓道:“但若是官军奉命而来,应该会将其下狱,严加拷掠。行事如此仓促,倒像是私下所为。当然,也不排除贼人冒充官军,将其诱骗至此,再行杀戮。”
  铁中宝道:“劫财就劫财,用得着把人都杀了吗?”
  “老铁这话正说到断案的根本了。”独孤谓道:“凶手灭门的动机,究竟是劫财,还是另有其因?”
  童贯道:“不是为财,难道还有别的缘故?”
  程宗扬开口道:“浑家跟窥基有关连?”
  信永等人当日断不会无缘无故躲在这里,还连饽饽都吃上了,杜泉道:“浑家这位家主,是窥基的记名弟子。”
  童贯眼珠一转,“下手的是熟人!怕事后被揭穿,才要灭口!”
  “哎,这位小公公,很机敏啊。”铁中宝道:“独孤郎,你能看得出来是谁干的不?”
  独孤谓摇了摇头,“这哪里看得出来?除非过去仔细察验,找找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这种大案,真要查肯定能多少查出来些线索,只是没了苦主,未必有人去管。”
  说着他心里泛起一丝酸辛,若论查案,六扇门的泉捕头比自己高明十倍,可惜伊人行迹全无,生死难测。
  程宗扬凝视良久,然后冷冷道:“活该。”
  浑家既然与窥基勾结,当日的血债,自然少不得他们一份,自己不报复回去就是好的,难道还要替他们找出凶手,讨个公道?
  “不管了,走。”
  众人离开浑宅,程宗扬折而向西。
  独孤谓提醒道:“咱们那天没去过西边。”
  “知道。”程宗扬道:“我去一趟上清观。”
  独孤谓挠头不解,还是策马跟上。
  上清观同样大门紧闭,此处是道门重地,倒没有贼寇过来骚扰。
  童贯上前叩了叩门,尖着嗓子道:“汉国辅政大臣,宋国户部侍郎,佩汉宋两国使印,舞阳侯亲临造访!尔等速速启门相迎!”
  院中的楼观上有人张望了一眼,随即观门大开,几名道士出来迎接。
  程宗扬下马道:“我与赵道长相识已久,听说道长受了伤,过来探望。”
  一名长须的道人稽首施礼,“有劳程侯探问,请进。”
  程宗扬一边走一边随口攀谈道:“道长是长青宗门下?”
  “不敢。贫道谭长元,出自太乙真宗。”
  “哦?”程宗扬看了他一眼,“是哪位教御门下?”
  “林之澜林教御。”
  蔺采泉继任掌教之后,太乙真宗出奇的低调。尤其是这回秋少君升为教御的大典,太乙真宗在各处的门人都应召返回龙池,没想到在这里还遇上一个。
  自己跟太乙真宗打过的交道何止一二?只不过跟自己来往的都是王哲、蔺采泉、秋少君,当然还有卓云君这样的高层,寻常门人全然不知自己与太乙真宗的渊源,只当自己是远来的贵客。
  程宗扬没有露出什么异样,“赵道长伤势如何?”
  “归真师兄被那些妖僧诡术所伤,眼下还在昏迷。”
  “既然如此,我就不进去打扰了。独孤郎,取些礼物来。”
  几名道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他这是弄得哪一出?待见他脚步不停地径直去了后院,才略微有些头绪。
  “燕仙师。”
  程宗扬不过是打着探望赵归真的幌子来见燕姣然,他拱了拱手,“昨日宫中变故,可有扰到仙师?”
  “有。”燕姣然用丝带扎紧袖口,正将调好的药膏揉成一枚枚龙眼大小的丸子,“昨日我原本应约往宫中,给贤妃诊脉,听闻事变,却是耽误了。”
  程宗扬猝不及防,杨妃需要诊脉?诊什么脉?
  燕姣然用一方雪白的巾帕抹净手指,“陛下尚无子嗣,难免挂怀。”
  原来如此,李昂现在倒是不需要忧心子嗣了,毕竟老婆都没了……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城中乱象丛生,仙师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正好程侯亲自过来。这些宁心丸用花蜜炼制,最能滋阴安神,养血补气,禆益不足,程侯不妨带些回去。”
  这是专门给赵飞燕准备的吧?程宗扬大包大揽,“有多少?我全要了!”
  燕姣然莞尔一笑,“承惠,一枚金铢一丸,共计二百四十丸。”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不便宜呢。”
  一枚药丸两千铜铢,狮子大开口啊。
  燕姣然笑道:“今冬酷寒,我有意备些药材,预防开春之后出现瘟疫。只是囊中乏金,只好将主意打到程侯头上,还请程侯莫怪。”
  燕仙师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当是给赵飞燕肚子里面自己那个未出生的孩儿积福吧。
  “做慈善这种好事,程某责无旁贷!这样吧,劳驾燕仙师给我备一千丸的,回头我让人把钱送来。”
  燕姣然合掌施礼,“我代城中病幼,多谢程侯仁心。钱铢先不必送,待药丸炼好之后,我当亲手奉至府中。”
  “燕仙师太客气了。”程宗扬这才说出来意,“惊理还好吗?”
  惊理脸色虽然还有些发白,但比自己想像中的惨淡气色好了许多。光明观堂的医术果然够强,断肢这种手术都处理得干净利落。
  “主子。”惊理坐起身。
  “别动。”程宗扬按住她的肩膀,然后朝她左腕看去。
  惊理左腕光秃秃的,只剩下一圈仔细包扎好的纱布,再看不到手掌的痕迹,突兀得让人心痛。
  惊理试图藏起断腕,被程宗扬小心拉住肘弯,“还痛吗?”
  “不,不痛的。”惊理说着眼圈一红,“对不起主子,奴婢,奴婢已经是个废人……”
  “说的什么话?”程宗扬道:“要不是你,被咬中的就是我了。”
  程宗扬拉起她的手臂,在她断腕上一吻,笑道:“包得还挺好看。”
  惊理破涕为笑,“好丑……”
  “谁说的?有种特别的美,叫残缺美。有人就是喜欢这种的。”
  燕姣然深深看了他一眼。
  惊理唇角挑起,仿佛噙了蜜糖一样,“主子也喜欢吗?”
  “呃……我可以欣赏。”程宗扬道:“我的女人,怎么样都是美的。”
  惊理垂下泪来,“我还怕主子不要我了……”
  “想什么呢?进了我程家的门,生是我程家的人,死是我程家的鬼!想跑?没门儿!”
  程宗扬将她断腕贴在脸侧,笑道:“我小时候玩海盗游戏,把手藏在袖子里面,扎紧袖口,上面套个杯子,想像自己是一个手腕上装着钩子的海盗船长,带着手下纵横四海……”
  惊理静静听着,脸颊越来越红,唇瓣娇艳欲滴,整个人都仿佛活过来一样,与方才苍白惨淡的气色迥然相异。
  “小心。”燕姣然打断他们,“病人还需要休养。当心气血波动。”
  程宗扬放开惊理,“你好好养着,不用担心家里。你紫妈妈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来接你。”
  “是,主子。”惊理依依不舍地应下。
  燕姣然一边送他出去,一边道:“程侯出过海吗?”
  “很可惜,还没有。”程宗扬道:“但听我内人说过海上的风云。”
  “云家那位大小姐吗?”燕姣然微微一笑,“程侯是有福之人。”
  “借仙师吉言。”程宗扬试探道:“我听小……乐姑娘说过,贵门与黑魔海有大比之约?”
  燕姣然道:“程侯为何问及此事?”
  “呵呵,”程宗扬干笑道:“我有点担心乐姑娘……”
  燕姣然莞尔道:“明珠若想去,尚需一番努力。”
  这就是说小香瓜修为不够,去了也是白送,看来光明观堂的人选八成还得落在潘姊儿身上。
  “定好时间了吗?”
  “有紫姑娘在,程侯何需再问他人?”
  “紫丫头都不跟他们玩的,我也是怕她被蒙在鼓里。”
  燕姣然道:“黑魔海已经失期年余,尚不知是否定下人选。”
  光明观堂与黑魔海的大比,要等到黑魔海大祭之后,从巫毒二宗门人中选出天命侯,再与光明观堂的光明贞女一决生死。如果人选被巫宗拿到,最后选出来的是西门庆,潘姊儿倒是能赶上给武大报仇。如果最后胜出是毒宗,小紫对上潘姊儿,那场面……啧啧。
  不知道双方的大比允不允许旁观?
  燕姣然静静看着他,“程侯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调教你们光明观堂的希望之星……
  “想起路上遇到的事。我刚路过坊中的浑府,没想到一家人都被灭门,死者枕借……太惨了。”
  燕姣然神色黯然,良久叹道:“医者医人,难医天下。悬壶济世,又能济得几人?”说着她抬起眼,“能救天下者,舍程侯其谁?”
  程宗扬干笑道:“仙师太高看我了,我哪里救得了天下?”
  “程侯可有拯救天下之志?”
  程宗扬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有!我能照顾好自己一家就不错了。”
  “古人云:修齐治平。程侯能齐家,亦是佳事。”燕姣然合掌低首,“愿程侯居仁布德,常怀慈悲之心。”
  程宗扬沉默移时,拱手告辞。
  街上寒风依旧,程宗扬却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他解下大氅,放在鞍前,又卷起衣袖。
  长安盗寇四起的乱象,浑府阖门被灭的惨状,都是因为李昂自己作死,是因为那些官员自私无能,是因为宦官的凶残和嚣张,是因为和尚们的贪婪和狂妄,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
  我也是受害人好不好!
  可为什么自己心里如此烦躁?因为老贾出手乱局?
  唐国朝廷烂成这样,老贾不出手难道就不乱了吗?顶多是晚个一天半天,那些地痞迟早会发现金吾卫和各衙门无人当值。
  即便是自己干的又如何?就李昂干的那些破事,别说自己只是点了个火星,就算汉国为此光明正大的出兵,讨伐唐国无义,唐国也没脸说冤枉。
  说来自己已经很克制了,除了干了李昂的宠妃,别的还干什么了吗?说难听些,比起唐国被汉兵大军压境,百姓生灵涂炭,李昂拿一个杨妃把事摆平,别说他赚了,连唐国也赚大了!
  燕姣然劝自己慈悲,自己哪里不慈悲了?我都已经是滥好人加再世圣人了,难道还要我学佛祖割肉饲虎不成?
  凭什么?
  干!
  长安城大街横平竖直,到处都是整齐划一的十字街,程宗扬却没有走直线,而是赌气一般,在城坊间东绕西转,有时深入暗巷,有时又绕到某处被抢掠过的庵堂、房舍。
  众人都一头雾水,弄不清主公的意图。他们一开始以为主公是忧心城中的乱象,出来察看局势。到了大宁坊,临时起意,重走了一遍逃亡的路线,悼念死难的兄弟。后来又去探望养伤的奴婢,也在情理之中。
  可出了大宁坊之后,路线越来越奇怪,忽而向南,忽而往西,在各坊之间来回穿行,看行止,好像在寻觅什么,到了地方却又过门不入,一路上马不停蹄,似乎只是赶路。
  不过主公板着脸,显然心绪不佳,众人都没有作声,只紧跟着主公马后,暗自握紧兵刃,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刺客。
  这一路的见闻也让众人不禁悬心,昨晚的骚乱以抢掠为主,伤及人命的并不太多,然而这一路行来,所过之处几乎都有死伤,时不时便能遇到尸骸,令人不由得怀疑,昨晚的骚乱是不是被低估了?
  日影将中,众人从一处坊门出来,迎面是一座雄伟的城门。一阵错愕之后,众人才意识到,这一路东绕西转,竟然不知不觉到了皇城,眼前正是朱雀门。
  皇城位于长安正北,朱雀大街尽头,与原本的大内太极宫连为一体,大内迁往大明宫后,各部的官衙仍留在此地,也是昨日事变中,杀戮最为惨重的区域之一。大明宫内死者多是内侍、官吏、军士,皇城却聚集着大批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商贩,都被神策军屠戮一空,死者数千人。
  此时官吏逃散,军士弃守,偌大的皇城几乎空无一人。朱雀门漫长而幽暗的门洞内血气扑鼻,虽然尸首已被清理,仍能看到满地血迹。
  程宗扬勒住坐骑,游目四顾。
  杜泉道:“那些内侍大概是巳时赶来,先闭了城门,然后纵兵砍杀。”他昨日正在皇城,亲历其事,说道:“我藏身檐上,直到傍晚才脱身。”
  程宗扬道:“那些内侍为何要屠戮百姓?”
  杜泉与独孤谓对视一眼,“那些军士可不是什么好鸟,抢劫杀人这种事,胆子大得很。”
  “不光是神策军,宫中翊卫也有不少是长安本地的恶少。”独孤谓道:“白日当值,下值之后,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程宗扬驻马片刻,然后穿过城门,左转往西行去。
  沿着城墙西行,途中血迹处处,不时能看到掉落的鞋履,染血的幞头,还有掀翻的木轮车,打碎的酒瓮。
  一直行到皇城西南隅,视野蓦然开阔。
  青石铺成的街面尽头,是一片黄沙。那片沙场宽及百步,场中寸草不生,唯独场边生着一株巨柳。
  那株柳树大得惊人,此时绿叶凋尽,苍黑色的树身犹高十丈,数人合抱的树干上,分出无数巨臂般的枝桠,光秃秃的柳条低垂下来,笼罩在枝桠四周,如烟似雾。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巍峨的云山,又像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迈巨人。
  “这是独柳树,”杜泉指着北边道:“那边是为天下报功的大社。”
  独孤谓道:“这里也是刑场,专门诛杀重臣大将之类的罪囚,以往叛乱的各镇节度使,被天兵讨伐捉拿,都是押赴京师,在此地处斩。”
  程宗扬抬起头,视线沿着独柳树巨大的树身一直升到树梢。
  烟云般的柳条无风而动,澎湃的死气潮水般涌来,浓郁得如有实质。
  程宗扬闭上眼,丹田中的生死根不断鼓张,如同长鲸吸水,吞吐着此地不知郁积多少年的死亡气息。
  他一开始只是想察看城中乱状,但从宣平坊出来,途中便陆续感应到一些死气,只不过间隔已久,大多数死气已经消散,只留下少许残痕。想也知道,这样大规模的动乱,免不了出现杀戮和死亡。
  直到路过大宁坊,死气蓦然变得鲜明而强烈。程宗扬不想暴露自己生死根的秘密,按照当日的路线重走一遍,结果遇上浑府灭门的惨案。
  丹田内的生死根仍然被那股诡异的寒气阻塞,转化不畅。因此程宗扬又转往上清观,趁着探视惊理,一边用转化的生机助她恢复,一边顺便化解,却没想到临走之际,燕姣然会劝说他慈悲。
  程宗扬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注入的生机太多,被燕姣然识破了生死根的秘密。虽然王哲告诫过不要暴露自己身怀生死根,但即使被燕姣然发现,也不见得就有危险,毕竟王哲也没有因为自己身怀生死根就诛杀自己。
  从燕姣然的反应看,也许有,但更大的可能是没有。
  程宗扬最奇怪的是,作为与岳鸟人这个穿越者朝夕相处过的燕仙师,却认定自己并非天命之人。
  程宗扬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谁证实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不明白燕姣然为何如此断定。难道自己融入得这么成功,连燕仙师也把自己当成六朝土著?
  不过燕姣然最后几句话,让程宗扬一时间出离愤怒,话中蕴藏的意味,就好像是指斥自己为了吸收死气,故意掀起杀戮。
  我程大圣人是那种人吗?
  我被李昂坑得这么狠,你怎么不出来主持公道,劝李昂善良呢?那帮阉狗还在拷掠乱党,你怎么不去劝他们善良呢?
  恼怒之余,程宗扬索性不再克制自己。随后这一路,他倚仗生死根的感应,哪里有死气往哪里去,将沿途的死气一扫而空。
  其实这会儿冷静下来,程宗扬能感觉到燕姣然不见得就觉察出自己生死根的秘密,最后那几句话,很可能是仅仅出于悲悯的好意,并非指斥自己冷血不仁。反倒是自己胸中戾气太盛,有些过于敏感了。
  但这一路走下来,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意外:独柳树。
  除了都卢难旦妖铃,程宗扬从来没有遇见过能够蕴藏死气的物品,更不用说是一棵植物。这株独柳树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树下的黄沙场不知诛杀过多少高官显贵,自己甫一靠近,无数柳条便斜拂过来,积蓄的死气潮水般滚滚注入生死根。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不知是漫长岁月的沉淀,还是独柳树本身的异状,汹涌而至的死气并没有像寻常死气那样,因为生死根运转不畅而凝滞,而是如同春雨一般,浸润着生死根,然后化为真元。
  发现吸入独柳树的死气之后,生死根并没有堵塞,程宗扬闭上眼睛,双臂平伸,仿佛要去拥抱独柳树喷发出的汹涌死气一样,竭力催动丹田,将转化的真元纳入气海。
  他进入第六级通幽境之后,气海扩大数倍,以往还算可观的死气顿时显得杯水车薪起来,更别说光靠自己修炼,想达到圆满的境地了。
  可独柳树的死气仿佛无穷无尽,不过一刻钟,丹田就被浩荡的真元填满。
  程宗扬敛神屏息,正待一鼓作气,突破通幽境初阶,踏入中阶的境界,突然间仿佛落下一道水闸,澎湃的死气戛然而止。
  面前披拂飘舞的柳条低垂下来,宛如老君长垂的寿眉,接着一道柳枝摩擦般苍老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少……年……郎……”
  “勿……多……食……”
  程宗扬怔了半晌,这是什么鬼?谁在跟自己说话?柳树成精了?
  他试探着在心里道:“你……是谁?”
  心底波澜不起,自己刚才听到声音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前辈?”
  “仙君?”
  “大圣?”
  “老树精?”
  “柳爷?”
  程宗扬把自己能想到的称呼全用了一遍,却不见任何回应,情急之下,张口道:“喂!”
  郑宾、杜泉、童贯、铁中宝等人都在旁边,闻声同时上前,“程头儿?”
  程宗扬回过神来,干笑道:“没什么,只是见这棵独柳树如此壮观,看得入神了。”
  “京师就是好啊。”铁中宝道:“像我们凉州,哪儿见过这么大的树?早让人砍了当劈柴烧了。”
  童贯道:“侯爷,这地方凉浸浸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程宗扬呼了口气,“回去。”
  他拨转马头,马蹄溅起黄沙,沿着来路驶去。
  踏上长街时,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一根柳条微微舞动着,仿佛在跟自己挥手告别。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42:26

第六章 晨香入衾
  步履轻响,两名玉人前后进来。
  唐国后宫之主的杨贤妃,如今的床奴滟穴,此时已经妆扮一新,换了一袭轻便的丝袍,丰腴的胴体在衣下若隐若现。她眉眼含羞,双手捧着一只铜盆,另一位倍受宠爱的小公主,手中拿着一块雪白的毛巾,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两张俏脸如花似玉,柔美的娇躯触手能及,同样的香泽可亲,真实不虚。
  “滟穴,真是好名字。”程宗扬笑道:“平时叫你滟奴,用你小穴的时候,就叫你穴奴。穴奴,像平时侍寝那样,过来让主人受用。”
  杨氏羞答答解开丝袍,露出衣内的玉体。
  程宗扬不由得吹了声口哨,杨氏外面轻袍缓带,仪态优雅,里面却是一套暴露无比的霓龙丝衣——如果还能叫衣服的话。
  那是件连体式的深V型情趣内衣,连内宅的侍奴都嫌它太过暴露,又太挑身材,因此无人肯穿。此时穿在杨氏身上,倒是意外的合适。
  淡蓝色的细带从香肩垂下,笔直伸到乳尖,宽度仅仅能掩住乳头,两只丰满的乳球几乎整个暴露在外。半透明的霓龙丝被乳头撑得扯紧,上下都没有贴到肌肤。从侧面看去,丰挺的雪乳尽收眼底,半露出的乳晕仿佛涂过胭脂一样,又红又艳。
  杨氏体态丰腴,娇躯曲线饱满,凸凹有致,富有弹性的霓龙丝衣像丝带一样束在玉体上,被绷紧到极限。下方V字型的底衣几乎嵌进阴唇,剃过毛的玉阜丰隆圆耸,白软动人,V字型的底部开口一直低到阴户下方的会阴处,两边的阴唇被织物包裹着,中间红嫩的肉缝和微翘的阴蒂清晰可见。
  再往下,杨氏两条雪白修长的美腿穿着一双同样质地的丝袜,浑圆的大腿被丝袜边缘紧紧束住,丝袜光滑的质感与白腻的肌肤相映生辉,活色生香。
  程宗扬大乐道:“李昂的老婆打扮起来还挺风骚的。过来,走两步。”
  杨氏迈开修长的玉腿,那对高耸的双乳上下颤动,与之相连的丝衣被撑得高高挑起,丝衣底部裹着阴唇,随着她的步伐时开时绽,从两侧摩擦着阴蒂,中间的肉缝呼之欲出。
  程宗扬大笑道:“这件丝衣也就穴奴的身材能撑得起来了。转个身,让主人看看后面。”
  杨氏将铜盆放在榻边,乖乖转过身。她腰肢纤细,丝衣靠近腰部的位置完全悬空,直到肩头才贴住肌肤。从后看去,丝衣束在香肩两边,露出雪白的粉背,底部宛如细索一样陷进臀沟中,那只丰艳的雪臀完整地展露出来,肥滑白腻,肉感十足。
  “这衣服让穴奴穿上,就跟身上挂了两条丝线一样。”程宗扬笑道:“是你让她穿的?”
  吕雉已经收起方才羞媚的娇态,淡然道:“一个低贱的侍寝奴婢,衣裳以娱主人,便是恩典,哪里由得她挑三拣四?”
  “不错,不错。”程宗扬笑道:“织坊的手艺好像更上一筹了。穴奴,弯下腰,把屁股扒开,让主人看看丝衣的做工。”
  杨氏雪白的上身往前俯去,一边按照主人的吩咐,双手伸到臀后,分开雪滑的臀肉。她胸前两只丰满的乳球沉甸甸垂下,臀间的丝衣被拉紧,朝两边分开,却是与前面一样开口极低,只在会阴的部位用一只小巧的金扣相连,臀沟连同刚开过苞的肛洞,全无遮掩地暴露在主人眼前。
  “啊……”杨氏低叫一声,却是主人一手伸到她臀间,扯住那只金扣,然后手指一松,金扣弹回股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原来如此!”程宗扬大笑道:“这就是两根带子扣在一起,难为她穿上还似模似样。”
  吕雉也笑了起来,“原本是连着的,寿儿过来看到,出主意从中间裁开,换成金扣。”
  “寿奴夜里过来了?”
  吕雉口气酸酸地说道:“还不是赵氏她们惦念,打发她过来。”
  “又吃你儿媳的醋了。”
  程宗扬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插进穴奴的肛洞里,戳弄了几下。
  潘仙子果然靠谱,穴奴刚开苞的后庭用过光明观堂秘制的伤药,不过几个时辰,伤势已然平复。但自己要是再干进去,刚愈合的伤口怕是再次绽裂。
  幸好穴奴不是身下的吕处女,前面还有一处肉穴可用。程宗扬将杨氏拖到榻上,挽着她的双腿朝两边分开。卡在阴唇内的丝衣滑脱出来,那只饱满而娇艳的性器整个暴露在外。
  这时他才发现,那件丝衣底部的金扣是可以活动的,往臀下一推,便从会阴的部位移到腰间,丝衣也从阴唇的部位滑到大腿根部。
  程宗扬将覆盖在乳尖处的丝衣扒到乳侧,使她丰挺的双乳裸露出来,然后对着穴奴的肉穴挺身而入,略一挺动,便大肆抽送起来。
  杨氏仰面躺在榻上,双乳前后摇动,两条被丝袜包裹的雪白美腿被主人架在肩头,敞露着股间熟艳的蜜穴,被主人挺着阳具尽情肏弄。
  穴奴的肉穴已经被自己的大肉棒开发过,只挺弄几下,便阴津滋生,抽送时顺畅无比。程宗扬一边挺动,一边歪头看着榻角的小美女。
  真是鲜嫩啊。那种娇嫩欲滴的俏态,让他想起含苞待放的赵合德。
  安乐比合德小美女还小两岁,放在自己的时代,顶多刚上高一。程宗扬这会儿算是彻底理解了,为何后世的东瀛人对女中学生那种近乎变态的痴恋。这个年龄的少女实在太鲜美了。就像一朵初绽的鲜花,娇嫩的花瓣将开未开,干净得纤尘不染,柔软得仿佛吹口气就会融化。
  十五岁的少女虽然年龄尚幼,但发育得已经有模有样,娇躯曲线玲珑,婀娜多姿。
  安乐公主低着头,眼睛紧闭着,像个娇怯的乖宝宝一样,玉颊绯红。她不由自主绞紧手里的毛巾,鬓侧垂下的几缕发丝微微发颤。
  开了这个小美女的花苞,自己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对合德自己还有些疼爱和怜惜,强上这个小美女,就只剩下爽了。即使出于对处女的负责,自己也不必给她什么许诺,留在身边取乐,便是莫大的恩赐,足够李昂感恩戴德。
  尤其杨妞儿临走时那句话,都已经是明示了,这个小美女,就是专门给自己用的,不上白不上,不然鬼知道会便宜哪个该死的阉奴。
  望着她窈窕的体态,程宗扬腰后不禁升起两股热流,阳具愈发怒胀,将杨氏的小穴塞得满满的,干得她花枝乱颤,白光光的双乳前抛后掷。
  吕雉道:“先拿穴奴的浪穴受用,待晚些再收用嬛奴。”
  程宗扬爽快道:“你的奴婢,你说了算。”
  “嬛儿,去给主子准备衣物。”
  安乐用毛巾捂住眼睛,扭头跑开。
  杨氏咬牙忍了许久,安乐一走,顿时叫出声来。
  程宗扬笑着对吕雉道:“来,亲亲穴奴的奶子。”
  吕雉顿时红了脸,“不要。”
  “那让我来亲你。”
  “不……啊!”
  吕雉刚挽好的秀发瀑布般披散开来,胸前酥乳半露,被主人含住乳头,一边舔舐,一边用齿尖轻轻咬噬,玉脸似羞似痛。
  
  黎明时分,喧嚣一夜的长安城终于有了片刻安静。张承业带着人马,好不容易将坊中最后一处火势控制住,残存的梁柱已经烧成焦炭,隔离开的废墟中不时迸起火星,缓缓燃烧的红光给这个黎明涂上一层暗红的血色。
  鱼朝恩踏着灰烬走来,军士和他手下的内侍纷纷避让,满身烟灰的张承业上前躬身行礼,“鱼公。”
  “辛苦一夜,还得让你走一趟。”
  张承业叉手道:“公公吩咐。”
  “带上人,跟我去太真观。”鱼朝恩道:“王爷方才发话,让咱们去迎太皇太后回宫。”
  “是!”张承业应了一声,又问道:“要不要准备鸾驾?”
  “不忙。”鱼朝恩道:“今日太皇太后未必肯回,王爷的意思,先让咱们过去候着,等宫里安定了,再启驾不迟。”
  “既然如此,孩儿先过去便是。城中纷乱至此,公公岂可轻离?”
  “我巴不得躲得远远的。这是王爷开恩,给咱家留了条生路。”
  “可是……”
  “不须多问。赶快去整顿人马,顺便给老仇捎个信,别让他多心。宫里头的权,我是不打算跟他抢了。”
  绫绮殿内,仇士良揭下浸湿的巾帕,探了探儿子的额头,然后亲手绞了条帕子,盖在儿子赤红的额头上。
  重重遮蔽的帷帐外,一众内侍都噤声不语。仇亢宗昏迷多时,半夜时醒来片刻,得知自己被摘除睾丸,只剩下一颗尚是完卵,立刻又昏了过去。
  这一回情形凶险得紧,仇亢宗额头滚烫,高烧不止,时有谵语。作惯净身活计的几名老太监都说宫里人多,容易受惊,下蚕室静养方好。
  但仇士良四子俱丧,只剩下这半根残苗,须臾不肯离身。只能里外加了十余道帷帐,用来遮光挡风。
  郄志荣穿过重重帷帐,趋入幕中,俯耳欲言。
  仇士良“嘘”了一声,到了外间才道:“说。”
  郄志荣道:“张忠志已经率领邠宁兵去了灞桥驿,鱼弘志没动。”
  “灞桥驿?”仇士良打起精神,“盯紧些,看他们到底干的什么勾当。”
  “鱼公公的心思孩儿琢磨不透,说来一笔写不出两个鱼字,可他在天策府外站了一夜,一大早就去了曲江苑,旁事一件不问,也没跟鱼弘志的人联络。”
  “那个老东西躲得远远的,雷都让我抗了,坏的也是我的名声,偏还死死拿着兵权,杨家几个兄弟都只听他的。”仇士良抱怨道:“那些乱党在宫里大肆砍杀,就他手下出外的出外,告假的告假,算来没死几个。”
  “爹爹这回擎天保驾的大功,宫里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上上下下都对爹爹心服口服。便是孩儿,如今出去说句话,都比以往好使。鱼公公手里的人再多,也不能犯了众怒。”
  “行了,别拍马屁了。这回的事,总得王爷点了头才算完。他老人家在天策府,一是压着卫公,二来也是咱们的事还没有办利落,给咱们留着面子。咱们再不灵省点,惹得王爷不快,那也太没眼色了。姓田的呢?”
  “在西内苑押着。”
  “去抄了他的家!”
  “是!”
  “杨贤妃呢?还没有找到吗?”
  “还没有。”郄志荣小心道:“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几处井口都查过,并未见人。除非是投了太液池……”
  “不用找了。宫里没外人,还能是谁?”仇士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盯住西内苑那边!真要撕破脸,先下手宰了鱼弘志!”
  郄志荣心下一惊,躬身道:“是。”
  “李训呢?”
  “还在追。”
  “给我狠狠去抓!”仇士良恶狠狠道:“破家灭门,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几个逃走的乱党挖出来!还有郑注!这回作乱也有他,沿路往凤翔去追!传令!只要抓到李训等人,无论死活,皆有重赏!”
  “是!”
  榻上的仇亢宗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水……”
  满面杀气的仇士良立刻收起怒色,急趋入内。
  郄志荣连忙拿起铜壶,兑了杯温水,双手捧了过来。
  仇士良亲手拿起羹匙,喂给儿子。仇亢宗额头滚烫,嘴唇却干裂发白。看着这根独苗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忍不住淌出两行热泪。
  郄志荣道:“爹爹,虽然徐仙师已经看过了,可二哥这情形,要不要请个高僧祈祈福?”
  仇士良气恨道:“连窥基那死贱秃都入了魔,哪里有什么高僧?”
  郄志荣小声道:“那位特大师,又专门让人送了份礼物。他那个蕃密,似乎有些稀奇的法门。”
  “蕃密……”仇士良抹了把泪,“神神鬼鬼的,宁可稳妥些,你二哥再经不起折腾了。”
  “信永如何?”郄志荣道:“孩儿听说,娑梵寺的信永方丈佛法精深,又从天竺求来一颗琉璃天珠,年里搞了个延生普佛的法会,都说能消灾延福。”
  仇士良沉吟片刻,“信永为人倒是通透的,这回也没有跟着十方丛林的人胡来……仔细些,别惊动了旁人。”
  郄志荣心下会意,躬身告退。
  
  一番晨练,昨夜的宿醉和莫名的愁绪一扫而空,程宗扬心情大畅。
  他梳洗完,随意用了些早餐,然后在杨氏的服侍下,穿了件唐国惯用的圆领长袍,戴上乌纱幞头,信步来到前院。
  铁中宝等人聚在廊下,每人抱着一只黑陶海碗,喝着热气腾腾的羊汤。
  “程头儿!”铁中宝咧开大嘴笑道:“吴三哥熬的好汤,你也来一碗!”
  程宗扬也不提自己刚用过早点,毫无架子地往廊边一坐,笑道:“赶巧了,来一碗!”
  “来了,侯爷请!”独孤谓端着热汤过来。
  那海碗大过人脸,碗中的羊汤已经熬到浓白,汤里堆了半碗肉,上面撒了些葱花、芫荽,香气扑鼻。
  一口滚烫的羊汤喝下,五臓六腑都暖洋洋的熨帖起来。
  程宗扬赞道:“好汤!”
  铁中宝等人昨晚那一票干下来,不但收获颇非,而且顺风顺水,这会儿兴高采烈地说道:“那帮和尚可真是有钱,怪不得那个特大师削尖了脑袋也要占下大慈恩寺。”
  “哦?释特昧普那么轻易就拿下大慈恩寺?”
  铁中宝一拍大腿,“贾先生指点了我们才晓得,敢情那帮和尚里头道道也多着呢。昨天窥基来找事,带的都是他最亲信的弟子。剩下那些有的听净念的,有的听特大师的,还有些听窥基的。听窥基的还分了两拨,一拨听净空的,剩下一拨才是只听窥基的。”
  独孤谓道:“不知道谁给出的主意,怂恿窥基的人一窝蜂来坊里堵门,后脚就被老特召集了一堆各寺有名的和尚,在大慈恩寺前开坛说法,引来上千信众,一举占了大慈恩寺。”
  铁中宝把大腿拍得“啪啪”直响,“赶到坊里这帮和尚堵了门却不动手,可着劲儿念经。到了后半夜,才知道自家的庙没了。”
  独孤谓道:“特大师还在寺外贴了张文书,要追查窥基入魔的原委,说原大慈恩寺僧人都有嫌疑,限他们三日内自行回寺,一经查明,就要送到蕃地的深山里头苦修。那些僧人当即散了一半,剩下的有些去找义操,有些去找观海,只有几个头铁的还在替窥基叫屈。”
  一夜之间,原本执唐国佛门牛耳的窥基便树倒猢狲散,大慈恩寺这座唐国第一名刹就此易手,被蕃密的释特昧普鸠占鹊巢,简单得如同一场儿戏。
  不过程宗扬知道,唐国佛门一夜变脸的动荡,并非佛门式微,或者释特昧普的阴谋有多高明,最根本的缘故,在于窥基对大孚灵鹫寺传承的公然质疑。
  而在这一点上,入魔的窥基反倒是对的。一手缔造十方丛林的大孚灵鹫寺,真就是披着佛门外衣的邪魔。即使没有释特昧普的贪婪,也不可能化解,迟早会引发佛门的冲突。
  可惜窥基的质疑使他转投了蕃密,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说不定这个坑更可怕,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了。
  程宗扬摇了摇头,一边喝着汤,一边听着铁中宝等人的闲聊,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怎么回事?昨晚大慈恩寺内乱,你们也去抢了一把?”
  铁中宝竖起大拇指,“贾先生真厉害,老铁我是服了!那些光头一路召集了上万人,气势汹汹的,贾先生一招那个什么……祸水东引!反过来鼓动那帮人去抢寺庙。好家伙,一呼百应啊,满城都乱了起来!”
  程宗扬捧着碗懵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干……”
  老贾还没事人儿一样说不知道,和着城里的事全是他搞出来的?这得造多大孽啊?
  程宗扬坐不住了,把碗一丢,“南八!跟我出去看看。”
  铁中宝赶紧喝完汤,“程头儿,我也跟你一道去!”
  独孤谓一直提着心,虽然京兆府和刑部都没把他当自己人,但长安城乱成这样,到底放心不下,闻声立刻放下碗,紧跟着出来。
  长安鹏翼社三名老兵,净空受伤,任宏出去打探消息,杜泉正在宅内,当即与郑宾等人一道套鞍备马,整顿出行的物品。
  外面汉晋等国的护卫还在,谢无奕虽然浪荡,待下倒是大方,一大早便让石府的管事石越烹羊宰牛,准备了酒食,这会儿护卫们都喝着汤,充饥驱寒。
  汉国驻留长安的使臣死在窥基弟子手中,童贯倒是幸运躲过一劫。他昨晚胡乱睡了一夜,早早便起身在门外候着,见程宗扬带着人马出来,立马把碗一丢,匆忙跟上。
  宣平坊有一众护卫在,还算平安,向西出了坊门,昨晚声势浩大的僧众已经不见踪影,能看到对面永宁坊的坊门被烧了半边,沿街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程宗扬没有进坊,直接沿大路往北,途经亲仁、安邑、宣阳诸坊,乱象愈演愈烈。尤其是邻近东市的宣阳坊,本是京兆府所属的万年县衙所在,京兆府少尹罗立言带着属吏作乱,连带着长安、万年两县的县衙也遭了殃,县令、主簿都被神策军抓走,衙门被砸得稀碎。
  堂堂县衙遭了兵灾不说,昨晚周围的无赖们聚集起来,打算抢夺东市那些有钱的店铺,却被商贾们联合起来,带着保镖和佣兵们打退。那些无赖吃了亏,跑到相邻各坊抢掠,眼见着以往如同鬼门关一般的县衙如今空无一人,忍不住又去抢了一把,顺带点了火,将衙门的卷宗付之一炬。结果火势一起,整座衙门都没保住,这会儿已经被烧了个精光。
  街上行人绝迹,偶尔有内侍领着神策军的士卒路过,看到队伍前方汉宋两国的旌节,也无人过来盘问。
  向北的平康坊青楼遍地,是长安有名的销金窟。城中大乱,此地也不免岌岌可危,好在他们的青楼生意平日里免不了与地痞们打交道,无非是拿出大笔钱铢来破财消灾,倒不至于被烧杀一空。
  程宗扬以商人自居,来长安之后,连日在各方之间周旋,居然还没有进过长安城闻名遐迩的东西两市。此时东市大门紧闭,戒备森严,看起来比自己那边的防卫还严密些。
  再向北,崇仁、胜业、永兴诸坊都是一副劫后的残破景象,东侧的安兴坊同样也遭了火灾,这会儿还有青烟未散。
  路过坊门时,正遇到一行人马从坊中出来。披着貂裘的鱼朝恩端坐马上,神情肃然,不苟言笑。
  程宗扬勒住坐骑,等鱼朝恩到了面前方才拱手,“鱼公公。”
  “原来是程侯。”鱼朝恩道:“紫姑娘可好?”
  鱼朝恩口气平淡,就像拉家常一样,但此言一出,程宗扬却仿佛感受到山岳般的压力,呼吸都为之一窒,勉强道:“有劳公公动问,还好。”
  “殇老狗就这一根独苗,小心些吧。”鱼朝恩说着策马而行。
  程宗扬心头发沉,姓鱼的死太监是什么意思?明示他跟黑魔海的关系?暗示小紫出了意外?还是说,他拿小紫来威胁自己?
  正疯狂转着念头,鱼朝恩又策马折了回来,带着一丝无奈道:“别多想啊。咱家是怕大祭的事出了岔子。姓殇的作恶多端,保不定谁盯上紫姑娘了呢?”
  程宗扬点了点头,“多谢鱼公挂念。”
  “长安城八方风雨,难得平安。若是无事,还是早些离开吧。”
  鱼朝恩说完,重新折而向南,与程宗扬等人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程宗扬打马而行,一边摊开手掌,在胸口抹了一把,擦去掌心的冷汗。
  跟鱼朝恩对骑而谈,不戒备是不可能的。他一直没看明白,鱼朝恩在这次宫变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他那个便宜侄女,风流女道姑鱼玄机,又藏的什么玄机?
  还有郑注,作为李昂最信任的大臣,郑注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怂恿李昂诛宦,却在最紧要关头泛舟河上,跟杨玉环扯了一堆不着边际的淡,有这么闲的吗?更别提齐羽仙那贱人,这种事她们怎么可能不插上一脚?
  程宗扬猛地勒住马,坐骑发出一声嘶鸣。
  童贯立刻拔剑,左右虚舞作势。铁中宝握住刀柄,警惕地望着周围,南霁云和独孤谓各自勒住坐骑,游目四顾。
  程宗扬缓缓吐了口气,却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大宁坊。
  三日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就是从此处狼狈驶入坊中。郑宾驾车,韩玉、戚雄等人护卫在侧,还有临时加入的石家护卫,曲武和范斌……
  程宗扬一言不发地勒转马头,踏入大宁坊。一路行至十字街心,然后转而向南,临近坊门处,再转而向东。
  “是这边吧?”
  独孤谓点了点头,“是。”
  他指着旁边一堵短墙,“大伙儿就是在这里分头走的。”
  程宗扬下了马,一手扶着短墙,立了一会儿,然后往北行去。
  韩玉、曲武等人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已是生死两隔。还有范斌的重伤,惊理的断腕,泉奴的失踪……
  路过空置的岐王府,独孤谓也不禁心头五味杂陈。他就是在这里和程宗扬换了衣冠,冲出去显露行踪,然后被人抓到,下了京兆府的大狱。
  原以为此番性命难保,就算不死,也会免官去职,流放千里,自己奋斗多年仕途到此为止。却不料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好端端办差的同事成了乱党,京兆府自少尹罗立言以下,几乎尽数下狱。倒是自己这个不受上司信重的倒霉鬼被排除在外,莫名其妙地躲过一劫。
  世事无常,福祸难料……
  独孤谓摇了摇头,俊脸露出一丝苦笑。接着一怔,哎?这感觉……
  颇有些奇怪啊?
  想当初自己兢兢业业办差,各种倒霉事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撞,大事小事只要沾上,自己就是背锅的命。好处一点没有,顶雷永远是头一个。这回京兆府从上到下都遭了大劫,自己一个待罪之身,却得脱大难。莫非……
  自己真的转运了?
  独孤谓精神斗然一振,再看向程宗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自己都是沾了这位贵人的福气啊。
  一行人沿着当日的路线在巷中兜兜转转,从坊南来到东侧兴唐寺附近,护在鞍旁的南霁云忽然抽了抽鼻子,伸手扯住辔头。
  旁边是一处围着高墙的大宅,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正从墙内飘来。
  程宗扬与独孤谓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跃起身,攀上墙头。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42:04

第五章 人生几何
  怎么死的?我还真知道。毕竟马嵬坡上那一幕,可以说是历史上最知名的红颜薄命了。
  程宗扬停了半晌,笑道:“长命百岁,羽化登仙——不管你命运怎么样,本仙人已经给你抚过顶,让你彻底转了运,从今往后,有吉无凶,遇难呈祥!”
  “呸!”
  程宗扬诱惑地挑了挑眉毛,“你要是不放心,本仙人可以再给你施舍一点仙气十足的真精阳气,十全大补……”
  “程仙人,你这么说,让奴家的心跳得好快哦……”杨玉环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娇声道:“你来摸摸,是不是?”
  手指没入丰隆的乳沟,指尖传来销魂的触感。程宗扬心跳几乎停止,即使隔着衣物,仍能清晰感受到杨妞儿超凡脱俗的硕大和弹性……
  “嗒”的一声,杨玉环胸前的金丝盘扣忽然弹起,就像一个迷你的捕兽夹一样,夹住他的手指。
  程宗扬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挣开。
  那只暗藏在金丝盘扣内的猎夹力道极大,边缘带着锋利的锯齿,略一挣动,指上立刻被夹出血来。
  “干!”
  十指连心,饶不得程仙人不爆粗口。他手指使力,试图挣脱暗夹,却将杨玉环外衣扯开,露出里面一片金色,她竟然穿着护胸的金丝软甲!太过分了!
  眼看程宗扬忍着痛使力硬拽,杨玉环赶紧拉住他,“别扯!轻点儿!”
  “干!还轻点儿?反正被夹的不是你是吧?”程宗扬龇牙咧嘴地说道:“你知道有多痛吗?”
  “还仙人呢,这点儿痛都受不了。”杨玉环一边嘲讽,一边抬手从髻上拔下一根簪子,用簪尖对着暗夹底部挑入,拨了几下,解开机括。
  暗夹弹开,程宗扬拔出手指,指上已经冒出鲜血。他竖起那根受伤的手指,没好气地说道:“我带着伤呢,你还坑我?”
  看着他指上被利齿夹出的伤口,杨玉环露出几分歉然,“是我不好,别生气啦。”说着拉起他的手,温言款款地说道:“我帮你吹吹好了。”
  “又打着什么坏主意呢?”程宗扬警觉地说道:“你想干嘛?”
  杨玉环张开红唇,对着他受伤的手指呵了口气,然后抬起眼睛,那双美目水汪汪地望着他。
  接着在他愕然的目光,杨玉环将他的手指放入口中,用花瓣一样的樱唇轻轻含住。
  程宗扬三魂七魄都为之震荡,整个心神都仿佛被瞬间吸走。她的唇舌如此柔滑,温润的口腔美妙得仿佛一场梦幻,香舌掠过指尖时温柔的触感,让他每一根神经都为之战栗……
  那张娇艳的面孔浮现出一抹红晕,愈发明艳动人,殷红的唇瓣含住手指,每一次吸吮都风情万种。她的动作很生疏,但有一种奇特的熟练感,就像是她知道怎么做,却从来没有去尝试过。
  在她软糯的唇舌吞吐间,手指的疼痛仿佛融化一样,消失无痕。
  星月无声,唯有那双美目凝望着他,仿佛流露出千言万语。目光中有哀伤,有依恋,有屈辱,有惧怕,还有一丝央求般的期盼……
  忽然程宗扬心头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只一瞬间,这个长安城最有名的惹不起,凶名赫赫的街头女霸王,已经泪流满面。
  程宗扬顾不得开口,一把将她抱住。
  杨玉环伏在他肩头,无声地恸哭着。
  一切似乎又回到刚才她悲泣的时候,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如果说她刚才是因为李昂的无能,萧氏的软弱和屈辱而哭泣,这一刻,她像是在为自己哭泣。
  “我害怕……”杨玉环在他肩头抽泣着。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岳叔叔说他会保护我,然后他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他作孽太多,被雷给劈了。”
  “你呢?”
  “我?我可是好人!交口称赞的圣人再世!刚才你不也听到了吗?老贾那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还不是被我整得服服帖帖,一点儿脾气没有,都恨不得给我立个庙了。”
  “你要保护我。”
  “这是我的梦想!你想不愿意都不行!”
  “你去把姓吕的老女人杀了。”
  “呃……”
  杨玉环泪眼婆娑地扬起脸,“你果然在骗人!”
  程宗扬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跟草匪是一伙的!”
  程宗扬越发不解,“草匪?那不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吗?那时候她都还没出生呢,怎么就一伙了?”
  “就是她!她化成灰我也认得她!”
  杨妞儿哭糊涂了吧?她们什么时候有过节了?杨妞儿一直看吕雉不顺眼倒是真的,第一次见面就差点儿打起来。
  程宗扬道:“先冷静。我一会儿去审她,要是她干的,我绝对饶不了她!”
  杨玉环委屈地抽泣了一声。
  难得见到杨妞儿软弱的样子,抱着她香软的娇躯,程宗扬都有点儿不舍得撒手。尤其是这会儿两人抱个满怀,那对硕大的乳球贴在胸口,随着她的抽泣微微抖颤,传来一波又一波诱人的触感。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每个人都喜欢她……”
  程宗扬慢慢编著故事,将他知道的杨贵妃生平叙述出来。
  “她不仅有着绝世的美貌,还精通音乐和舞蹈。最有名的诗人倾尽才华为她赋诗,最勇猛的将军也为她倾倒。她生活在世间最伟大的城市里,渡过人生中最美好的时代,她受尽宠爱,享尽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后来呢?”
  “有一个英俊的王子爱上了她。后来,他们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骗人。”
  “童话不会骗人。”
  杨玉环在他肩头抹了抹泪水,“一点都不好听。”
  胸前一轻,那对温香软玉乳球离怀而去,让程宗扬一阵失落,仿佛丢失了挚爱的珍宝。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爱哭鬼。”
  “谁爱哭了!”杨玉环立刻炸毛,“我这辈子加起来都没哭过三五回的!”
  “你在我面前都哭过几次了?可倒好,就你那几滴眼泪,全让我赶上了。”
  “你少得意!我就是故意在你面前哭几声,逗你呢!”
  程宗扬捏着嗓子道:“我害怕,你要保护我……”
  杨玉环抡起粉拳,朝他身上捶了几记。
  “心情好了些吧?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审问她怎么跟草匪勾结的?”
  “不要!”
  “那我自己去审。”
  “不行!”杨玉环按住他的嘴巴,认真告诫道:“我刚才的话,你不许对任何人说!一个字都不许说。”
  程宗扬满心不解,这也变得太快了吧?怪不得说女人心,海底针呢,实在太让人捉摸不定了。
  “怎么回事?”程宗扬道:“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
  “不告诉你。”
  “那我一会儿就出去说,杨公主在我面前哭鼻子了,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姓程的,你敢说一个字,我就自杀!想肏我?奸尸去吧!”
  “说人话!”程宗扬抱住她,“你心里有个坎儿,对不对?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化解掉呢?”
  杨玉环犹豫了一会儿,“你……做过梦没有?”
  “这不废话吗?谁没做过梦?”
  “你信不信梦是有预兆的?”
  程宗扬很想说自己不信,但看着杨妞儿纠结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能吧。”
  “我做过一个梦,梦到……”杨玉环说着泄了气,“算了。”
  “什么叫算了?”程宗扬道:“和着你是在梦里跟吕雉结了生死仇?太扯了吧?你们俩都没见过面,在梦里还能遇上?到底是什么梦?”
  “就是一个古古怪怪的梦。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不行,就这会儿说!”
  杨玉环扬起脸,飞快地在他唇边啄了一下,“这样可以吧。”
  程宗扬舔了舔唇角,然后一把搂住杨玉环,用力吻了下去。
  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杨妞儿的唇舌如此甜美而软糯,让人不知不觉中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心头满满的,只有愉悦和欣喜。
  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终于松开口,两人交颈相拥。
  杨玉环柔软的唇瓣贴在他颈上,轻声道:“你能保护我吗?”
  “当然。”程宗扬道:“我就是来保护你的天人,替你斩妖除魔的神仙。”
  杨玉环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在说情话吗?好傻的样子。”
  程宗扬搂紧她,忿然道:“敢说我傻?小心我翻脸!等你过门,我天天让你光着屁股给我跳舞。”
  “程仙人,你口水都流出来了呢。”杨玉环在他颈间腻声说道,然后凶巴巴地咬了他一口,“少做梦了!”
  “哎哟,你属狗的啊!”
  “哼!”杨玉环推开他,然后双手抚面,掌心按住双眼,揉了几下。
  片刻后,她放开手,脸上哭泣过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那张明艳的玉脸就像新上了妆一样,容光焕发。
  程宗扬赞叹道:“好神奇的手艺。”
  杨玉环得意地说道:“本公主从小练出来的!”
  程宗扬心头仿佛被揪了一下。天知道她经历多少次背地掩泣,当面强笑,手法才能这么熟练。
  杨玉环理了理散乱的发丝,“不跟你吹风了,我去太真观。”
  “去太真观干嘛?”
  “去见太皇太后。”杨玉环道:“她出身尊贵,虽然早就被那些阉奴架空,自家族人也死得没剩几个,毕竟身份还在。我怕有些失心疯的打她的主意,把她再给卷进来。还有你的白小痴,怕是也等急了。”
  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唐国上到皇帝,下到群臣,个顶个的不靠谱,居然要让一个异姓公主奔走善后。
  不过话说回来,历代唐皇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六朝中,唐国的皇后和公主少见的强势,在这上头吃过大亏,因此极力堵死后宫干政的渠道,甚至连皇后都不立。又用群相制,避免出现独揽大政的权臣,再加上推行科举,打破寒门与世家的界限,结果没有了汉国外戚擅权的弊端,也解除了晋国门阀对君权的威胁,却使得宦官坐大,连皇帝的废立都要看太监的脸色,只能说各有得失了。
  “呃,安乐我带回来了。”
  “我知道。那丫头也是个不听话的,先扔你这儿,好好教训教训她。”
  “……教训?”
  “哎哟,程仙人,你想什么呢?送你个贤妃还不够,还再白送个我大唐最漂亮的宗室公主?”杨玉环冷笑一声,“你猜对了!一会儿你就上了她!赶紧着,别拖拖拉拉的,不像个爷儿们!”
  “不是!”程宗扬愕然道:“你是在说反话讽刺吧?肯定的!”
  “你不是一个劲儿对我流口水吗?这会儿白送你个处子还不要?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你们唐国公主……都这么随便的?”
  “说什么呢?本公主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好吧?
  杨玉环口气缓和下来,“当心你的伤势,窥基还没死呢。”
  说着杨玉环飞身而起,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夜色间。
  程宗扬立在檐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握起拳,在她亲吻过的那根手指上,轻轻亲了一口。
  
  寒夜漫漫,程宗扬却毫无睡意。他拿起杨玉环留下的酒瓮,一手举到唇边,饮了一口。
  酒液入喉,回味甘冽,却是平常难得一见的葡萄酒,再看瓮上,还带着内府大盈库的签牌。
  这么好的酒,独酌未免可惜。程宗扬朝下面看了看,老贾房内的灯烛已经熄灭,院中黑沉沉的,除了暗处警戒的郑宾等人,其他兄弟都已经入睡。
  “呯!”
  程宗扬推开门,把睡得正熟的袁老头拽起来,“睡什么睡?起来喝酒!”
  片刻后,袁天罡裹着被子窝在床边,只露出白发苍苍的脑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地瞪着他。
  程宗扬对他的怨气理都不理,拿来两只酒碗,提起洒瓮斟满。
  “上好的葡萄酒,还是宫里的贡品。味道跟我们以前喝过的差不多,太难得了。来,干一杯。”
  袁天罡没好气地拿起碗,尝了一口,不禁“咦”了一声。
  “是吧?爸爸有好东西,头一个就想到你,感动不感动?”
  “感动你个头!”袁天罡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
  程宗扬只想找个人对饮,夜深人静的,也就折腾自家儿子没有负罪感了。他没话找话地说道:“我看墙头的电线都拉好了?效率挺高啊。你拉的?”
  “我拉的你吃吗?”袁天罡道:“我去首饰行换的现成的银丝,让吴大汉奸干的活儿。你给的钱全都花完了。”
  “全花完了?怎么感觉分量不大够呢?”
  “少来这一套!”袁天罡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才给我几个钱?再说了,人工不要钱啊?”
  “好吧,好吧,喝酒不谈工作。”程宗扬道:“老袁啊,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有啊。”袁天罡道:“我刚才还做梦呢。”
  “梦到什么了?”
  “梦到我在考场上,正做题呢。”袁天罡抱怨道:“就差最后一道大题了,你个天杀的,把我薅起来了。”
  “梦到考试?你这梦挺稀奇啊,考的什么?”
  “稀奇?这梦我每月做一回,一回考七科,每回的题都不带重样的。”袁天罡道:“早就习惯了。”
  “你也太惨了吧?”程宗扬同情地说道:“都再世为人了,竟然还做这种噩梦?你当年被考试摧残过还是怎么着?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你懂个屁!怎么就噩梦了?我打小就喜欢考试!我穿到这个世界,一身的科学知识,连口饱饭都混不上,也就是梦里考试做题,才能派上用场。你都不知道,那感觉有多棒!”袁天罡眉飞色舞地说道:“跟你说,最爽的还得是微分几何!做起来太他妈的过瘾了!”
  程宗扬都觉得没法儿接话。这也是个脑回路不正常的,做题硬是做出来吸毒的快感。这是什么畸变体?
  “做题还有瘾呢?”
  “废话!古人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微分几何就是我的人生!”
  “我看你病得不轻。”
  “你做几何吗?”
  程宗扬想都不想,“不做!”
  袁天罡奇道:“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程宗扬决定还是找点正常的话题来聊,“说点别的吧!”
  “什么别的?”
  “除了考题以外的,比如监考老师漂亮不漂亮?有没有什么正点的?”
  “监考老师?”
  见袁天罡一脸怔忡,程宗扬道:“不会全是男的吧?就没个美女什么的?”
  “啧啧,上考场了还在乎监考老师长得正不正?牛逼啊!”袁天罡赞叹道:“真不愧是天生的色胚!我他妈光看题了!”
  “那是欣赏美!难道你考场上就不看别的?”
  “不然呢?赶时间啊。你都不知道题量有多大,光看题都看不过来,还看监考老师?”
  “你梦里除了做题,就没点儿别的?”
  “有啊。有回正做题呢,地震了,天花板掉下来,差点儿把我砸死。”
  “地震?”
  “可能是地震吧,反正考场塌了半边。”
  程宗扬觉得嘴里的葡萄酒都不香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不得这龟儿子说他脑子不正常呢。
  “后来呢?”
  “我擦了把血,赶紧接着做啊。万一梦醒了,那不就来不及做题了吗?”
  程宗扬默默喝了碗酒,决定转移话题,不然迟早得疯。
  “老袁啊,你觉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程宗扬道:“比如明显是古代,却有好多超文明的遗迹。”
  “什么遗迹?”
  “秘境啊,你没去过?”
  袁天罡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
  “你穿过来都干嘛了?”
  “你以为都能跟你一样走运呢?我能活着都够不容易了。”袁天罡似乎又想起了伤心事,他打了个酒嗝,目光有些迷离地端起碗往嘴里送。
  “那你老实告诉我,”程宗扬按住他的酒碗,认真看着他,“这身体真是你的吗?”
  袁天罡打了个哆嗦,酒醒了一半,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不用说了,”程宗扬一脸了然地说道:“来!喝酒。”
  “别误会啊,这身体真是我的!”袁天罡叫屈道:“我要是能挑,干嘛不挑个年轻壮实点儿的?还整天流鼻血——我两辈子都是处男呢,你当我愿意啊?”
  “为什么你的生活经验那么少呢?这不懂那不懂的,我穿过来两年,比你一辈子见的都多。”
  袁天罡沉默下来,他左右看了看,怕冷似的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然后把碗一递,“酒。”
  程宗扬提起酒瓮,给他倒上。
  袁天罡一口喝完,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液,“我跟大汉奸聊过。”
  “大汉奸?哦,你说吴三桂啊。”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啊,就是随便问了问。”
  袁天罡把空碗塞过来,一边示意他接着倒酒,一边说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你的时间密度太大了。”
  程宗扬给他斟满酒,顺手给自己也斟上,“什么意思?”
  “你一年顶别人好几年的。就好像别人十年八年的经历,全都被你压缩到一年里头了。”
  程宗扬举起的酒碗停在嘴边,不由怔住。
  “你穿过来才两年多,光是造反都撞上多少回了?正常人一辈子能碰见一回吗?何况天南地北的,正常来算光赶路都不够啊。”
  袁天罡“咕咕噜噜”喝光碗里的葡萄酒,然后吐着酒气道:“从前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嗝!”
  他重重打了个酒嗝,“你哪儿慢了?坐火箭都没你快!你说!你他娘的都睡多少女人了?有你这样的吗?有了赵飞燕不够,还要睡杨玉环?你是玉皇大帝的屌成精了?”
  “我早就不爽了!凭什么我连女人的影子都碰不得,你咋跟个射钉枪似的,走到哪儿射到哪儿,还逮谁射谁?还挨个睡太后,你拿着攻略开箱子呢?”
  “杨玉环那是我的梦中情人!”白发萧索的袁天罡喝得老脸通红,拍着胸口道:“你要睡她?你先睡我!”
  耳边回荡着一声鬼叫般的厉吼,“先睡我!”
  程宗扬猛地坐起来,额头一层汗水,从心口到脑门,都怦怦直跳。
  过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无语地捂住面孔。
  昨晚自己跟袁天罡都喝得酩酊大醉,那龟儿子后半截尽跟自己掏心窝子了,杨妞儿怎么怎么美,怎么擅长艺术,怎么充满浪漫气息,怎么是他的毕生挚爱,怎么蹲草,怎么闪现团控,怎么奶量澎湃,怎么越塔开大,暴奶全团,怎么丝血反杀,后期无敌……
  自己竟然跟个精神病人聊了一夜?
  程宗扬扶着额头,太阳穴隐隐作痛。龟儿子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自己这会儿记不起来了。
  还有……他拍了拍脑门。昨天去宫里,好像还有个什么事来着?
  算了,想起来再说吧。这会儿一点头绪都没有。
  床前的帷帐掀开,露出吕雉那张冷艳的面孔。
  她一手拂起锦帐,一手横放在腰前,黑色的长袖低垂下来,露出袖口朱红色的滚边,姿态标准而精确,完美维持着严谨庄重的皇室风度。
  程宗扬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一把搂住吕雉的腰肢,将她拉在床上,手掌顺着她的衣襟往内探去,握住她胸前那团香软。
  吕雉的矜持一下子碎裂无痕,露出小女儿般的羞涩。她笨拙地挣扎着,勉力想要挣开。直到自己手掌突破她的防线,抓住她丰隆的臀肉,指尖伸进臀沟,揉住那个娇嫩的肉孔。
  正在挣扎的美妇就像是被点住穴道般,一下子软化下来。吕雉娇靥酡红,带着难以言表的羞意,猫咪般柔顺地伏在自己怀中。
  程宗扬带着未褪的醉意,扒下她的衣物,将这位汉国的处女太后剥得一丝不挂,然后面朝下摆好姿势,双手分开她的臀肉,阳具顶住那只柔嫩的肛洞,贯入肛内。
  吕雉咬住唇瓣,蛾眉猛然颦紧,鼻中低低嗯了一声,被那根粗硬的阳具强行侵进体内。
  粗大而火热的肉棒在自己体内抽送,坚硬而有力。那具热腾腾的身体覆压在自己背后,宽广、强壮,而又温暖,每次压下,都仿佛一座大山,要将她碾碎,又仿佛一间能够遮风蔽雨的房屋,让自己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庇护感。即使自己最羞耻的部位正在被他强暴式的插弄,自己却没有半点被强迫的耻辱感,反而觉得如此亲密而且甜蜜。
  他的肉棒直挺挺插在自己的屁眼儿里,粗大的棒身撑开肛洞,一直插到自己肠道深处。他的阳具这么长,几乎贯穿了自己的腹腔,都顶到了横膈膜上,他抽送得这么有力,每一次插入,屁眼儿都仿佛被干到爆裂。那对睾丸撞在自己的阴户上,就仿佛是叩门般的宣告:自己的处女蜜穴,自己未经人事的秘径,自己的花心和子宫,都是他独自享有的私有物。
  当阳具凶猛地贯入肠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阴道和子宫都被挤压和研磨。吕雉紧紧咬住红唇,不发出一丝声音。她足尖绷紧,圆润的雪臀向上翘起,像只柔软的雪团,在他粗暴的肏弄下不住变形。
  一双手掌从腋下伸来,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双乳。吕雉鼻息顿时变得粗重,那双手揉捏着捻住她的乳头,然后另一只手一路向下,剥开她的秘处,指尖勾住湿腻的穴口,浅浅戳弄着。待指尖沾满淫水之后,顺着她柔嫩的蜜唇上下挑动,直到捻住那只娇小的花蒂。
  吕雉脑中轰然一声,整个身体都震颤起来。
  朦胧中,他坏笑着俯到自己耳边,“吕处女,你很淫荡啊,被我干屁眼儿,干到小嫩屄都喷水了。”
  吕雉羞赧地把脸埋到锦被里,一边被他干着屁眼儿,一边被他玩着小穴,在他的前后夹击下,尽情地泄着身。
  在他面前,自己没有任何秘密,也不需要掩饰自己。与他肌肤相亲,即使再羞耻的事,自己也甘之如饴。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喜欢的。
  酒后的头痛和郁闷不翼而飞,程宗扬心情大畅。这一切都是真的,吕雉是真的,她的太后也是真的。不是梦境,也不是虚幻。
  这一切都是自己赤手空拳挣来的,不是谁的恩赐。
  眼看身下的处女太后被自己干得淫水乱溢,娇怯难支,程宗扬笑道:“昨晚那两个奴婢呢?让她们来替你一会儿。”
  “等等……”吕雉勉强披上衣物,将散乱的发丝抚齐,然后唤道:“滟穴、欲嬛……”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8:35

第四章 对酒当歌
  宣平坊。程宅。
  “谁!”郑宾一声低喝,掣刀而起。
  一个人影攀上墙头,然后“嘘”了一声。
  “程头儿?你怎么……”
  “先别问。”程宗扬抬手在墙头一按,小心避开墙上的银丝,纵身跃下。
  见他身后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羊毛口袋,郑宾连忙收起刀,“程头儿,我来给你搭把手!”
  “不用。”程宗扬低声道:“外面乱得不得了,好像到处都在杀人放火,家里怎么样?”
  “还好。”郑宾道:“白天来了一群和尚来找事,不过没有挑头的,只嘴上嚷嚷,后来为了争什么桶,那帮秃驴自己闹了起来。”
  “干!这帮死秃驴……”程宗扬扭头道:“小心,别碰到电线。”
  说话间,墙头又掠过一道身影,轻纱遮面,却是一名女子。她身后还背着一人,落地时宛如轻烟,精湛的修为让郑宾不禁多看了两眼,接着神情不善地眯起眼睛,认出那人是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
  “路上遇见的。”程宗扬解释了一句,然后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郑宾半是玩笑半是揶揄地说道:“程头儿更辛苦,大半夜还在忙活事儿。”
  “哈哈。”程宗扬干笑两声,星月湖大营这帮兄弟们对光明观堂一直心存芥蒂,说几句风凉话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内宅的小楼被窥基祭出的魔神斩坏,赵飞燕等人都迁往石超宅中,张恽、寿奴、兰奴等人也随之过去。内宅只剩下以总管自居,自认为守宅有责的中行说中大总管,还有与诸女格格不入的吕雉。
  吕雉托着香腮,不知在灯下坐了多久,直到烛上灯花爆开,才倏忽一惊,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吕雉转过头,眉眼间顿时绽出一丝喜悦。
  程宗扬推门而入,吕雉款款起身,“你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取出丝帕,拂去他身上沾的枯草灰尘,接着才看到他身后鼓囊囊的大袋子。
  “这是什么?”
  吕雉接过袋子,表情一下僵住。
  “新收的奴婢,”程宗扬面不改色地说道:“让她来服侍你。”
  心底的喜悦随即消散,吕雉心头五味杂陈,鼻中不禁发酸,将那袋子一推,“我不要。”
  接着人影微闪,一名面罩轻纱的女子踏进房内,而且还不止一人。
  潘金莲将身后的女子放下。那女子双足落地,禁不住颦起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痛叫。
  吕雉靠在案边,一手扶住桌案,才勉强撑住身体。
  他这趟出去,竟然带回来两名女子,还都是未曾见过的新人。
  那名年纪稍大的女子不过二十四五岁,生得丰肌艳质,体态尊贵。另一个尚是少艾,容貌更胜一筹,妙姿妍态,宛如玉人。
  两女面带羞色,美目泫然,娇靥还残留着啼痕,此时双手掩在下腹的位置,眉眼间流露出含羞忍痛的神情,一副刚被临幸过,弱体难支的娇怯模样。
  吕雉心底一股酸意直冲鼻梁。平白放着家花不采,偏偏要去采野花……自己哪一点不如她们?
  “这个是唐皇李昂的宠妃杨氏,我见她识文断字,花了点钱,从李昂手里把她买了下来。”程宗扬道:“另一个李昂的胞妹,李昂为了向我赔罪,专门把她作为赔礼,奉送给我。”
  程宗扬递来两页纸,“呶,这是杨氏的卖身契,还有唐皇御笔的谢罪书。”
  吕雉心念数转,容色稍霁。她接过文契仔细看了一遍,见杨氏的卖身之资仅一枚铜铢,不由露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吕雉将文契放在胸口,“两个都是给我的吗?”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他本来是见吕雉变了脸色,急中生智,把安乐公主说成是她的奴婢,这会儿又搭上一个杨氏……
  “没错!都是你的!”
  反正都在自己内宅,肥水流不到外人田里。
  “我看文契上说,可以任意处置她们?”
  “对!她们要是不听话,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呃,今天的事让潘仙子跟你说吧。我得赶紧去见贾先生,十万火急!”程宗扬说着拔脚开溜。
  吕雉放下文契,稳稳坐在椅中,腰背挺得笔直,流露出一番久居上位的威严之态。
  她没有理会两女,而是先开口道:“潘仙子,今日都有哪些事?”
  潘金莲原本也想走,但他既然发了话,只好说道:“下午我与太真公主和程侯一同入宫……”
  潘金莲讲了潜入蓬莱秘阁的经历。听到李昂被阉奴恶尿淋头,两女都神情尴尬。后面说到主人当着唐皇的面奸了他的宠妃,还强行开了杨贤妃的后庭,杨氏更是羞耻万分。
  吕雉倒是暗暗松了口气。一个皇妃,一个公主,显然是他刻意折辱李昂,狠狠下了这位唐国皇帝的颜面。两女身份虽然贵重,终究不过是泄忿的玩物罢了,与赵氏姊妹的份量不可同日而语。
  也难怪他要开溜,内宅这么多女人,他偏偏为了出口恶气,还要去强收唐皇的女眷……男人!
  “事情便是如此。”潘金莲说完便即告辞。
  等潘金莲离开,吕雉神情自若地看着两女,“你叫杨艳?”
  杨氏心下惴惴,小声应道:“是。”
  “既然入了内宅,需得重新给你换个名字。”
  给奴仆改名是唐国的惯例,与汉晋重名惜姓不同,唐国往往喜欢将主人姓氏赐给下人,以示恩遇。唐国的太监争相拜干爹,以改宗干爹的姓氏为荣,连唐皇也给一堆出身各异,血脉杂乱的臣子赐了李姓,颇有些拿自家的姓氏不当回事的豪迈,改名更是寻常。
  杨氏被她威势所慑,低声道:“是。”
  吕雉道:“你身为唐皇宠妃,却不能贞洁自守,纵淫败德,行同娼妇,往后你便改名叫杨滟穴。”
  杨氏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自己身为皇妃,被改成这样一个难以启齿的名字,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杨氏艰难说道:“还请夫人……另赐名字。”
  吕雉不客气地说道:“你在内宅只是最低等的贱婢,不过主人的玩物罢了,这个名字也不算辱没你了。”
  杨氏央求道:“求夫人开恩。”
  这句夫人,让吕雉像是焦渴欲死之际饮了口琼浆,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爽起来。
  她在内宅连品级都没有,只是个不入等的奴婢身份,为此不知道吃了那些贱人多少白眼。若非她的处子之身,说不定还要像光奴和兰奴那样,被那些有身份的奴婢们狎戏,丢尽颜面。
  也正是如此,她如今的地位着实尴尬,不明不白,不上不下,虽然没有人公然折辱她,但少不了各种明里暗里的冷言冷语,嘲讽排挤。
  杨氏称自己夫人,显然是把自己误认成了程侯夫人。吕雉头一次发现,这个夫人的称呼,比起什么太后、娘娘之类的头衔,顺耳百倍。
  不对,自己被人公然羞辱过——吕雉可不会忘。
  她唇角挑起,“那我再给你起一个名字,你自己来挑,二选一,如何?”
  杨氏连忙道:“多谢夫人。”
  案上放着纸笔,吕雉执笔一挥而就,随手递给杨氏。
  杨氏抬眼望去,一双美目瞬间睁得老大。
  两张素纸上,分别写着一个名字:杨滟穴、杨欲嬛。
  房内一时间寂无声息,让杨氏感觉到一股瘆人的寒意,似乎那位无人敢惹的长安霸王随时都会闯进来,粉拳之下,生灵尽灭。
  良久,杨氏接过其中一张,含泪道:“多谢夫人赐名。”
  吕雉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你就是安乐?”
  安乐公主点了点头。
  “被侯爷收用过了吗?”
  安乐公主露出羞窘的神情。
  吕雉瞥了杨氏一眼。
  杨氏道:“主子本想收用她,只是力气略大了些,不小心拉伤了腿,公主受痛不过,一直啼哭,主子就……”
  吕雉打量了那个小丫头一眼,还真娇气。随便一哭,那个滥好人就心软了,该死!
  “叫什么名字?”
  “我,我小名叫裹儿……”
  “又俗又难听。”吕雉随手把另一张纸递给她,“剩下的这个名字便给你好了。”
  望着纸上“杨欲嬛”三个字,安乐公主几乎要哭出来。
  “姑姑会打死我的。况且……我又不姓杨。”
  吕雉道:“你一个下贱的奴婢,在内宅不过阿猫阿狗一样的东西。你给猫狗起名,会问它们愿不愿意吗?”
  “不要……”
  吕雉将纸张放在案上,淡淡道:“这么推三阻四,以为我不敢处置你么?”
  安乐公主抿住红唇,嘴巴鼓起。
  “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处置那些不听话的女人吗?”
  吕雉淡淡道:“我会让人砍掉她的手脚,剜掉她的眼珠,刺聋她的耳朵,给她灌上哑药,做成人彘,扔到厕中……”
  刚说到一半,安乐公主便捂住耳朵,吓得失声尖叫。
  旁边的杨氏打了个冷战,露出恐惧的神情。
  “姑姑!姑姑!救命啊!”安乐公主哭泣道:“救救我……”
  “啪”的一声脆响。
  安乐公主捂住面孔,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她从小到大,从未被人打过一指头,一生受尽呵护。即使被哥哥当成赔罪的礼物,送给程侯,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变化。在她心里,更多的还是想着不要落在那些变态的宦官手里,只要见到姑姑,一切都会好的。
  直到挨了这记耳光,她才发觉,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娇贵公主。
  “还指望那个胖女人来救你吗?”吕雉冷冷道:“你想过没有,你姑姑为何把你留在秘阁?难道会是留给那个自身难保的唐国皇帝?”
  安乐公主睁大眼睛,一时忘了掌掴的痛楚。
  吕雉道:“你其实是她专门留下来,送给程侯的。”
  安乐公主委屈地说道:“不是的。”
  “没脑子的蠢货。”吕雉冷冷道:“你以为你姑姑很了不起吗?她只是在你们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不会的!”
  “傻瓜。”吕雉恨恨道:“她把你送程侯,无非是拿你来跟我别苗头,好来争宠!她那点心思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能瞒得过我?”
  她越说越恼,忍不住一掌拍下,“不就是个处子吗?谁还不是!”
  “啪”的一声,坚固的桌腿从中裂开。
  杨氏和安乐公主噤若寒蝉,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真没想到,李昂这厮外面颇有贤名,内里竟然是这么一个怯懦卑鄙、阴险无耻的小人。”
  程宗扬说得口干,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摇头道:“说志大才疏都是抬举他了,简直是卑劣无能,又蠢又坏。”
  贾文和道:“观其群小环伺,便可知其为人。”
  “怪不得你那时就敢当着唐国使臣的面,把他骂得一文不值。老贾,你什么时候看穿他的?”
  “索要这处宅院时。”贾文和道:“当初贾某代主公索要法云尼寺,已是得寸进尺。不受唐律管辖,更是贪得无厌,他居然一概允之,着实荒唐。若只求息事宁人,可见其心虚胆怯,不足成事。若是忍一时之气,另有图谋,亦可见其为君不知轻重,处事全无章法。”
  程宗扬连连点头,长安腹心之地,又是律令这种根本性的原则问题,李昂居然能拿来做交易,可见他的刚愎自用和毫无底线,而他身边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出来阻拦,显然都是一丘之貉。
  程宗扬感叹道:“我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你那时候为何一直那么紧张,谨慎得都不像你。李昂既然能这么无下限的让步,当然会不择手段地报复我。只要干掉我,他那些让步就成了一纸空文。”
  程宗扬冷笑道:“他想得美!”
  贾文和道:“李昂外示大度,内里褊狭浅陋,行事更是一厢情愿,貌似胸怀大志,一旦受挫,便惶恐无度,尽显荒唐可笑。含元殿上,他被群阉挟持逃遁,转而喝斥李训之举,更将其秉性暴露无遗。”
  程宗扬拍案道:“这孙子太不要脸了!他当时要是一跃而起,那些阉奴难道还敢当众弑君?李训那帮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也是为他拼上性命。谁知事到临头,皇上先怂了,竟然来个当场跳反,还装模作样,生怕连累到自己。真当那帮太监是瞎子呢?啧啧,直接跳到火坑里头,活该!”
  两人在二楼秉烛夜谈,窗外不时燃起火光,城中乱象愈演愈烈。
  程宗扬纳闷道:“就算皇上不是个东西,长安城好歹也是首善之区,怎么一下子乱成这个样子?”
  贾文和木着脸拿起茶盏,“不知道。”
  程宗扬拿起炉上的铜壶,给他添了些茶,感慨道:“只看前天的上元节何等壮观,便知唐国国力尚在。可惜摊上个混账皇上,朝政一塌糊涂。兵权全在太监手里,皇上又是个不中用的,居然让几名宰相亲自带着人上阵造反,偏偏那些人争权夺利惯了,死到临头还不忘勾心斗角,一场政变跟闹着玩一样,最后闹成这个鬼样子。”
  贾文和默默饮着茶,良久道:“下午申服君遣使来问,承兑金铢之事,若程氏商会无力承担,临安方面如何支付?”
  程宗扬不爽地说道:“他这是怕我死啊。”
  “巨利当前,焉能不怕?”
  “他要是怕我死,那就再给我多派点护卫。”
  “属下正是如此答复。”
  程宗扬笑道:“干得好!”
  “敢问主公,今有百金之资,欲持而求利,该当如何?”
  “一百金铢,那就是二十万钱,也不算少了。”程宗扬道:“要是拿来当本钱,只能做个小生意,挣点辛苦钱。投资的话,六朝也没什么好投资的,顶多买几亩地,收些租佃。拿来谋个出路倒是可以一试,不过那要看资质和运气了。”
  程宗扬笑道:“老贾,你怎么突然对生意有兴趣了?是不是老铁的兄弟们拿到抚恤金,不知道怎么办,找你出主意?”
  贾文和道:“不是他们,是主公你。”
  “啊?”
  “唐国朝野动荡,恰是渔利之时。”贾文和道:“主公方才所言,令属下耳目一新,敢问主公,可有意建节?”
  程宗扬愕然道:“什么建节?”
  “唐国藩镇数十,主公何妨自择一镇为节度使?”
  程宗扬连连摆手,“我已经是汉国的辅政大臣,再到唐国当个节度使?没这说法啊。再说了,唐国的节度使是我想当就能当的吗?”
  “眼下正是良机。”贾文和道:“主公若是尚公主,自可向唐国索一藩镇为封地,为太真公主谋个出路。”
  程宗扬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沉吟道:“你是说,唐国的新皇帝会猜忌太真公主?不惜拿藩镇当她的封地,作为陪嫁?”
  “太真公主已是镇国大长公主,食邑之盛,前无成例,一旦新君继位,便赏无可赏。”
  “这回你可猜错了。”程宗扬摇头道:“我在她府上亲眼看见,唐国那些亲王无论辈分高低,都把她当成主心骨,巴不得这位姑奶奶庇护他们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长安?”
  “宗室诸王争相求庇,正是唐皇忌恨之由。”贾文和道:“李昂当年何尝不是求庇于太真公主府中?一旦登上皇位,心思自便不同。”
  程宗扬道:“那是李昂人品不行,毕竟他那样的奇葩,天下少见。”
  “李昂固然外宽内忌,心术不正。但忌恨太真公主的不是哪个人,而是皇帝之位。”贾文和道:“太真公主身为异姓公主,却能令一众亲王趋之若鹜,无论谁登上帝位,都难免心生疑虑。”
  程宗扬沉默片刻,然后笑道:“老贾,你把人想得太阴暗了吧?杨妞儿虽然霸道了点,但没什么野心,顶多在街头跟人打打架,从来不插手朝政的事,哪里就威胁到皇位了呢?”
  “再说了,我做做生意还行,治军理政这些纯属外行。汉国还好说,上面有霍子孟和金蜜镝撑着,乱不到哪儿去。唐国从朝廷到藩镇乱成一锅粥,一方百姓的身家生计,生死存亡,我担得起这个责任吗?让我选的话,我还不如把杨妞儿自己拐回舞都,也算是造福长安百姓……诶,老贾,你怎么了?”
  贾文和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良久拱手长揖一礼。
  “贾某多年为谋士,周旋于各方豪杰之间,为百姓担责之语,闻所未闻。有此一言,主公可谓圣人。”
  “干!你怎么跟小狐狸一样,逮着我就骂上了?”程宗扬反唇相讥,“你才圣人呢!”
  
  靖恭坊。水香会馆。
  兰姑领着馆中的少女躲在楼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声响,勉强压住心悸,小声道:“大伙儿都别出声。会馆一直没开张,过年又关着门,不会有人乱闯。”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拍门声,隐约有人叫嚷几句,但外面尽是争抢吵闹之声,混乱中听不出那人叫的什么。
  众女屏住呼吸,紧张地挤在一处,兰姑握着一把剪刀,挡在最前面。
  拍门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扑嗵”一声,有人翻进院内。
  惊惧之下,几个女子吓得哭了出来。
  “捂住嘴!”兰姑压低声音喝道。
  哭泣声低了下去,听楼外传来的响动,进来的不止一人。
  兰姑心里怦怦直跳,仍壮起胆子,握住剪刀靠在门边,仔细听着。
  脚步声穿过院子,踏上楼梯,越来越近……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兰姑?”
  兰姑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拉开门,“你个死鬼!”说着眼圈不禁发红,“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祁远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咧嘴笑道:“放心,衙内和吕少爷跟着呢。”
  “吕公子来了吗?”
  那些少女一片欢呼,立刻把方才的惧怯抛到脑后,争相抢着出门,去看那位帅气不下独孤郎,还年轻能打,身家丰厚,前程远大的吕公子。
  花枝招展地涌出门,迎面便撞上一张贴着膏药的肥脸。
  高智商跟只老鹰一样,两眼闪着绿光,张开双臂扑过来,嘴里“姊姊妹妹”的一通乱叫。
  可惜他腿还瘸着,行动不便,那些姑娘惊叫着四下躲避,高智商左扑右抱,却一个都没捞着。
  高智商发了狠,觑着人多的地方,单腿用力,往前一个虎扑。反正姑娘这么多,楼道这么窄,能捞一个是一个。
  这回运气不错,一个红衫女子像是被吓到了,竟然不闪不避,被他一把抱了个满怀。
  “好姊姊!这身子可真软啊……哎哟!”
  兰姑一手揪着他的耳朵,笑道:“衙内好兴致,今晚就让奴家陪你好了。”
  “别!别!轻点儿啊,兰嫂子!小弟这耳朵都被你撕劈叉了……饶命啊!兰婶子,兰奶奶……四叔,救命!”
  祁远劝道:“好了,好了,别拿手扯。”
  “对嘛!四叔,好好管管你老婆!”
  祁远体贴地说道:“用剪刀。”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外面乱象还在持续,但楼里有了男人,众女有了倚仗,顿时安心下来。几个负责膳食的姑娘生了火,洗手做了羹汤,给众人饮汤驱寒。
  “宣平坊那边一直被堵着,入夜人才少了些。”祁远道:“这边怎么样?”
  “还好。贾先生传话过来,我们就把大门从里头封住,又灭了灯烛。倒是前面那条巷子闹得厉害,似乎被人给抢了。”
  “哪一家?”
  兰姑领着他到回廊里,朝远处指了指。
  祁远端起羹汤,一口气喝完,“果然是他们家。”
  “小心些,烫。”兰姑嗔怪地说道。
  
  推开门,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程宗扬吸了口冷冽的空气,然后缓缓呼出。
  成为节度使执掌一方州郡,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大权在握的振奋,而是束缚和压力。当个生意人,享受享受生活不好吗?
  从建康、洛都,再到眼下的长安城,自己见识过多少权势显赫的大人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结果呢?刘骜、李昂这样的帝王都不能保全身家,权力更迭的场面越来越残酷,光是旁观,都令人头皮发麻。如果有选择,谁愿意没事就掺和到动辄身死族灭的朝廷政变里头去?
  现在自己最想做的事,头一桩是等小紫回来,赶紧想办法去兴庆宫的秘境,找到卓美人儿。第二桩是拐上杨妞儿,一道回舞都。至于李昂的死活,皇位的归属,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程宗扬停下脚步,望向檐角。
  杨玉环坐在檐脊上,手中提着一只黑陶圆腹的酒瓮,圆月斜照,给她身体的轮廓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月光下,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满是倦意。
  程宗扬跃上檐角,扑面而来的不是酒气,而是一股血腥味道。杨玉环罗袖洒满鲜血,肘处裂开一道刀痕,露出如雪的肌肤。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杨玉环举瓮对月,曼声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手腕一斜,一股酒水从瓮口倾出,笔直落入口中,声如漱玉。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杨玉环皓腕如霜,玉臂生寒,对月击瓮,边饮边歌,“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程宗扬夺过酒瓮,“少喝点儿。”
  杨玉环星眸朦胧地说道:“为什么不想当节度使?不想上我这个公主?”
  “别挑衅啊。”程宗扬道:“是你自己推三阻四的。”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伸手去夺酒瓮。
  程宗扬把酒瓮提到身后,杨玉环索性趴在他身上,张开手去抢,“给我!”
  程宗扬提着酒瓮,抬起手臂,杨玉环连抓几把,没有夺到,最后把脸埋在他身上,咬着唇,不发出丝毫声息,只有发丝轻颤。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一手放在她肩后,轻轻拍着。
  泪水一点一点浸透衣物,湿漉漉的,仿佛能感受到她心底最深切的哀伤。
  良久,杨玉环啜泣渐止。程宗扬张开手掌,放在她头顶,拖长声音道:“今日我程仙人给你抚顶,授你长生之术,攘灾解祸,福慧双至。好了,别哭了。”
  杨玉环啐了他一口,然后像小猫一样,把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抹去泪痕。
  两人并肩坐在屋脊上,面前是坊市间不时腾起的火光。
  “萧氏被一群太监围着,我差点儿没看到她。”杨玉环靠在他肩头道:“我把在场的太监都杀了,一个都没放过。”
  “本来我想连萧氏也一并杀了,好成全她的体面。但她哭着求我,说她不想死。”
  杨玉环带着一丝无奈道:“那个傻瓜。”
  程宗扬开解道:“求生是人的本能。只要能活着,谁想死呢?”
  杨玉环反唇相讥,“跟牲畜一样,任人戏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别动气。”程宗扬道:“不说别人了,李昂不是还不肯死吗?何必责怪一个女流呢?”
  杨玉环往瓦上擂了一拳,“她们母子贪生怕死的模样,果真是亲生的!恨死我了!”
  “说好了别动气,还动起手了?这瓦算你的啊。”
  “小气鬼。”
  “她人呢?你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了吧?”
  “还能怎么样?”杨玉环道:“我带她去见了仇士良,当面问姓仇的,是不是他指使人干的。”
  程宗扬倒吸了一口凉气。仇士良刚扑杀了一堆宰执重臣,囚禁皇帝、太后,正是双手沾满鲜血,气焰熏天的时候,杨妞儿竟然敢找上门当面质问,与虎谋皮也不过如此,这是真猛啊。
  程宗扬望着她衣袖的刀痕,“不会是动手了吧?”
  “没有。仇士良当场就跪下了,自行掌嘴二十,说他只是心里有气,让人去责问萧氏是否知情,没想到下边的人敢这么胡来。他的义子郄志荣说,可能是传话的时候语气太重,那几个死太监又是王守澄那死鬼的义子义孙,干惯了混账事的,说着免冠露颈,自行请死。”
  “郄志荣?”
  “我问了萧氏,萧氏说他是传话的,不关他的事,还替他求情来着。”
  程宗扬无语半晌,多半是郄志荣干完先走,才没被杨妞儿当场砍了。更让人无语的是萧氏,有杨玉环撑腰,居然还怯懦成这个样子,被郄志荣一番戏弄,受尽屈辱,却连真话都不敢说,反而还去讨好那个阉狗。
  萧氏自己都无意讨个公道,自己手里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无非是徒乱人意而已。
  “然后呢?”
  “我就把她交给仇士良了。若是萧氏有什么不妥,唯他是问。”
  “你还真信得过他啊。”
  “我也信不过。只是以前……”杨玉环沉默下来。
  程宗扬感觉到一丝不寻常,试探道:“不会是姓岳的说过什么吧?”
  “他说,仇士良不是个好东西,却是唯一善终的大太监。”
  “这跟信得过有什么关系?”
  “至少说明姓仇的没犯死罪。”
  都杀了一堆文武大臣,囚了皇上,还没有犯死罪?你是不是理解有偏差啊?不过话说回来,仇士良一系列的反击虽然狠辣,但多半是为了自保。比起以前那些太监手弑君王,自行废立,多少还是有点底线的。
  “他还说过什么?”
  “他说,唐国会有很多太后,但最多只有一个皇后。什么时候立了皇后,什么时候就是唐国灭亡之期。”
  程宗扬讶然道:“还有这么一说?”
  “你连这都不知道?”杨玉环狐疑地说道:“你不会是假冒的吧?”
  程宗扬干笑道:“我只是不太熟……我假冒什么了?”
  “假冒天人——想骗我!”
  “停!停!你不是出题考过我了吗?这会儿又不认了?”
  “也许是你蒙的呢?不对!”杨玉环想了起来,“一共三道题,还有一道题没有出呢。”
  “要不你再出一题试试?”
  杨玉环侧过身,两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即使月夜之下,那张姣丽无俦的面孔仍然艳光四射,颠倒众生。
  扑面而来的美貌张扬而奔放,冲击力十足,让程宗扬呼吸都有些微微停滞。
  寂静中,只见眼前的玉人轻启朱唇,声如黄鹂地说道:“我是怎么死的?”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8:14

第三章 百死莫赎
  靖恭坊。
  “我要见九爷!”
  李宏双手绑在身后,脸上印着血淋淋的鞭痕,梗着脖颈叫道:“你这该死的胡狗!我鞍前马后给九爷卖命多年,九爷最信任的是我!”
  “啪!”
  棕发赤髯的苏沙挥起马鞭,重重抽在他脸上,恶狠狠道:“你跟窥基那贼僧做的什么勾当,老实招来!”
  “姓苏的!你个该死的胡狗!血口喷人!”
  苏沙像变脸一样,瞬间收起暴戾的神情,又换成商贾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和颜悦色地说道:“李兄啊,你老实说了便是,何必吃这些苦头呢?”
  李宏气得发抖,“当初是你亲口所言,说是九爷的吩咐,让我等暗中襄助窥基!便是到了九爷面前,我也是这般说!”
  “一派胡言乱语!”
  苏沙抬脚踢在他下颌处,险些把他下巴踢碎。
  李宏咬紧牙关,抵死指证是苏沙亲口授意,让他与窥基等人合作,图谋汉国的舞阳程侯。
  苏沙使尽手段,见李宏仍咬死不肯改口,最后无奈说道:“老实说吧,我哪里不知道你是个冤枉的?可现在九爷吃了亏,翻脸不肯认账,不得不找个替死鬼出来。说不得,只能让老兄委屈了。”
  李宏翻来覆去只一句话,“我要见九爷!”
  苏沙一脚把他踢晕,然后叹道:“这厮嘴巴这么硬,倒是难住我了。”
  黎锦香从屏风后出来,“果真是九爷改口了?”
  “九爷虽然没有明说,但咱们这些当属下的,自然要替九爷分忧。”
  “九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都不见下属。心意更是难测,万一……”
  “正是如此,才要找个顶罪的。行里这几位爷,十三爷在咸阳挣了把大的,十六爷在洛都也捞了不少。还有十九爷,听说去南海这趟也翻了几倍的利。如今长安这边若是办砸了,九爷难免颜面无光。”
  黎锦香神情恬淡。苏沙口口声声替九爷分忧,其实谁不知道,九爷一向不怎么理事,早在庞白两人出事之前,便年余不曾露面,行里大小事务,都交给苏沙和李宏打理。苏沙趁着城中大乱,把李宏抓起来,逼他替九爷顶罪,其实是把他办事不力的罪名都扣在李宏头上,再顺手除掉李宏,清理后患。
  “多亏了你,咱们如今才有了转圜的余地,免得让九爷没脸。可前头到底输了不少,李宏这厮不肯顶罪,着实为难。”苏沙道:“他毕竟也是行里的执事,总不好打杀了。”
  “苏执事是担心他见到九爷会乱说?若是除掉他,又怕九爷起疑?”
  苏沙摸着腮侧的须髯,默然不语。
  “属下倒有个主意。”
  “哦?”
  黎锦香道:“让他去见十三爷。”
  “开什么玩笑?”苏沙惊道:“九爷的人,让他去见十三爷?若他投了那边呢?”
  “那九爷还会饶他吗?”
  苏沙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李宏在九爷手下多年,他若是转投十三爷,九爷就……”
  “就知道苏执事你的忠心,这回生意上吃了亏,都是李宏背地里捣鬼。”
  苏沙目光一阵闪烁,最后一拍扶手,“就是这个理!”
  黎锦香瞥了地上的李宏一眼。这次给了你一条活路,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哦……”
  杨妃颦起眉头,那根怒胀的阳具再次纳入体内,这回入的是前面的淫穴。
  年轻的主人坐在榻上,强壮而有力的身体像大山一样可以倚靠,她赤条条跪坐在主人怀中,双手扶着主人肩膀,刚被开过后庭的圆臀还带着几分羞痛,被主人搂着腰臀,用蜜穴套弄主人的阳物。
  火热的肉棒笔直挺立,粗壮的棒身贯入柔腻的穴口,带着火热的气息撑开蜜腔,一直贯穿到体内最深处,顶住自己娇嫩而又敏感的花心。
  臀后的肉孔还残留着开苞时的痛楚和撑裂的满胀感,此时蜜穴被阳物捅入,那种感觉,就仿佛被两根阳具同时侵入前阴后庭,在自己体内肆意插弄。纯粹源自肉欲的欢愉和满足感,超越了杨妃此生对性事的所有幻想和憧憬。
  她带着几分羞媚的生涩,顺从地挺起下体,用自己的花心在主人的龟头上细致地研磨着,让主人尽情享受自己的软腻和柔滑。
  程宗扬拥着杨妃丰腴美艳的肉体,呼吸间满是她馥华的体香。她一丝不挂地坐自己怀里,用蜜穴套住阳具,娇躯上下耸动。那对饱满的乳球紧贴在自己胸前上下滚动,散发出诱人的乳香。
  让程宗扬意外的是,杨妃的蜜穴暖腻多汁,阴津满溢,方才刚开头就昏厥过去,此时仔细一试,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鼎炉。
  如此妙物,让李昂那废物用了那么久,简直是白瞎了,还不如给狗呢。要不是自己慷慨解囊,用一枚铜铢把她买下来,这样难得的珍品,就只能明珠暗投,白白浪费了。
  光球内传来一阵尖笑声,萧太后与那些阉奴的淫戏仍在继续。
  “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八……三千!”
  在萧氏娇啼声中,郄志荣用力抖了几下,然后拔出阳具。
  内侍们围上前去,卖力地拍着马屁,“公公神勇!”
  “一口气干了三千下!果然是龙精虎壮!”
  “萧娘娘这回可是被喂饱了。”
  “瞧,娘娘下边还在动呢……”
  郄志荣抹着汗道:“娘娘疏旷了这么久,这回可舒服了吧?”
  萧氏又羞又痛,泣声道:“舒服……”
  黄衫内侍谀笑道:“恭喜干爹,跟太后娘娘相好了一回。论起来,连皇上也得管爹爹叫一声干爹。”
  郄志荣大笑道:“说得好!大伙儿都来,给咱们的皇上当回干爹。每人一千下,让娘娘多爽几回。”
  众人轰然叫好,几名内侍扒着萧氏刚被奸淫过的淫穴,使她下体阴门大张,腔内红艳的蜜肉翻绽出来。那名黄衫内侍一马当先,扶着胯下的假阳具,对着穴口捅了进去。
  “一!二!三……”
  “假的,都是假的……”
  李昂面容扭曲,双眼瞳孔收缩,几乎只剩下惨白的眼白。他嘴角抽动着,嘶哑着喉咙道:“是你们故意做出来,想要陷害朕……”
  “朕身负江山社稷,忍辱为国……绝不能中了你们的奸计……”
  李昂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牙龈渗出暗红的鲜血,“窥基大师说过,天命在朕……朕要活着,要活着!”
  光球中的哀求声、讨饶声、痛叫声不住传来,伴随着内侍们公鸭嗓子的嘻笑声,嘲讽声,像潮水一样令人窒息。
  那个姓郄的阉奴尖笑道:“咱们那位混账皇上,可就是从这只淫穴里头生出来的……”
  李昂突然昂起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像是挣开无形的锁链一般,手脚扭曲地爬起身,然后扑地捡起长刀,跌跌撞撞地往光球砍去。
  刀光掠过,光球中的影像甚至没有荡起丝毫涟漪。那些内侍的笑声依然嚣张而又刺耳。
  “呯”的一声,长刀斫进藤席。
  李昂浑身颤抖,嘴唇痉挛着向上掀起,露出滴血的牙龈。他猛然回过刀,架在自己颈中,狠狠往下一切。
  “铛啷”,长刀落地。
  李昂蜷起身,半蹲半跪地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沾血的手指插进头发中,喃喃道:“朕不能死……不能死……”
  程宗扬冷冷盯着他,从齿缝里吐出一句,“没用的东西!”
  李昂像被刺痛一样,身体一阵哆嗦,嘶声道:“不!受此奇耻大辱,岂能苟生!”
  接着他声音低了下去,“不……窥基大师说过,朕不能死……”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呜咽,“朕该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李昂涕泗交流,泣声道:“朕不可以死……窥基大师说,凡有所相,皆属虚妄……你们都在骗我……”
  他双手抓住面孔,“身为人子,连累母后……百死莫赎!”
  李昂声音忽高忽低,被双手扒下的眼睑往外翻开,眼珠上细小的血管宛如细小的藤蔓,一根一根突起。
  他皮肤下透出一股死黑的青气,口中一遍又一遍重复道:“百死莫赎……百死莫赎……”
  程宗扬眉头皱起,忽然将杨妃放到一边,抬掌拍在李昂头顶,从丹田分出一股真气,送入掌心。
  带着阳光气息的真气透颅而入,李昂嘶哑的低语声戛然而止,他双手僵住,脸上的青黑色渐渐褪去。
  潘金莲掩面的轻纱无风而动,轻声道:“观其气色行止,莫非中了咒术?”
  程宗扬摇了摇头,“也许是行事阴苛,作恶太多,天良丧尽,迷了心窍。”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催动真气,从李昂头顶的百会穴透入,沿着经脉一直探入。
  李昂并没有什么修为在身,虽然气血波动极大,但也许是因为心绪激荡,除此之外,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但话说回来,程宗扬也不知道被蕃密法门灌过顶的人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能说,眼下没有切实的证据表明,李昂的异常行止到底是灌顶的结果,还是他本性如此。
  程宗扬松开手掌,然后踢了李昂一脚,“爬起来。”
  李昂吃力地放下双手,脸色虽然灰败,但神智似乎已经恢复正常。
  程宗扬手一抖,将那张文契垂在李昂面前,冷冷道:“这文契还认得吧?”
  “是……”李昂的有气无力地说道:“朕已将杨氏卖予尊驾……”
  “这个呢?”程宗扬指了指身旁的光球。
  李昂痛苦地低下头,“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说着他扬起脸,乞求道:“朕无能,恳求……恳求尊驾援手,救吾母免受此辱,朕生当衔环,死当结草……来世必报……”
  潘金莲柔声道:“你以为你说几句好话,主人就该拼上性命去帮你吗?”
  “朕有罪……”
  “没用的。你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报应。你的妃嫔被主人收为奴婢,你的生母沦为阉奴的玩物,就是你应得的报应啊。”潘金莲温和地说道:“主人开恩收用了你的妃嫔,正是救其于水火之中,使得她免受此奇耻大辱。若非如此,眼下被阉奴媟戏的,便该是杨妃了。说来,你还应该谢过主人呢。”
  李昂身体颤抖起来,终究没能吐出一个谢字。
  “皇上也许不知道,而我正好略通医术,那些阉奴所使的手段虽然酷毒,却极为精准,恰能让令堂受到最大的苦楚,又不至于伤及根本。”潘金莲轻叹道:“看来他们真是恨你入骨,令堂纵然一死,也难解其恨,才要留下她一条性命,好百般折磨。”
  李昂发出一丝呜咽声,凄怆喑哑,有如怨鬼哭泣。
  潘金莲波澜不惊地说道:“还有令妹,年方二八,美如珠玉,若是落到那帮阴险苛毒的阉奴手中,想必也能难保贞洁……”
  说着,潘金莲忽然纤手一抹,长剑挑出。
  剑光闪过,御榻边那只鼓囊囊的羊毛口袋被剖开一道长长的裂缝,一张皎若明玉的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潘金莲妩媚的双眼微微翘起,“安乐公主,你说呢?”
  安乐公主穿着一袭绯色的锦服,衣领和袖口翻出雪白的裘绒。她抿住嫣红的樱唇,纤美的身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玉雕一般,只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一滴一滴滚落出来,顺着光洁的面孔滑到鬓侧。
  潘金莲还剑入鞘,将安乐公主扶起来,然后拂开她颈后的发丝,露出一张赤红色的小符。
  “原来是灵宝胎息符,难怪公主不声不响。”
  潘金莲揭下符箓,脱落的小符随即化为灰烬。
  安乐公主的抽泣声立刻清晰了许多,鼻尖也迅速泛红,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张着,泪珠滚滚而落。
  潘金莲柔声道:“此间之事,想必公主都已心下了然了吧?”
  安乐公主点了点头。
  “那,公主都知道了些什么呢?”
  安乐公主抬起螓首,泪眼模糊地逐一望去。
  杨妃玉脸飞红,抱着衣物退到角落里。
  潘金莲面罩轻纱,眉眼间流露出令人心动的妩媚韵致。
  李昂跌坐在藤席上,面色灰暗,犹如死人。
  而精舍正中,悬浮着一只巨大的光球,里面的影像与真人一般无二,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处宫殿中的一切。
  安乐公主小声哽咽起来。
  程宗扬拿起丢在角落里的摄像机,在上面按了几下。巨大的光球迅速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原本充斥视野的光芒敛去,精舍内的空间重新被幽暗的烛光笼罩。
  “都是你这位皇上哥哥干的好事,民间百姓遭殃,朝廷大臣殒命,连你们也受了连累。”程宗扬道:“有人说我是灾星,让我说,你这位皇兄才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让他再瞎搞下去,怕不是连唐国的气数都被他折腾完了。”
  安乐公主目光移来,随即像火烧一样避开。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呢,不过这事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倒是面前的小丫头,晶莹柔润,美如珠玉,娇妍婀娜,鲜美柔嫩,还有一股好闻的处子幽香……
  如此秀色可餐,程宗扬差点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定了定神,才对安乐公主说道:“如今国破还谈不上,家倒是亡了。那些内侍为了报复令兄,连令堂也不放过。他们矫诏召你入宫,打的什么主意,你刚才也看到了。”
  程宗扬冷笑道:“只要能羞辱你这位皇兄,他们什么都敢干。”
  安乐公主扁起小嘴,泪水越涌越多。
  潘金莲挽起她的手,“皇上做了错事,受了报应是他的事,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安乐公主摇了摇头,泪珠扑擞而下,“我不知道……”
  “莫非是当道姑么?”
  安乐公主哭得更厉害了,“姑姑说,不许观里收我。”
  “那是削发出家吗?”
  “姑姑说,要是出家当尼姑,立马打死。”
  “那是……”
  “我问了姑姑,她嫌我多嘴,给我贴了道符。”
  潘金莲同情地说道:“也是个可怜的。”
  说着她抬起眼,“主子,时辰已然不早,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程宗扬看了眼李昂,心下虽然还有些悻悻然,但看到他这副衰样,也足以解一时之气了。
  “走吧。”
  潘金莲拉起杨妃,对安乐公主道:“我们先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可要仔细当心。”
  安乐公主张开红唇,“啊?”
  程宗扬脚下也一个趔趄。
  潘金莲柔声道:“大家本来就不熟,况且公主你也未必信任我们。”
  安乐公主急忙道:“你和姑姑在一起,我见过的。”
  “便是公主信任我们,我们也不好带公主出去。”潘金莲道:“毕竟出入宫禁,着实不易,再带个陌生人,风险未免太大。”
  安乐公主望着杨妃,期期艾艾地说道:“可,可是,你们不是带了她吗?”
  “公主许是还不知道,你皇兄已经将杨氏卖给我家主人,她如今是我家主人的奴婢,自然要一并带走。”
  潘金莲安慰道:“公主不用担心,太真公主既然将你留在此处,必定有她的用意。公主在此安心待上三五日,太真公主多半会来接你。”
  安乐公主顿时哭出声来。她又不傻,莫说三五日,便是待到天亮,只怕就会被那些内侍发现,到时……
  程宗扬看着温言款款的潘金莲,心下暗叹,不愧是喂大郎喝药的潘姊儿,揉捏起安乐公主这么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姑娘,就跟捏泥人一样,一点都不手软。
  安乐公主眼泪汪汪地说道:“你们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潘金莲愈发温和,“公主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可以,”安乐公主央求道:“只要不留在宫里。”
  潘金莲摇了摇头,“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要冒风险的。我们只会带自己人,抱歉,公主与我家主人终归不熟。”
  安乐公主抽泣道:“救救我,求求你……”
  潘金莲想了想,“也不是没有法子。比方有杨氏的例子在前,只看公主愿不愿意了。”
  安乐公主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小嘴又扁了起来。
  忽然“扑嗵”一声,李昂双膝跪地,哑声道:“求程侯开恩,收用舍妹。”
  程宗扬目光冰冷地看着他,“真够不要脸的啊,刚卖了老婆,现在连妹子也要卖了吗?”
  “舍妹落入程侯手中,总好过受辱于阉奴。”
  李昂嘴唇干裂,眼中透出死灰的颜色,“朕知道,程侯对朕恨意难解,只求程侯收用吾妻吾妹之后,能暂解此恨,开恩救出吾母。”
  “你想得倒好,不但硬塞给主人一个妹妹,还想着让主人救你的生母。”潘金莲道:“凭什么?”
  “朕只能,只能厚颜相求……”说着李昂手指哆嗦着摘下幞头,解开发髻,将头发盖在脸上,然后重重磕下头去。
  程宗扬冷哼一声,扭头看着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咬住红润的唇瓣,泪水越涌越多。
  程宗扬上前揽起安乐公主,随手她推到榻上,也不管她是否愿意,便抓住她白绒绒的裘领,用力扯开。
  颈下那颗白玉钮扣绷落,“嗒”的掉在榻上。
  安乐公主珠泪涟涟地咬住唇瓣,双手抱在胸前,像只娇弱而又无辜的羊羔一样,望着那个男人一脸冷酷地覆压过来。
  一双大手握住她纤巧的脚踝,往两边用力一分。
  安乐公主美目蓦然睁大,片刻后,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娇啼,泪花飞溅。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7:51

第二章 落红成印
  案几狼藉,红烛上的灯焰摇晃着,结出卷曲的灯花。
  铺设着茵席的御榻上,此时正激情四射。两具赤裸的肉体交叠在一起,上面那名男子肩宽背挺,结实的身躯年轻而又精壮,起伏间,腰背强健的肌肉不时隆起,充满男性的力量。
  下方的女子凤钗珠冠,生得面如桃花,雪肤花貌,风情万种,那具光洁的玉体柔润而又白腻,洋溢着丰腴肉感的韵致。她白美的双腿弯曲着张开,以一个不设防的姿势裸裎在男子身下,双手攀着御榻边缘,随着男子的挺动,悬空的足尖一摇一晃。
  程宗扬俯着身体,坚硬的肉棒在杨妃柔艳的嫩穴内大力抽送,每一下都尽根而入,干得穴口淫液四溅。
  杨妃被干得花枝乱颤,红唇间发出“啊!啊!”的浪叫声。
  两人身边,是一片奇特的景像。
  一片轮廓清晰的光影悬浮在半空中,里面一名贵妇以同样的姿势裸裎榻上,同样的头戴凤钗,身无寸缕,敞露着熟艳的淫穴,正被人肆意奸淫。
  不同的是,压在她身上的是个非男非女的阉人。那阉奴腹下绑着一块皮革,上面装着一根木制的假阳具,此时一边挺动,一边得意地大笑。
  两人四周围着一帮光下巴的内侍,此时一边按住贵妇的手脚,一边扒开她的淫穴,嘻笑观赏木棒在她穴中进出的淫态。
  两处淫戏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彼此。
  一个戴着面纱的美妙身影伏在御榻旁,潘金莲双手分开杨妃的蜜穴,一边揉弄着她娇嫩的阴唇,一边轻轻挑逗她的花蒂。
  杨妃美目含泪,颤声道:“主子轻着些……奴儿下面……受不住了……”
  潘金莲柔声道:“你看旁边那位,不也受住了?今日被主子收用过,你才真正做了女人呢。”
  杨妃双手捏紧床榻边缘,丰润的肉体在主人的挺弄下颤抖不已。她昂着头,喉中发出不连贯的低叫。
  阳物雨点般撞在花心上,蜜穴越来越热,随着阳具的进出,湿腻的蜜腔不住痉挛着收紧。忽然间,仿佛一个塞子被拔出,体内猛然一震,一股温润的暖液喷涌而出。
  杨妃双手放开御榻,紧紧搂住程宗扬的腰背,玉体向上弓起,整个人都在他身下战栗着。
  从未有过剧烈的高潮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下体的快感上。肉体的刺激如此强烈,使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只觉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接着娇躯一软,昏厥过去。
  程宗扬一轮急攻,刚用房中术送过一道真气,榨出她的阴精,谁知杨妃就被干晕了。
  杨妃不懂双修,完全是被动受淫,程宗扬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她这么一个体态丰腴的熟艳妇人,竟然这么不济事,小穴嫩得跟处子一样,不堪侵伐。
  再采补下去也不是不行,但未免太不人道,要还是李昂的老婆,自己白嫖也就嫖了,随便怎么玩都不用在乎,但现在自己好歹花了钱买来的,只是看在一枚铜铢的面子上,也不好再干下去。
  潘金莲切了切杨妃的脉相,“无妨,只是气血激荡,以致血不归心,神魂失守。略微休息片刻,待气血平复便是。”
  程宗扬无奈拔出阳具,一边用杨妃的衣物揩抹下身,一边道:“你们遇到的那些鲛人确定是冲着小紫去的?”
  “看情形,他们并未寻到紫姑娘的踪迹。”
  “感觉鱼玄机古古怪怪的,”程宗扬皱起眉头,“她跟那个鱼朝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人心难测,何况奴家与她不熟。不过她与太真公主交情颇好,即便有些心思,也未必会对太真公主不利。”
  “你倒是好心肠,”程宗扬把衣物丢在杨妃赤裸的身体上,笑道:“我还想着潘仙子会心存不忍呢,怎么看着比我还积极?”
  “自从在金吾仗院的监牢内,看到那些身世清白的女子被阉奴挟忿报复,我便对这位皇上再无半点悲悯。医者仁心,难医不治之人。此间因果,皆由李昂作恶而起,报应在他的妃嫔身上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啊!”
  潘金莲痛叫一声,却是程宗扬一手伸到她衣内,熟稔地拧住她的乳头。
  程宗扬道:“你是不是心怀悲悯之外,其实内心深处还有点兴奋?恨不得代替她们受辱?”
  “只能是主人才可以。啊……”潘金莲一边婉转低叫,一边咬住唇瓣,眼中流淌出蜜糖般的媚意。她主动托出雪乳,任由主人捻住她的乳头,用力揉捏,直到被金簪刺穿的乳眼中挤出几滴殷红的血珠。
  “真乖。”程宗扬满意地弹掉血珠,然后往角落里瞟了一眼,冷笑道:“啧啧,我还当咱们这位皇上死了呢,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偷窥你。”
  潘金莲道:“便让他看好了,反正他也看不了多久。”
  “那可不行。”程宗扬拉起她的衣襟,将她丰挺的雪乳遮掩起来,“我的女人,凭什么让他看?我的女人都跟珍宝一样,想看?他也配!”
  “要看,看这个好了。”
  程宗扬送过一道真气,将杨妃唤醒,然后把她拖起来,一手揽住她的杨柳细腰,让她站直,吩咐道:“把你的浪屄扒开,让皇上看个过瘾。”
  杨妃高潮到昏厥,对这位主人已经是完全服帖,言听计从,乖顺无比。此时被主人搂着腰,羞赧地挺起下体,用指尖剥开秘处,露出刚刚交合过,淫水淋漓的蜜穴。
  程宗扬手臂环着杨妃的腰肢,手指伸到她腹下,把玩着那只水汪汪的美穴,对李昂嘲笑道:“看到了吧?你爱妃的淫穴被我肏成了这副模样,这会儿屄洞还在冒淫水,贱不贱?”
  李昂怔怔望着那只滴水的淫穴,目光一片混沌。
  杨妃双颊酡红,眼中带着醉人的羞意,只是望向李昂时,流露出一丝幽怨。
  李昂的视线仿佛失去焦点一样游移不定,始终没有与杨妃的目光对视。
  “啊……”杨妃一声轻呼,被主人托着膝弯,抬起一条玉腿。接着那根粗长的阳具伸来,对着她的穴口捅了进去。
  阳具在柔嫩多汁的蜜穴中挺弄着,发出“叽咛叽咛”的腻响,杨妃玉颊越来越红,她一只足尖勉强撑在地上,站立不稳,只能依在主人身上。
  但主人接下来一句话,让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给皇上看个好玩的。”程宗扬把阳具留在杨妃蜜穴内,摸着她的屁股道:“皇上爱妃的后面还没用过呢,本侯这会儿正好有兴致,好生给你爱妃的后庭开个苞。”
  “这可是你爱妃的第一次肛交,皇上一会儿可要仔细看着,你爱妃怎么像最下贱的娼妓一样,被我干屁眼儿的。”
  杨妃央求道:“不要……主子……”
  “贱婢!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尊贵荣宠的皇妃吧?”程宗扬毫不客气地说道:“醒醒!你已经被那个狗屁皇帝卖给我了。一枚铜铢的身价,比最下贱的娼妓还便宜。连皇上都认账,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不够贱吗?”
  杨妃玉颊时红时白,忽然颤抖着扬声道:“皇上……你看清楚了吗?臣妾的身子刚被人奸淫过,便是跟皇上签过文契,用一枚铜铢买下妾身的主人。眼下主人要用臣妾的后庭……圣上!”
  杨妃说着,泪如雨下,“你若是还有一点担当,还有丝毫的廉耻,为了冤死的大臣,后宫的眷属,还请圣上自尽!臣妾绝不苟生,宁愿以死洗耻。即便魂入九幽黄泉,也心甘情愿……圣上……”
  李昂僵硬地移开目光,垂着头喃喃道:“朕……不能死……朕不能死……”
  杨妃绝望地闭上眼睛。
  “有够坚强的,这都能忍?”
  寒光一闪,程宗扬提起长刀,抵在李昂颈中,“让你看呢,这会儿怎么不看了?抬起头,仔细看着!敢闭眼,我就杀了你!”
  李昂惊恐地扬起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笃”的一声,程宗扬将长刀插在铺着藤席的地板上。
  “看到了吧?你这位皇上心里只有他自己,别的人,即使他的生母被那些阉狗凌辱,他也能不管不顾,何况你一个妃子?能自私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东西,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简直是绝顶的奇葩!”
  程宗扬挽住杨妃的腰身,“现在该知道了吧?你卖给我,一点都不亏。”
  杨妃用手背抹去泪水,低声道:“是,主人……”
  “很好,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乖着些。”程宗扬拍了拍她的腰臀,“现在趴过去,把屁股翘起来。”
  杨妃听话地伏下身,按照主人的吩咐,并起双膝,将那只浑圆的雪臀高高翘起,正对着角落的方向。
  程宗扬抓住美妇白滑的臀肉,“这屁股漂亮吧?又圆又大,丰腴性感,白光光的,又香艳又刺激,让人看着就想肏。以前皇上也玩过吧?不过它现在是我的了,你只有看的份。”
  “把屁股扒开,”程宗扬朝杨妃臀上打了一记,“屁眼儿露出来。”
  杨妃双手掩面,丰腴的肉体微微颤抖。
  “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潘金莲望着李昂,柔声道:“主子内宅的奴婢或死或伤,还有几个失了踪,下落不明的,都是这位皇上干的好事。如今主子花一枚铜铢买下你,本想让这位皇上自己知耻,免得污了自己的手。可谁知你这位皇上如此厚颜,主子用了你的淫穴,也不肯自尽。没奈何,只好连你身上没用过的地方,主子也要当着皇上的面奸弄一番,一来好让皇上迷途知返,二来也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潘金莲拉起杨妃的双手,让她抱住臀肉,然后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皇上在看着你呢。”
  杨妃原本羞耻万端,听到这句话,反而一咬牙,玉指往两边用力,主动将臀肉分开,露出雪臀间柔艳的嫩肛。
  “好漂亮的屁眼儿……能亲眼看着娘娘这么标致的屁眼儿被人开苞,皇上真有眼福呢。”潘金莲摩挲着杨妃白滑的腰臀,在她耳边道:“你说是不是?”
  “圣上一纸书契,将妾身卖予侯爷,妾身已与圣上恩断义绝,再无瓜葛。从今往后,唯有服侍主人而已。”杨妃凄然道:“贱妾已非完璧之身,承蒙主人不弃,愿奉此不洁之躯,以娱主人。今奴婢前阴已蒙主人临幸,愿以后庭之柔肠,供主人媟戏取乐。”
  “不是吧?”程宗扬讶然道:“一个后宫妃嫔,居然这么有文艺范?倒是小看你了。”
  “妾身已为程侯所有,自不敢相瞒,妾身自幼习文,宫中案牍书敕,多半出自妾身之手。”她轻轻耻笑了一声,“毕竟圣上连那些太监都信不过,唯有臣妾不敢有负圣上。”
  通文墨?程宗扬本来只是想拿她在李昂面前出口恶气,这会儿倒是觉得这一枚铜铢花得挺值。
  “抱住屁股,本侯要给你的屁眼儿开苞了。”
  杨妃将白腻的臀肉竭力掰开,她身体丰腴,一身白花花的美肉像丝棉一样,肉感十足。尤其那只雪臀,白光光的,又大又圆,充满了熟艳的风情。
  怒胀的阳具滑进臀沟,顶住那只柔嫩的肉孔,慢慢往里顶去。
  沾上淫水的肛洞又软又滑,在龟头的重压下没有任何抵抗,便圆圆地扩张开来,很快就到了极限。
  杨妃咬住红唇,白皙的纤指陷入丰腻的臀肉中,满眼雪白的肌肤间,指甲上涂的丹蔻红得耀眼。
  粗大的阳具直挺挺顶在臀间,龟头撑开肛洞,一点点挤入体内。忽然龟头一沉,已经被肛洞吞没。
  杨妃眉头颦紧,咬住唇瓣,当阳物破体而入时,鼻中禁不住发出一声痛哼,美目瞬间迸出泪花。
  粗硬的肉棒紧紧卡在肛内,一缕鲜血从柔嫩的肛洞中溢出,染红了血脉贲张的棒身。
  “娘娘屁眼儿的温度很高啊,里面这么热。”
  程宗扬在杨妃肛中挺动起来,充满弹性的肛蕾紧紧箍着棒身,那种强烈的紧握感,比淫穴更紧致。更让他享受的,则是满满的征服欲和报复的快感。
  唐皇的爱妃,像条母狗一样伏在自己脚下,乖乖翘起屁股,任由自己挺起阳物,干进她未经人事的屁眼儿中。
  而这一切,都是当着李昂的面!
  这次长安之行,自己只想着救卓美人儿出来,结果什么都没干,就莫名其妙被李昂当成死敌。
  孙暖身死,泉奴失踪,惊理断腕,蛇奴和罂奴下落不明,连死丫头都没了音讯……若不能狠狠报复回去,出了这口恶气,自己念头不通达!
  “啊!”杨妃痛叫失声。
  粗大的阳具毫不留情地捅入肛内,屁眼儿被肉棒粗暴地撕裂,痛楚甚至超过当初破体。
  肉棒尽根而入,彻底干穿美妃的屁眼儿,然后向外拔出。受创的肛蕾翻绽过来,连同一截肠壁暴露在空气中,只见一圈红肉沿着阳物绽开,裹在肉棒周围,微微颤抖。
  紧接着阳具再次贯入,刚刚翻出的屁眼儿被带入体内,伴随着粗暴的力道,几滴星星点点的血珠飞溅出来,落在白艳的臀沟间。
  “不愧是皇上的爱妃,这身子真跟水做的一样,”程宗扬嘲讽道:“屁股滑溜溜的,屁眼儿里面又暖又紧,肏起来真过瘾!”
  杨妃颤声道:“好疼……奴儿的后面都要被干碎了……”
  程宗扬重重挺入,“皇上听到了吧?你的爱妃被我干得讨饶呢。”
  “不用怕。”潘金莲柔声安慰道:“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便是伤得再重,一剂用过,也能恢复如初,不会留下伤痕。”
  “怪不得你对自己下手也那么狠呢。”程宗扬恍然大悟,屈指在她乳尖弹了一记,“医术精湛,原来还有这种好处。”
  潘金莲乳头被弹得在衣内一阵乱颤,一面道:“医者自当以身试药。”
  程宗扬遗憾地说道:“可惜你不会处女膜修补术,不然等我给你开过苞,你再自己补好,也好瞒过你师门。”
  潘金莲讶然道:“可以修补的吗?”
  “应该可以吧。”
  程宗扬也没把握,依照他的理解,说处女膜就是一层膜而已,但六朝的处女显然并非如此。这一点自己亲身体验过,是否处子之身,对自己伤势的禆益天差地远。危月燕被自己采补到死,也比不上白霓裳当日的元红初破。
  程宗扬猜测,即使有处女膜修复术,修补好的处女大概也跟杨妃的肛门处女差不多,仅仅是个噱头罢了,不会有处子元红的效果。
  话说回来,即使在这个时空中,处子的元红真有神效,现在给自己个处子,自己还真未必下得去手。
  毕竟内宅的侍姬已经不少了,单为疗伤再往内宅收人,先不说紫丫头和云如瑶愿不愿意,自己心里这个坎儿都过不去。光干不收,那更不可能了。拔屌不认人这种事,自己真干不出来。
  既然潘姊儿有伤药,程宗扬更不客气,当下抛开顾忌,挺起阳具在杨妃臀间恣意抽送。
  杨妃上身伏在细密的藤席上,腰臀挺起,双手抱着又圆又翘的大白屁股,被主人的肉棒插在肛中大肆挺弄。
  她颦起眉头,不时痛叫出声,头上鬓发散乱,簪钗松脱,娇艳的唇瓣被咬出斑斑齿痕。随着主人的搬运,那对丰挺的乳球压在席上,前后滚动。一股殷红的血迹从白腻的臀肉间溢出,顺着大腿内侧蜿蜒淌落。
  阳具挺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过了多久,“啊……”杨妃一声娇啼,那根阳具直挺挺捣入肠道深处,在她肛内凶猛地喷发起来。
  “啵”的一声,程宗扬拔出阳具。
  杨妃白艳的雪臀间留下一个直径逾寸的浑圆肉孔,原本小巧的嫩肛被干得面目全非,再没有丝毫以往的痕迹。她肛中落红淋漓,精液却被留在肠道深处,只能看到肠壁上沾着些许白浊的黏液。
  潘金莲轻抚着杨妃的雪臀,柔声道:“让皇上看看你的后庭花,好生讲给他听。”
  杨妃吃痛地抱住臀,朝上举起,“圣上看到了吗?臣妾的后庭花被主子开了苞,流了好多血……”
  李昂目光直勾勾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受……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朕不能死……朕天命在身……黎民百姓还等着朕去解救……”
  他嘴角淌下白沫,“朕不能死……”
  看着李昂自欺欺人又自我麻醉的怂样,程宗扬一阵火大,他冷哼一声,拿过案上的文契,丢在杨妃面前,“把文契签了。”
  杨妃满面羞痛,那份文契已经填好姓名,只需按上指印便是。只是手边没有印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潘金莲轻笑道:“娘娘落红尚新,何妨一用?”
  说着拿起杨妃的手,放到她臀间。杨妃忍着羞痛,用指尖蘸了血迹,按在文契上。
  指落契成,程宗扬卷起文契,顺手把杨妃揽在怀中。只片刻工夫,刚刚射过精的阳具重又怒勃而起,跃跃欲试。
  
  永嘉坊。皇图天策府。
  “公公。”张承业快步过来,先躬身施礼,然后道:“城中已经有了乱象。眼下各坊少年尚是劫掠财物,若是不加管束,只怕会有恶徒趁乱杀人越货。”
  鱼朝恩“唔”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见鱼公公如此敷衍,张承业忍不住上前一步,劝说道:“公公,今日之事,虽是圣上被李训等奸贼蒙蔽,铸成这般大错,可百姓到底无辜。如今金吾卫因叛乱尽数下狱,公公执掌神策军,岂能坐视?”
  鱼朝恩目不斜视,面对着皇图天策府的大门,规规矩矩地叉手而立,口中叹了一声,“我晓得,我晓得。可眼下波澜未息,我若是引兵把控全城,知道的,说我上赶着现眼,一个该死的阉狗,装什么体恤百姓?不知道的,说不定还当我有啥见不得人的心思。”
  鱼朝恩唏嘘道:“如今这宫里宫外,南衙北司,老仇、老田,哪个不是惊弓之鸟?怕就怕外头的兵一进来,当场就炸了锅。刀兵一起,那可就不是死几个百姓的事喽。”
  张承业默然片刻,“不用外兵的话,便是城内驻守的左右神策军,也有数千之众……”
  “先不说老仇把他们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就说我一声令下,能使唤得动,敢把他们放出去维护城中治安吗?”鱼朝恩道:“就眼下这乱劲儿,一个坊派个一百来人够不够?长安城一百零八坊,这就得撒出去一万来人。再说了,城里头的神策军你还不晓得?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骄兵悍将,就是有来头,敢惹事的少爷公子,再不然便是昼间宫中当值,夜里杀人越货的匪寇。放他们出去,城里头怕是更乱。”
  张承业也是无言,半晌才道:“鱼公,眼下又当如何?”
  “这会儿谁都不信谁,谁也不服谁。我不行,老仇也不行。能让大伙儿都服气的,只有一个。别急,先等着。”
  鱼朝恩微微低着头,态度恭谨地迎门而立。
  在他面前,雄伟的皇图天策府大门紧闭,灯火全无,如同一只庞然巨兽,无声地踞伏在夜色下。
  长安各坊的混乱,到了此地便不见声息。毕竟皇图天策府在此,即使大门紧闭,府中军将禁足不出,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此惹事。
  鱼朝恩已经在大门前立了三个时辰,便是再站上三个时辰,站到天明他也不介意。仇士良在宫中大开杀戒,连皇上都囚禁起来,风头之劲一时无两,却不知唐国真正能扛事的,正在此间。
  “王爷。”天策府内,一名内侍小声道:“鱼公公还在外头候着。”
  “算他有心了。”李辅国捧着茶道:“郭太皇太后那边如何?”
  “还在太真观,高力士亲自带人守着。”
  “太真观啊。”李辅国道:“再等等吧。”
  “鱼公公那边……”
  “让他等着吧。这事是他惹出来的,迟早要给我、给卫公一个交待。”
  张承业也立在鱼朝恩身后,学着义父的样子,垂手静候。
  不到一刻钟,坊外忽然火起,随风隐约传来几声惨叫。
  张承业忍不住想要开口,鱼朝恩先叹了口气,“罢了,你去瞧瞧吧,该杀就杀,别手软,但也别惹事。”
  “是!”
  张承业立刻翻身上马,带着手下一队神策军,往对面的安兴坊驰去。
  鱼朝恩躬着身,姿态丝毫未变。
  良久,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伯父。”
  鱼朝恩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回来啦。”
  鱼玄机道:“侄女无能,未能阻止公主。”
  “也怨不得你。”鱼朝恩叹道:“阿注处心积虑,太真公主这个坎儿必定绕不过去,早晚要分说一二。”
  鱼玄机低声道:“伯伯,真的会有女主当国吗?”
  “噤声!”鱼朝恩呵斥道:“这等荒唐之事,岂能宣之于口?”
  “可是,他们不都说那个人是天机在握,所言必有深意吗?”
  “都是胡扯!”鱼朝恩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所谓他当日点名索要你,其实只是误传。你那时还不一岁,连名字还没起呢。谁知道他说的玄机是哪个?”
  “伯伯不必瞒我了。”鱼玄机道:“大哥私下里跟我说过,我周岁时抓到玄机图,以此为名,当日族中便接到武穆王的传书,指名索要玄机。”
  鱼朝恩脸一黑,半晌才道:“那又如何?他当初要的玄机可是年过二八的,压根儿就对不上。反正他现在已经没了。你别多想,安安分分的待着,等过上几年,伯伯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出嫁就行。”
  “伯伯担心侄女出事,早早把玄机接到身边,小心呵护,玄机岂能不感念伯伯的恩德?假如真有那么一日,玄机自会还报伯父、还有族中的养育之恩。”
  “别瞎说。你好生过完这一世,比什么都强。”鱼朝恩道:“只要你好端端的,他那些话便都是放屁!什么手握天机,都是乱蒙的。”
  “可玄机到底还是入了道门,又被伯父安置在咸宜观。若非伯父心有所忌,又何必如此?将玄机送往他处,让他找不到不好吗?”
  鱼朝恩无奈道:“得得得,就当是我怕了成吗?不光是我,王爷也怕啊。他可是说过……”
  鱼朝恩说了一半,便即住口。
  “他说,王爷会被皇上指使的刺客砍掉脑袋,丢进溷厕。”鱼玄机道:“他还说过,宫中将来擅权的一帮内臣,唯有仇士良能得善终,对吧?”
  鱼朝恩后悔不迭,“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么多!”
  鱼玄机道:“若他真的回来了呢?”
  “那还能说什么?”鱼朝恩长叹道:“拼上性命也要杀了他啊。”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7:35

【六朝燕歌行】第二十三集 宫阙万间

第一章 雁塔对晤
  银枪一拧,碗口大的红缨旋转着张开,雪亮的枪锋从红缨间吐出,宛如流星般划破夜幕,刺向黑衣人的咽喉。
  枪尖凛冽的寒光映在黑衣人眼中,那黑衣人瞳孔收缩,紧盯着枪锋的来势,翻腕侧肩,横刀封格。
  枪锋掠至中途,忽然一凝,就像是连贯的画面中间,出现了瞬间的卡顿与延迟,接着再次递出。
  就这短短一瞬,生死立判。原本应该封住银枪的长刀只格了个空,枪锋精准地贴着刀背掠过。“噗”的一声,刺进黑衣人颈下,接着一拧,将他喉咙撕开。
  一团血花飞溅而出,黑衣人仰面倒地,喉咙几乎被切断的头颅歪在一边。
  长枪随意一抖,将枪锋上的血珠甩在雪地上。薛礼将银枪扛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踏入林中。
  “老大。”手下几名兄弟围了过来。
  “没事了。”薛礼轻松地说道:“几个藏头露尾的追兵,被我干掉三个,跑了一个。”
  “阉狗派来的?”
  “听声音不像。”薛礼道:“倒像是护院之类的小脚色。”
  “乐少将军跑得可真利落。”姜兴霸奚落道:“听说窥基那边出事,立马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还窥基的入室弟子呢,什么酒肉师徒。”
  王心鹤抱怨道:“专门让咱们兄弟断后就不说了,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大冷的天,缺衣少食的,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咱们银枪效节都什么时候混得这么惨了?”
  “要是骂姓乐的能骂饱,你们可千万别拦我,”薛礼道:“我能从长安一路骂到魏博去。能吗?那还骂个屁啊,留口热气暖暖身子也好。”
  薛礼拿起长枪,在未融的雪地上画出山川地理,指点着说道:“咱们现在在长安以北,渭水以南。姓乐的应该已经过了渭水,运气好的话,差不多能赶在阉狗的追兵之前逃出去。断后的事咱们算是办完了,不过咱们兄弟可就麻烦了,这时辰阉狗的追兵肯定已经赶到前头,渭水沿岸各处渡口已经得了信。”
  “闯过去!”周春道:“咱们九个人,抢条小船足够使了。”
  薛礼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太险。万一被人缠住,怕是一个都走不了。”
  周春道:“老大,你拿主意!我们都听你的!”
  薛礼持枪在雪地上划了一道:“咱们不走渭水,往西南方,去蓝田。”
  姜兴霸道:“那不是离魏博越来越远了吗?”
  “大家都知道走渭水最快,那些追兵肯定也知道,这会儿神策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出动,此地离渭水虽然近,一路上却是步步杀机,撞上便是九死一生。反倒是西南方,眼下兵力最是空虚。咱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从蓝田穿过山区,走云水北返。”
  众人道:“往西南走?我们路不熟啊。”
  薛礼道:“我走过。咱们都带着马,路上雪也化得差不多了,辛苦些,今日连夜赶到蓝田,只要进了山,咱们就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薛礼持枪一扫,抹平雪上的痕迹,“事不宜迟,出发!”
  众人齐声应道:“是!老大!”
  九人从林中牵出马匹,踏镫上马,往西南赶去。
  暮色渐深,途中商旅绝迹,一个时辰之后,众人越过一片山丘,远远看到路旁林中一点灯光。
  众人略略放缓马速,将毡帽压低一些,各自握住兵刃,凝神戒备。
  灯光越来越大,渐渐连成一片。片刻后,一处营地出现在视野中,它远离大路,靠近一处遮风的小丘,中间是一顶外面覆盖着鲜艳织锦的牛皮大帐,四周环绕着数顶小帐。
  帐篷之间燃着篝火,最外侧数十辆大车围成一圈,上百匹牛马被牵到一处,里面人影错落,似乎是行路的大队客商在此宿营,这会儿正埋锅做饭。
  薛礼心下提防,做惯生意的商贾都有相熟的脚店打尖,每日行进都是固定的里程,晓行夜宿,极少会在野外停留。何况此地离长安已近,再往前走一两个时辰就是灞桥驿,便是折回蓝田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进退有余,何必雪地宿营?
  营地被蹄声惊动,两名戴着高冠大袖的文士从帐中出来,扶剑立在道旁。观其衣饰,倒像是异国来的使节。
  薛礼放下长枪,挥起双手道:“我等是神策军游骑,你们是哪里来的?为何在此地停宿?”
  一名文士道:“吾等乃远来行商,天时已晚,在此暂住一宿。”
  薛礼马不停蹄,扬声道:“前面便是驿站,为何露宿荒野?”
  那文士道:“不瞒将军,吾等听闻长安有变,暂留此处。”
  薛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可见到有身着绿袍的官员从此路过?”
  两名文士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人道:“未曾。”
  薛礼道:“你们在此宿营,且需小心,若是见到可疑人等,即刻报官!”
  两名文士应了一声,双方擦肩而过,便即各奔东西。
  那两名文士盯着众人,直到薛礼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松开剑柄,匆匆返回营地。
  “主上,”两人在大帐外躬身禀道:“适才有长安军士路过,沿途追捕逃亡乱党。”
  帐内传来一道粗犷的笑声,“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史某运气不错,总算没有来迟。”
  两人劝道:“主上,长安大乱,此时入城未免太险。”
  “若是局面已定,我干嘛还来长安?来人,给两位赐酒!今晚共谋一醉,明日便即进城。”
  帐帘掀开,义姁托着一只金盘出来,盘上放着两只七宝镶嵌的金樽,樽中盛着色如琥珀的美酒。
  两人肃然拱手,举樽共饮,“多谢主上。”
  
  大明宫。蓬莱秘阁。
  幽暗的精舍内,一只巨大的光球悬在半空,不停变幻光影。
  光球中的影像剧烈地旋转着,飞快掠过沟渠、古木、枯藤、宫墙、层层叠叠的假山石……
  忽然,一角飞檐出现在光球内。视角蓦然固定下来,接着视野仿佛被牵引着一样,毫无阻隔地穿过重重树影,然后是紧闭的窗棂,低垂的帐幔……
  片刻后,昏暗的光线蓦然一亮,光球中映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室。
  数以百计的灯烛高低错落,占满了宫殿内部的空间。殿中摆着一张华丽的床榻,四支丈许高的床柱雕龙绘凤,四周垂着及地的珠帘,雪白的轻纱。榻前两只铜炉烧得正旺,即使只是虚拟的影像,也仿佛能感受到炉中的滚滚热浪。
  “啪”的一声,一条黑色的皮鞭落下,鲜血雨点般溅起。
  一具赤裸的女体伏在榻旁,她双手被一只手枷锁住,口中塞着布团,皮鞭落下,只微微痉挛了一下,早已昏死过去。
  两名戴着幞头的白衣内侍高举皮鞭,下死力轮番抽打。那女子原本光滑的粉背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渗入身下的地毯中。
  伴随着皮鞭“噼噼啪啪”的抽打声,床榻另一侧传来阵阵尖笑。
  帘幕低垂,红烛高烧,绣着无数缠枝牡丹的帷帐内摆着一张坐榻,一名黄衫内侍倚在榻上,手中晃着一根马鞭,身旁六七名内侍围成一圈,阴鸷的眼中流露出淫邪的快意,不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声。
  一名头戴珠冠的丽人伏在内侍脚前,她额头贴着地面,那张风姿犹存的玉脸羞惧交加,凄声道:“都是哀家教诲不严,求公公原谅……”
  “原谅?”黄衫内侍阴声道:“拜你那好儿子所赐,今日宫里宫外可是死了几千人,你说,让咱家怎生原谅你?”
  那丽人羞噤难言,帘外鞭打声传来,仿佛落在她身上,使她身体随之颤抖。
  忽然帐外传来一声闷哑的惨叫,便再无声息。
  一名内侍尖声道:“禀公公,那贱婢已然毙命。”
  黄衫内侍道:“拖出去。”
  “是。”白衣内侍抛下皮鞭,扯住那女子的发髻,拽到一旁。后面几名小内侍摊开一张草席,将尸体胡乱一卷,拖到殿外。
  室中光影变幻,映出程宗扬紧蹙的眉头。
  看着那名被生生鞭笞致死的宫人,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腮侧显露出刀削般坚硬的线条。
  李昂和杨妃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影像,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恐惧。
  那只光球悬浮在半人高的位置,周围轮廓分明,就仿佛在幽暗的室内切割出一片独立的空间,将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挪移过来。光球中的影像如此鲜明而清晰,嚣张而凶残的宦官,鲜血淋淋的捶笞,凄惨而无辜的死者,还有惶惧不安的华服丽人,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一切都真实得触手可及。
  即使程宗扬本人,第一次接触这种完全超越时代的全息影像时,都为之震撼不已,何况两个连平面摄影都未见过的六朝人?
  李昂与杨妃目瞪口呆,一时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压倒,本能地生出惧意。
  “长生殿女官六人,已打杀三人;服侍的宫人二十一人,已打杀十二人。”黄衫内侍用马鞭挑起丽人的下巴,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娘说,这些死人,该怎么原谅你?”
  那丽人泪水涟涟地泣声道:“但……但凭公公吩咐……”
  “哟,这可怎么说的?咱家一个下三滥的奴才,怎敢吩咐娘娘?你这是寒碜我呢。”黄衫内侍跷起脚,对那丽人道:“眼看快入寝了,要不,先给娘娘沐浴更衣吧。”
  那丽人颤声道:“公公,须给哀家几分体面……”
  黄衫内侍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抄起马鞭,重重抽在那丽人身上。
  丽人痛呼声中,黄衫内侍恶狠狠道:“体面?你这贱婢!原本不过是宫里听任使唤的下人!若不是我们这些内臣鼎力相助,扶持你那好儿子当了皇帝,哪里有你今日的荣华富贵?偏偏你们母子俩狼心狗肺,非但不思还报我等的恩情,反而恩将仇报,要置我等于死地!体面?哪里要给你什么体面!”
  那丽人又痛又怕,伏在地上泣声不绝。
  “扒了她的衣服!”黄衫内侍喝道:“给太后娘娘好生洗干净!”
  尖笑声中,周围的内侍一起动手,将萧氏宫裳扯落,露出白馥馥的玉体,然后架起她的手脚,像平常洗沐一样,在她身上四下揉搓。
  “娘娘当心,今儿个这水有点儿烫。”
  “给娘娘的乳儿好生搓搓。”
  “有请娘娘抬抬尊臀,奴才给娘娘下边洗洗。”
  萧太后羞耻得哭了起来,但被众人按住手脚,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阉奴装作捧水执巾,在她赤裸的胴体上四处揉捏。
  “娘娘,该给你洗屄眼儿了。”
  那些内侍嘻笑着,将丽人身子抬起,抱着她雪白的大腿朝两边张开,将她下体的羞处展露出来,一边谄笑道:“干爹,劳你老人家亲自动手。”
  萧太后挣扎不得,只能泣声哀求。
  黄衫内侍对她的哀求声置若惘闻,笑道:“立如沙弥合掌,坐如红莲瓣开,啧啧,咱们娘娘这下边,像不像一瓣红莲?”
  “像!可真像!”
  黄衫内侍拖长声音道:“咱们那位皇上啊,可就是从这儿出来的。”
  众内侍齐声尖笑,犹如无数夜猫子聚在华丽的宫室中。
  萧氏身无寸缕,被人赤条条架在半空,羞得紧闭双目,咬住唇瓣,泪水滚滚而落。忽然她痛叫一声,却是那名黄衫内侍举起马鞭,对着她的穴口捅了进去。
  那根马鞭用硬木制成,有拇指粗细,顶端镶着金箍,嵌着皮质的鞭梢。黄衫内侍一边戳弄,一边笑道:“奴才给娘娘里边洗洗。”
  “啊……啊……”萧太后颦着眉头,痛得不住低叫。
  “对!就是这样!”黄衫内侍道:“女人的屄眼儿一缩一缩的才得趣。你们瞧,一会儿就该滴水了。”
  黄衫内侍说着,猛然一插,然后松开手。
  萧氏的痛叫声中,只见那根马鞭斜着插在她阴门内,穴口紧紧夹住鞭身,不停晃动。
  正耍弄间,殿门“咣”的推开,一名貂裘太监踏进殿内,拖着嗓子道:“你们几个,做什么呢?”
  黄衫内侍立马小跑着迎上来,对着比自己还年轻的郄志荣堆笑道:“干爹,你老人家来了。这不是依干爹的吩咐,正给她好看呢吗?”
  “哎哟,这么长的马鞭都戳到萧娘娘的屄眼儿里头了?”郄志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笑道:“不愧是王枢密使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手艺可是亲传的。我没旁的事,就是过来歇歇,你们甭管我,接着来啊。”
  萧氏哽咽道:“公公,饶我了吧……”
  “娘娘这话说的……”郄志荣一脸苦笑地摊开双手,“小的倒是想,可没这个胆子啊。”
  “哀家真不知道皇上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公公们……呜呜……”
  “可别哭了,瞧着怪可怜的。”郄志荣摆出一副同情的面孔,“我这么跟你说吧,今日朝会上乱党谋反,北司有职位的大太监死了一片。仇公公命都不要,好不容易护着皇上从乱党手里脱身,谁知道啊……这事是居然都是娘娘你那好儿子一手安排好的。仇公公拼命救驾,却不知咱们皇上心这么狠,不光仇公公在宫里当差的四个儿子都被杀得干干净净,仅剩的一个还险些被刺客杀死,连家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郄志荣长叹一声,“仇公公五个儿子,说起来一共十个蛋蛋,如今就剩了一颗,还不知道往后能不能用。娘娘自己品味品味,仇公公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萧太后大哭不止。
  郄志荣装模作样地板起面孔,“你要再哭,我可就甩手走人了。”
  萧太后连忙咬住嘴唇,拼命摇头。
  “得知皇上竟然干出这等卑鄙的勾当,宫中上下都伤心透了。”郄志荣道:“皇上最亲信的鱼公公大哭一场,说是摊上这么个主子,没脸见人,当场跳了太液池,要以死明志,被仇公公好不容易救了下来。皇上后宫那些妃嫔也觉得愧对咱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纷纷取了白绫,投缳自尽,被宫里的公公们好一番开导,才勉强忍辱偷生。”
  “几个有身份的,像杨贤妃、王德妃,都说皇上太过无耻,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愧对各位公公。为了表示歉意,争着给公公们侍寝。”郄志荣一脸感慨地说道:“咱家方才来的时候,杨贤妃刚用嘴给公公们接了尿,又专门服了助兴的秘药,自己扒着阴门,让大伙儿弄她的淫穴。说是公公们平叛辛苦,又为那个不争气的皇上操碎了心,她无以为报,只好拿身子让大伙儿消气解乏,让大伙儿都来感受一番皇上尝过的滋味……”
  郄志荣挑起唇角,“太后娘娘,你觉得杨贤妃做得如何啊?”
  萧太后都听得傻了,张着嘴巴,目光一片呆滞。
  “娘娘肯定愿意,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黄衫内侍插口道:“干爹也知道的,她原本不过是个逃难的孤女,全靠着各位公公扶持,才当上太后。皇上办了错事,连累了她们,原本应该打杀的,如今干爹法外开恩,给了她一条活路,她感激还来不及。更何况干爹一表人材,又是仇公公最得用的义子,如今有机会服侍干爹,肯定是一千个乐意,一万个乐意!”
  郄志荣望着萧氏的面孔,笑吟吟道:“那可未必。娘娘富贵久了,看不上咱这种奴才也是常事。”说着他话风一转,“殿里伺候的还剩了几人?”
  “回干爹,长生殿的女官还剩了三个,宫人还剩了九个。”
  郄志荣翻脸犹如翻书,厉声道:“怎么还剩了这么些?公公家里头出了那等事,你们不紧着给公公出气,还敢拖延放纵?咱家原本念着你们是王枢密使的手里人,手段够使,才给你们一个献殷勤的机会,你们这是怎么着?没把仇公公的事放心上是吧?”
  郄志荣叹道:“怪不得娘娘心里头不顺呢。这火候还差着呢。”
  黄衫内侍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都是孩儿不晓事!白费了爹爹的一片苦心!孩儿这就让人把她们都带过来,当着娘娘的面给她们挨个剥皮拆骨。”
  萧太后哀声道:“公公饶命……”
  “嗐,干嘛说得这么恶心?”郄志荣埋怨了一句,假惺惺道:“缢死留个全尸便是了。不然弄得娘娘以为咱家是吓唬她似的。这事要你情我愿才好,是不是啊,太后娘娘?”
  “是……”
  郄志荣挑了挑眉梢,“那你是情愿啊,还是不情愿啊?”
  “哀家情愿向公公赔罪……给……给公公侍寝……”
  “胡说!”黄衫内侍喝斥道:“什么赔罪!分明是先帝驾崩多年,娘娘兰宫寂寞,今日见干爹风姿不凡,禁不住动了春心,主动求欢。这可是佳话啊。”
  郄志荣笑道:“就是这个理儿。”
  萧太后忍着羞耻应道:“是……”
  郄志荣大笑一声,大模大样地登榻而坐,拍了拍大腿。
  几名内侍有心凑趣,却被自家干爹挥手摒开。黄衫内侍亲手扶着萧太后送到帐内。
  郄志荣一把搂住萧氏,将她白馥馥的身子抱到怀里,笑道:“娘娘十六岁有了皇上,如今也有四旬了,平日里锦衣玉食养着,看着还跟大姑娘一样。”
  说着凑过脸去,一边摇唇鼓舌地亲吻不已,一边上下摩弄。良久才松开嘴,然后又教她亲手给自己脱靴解袜,除去衣物,露出残缺的下体。
  他那里却不是空无一物,而是从创口处长出一截紫黑红肿的肉茎,就像是一团丑陋的肉瘤。
  萧太后在宫中多年,偶尔也听说有些净过身的太监,创口会长出息肉,却不知会如此丑恶。
  郄志荣却颇为自负,当身边所有人都丧失了阴茎,任何一点滋生的赘肉都成了太监们艳羡的对象,甚至被视为阳具复生的吉兆,还附会出各种私下相传的秘技神术。
  比如秘技中的玉津润物,称女子的津液有助于阳具复生,有身份的太监便争相娶妻纳妾,让自己的妻妾含津吸吮残根,乃至用女子的阴津涂抹赘肉。
  郄志荣翻身将萧太后压在身下,把残缺的阳物塞到她口中,用力挺动,一边扒开她的下体,埋头咂弄舔舐,正是秘技中所谓的采阴补阳。
  精舍内,李昂呆若木鸡,手指抠进掌心的伤口也浑然不觉。
  杨妃倚在程宗扬怀中,丰腴的胴体微微颤抖。
  “干!这帮变态……”
  即使对李昂恨之入骨,程宗扬也看得心生不忍。
  萧氏对自己儿子的谋划一无所知,好端端当着她的太后,突然间天翻地覆,沦为阉奴们蹂躏的玩物。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唐皇李昂神情呆滞,仿佛魂魄被人抽走,躯体只剩下一具空壳。
  “废物!”
  程宗扬啐了一口,伸手想关掉摄像机,又停了下来,一把将杨妃抱到榻上,合身压上。
  
  晋昌坊。大慈恩寺。
  从大雁塔上望去,无数火把在各个坊市间奔走移动,聚散不定。
  城中的宵禁已尽成虚设,原本只敢在暗巷剪径的蟊贼盗匪,此时公然呼朋唤类,明火执仗地打家劫舍。
  最受荼毒的,莫过于各家寺庙。几乎是下午刚一乱起,长安城的恶少之间便流传起谁闯进寺庙,大发横财的种种神话。
  某人无意中闯入一间旧僧舍,却是僧人暗设的秘库,里面金铢堆积如山;有人捡了一只满是泥污的钵盂回家,略一洗刷,却是通体赤金;有人不小心打碎了某间庵堂的木鱼,里面竟然滚出上百颗珍珠……
  各种奇闻异事愈传愈是离奇,长安城内大大小小二百余间寺庙彻底遭了殃,不但财物被夺,连吃饭的钵盂,诵经的木鱼都被尽数抢走砸毁,甚至有人掘地三尺,试图找出寺中藏宝的秘库。
  “砸得好,砸得好!”
  大雁塔上,一名布衣褴褛的老僧抚掌大笑,“佛祖在上,释门当有此难!长安当有此劫!”
  在他身后,窥基盘膝而坐,紫色的袈裟沉甸甸拖在地上,仿佛浸满了鲜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他目光森然,身后的阴影仿佛鬼魅一般蠕蠕而动。
  “帛九避不出面,莫非将贫僧当成了棋子抛掷出来,便不理不顾了?”
  那老僧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地说道:“我这秃驴就是个该死的混账王八蛋,狗屁不通的破落腌臜,屎一般的东西。九爷的心思我不晓得,只是这长安城的焰火着实好看,比前日的上元盛景还好看!美得紧!美得紧!”
  窥基面色阴沉,目光犹如噬人一般,忽然他神情一凝,“帛九?”
  塔门处传来一声轻叹,接着露出一柄折扇,轻轻扇动着,曼声咏叹道:“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
  那折扇越摇越快,上下翻飞,舞得蝶翅一般。那人咳了两声,“窥基师兄是不是怨我不守信用?”
  窥基双目精光大放,“少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塔里有毒,我就不进去了。”
  窥基神情一变,立刻往体内探去。
  “此毒无色无味,专破丹田气海,沾染少许当是无妨,只是我身上有伤,还是不沾的好。”
  窥基冷冷道:“九爷的琉璃玉体,堪比佛门金刚不坏,普天之下,谁能伤到九爷?”
  “师兄过誉了。我这点儿不起眼的小术,哪里比得了师兄精修的密宗真法,能请尸陀林主降身?”
  窥基森然道:“你可是在我面前起过誓,称沮渠二世大师神智已昏,病重不能理事。此番又当何讲?”
  那柄折扇摇得愈发急了,低叹道:“沮渠大师病重不起是我亲眼所见,绝无可疑,只是没想到,释特昧普那下三滥的泼才竟如此不讲规矩,为了跟师兄别苗头,连佛门的体统都不要了。因为一己之私,连十方丛林的根基都敢挖,真不怕十方丛林倒下来砸死他。”
  “你一向自负智计,自诩将世人玩弄于掌股之上,如今大慈恩寺已入其手,唐国佛门尽以其马首是瞻,九爷又当何讲?”
  “乱拳打死老师傅罢了,那金毛法王再猖狂,终究只是个外人,且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窥基嗤然道:“事到如今还哓哓不休。佛门已失,宫中尽入群阉之手。这就是你的智计?”
  “我帛九是生意人,讲的是生意。释特昧普坏的是佛门名声,关我何事?至于朝廷,王涯强行榷茶之法,连月夺民茶树,移为官办。本行因此已损失数万金铢,若让他推行下去,一年之失只怕不下数十万。不诛杀此獠,难解我帛九心头之恨。”
  窥基不屑地说道:“强辩而已。”
  “师兄想必知道,我帛氏对佛门向来尊崇有加,施财舍物,从无二话。”
  “你们暗中襄助观海,不惜一掷万金,助其远赴天竺,求佛门正法,以为老衲不知道吗?”
  折扇停顿了一下,然后苦笑道:“一点小手段,让师兄见笑了。”
  “你们苦心孤诣,布下观海这枚暗棋,还未出手,便被释特昧普一把掀翻棋盘,多年心血,尽为他人作了嫁衣,何其荒唐。”
  “师兄教训的是。观海拿了我们那么多钱,一点儿事都没办,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窥基冷哼一声,拿起膝上的禅杖,拔身而起,“长安已成一盘烂账,你们尽管收拾。老衲自赴寒林,就此别过。”
  “且慢,”那柄折扇“啪”的收起,“师兄不想知道那位程侯的来意么?”
  窥基握紧禅杖,双目精光大放。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6:42

第八章 替姑先尝
  短短几个时辰,刚经历了上元盛事,繁华锦绣的长安城,便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然后彻底失控。
  在城中作乱的已经不光是市井恶少,连军士和内侍也忍不住加入进来。劫掠的目标也从一开始的寺庙,蔓延到道观和豪商富户。
  京兆府、金吾卫、刑部、六扇门……所有的官府衙门全部瘫痪,失去秩序的长安城顷刻沦为无法无天的斗兽场,无数罪恶在城中各个角落上演。
  积善寺、缘觉寺、静法寺、崇圣寺、成道寺、济度寺、菩提寺……一间间寺庙被人破门而入,大肆抢掠。散落在各坊的商铺被人打砸,财物尽失。东西二市商户众多,大伙儿联手御外,堪堪自保。但更重要的是流蹿各坊的恶少又发现了新的目标——那些被列为乱党,下狱治罪的大臣——的亲友。
  王涯、李训等人的宅邸已经被神策军贴上封条,严加看管,即使再有钱,也已经属于被抄没的官物,没有人愿意去触霉头。倒是那些乱党的亲友,十有七八要被牵连,只是乱党人数众多,内侍们指挥的神策军一时来不及尽行收押。
  想通其中的关节,立刻就有人趁夜拍门叫嚷,声称神策军奉旨办差。
  等惊惶不已的主人打开房门,这些恶徒便一拥而入,将主人家尽行捆绑,然后翻箱倒柜,席卷一空。
  这些遭劫的人家身为乱党至亲,少不得入狱治罪,籍没家产。命不好的说不定还要被杀头,身家性命全非自己所有,哪里还有机会追索凶手?至于主事的内宦,更不可能为狱中囚徒查清案由,追缉人犯,堪称是完美受罪者。那些恶徒抢掠起来全无后顾之忧,下手愈发狠厉。
  夜色方长,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乱势愈演愈烈,整个长安如同一锅沸水,在夜幕下激荡不休。
  而漩涡真正的中心,蓬莱秘阁内,却弥漫着令人战栗的肉欲。
  杨妃柔颈中仍系着那条红绫,丰润的玉体高潮余韵未消,美艳的面孔满是羞态。她并着双膝,跪在主人两腿中间,玉指羞赧地分开秘处,将刚刚交合过的蜜穴展露出来。
  那只红艳的美穴微微抽动着,水汪汪的穴口不时淌出淫液,顺着雪白的大腿内侧一直流到席上。
  程宗扬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说道:“你是头一次?以前都没有浪出来过?”
  “没有……”
  望着面前那根在自己体内肆虐多时,此时愈加粗胀的阳物,杨妃面如红霞,声如蚊蚋地嗫嚅道:“圣上……很斯文的……”
  “在床上讲什么斯文?一肚子的坏水,还整天装圣君。”程宗扬啐了一口,然后道:“真没试过口交?”
  “没有……”
  “那现在有了。”程宗扬指了指下身,“过来,含住它。用你的嘴巴和舌头让主人爽一下。”
  杨妃咬住唇瓣,玉颊越来越红。
  潘金莲柔声道:“陛下还看着你呢。”
  “我……”
  “他一文钱就把你卖掉,别说你不恨他。”潘金莲贴在她耳边道:“方才你不是故意叫给他听么?”
  “不要说了……”
  “那就让陛下看看,你在陛下面前有多矜持,在主人面前就有多淫浪。”潘金莲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
  杨妃含羞张开红唇,将还带着自己体液的阳具放入口中,舔舐起来。
  程宗扬往后一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教得不错!还别说,她头上这些珠钗、凤簪、金步摇……还挺助兴的。珠光宝气,看着就高贵。还有唇上的胭脂,这色号很正啊。含着本侯的阳物还这么优雅,仪态万方,怪不得能艳冠六宫。”
  潘金莲笑道:“陛下又在偷看了。”
  李昂慌忙掩面。
  程宗扬嗤笑道:“他自己的妃子,有什么好偷看的?想看让他看个痛快!”
  “去,把杨妃的屄扒开,你玩给他看。”
  潘金莲娇滴滴应了一声,然后俯身扒开杨妃的雪臀,一手撑开她的肉穴,一手翘起指尖,纳入穴口,在她柔腻的嫩穴中搅弄着。
  “听说陛下对杨贤妃怜爱有加,宠冠六宫,如今陛下将爱妃作价发卖,被我家主人买下,我家主人可不会像陛下那般怜香惜玉,依礼而行。既然是一枚铜铢买来的贱货,自会将陛下的爱妃,当成最下贱的娼妓那样淫玩取乐。”
  “方才陛下已经看到,主人让陛下的爱妃去衣露体,从头到脚验看了一番,又命这个只值一文的贱货自批其穴,将大肉棒插在里面,试用了她的性器。这会儿又让她品箫,陛下的爱妃正伏在主人腿间,用她平日珠粒玉食的檀口香舌,含住主人的浊物吞吐舔舐,品尝主人阳物的滋味。”
  李昂虽然双手掩面,闭目塞听,但那娇柔的声音却透过手臂、衣袖的重重遮掩,一字不漏地钻入耳中,那种旖旎绮丽,甚至比亲眼目睹更令人血脉贲张。
  “既然是一文钱买来的贱货,我家主人自然不会吝啬,无论陛下没用过,还是舍不得用的花样,我家主人都会在陛下的爱妃身上尽情索用。就连陛下没碰过的部位,我家主人也会毫不客气地拿来受用一番。比如这里……”
  潘金莲拔出湿淋淋的玉指,将指上的淫液抹在丰满肥翘的雪臀正中,那只柔艳的嫩肛上。
  潘金莲娇声道:“主子,这贱货的后庭还未曾用过呢。待她给主人品过箫,便让她伏在陛下的御榻上,翘起雪臀,剥开臀肉,好让主人挺起大肉棒,当着陛下的面,给陛下的爱妃后庭开苞。”
  程宗扬笑道:“好主意。不过还不够贱啊。光是后庭开苞,怎么能显得出陛下的爱妃只是个本侯一枚铜铢买来的贱货?”
  潘金莲一笑,拿起案上的蜡烛,柔声道:“贤妃娘娘,委屈你剥开淫穴,奴家要将这支羊脂红烛插到你淫穴里,好让你跟这根蜡烛交合一番。”
  说着横过蜡烛,将烛尾送入穴中。
  那蜡烛是宫中专用的御烛,粗逾两寸,长近尺许,较寻常的蜡烛粗大许多,一支能燃十二个时辰。
  烛身没入穴内,杨妃唇舌顿时僵住。蜡烛较之主人的阳物还细了许多,但被异物进入体内,却是她平生未曾经历过的耻辱。
  一行烛泪淌落,滴在小腿上,杨妃被烫得鼻中低唔一声,丰腴的雪臀禁不住收紧。
  “主子你看,像不像一只萤火虫?”
  潘金莲拿着点燃的红烛在杨妃穴中抽送,摇曳的烛火时远时近,将那只雪臀映得一闪闪,圆张的美穴艳光流腻,明暗不已。
  鲜红的蜡烛在蜜穴中进出着,穴口红腻的蜜肉裹住烛身上描绘的金龙,从龙尾一点点吞没到飞扬的龙爪,只剩龙首在外。
  潘金莲惊叹道:“居然有这么深,怪不得能承受住主子的阳物。”
  潘金莲抽出红烛,在龙首的部位比了比,对李昂笑道:“陛下看,主子插得比这还深呢。也就是你的爱妃阴户肥满,主子才能看得痛快。”
  说着她将烛焰一点,一行鲜红的烛泪滴在杨妃白嫩的雪臀间,溅得她臀沟内鲜红淋漓。
  “哎呀……”杨妃吐出阳具,挣扎着想要躲避,却被潘金莲纤手按住。
  “等主子给她后庭开苞,陛下爱妃的臀间便是这般光景,肛破精溢,丹红狼藉……”
  李昂身体一阵哆嗦,原本涨红的脸上血色褪去,瞬间变得惨白。
  程宗扬推开杨妃,晃当着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裆中洇湿的部位,半晌才吐了口气,“光看着你竟然都射了?”
  “干!你是早泄啊!”
  程宗扬恍然大悟,看向李昂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夷,“看着自己爱妃被肏,不但没有激起你的血性,反而还能爽到射出来?怪不得连你自己的家奴都看不起你。”
  李昂喉头动了一下,带着哭腔道:“朕……朕不想死……饶了我吧……”
  程宗扬正要开口,潘金莲忽然眉梢一挑,抬手收起蜡烛,放回案上。
  接着程宗扬也听到一丝动静,抬手一个耳光,将李昂抽得晕了过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忽然白影一闪,一只白绒绒的小狗撞开窗户,跟炮弹一样闯进精舍,然后朝地上一躺,四足朝天,露着肚皮扭来扭去,一边吐出舌头,谄媚地来回甩着。
  “跑得还挺快?看我逮到你,不狠狠撸你一遍!”
  杨玉环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羊毛口袋飞身进来,然后将口袋往榻上一丢,对地上的小贱狗道:“哎呀!怎么这么可爱啊?一扭一扭的,好乖巧哦……”
  杨玉环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双手叉腰,“你以为你装可爱,装乖巧,我就不撸你了?做梦!”
  杨玉环揪住小贱狗的耳朵,把它扯到怀里,连头带屁股一通狠揉,一边发出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哈,紫妹妹这小狗的手感真好,就跟软腾腾的棉花团一样……现在你是我的了!”
  刚揉了两把,杨玉环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一样,抽了抽鼻子。
  她用狐疑的目光,从在场的程宗扬、杨贤妃和李昂三人身上依次扫过。
  虽然李昂倒在角落里昏迷不醒,剩下的孤男寡女衣冠整齐,可她总觉得味道有点儿不大对。
  她朝李昂裆里看了一眼,“怎么还尿身上了?不会是被那死太监给气的吧?这么大的人了……”
  “不对!”杨玉环目光一凝,接着当场叫了出来,“我操!是跑马了!?”
  “操操操操!给我水!我要洗眼睛!我他妈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竟然看到种脏东西!简直夭寿哦!”
  程宗扬道:“有尿你要不要?”
  “要!你这会儿给我呲出来!呲不出来尿,你就给我呲血!”
  “案上不还有吗?”
  杨玉环不屑地嗤笑道:“胆小鬼!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
  她抱着雪雪走到杨妃身前,绕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死死盯住杨妃娇艳欲滴的面孔,一双美目越瞪越大,瞳孔中异彩连现,一看就是半晌。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还会博陆郡王的六道神目?”
  “装装样子嘛。有些作贼心虚的坏人,自己就招了。”说着杨玉环转过身,笑吟吟道:“对不对啊,程侯。”
  “对什么对?我……”
  “你是不是吃她豆腐了?”杨玉环眉飞色舞地说道:“看她嘴巴湿湿的,唇瓣上的胭脂都花了,你刚才亲她的嘴了是吧?甚至还摸了她的胸?衣服都被你拽乱了,还装!”
  “天啊,你可真够不要脸的!简直是恶心!有夫之妇啊,你都下得去手?还当着人家丈夫的面——你还有没有道德底线了!你的人性都喂狗了吗?”
  杨玉环拍着胸口道:“有本事冲我来啊!欺负别人老婆算什么本事!”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我也亲亲你的嘴,摸摸你的胸?”
  “呸!你个臭流氓!”
  杨玉环左右张望一圈,“潘姐姐呢?是不是被你的无耻下流给羞走了?”
  “……让你猜着了。”
  “可以啊。李昂那个窝囊废都被你气晕了,你肯定干了特别下流的事!说不定还搂住她到处乱摸……我操!太下流了!怪不得都把他气跑马了!”
  雪雪委屈地叫了一声,这位漂亮的公主姐姐手劲儿忒大,被她撸得毛都快秃了。
  “行了行了,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流口水了?我是要啐你!啊呸!”
  杨玉环朝他狠狠翻了个表示鄙夷的白眼,然后朝杨妃招了招手,“过来,侄儿媳妇。”
  杨妃玉脸通红,带着几分羞怯走了过来。
  杨玉环拍着胸口道:“有我在,你不用怕!说吧,你想不想出家当道姑?”
  “你肯定不想。”没等杨妃开口,杨玉环便自顾自说道:“道门里头流氓太多了,还特势利,你背后没人撑腰,谁都敢欺负你。”
  “去庵里当尼姑更不用想。你这青春年少的,青灯古佛的清苦能受得住吗?再说了,那些秃驴比牛鼻子还下流。把你送过去,那不是扔狼窝里了?”
  “留在宫里更不行。李昂没个子嗣,你在宫里待着也是吃人白眼的份。更何况他还得罪了宫里太监,到时候那些阉狗还不往死里欺负你?”
  杨玉环扳着指头给杨妃算了一遍,简直没活路了,一脸发愁地说道:“那可咋办呢?”
  杨妃含羞带耻地说道:“但凭姑姑吩咐。”
  杨玉环瞄了程宗扬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呢,倒是有个念想……”
  “但是吧,这话不大好开口……”
  “再说了,你也未必答应啊……”
  杨妃低头道:“姑姑但说便是。”
  “那我就说了啊?”
  杨妃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啊?”
  杨妃点了点头。
  “那我就说了啊?”
  杨妃点了点头。
  “那我就……”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用得着叽叽歪歪四五遍的吗?你卡带了?”
  “你才卡带了呢!”杨玉环狠狠白了他一眼,“那我可就直说了——李昂还晕着的吧?”
  “咣”,程宗扬干脆利落地又给了李昂一脚。
  “……也行吧。”杨玉环拉住杨妃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侄儿媳妇,咱们论辈分虽然是姑侄,但年纪差不多,论生月,你比我还大着些是吧?”
  “是……”
  “论相貌,咱们也有几分相似,是吧?”
  “晚辈怎比得了姑姑。”
  “说你是你就是。论身高,你也快赶上我了,是吧?”
  “晚辈不敢。”
  “只差了一点嘛。论身材,你比我还胖点儿,是吧?”
  “晚辈……不敢。”
  “必须要敢!你是最胖的!”
  “……是。”杨妃委屈地承认道。
  “现在呢,姑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杨玉环郑重其事地说道:“那男的看到了吧?姓程。长得也就那样,一人多高,两膀多宽,比李昂强点儿有限。手里有几个臭钱,但抠得要命。家里我也去看过,虽然寒酸了些,日子凑合着勉强能过。”
  “你要是愿意呢?姑姑就把你交给他,往后你就跟他过日子。你要是不愿意呢,姑姑这会儿就把你杀了,免得你以后受罪。”杨玉环诚恳地说道:“你自己琢磨琢磨,你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姑姑保证尊重你的选择。”
  杨妃看了眼程宗扬,又偷偷看了眼李昂。
  “好吧,既然你一个都不选,姑姑只好给你个痛快了……”杨玉环说着,摸住背后的斩马刀。
  “我愿意!”
  “早说嘛,姑姑还当你宁死不屈呢。”杨玉环松开刀柄,笑靥如花地咬着杨妃的耳朵叮嘱道:“你别怕害羞,他反正是个不要脸的。你呢,一来试试他到底有多不要脸;二来看看他是不是个绣花枕头,可千万别像你前头那个那样,外面看着人五人六的,结果年纪轻轻就滑精,到了阵上,刀枪都还没出库呢,可就马放南山了。”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说悄悄话还这么大声?故意的?”
  “我呸!我都闻到她脸上有你的口水味!无耻!下流!不要脸!”
  这点儿程度的人身攻击,以程宗扬的脸皮,根本都不带破防的,直接当成耳旁风,免疫伤害,倒是杨妃先受不住了。
  “姑姑……”
  “放心吧!有我罩着,指定不会让你吃亏!”
  杨玉环长叹一声,“你不知道啊,姑姑是遇到坎儿了,为了这事,姑姑愁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杨玉环忧心忡忡地说道:“每天都在前思后想,万一他不中用怎么办?姑姑不就上当了吗?万一他只喜欢老女人呢?姑姑这嫩得跟花骨朵一样,将来要是被他当成空气,可不是掉进火坑里了吗?再万一他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呢?姑姑这么个娇滴滴的黄花闺女,到床上遭不住怎么办?再再万一,他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呢?比如练过葵花宝典什么的……”
  程宗扬脑门突突直跳,岳鸟人平时都教了她什么鬼东西?
  杨玉环絮絮叨叨说了半晌,然后释然道:“现在好了,有你这么个知根知底的可人儿。帮帮忙,先替姑姑验验货,姑姑心里也好有个计较。真要是他不行,咱们俩一块儿出家,就算去跟和尚道士们鬼混,也不在他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程宗扬叫道:“不至于!”
  “我们俩说私房话,关你什么事!”
  杨玉环喝斥一句,然后小声道:“你可得仔细些,他跟李昂那废物不一样,你得卖点儿力,把你会的都用上,把他给榨干!他家里可是开饭店的,屋里养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妖精,不怕你是大肚汉,能把他吃穷了。你就是吃撑了,也得给我使劲吃!下点儿力气,探探他的本钱到底有多厚。”
  程宗扬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上了。杨妞儿嘴上什么荤话都敢说,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立马露怯。居然能想出这么个骚主意——让侄儿媳妇先试试——要脸吗?
  “你怎么不让潘仙子上呢?”
  “呸!你个流氓,居然还打潘姐姐的主意?告诉你,要不是有今天这回事,我就给潘姐姐下药了。”
  程宗扬闭上嘴巴,朝杨妞儿伸出两个大拇指。
  “好孩子,这回辛苦你了。”杨玉环拉住杨妃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用长辈勉励晚辈的口吻,充满期望地说道:“姑姑将来的幸福,可就全指望你了。”
  杨妃张了张红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咦?”
  杨玉环抬头往天上看了看,然后又凑到她唇边嗅了嗅,纳闷地说道:“这大半夜的啊,怎么有股阳光的味道?”
  杨妃连忙闭上嘴巴,把脸扭到一边。
  杨玉环没有放在心上,还专心给侄媳支招,“一会儿你主动点儿。放心,姓程的一看是个色狼中的饿狼,淫鬼中的恶鬼。凭你的姿色,只要你扭扭小腰,保证他跟发情的公狗一样扑上来。”
  杨妃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低着头小声道:“姑姑……”
  “你也别光顾着跟他耍,姑姑的正事你可别忘了。细节!一定要注意细节!大不大?有多长?质感怎么样?耐久和硬度呢?有没有异味?或者顶端分叉之类的畸形?活儿好不好?能满足你吗?”
  “干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性向?比如是喜欢说骚话呢,还是沉默寡言,埋头苦干的?如果喜欢说骚话,要不要接他的话茬?要是没接住,会不会尴尬?要是他办事的时候不喜欢唠磕,我非要硬唠,他会不会硬不起来?还有你自己的切身感受,那个的时候爽不爽?到底有多爽?会不会上瘾……”
  “咳咳……”
  杨玉环越说越起劲,最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嗨了,暴露出自己只会纸上谈兵的纯理论派嘴脸,连忙咳了几声,赶紧往回里收,“总之呢,所有的细节都记清楚,到时候好仔细跟我说。记住了吗?”
  杨妃方才跟那程侯裸裎相对,檀口品箫,还没羞到这地步,这会儿听了杨妞儿一番指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恨地上没条缝让她钻进去。
  偏偏姑姑的斩马刀劲儿太大,让她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半晌才小声道:“记住了……”
  “很好!”杨玉环双手按在她肩上,鼓励道:“一会儿就看你的了!拿出我们大唐仕女的豪放和大气!把他干翻!加油!姑姑看好你!”
  程宗扬道:“教完了?”
  “怎么了?”
  “要不你别走了,一会儿就在旁边现场观摩得了。哪儿做得不到位的,你也好当场提出意见,咱们一起研究。”
  “呸!你个臭流氓!我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研究你们妖精打架?本公主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这话说的……你要过吗?”
  杨玉环把杨妃往他怀里一推,“我去救人,你们快点,抓紧时间。要是我回来你们还没搞完,让我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我就一刀把你们两个砍成四段!”
  “等等!你去救谁?”
  “萧氏。说起来是我嫂子,这回她被儿子连累,肯定要倒大霉。我方才去长生殿,只找到安乐,没找到她,倒是路上遇见这狗,一路跑回来。”
  杨玉环道:“李昂再缺德,是李昂的事,那些太监对她儿子恨之入骨,我要是不救她,就没人救了。”
  “不是!你真把她给我了?不开玩笑?”
  “废话!你以为我刚才说了半天,是逗你玩呢?怎么着?我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上了?”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杨玉环拍着胸口道:“我还是处女呢!万一被你骗了怎么办?一步走错,就没后悔药可吃了。我小心点儿怎么了?”
  “那你也不能……”
  “怎么不能?问你屋里的妖精?她们跟你一块儿合伙骗我怎么办?谁不知道你们秋昆社干的什么勾当啊?再说了,换个别的体格能跟我相似吗?经验能通用吗?也就是我侄儿媳妇了,换一个我还信不过呢。”
  “什么秋昆社?”
  “禾火日比呗。”
  “咳咳咳……”
  程宗扬肺管子都快咳劈了,最后勉强提醒道:“你大侄子还活着呢。”
  “你就当他死了吧。”杨玉环用食指朝他点了点,警告道:“把你压箱底的手段都使出来,不许藏着掖着。到时候要是让我发现,你专门留了几手对付我,小心我死给你看!”
  杨玉环撂下一句狠话,抱着雪雪跳出窗户。小贱狗挣扎未遂,奋力扭过头,吐出一个银亮的物体。
  程宗扬扭过头道:“听到了吧?”
  杨妃羞赧地点了点头。
  “我算看出来了,你姑姑的话,在你们家就是王法,比皇上都好使,有她点头,咱们这也算是合法日逼了。”
  程宗扬捡起那只全息摄像机,放好,按下开关,“那就别废话了。来吧,再把衣服脱了,光着屁股摆几个姿势,正好留个纪念……”
  “干!这是什么?”
  一只光球出现在幽暗的精舍中,随着光影的变幻,程宗扬脸色越来越凝重。而旁边的杨妃早已瞠目结舌,此时顾不得羞耻,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将半边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6:23

第七章 闲敲棋子
  远在蓬莱秘阁的程宗扬对大慈恩寺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若是知道,他恨不能亲身上阵去抢一把。
  自打到了唐国,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家底再厚,也经不住这般坐吃山空。
  光是眼前这笔生意,便看得出程侯手头拮据——堂堂舞阳侯,竟然做了笔只值一文钱的生意,传扬出去,怕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当然笑料可不是自己。
  毕竟这一文钱买下的是大唐后宫的贤妃杨氏——李昂依照玄宗皇帝以来的惯例未立皇后,杨贤妃已经是实际上的六宫之主。
  然而此时,这位唐国最高贵的女人,却如同剥洗干净的白羊一般,赤条条立在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上下看了一遍,唇角微微挑起,“好一个雪肤花貌的美人儿,不愧是皇帝陛下心爱的妃子,不光脸蛋漂亮,身材也这么好。怪不得连太监都对你的身子动了心思。”
  说着程宗扬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成碗状,凌空抓了抓。
  杨妃僵在原地,忽然颈中一紧,那仙子扯起红绫,将她牵到主人面前,提点道:“主子这个手势是要把玩你的奶子。待签了文契,你便不再是什么唐国的六宫之主,而是主子花钱买来的玩物,看到主子的手势,便要主动送上去。”
  杨妃被赤裸着牵到主人身前,她没有去看蜷缩在角落里的李昂,忍着羞耻弯下腰,将一只雪团般的丰乳放到主人手中。
  乳球入手,传来销魂的柔腻感。程宗扬握住那只乳球,先掂了掂分量,然后揉捏着说道:“分量不错,软糯弹手……在我摸过的奶子里面,能排前五了。”
  说着他张开左手,同样抬起。
  羞迫之下,杨妃脑中昏昏沉沉,只剩下本能的驱使。她迟钝地反应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姿势,将两只乳房都放到他手里,但自己右乳被他握住,一时挪动不得。
  犹豫间,身边香风微动,那仙子解开衣襟,露出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贴身亵衣。那亵衣质地宛如红绡,但比红绡更薄更透,边缘镶着精美的花边,无比贴合地裹在圆耸的乳峰上,不留一丝缝隙。透过织物,能看到肌肤洁白的质感,似露非露,充满诱惑的意味。
  那仙子拨下亵衣,托出一只浑圆的美乳,柔顺地放到他左手中。
  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那个狼狈的身影,杨妃心底一片绝望,甚至生出一丝自暴自弃的忿然,索性挺着赤裸的乳房,任那个陌生的男人揉捏把玩。
  五指陷入乳肉,将乳头压在掌心,随着手掌的摩弄,挺翘的乳头在掌下来回揉搓,越来越硬。
  灯光微微摇晃着,突然间,那具熟艳的女体打了个寒噤。
  杨妃忽然意识到自己赤裸着身子,虽然有秘阁和精舍两层遮挡,但毕竟正值隆冬,天寒地冻,她方才心神被外事占据,丝毫不知寒冷,直到此时,才发觉寒意侵体,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温热的暖流。就仿佛初夏的阳光一般,正随着那只手掌的抚弄,源源不断地流入体内。
  暖流所至,身体的寒意丝丝消融。杨妃下意识地挺起乳球,让那只手掌覆盖得更多。
  身子一动,杨妃心底蓦然升起一丝羞意。她慌乱地睁开眼睛,却赫然发现,在她身旁,那只左手把玩得如此用力,五指深深陷入乳肉,肆意抓捏,仿佛要将那仙子浑圆的乳球挤爆一般。
  甚至能看到那只雪白的乳球上被捏出青色的指痕,还有从指间挤迸出的雪腻肌肤,鼓胀欲裂。
  那仙子面纱轻颤,一边发出低微的痛叫声,一边却美目半闭,带着一丝朦胧的水意晃动上身,让乳球在他掌中被拉扯得更用力。
  雪团般的乳球被扯得变形,忽然程宗扬松开手掌,“啪”的一声脆响,朝她乳上打了一记,将那只乳球打得一阵乱颤。
  潘仙子低叫一声,本能地闪避了一下,随即又将双乳挺得更高,让主人抽打得更顺手。
  程宗扬来回打了几记,笑道:“这么乖巧,赏点你喜欢的。通通乳眼吧。”
  潘金莲娇声道:“多谢主子赏赐。”
  程宗扬抬手从杨妃云鬟上拔下一支簪子,簪尾朝外,挟在指间。
  那仙子屈膝跪下,用一种充满女性韵味的优雅姿势,一手托起乳球,一手捏着乳头,将又红又嫩的乳头对着簪尾的尖头,然后主动挺起娇躯,将簪尖送入乳肉。
  娇嫩的乳头被刺得凹陷,随即微微一颤,簪尖已经没入乳头,一滴血珠渗了出来。
  杨妃吃惊地屏住呼吸,只见那根金簪在乳内越进越深,直到刺穿整个乳头仍然没有停顿。
  那仙子挺起雪乳,金簪笔直往乳球内刺去,等主人松开手,金簪已经刺进一半,只露出凤制的簪首在外。
  一缕鲜血从乳尖淌下,在雪白浑圆的乳球上留下一道殷红夺目的血痕。金灿灿的簪身大半没入乳头,簪首凤口悬着的一颗明珠,在乳尖下摇晃不已,珠光肤色相映生辉。
  程宗扬拨了拨簪子,身前的仙子发出一声低叫,“好痛……”
  “好好把你的乳眼搞大,等主子哪天有了兴致,给你的乳头开苞,把阳具插到你的乳球里面,狠狠肏一回,让主子把精液射到你的奶子里。”
  那仙子一双美目水汪汪的,仿佛痛得想流泪,又像是要滴下蜜来。
  “是,主子……”说着她身子一阵颤抖。
  程宗扬“哈”了一声,不敢相信地说道:“不是吧?潘姊儿,听到要给你乳头开苞,你竟然高潮了?”
  潘金莲羞答答道:“是,是听到主子要在奴婢奶子里面射精,奴婢才……”
  杨妃早就看呆了,这位仙子出手搭救自己时,宛如仙女下凡,流露出令人心折的慈悲与怜悯。
  可此时就在自己眼前,从云端堕入了泥淖,用她仙子般完美的玉体,做出血肉之躯所无法承受的淫戏。
  程宗扬往簪上一弹,“等我先用了皇上的爱妃,再好好收拾你。”
  潘金莲痛叫道:“是……主子。”
  “来吧,贤妃娘娘,把你最羞耻的部位剥开,让买家观赏观赏。”
  杨妃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掩住下身,闻言面露羞色。
  潘金莲轻笑道:“主子也给她通通乳眼好了。”
  杨妃身子一颤,双手羞缩着伸到腹下,轻轻剥开蜜穴。
  忽然下身一凉,却是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按着她阴户边缘,用力一分,将她蜜穴整个翻开。
  “让客户验货,怎么能这么敷衍呢?”潘金莲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轻笑道:“若是主子不满意,只好把你退还给那些阉人了。”
  “不要……”
  “自己来。把你的阴蒂、内外阴唇、小穴,还有小穴里面的模样,都仔细展示出来,请客人检验一番。”
  “是……请客人验货……”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陛下,你爱妃的屄很漂亮啊。阴唇饱满,穴口紧致,颜色又红又艳,还这么水嫩。”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伸到杨妃雪白的玉腿间,扪住美妇熟艳欲滴的性器,肆意摸弄起来。
  “手感也不错,阴唇又滑又嫩,跟荷包一样收拢,阴阜圆润丰腻……”
  “啊!”
  “哈,皇帝陛下,你爱妃的阴蒂这么敏感啊?”
  “啊!”
  “放松,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屄洞里面。”
  “啊……啊!”
  杨妃白嫩的指尖剥开阴唇,双腿发颤。
  那根手指探进穴口,然后沿着花径一路向内,直到整根手指都插入嫩穴里。
  “啧啧,贤妃娘娘的屄里面又暖又紧,里面的肉褶一圈一圈的,手指插在里面,还一抽一抽的往里收,这是吸盘型的吧?干起来肯定很爽!”
  杨妃羞得几乎哭出声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动剥开下身,被一个男人伸手插进体内,评阴论穴。
  程宗扬用拇指拨了拨她的阴阜,叹了口气,“美中不足的是,这么美艳的贤妃娘娘,下面居然有小毛毛。莲奴,过来处理一下。”
  那仙子拔出长剑,在杨妃惊骇的目光中,一挥而下。冰凉的剑锋贴着阴唇外侧削过,原本乌亮的耻毛齐根而断,就像被抹掉一样消失不见。
  杨妃一动也不敢动,长剑时挑时抹,转眼间,耻毛便被刮得干干净净,纤毫不剩。
  “瞧,白白嫩嫩的,是不是很漂亮?”程宗扬在杨妃光润的阴阜上摸着,对李昂笑道:“这会儿好了,跟你的下巴一样,光溜溜的。”
  李昂一手捂着颈中的刀痕,受伤的手掌捏着衣角,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的爱妃被人剃掉耻毛,露出娇腻的嫩穴,像玩物任人抚弄。
  潘金莲拍了拍杨妃的纤腰,“转身,把屁股撅起来。”
  杨妃忍着羞耻转过身,弯腰翘起雪臀。
  “你爱妃的屁股很丰满嘛,这么白艳,又圆又翘,弹性十足。”程宗扬笑着对李昂道:“这样的屁股特别适合让你老婆趴着,从后面干。”
  “把屁股扒开。”
  “很听话啊。”
  “哇,这么嫩的屁眼儿!娘娘,陛下有没有搞过你的后庭?”
  “没……没有……”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有没有给陛下吹过箫?”
  “没有……”
  “真的吗?”
  杨妃咬了咬牙,带着一丝怨意道:“圣上是守礼之人,非礼勿行……”
  “上床还讲礼呢?什么狗屎君子,”程宗扬啐道:“伪君子!”
  程宗扬张臂揽住杨妃,将她横抱在怀里,然后张口吻住她软糯的红唇。一边亲吻,一边把手伸到她腹下,玩弄她刚剃过毛的蜜穴。
  杨妃仰着脸,雪白的玉体在他膝上不断扭动,带来柔软而又滑腻的触感。随着手指的拨弄,那双白美丰艳的大长腿并在一起,白嫩的足尖不时绷紧。
  潘金莲扳住杨妃的双膝,往两边分开,眼含笑意地朝李昂望去,让他能看清自己的爱妃如何挺着蜜穴,被自己恨之欲死的仇人扪弄把玩。
  李昂满眼的悲愤与不甘,但与她的目光一触,立刻收敛起来,畏缩地避开视线。
  “妾似琵琶斜入抱,任君翻指弄宫商。”潘金莲轻笑道:“主子看,杨妃这身子像不像一只白玉琵琶?”
  程宗扬笑道:“果然很像。来,再亲一个,这回来个法式的。”
  程宗扬与怀中的美妇唇齿相接,恣意亲吻着她的红唇香舌。良久松开嘴,杨妃桃腮一片潮红,下面的嫩穴更是被摸弄得淫液四溢,手脚发软。
  程宗扬在她唇角舔了舔,“技巧很生疏啊。是不是没怎么接过吻?”
  杨妃含羞道:“是……”
  “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
  程宗扬将杨妃丢到御榻上,然后拉开衣物,露出一根怒胀的阳物。
  杨妃美目一下瞪得浑圆,连呼吸都不由顿住。
  “别担心。”潘金莲柔声道:“等服侍过主子,你便知道,自己以往的年华尽皆虚度。”
  潘金莲说着,拿起她的手指放到腹下,分开淫穴。
  那根粗壮的阳具微微一沉,顶住湿腻的穴口。
  一股滚烫的触感传来,杨妃身子一颤,接着穴口便被撑开。
  “天啊……哦!”
  杨妃惊呼声中,那只娇艳的嫩穴已经被阳具侵入。
  火热而又坚硬的肉棒带着强大的力道贯入体内,自己娇嫩的小穴在它的重压下柔弱无比,蜜腔内的腻肉在龟头的挤压下战栗着分开,只一下,就塞满了她的蜜腔,捅入自己从未被人碰触过的蜜穴最深处。
  “里面可真够紧的。他不会连这儿都没用过吧?”
  杨妃带着哭腔道:“用过的……快拔出来……插得太深了……啊!”
  程宗扬挺了挺下身,“不是吧?好端端的二手货,怎么让他用出原封货的质感呢?这没开垦过的处女地,感觉有点多啊?”
  “天啊……”
  杨妃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穿透一样,那根阳具一直顶入到从未被进入过的蜜穴尽头,带着火热的触感撞到花心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栗感从体内传来,柔嫩的花心剧烈得收缩着,无法言喻的酥麻和痛意从蜜腔深处一波波地扩散开来。让她仿佛回到合卺之夜,自己被当时还是亲王的夫君开苞时的那一刻,只不过……
  “我明白了!”程宗扬忽然道:“怪不得唐国宗室那么能生,偏偏到了这一位,还要琢磨立皇太子还是立皇太弟——陛下的性功能看来有问题啊!”
  李昂闭着眼不忍去看自己爱妃被人淫辱的场面,听到这句话,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禁不住开口道:“胡——”
  刚张口,李昂舌头不由僵住。
  原本属于自己的御榻上,自己的爱妃赤裸着柔润的胴体,仰躺在那个男人身下,下身柔艳的蜜穴被一根粗大的肉棒贯入,穴口撑开到从未有过的尺寸。那根阳具进出的力道更是超乎自己的想像,就像一支无坚不摧的攻城槌,凶猛地撞击着自己爱妃的玉门。
  爱妃丰腴的肉体在阳具的撞击下战栗不已,随着男人的挺弄,她鬟侧的金步摇撞在榻上,发出细碎的响声。那张自己心爱的美艳面孔上,写满令人哀怜的痛楚,杨妃珠泪纷纷,一边哭泣,一边娇啼着讨饶……
  “哦,这该死的肥美和软腻!”
  程宗扬用夸张的语调赞叹道:“贤妃娘娘这小穴又嫩又紧,阳具插在里面,就像被她的美穴吸住一样,干起来爽透了!”
  李昂胸口一阵绞痛,喉头一口鲜血几乎喷了出来。
  “皇上的爱妃,爽不爽?”
  “哎呀……呀……求你轻些……”
  “饶了我吧……下面……下面要被干坏了……”
  杨妃哭叫哀求着,直到嫩穴的处女地被那根凶猛的肉棒彻底开垦,整个蜜腔都变成他的形状。
  李昂一手掩着耳朵,另一只掌心有伤,只能用手臂抱着头,试图将爱妃的哭叫声挡在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消,步摇的撞击声却越来越快,哀求声也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低叫。喉头尚有血腥味,李昂却忍不住眼睛睁开一线,偷偷望去。
  杨妃红唇间不住发出娇啼,原本剥开蜜穴的玉手,此时攀在榻侧,而她本来因为痛楚而挣扎的一双雪腿,此时竟然盘在那个男人腰间,随着阳具的进出,一耸一耸的不停迎合。在她下身,嫩穴淫液横流,已经流得满榻都是。
  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此时两眼翻白,柔颈昂起,那张自己朝暮相对的美艳面孔上,流露出似痛似喜,如痴如醉,欲仙欲死的表情。那种入骨的淫态,与她云鬟上象征皇妃身份的华丽头饰形成强烈的反差。
  李昂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他眼前金星直冒,整个人仿佛被抽走骨骼和筋络一样,再没有一丝力气。
  程宗扬没有理会唐国这位皇帝陛下,他在杨妃肥美的蜜穴中放肆地挺弄着,从穴口一路干到花心,一边命弄,一边揉捏她的双乳,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天啊……啊……我要……喔哦……”杨妃娇躯一阵剧颤,在阳具的捣弄下泄了身子。
  程宗扬一边在她泄身的艳穴内随意挺动,一边道:“皇帝陛下,你爱妃的小穴我已经验过货了。干起来真不错,一枚铜铢,值了!”
  李昂心丧若死,低着头默不作声。
  程宗扬嗤笑一声,然后“叮”的一声,将一枚铜铢丢到李昂脚边,“钱货两清。你的爱妃往后就归我了。放心,这样美貌耐肏的是等尤物,我肯定不会像你一样,让她独自寂寞。少不得每天唤她暖床侍寝,肏弄取乐。”
  潘金莲道:“主子只试用了艳奴一回,还没有射出来呢。”
  “不着急。”程宗扬道:“我来长安城,本来是找人的,结果莫名其妙被刺杀三次,内宅女眷屡受惊吓不说,还死了一个奴婢,失踪了好几个。更可气的是这个狗屎皇帝居然没有立皇后,只有个充当六宫之主的贤妃。虽然这会儿干了她一回,但看陛下的模样,好像还没有以死洗耻的觉悟呢。”
  李昂抱着头,把脸埋在膝间。
  程宗扬冷笑道:“不想死也成,反正时间还长,不如让陛下看看,他最心爱的女人,是怎么像娼妓一样被我玩的。”
  榻旁的美妃发出一声娇啼,被他按到腿间,髻上一支金步摇滑落下来,掉在藤席上。
  
  宣平坊西门人声鼎沸。此时坊内还汇集着数百名大慈恩寺的僧人,但窥基大师弃佛之后不知所踪,他在寺中的嫡系亲信,那些随行的巡行僧又死亡殆尽,剩下这些僧人全无组织,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甚清楚,只是乍然听闻窥基大师出事,凭着一腔血勇之气,呼朋引类,一同前来诛妖。
  结果妖还没诛,反倒给佛门引来一场大祸。
  天知道早就迁完搬空的法云尼寺,怎么会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教课书般的抢劫案。一个不成器的小胖子,靠着一把小刀,就吓得两个守法的良民不敢近前,当着数千人的面,带着抢来的钱铢扬长而去。
  虽然有脑筋清楚的,知道法云尼寺已经是那位佛门公敌的产业,此事必定有诈!但光他们知道有个屁用,当初大慈恩寺为了颜面,从来没提过将法云尼寺赔给程侯的事,眼下再说已经来不及了。
  这场当众上演的抢劫案效果立竿见影。如今所有人都知道,长安城内已经没了王法,全凭拳头刀枪说话。敢下手的立马能捞一票,不敢下手的,别被人抢了就是好的。正应了那句俗语: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而且那个该死的小胖子还现身说法,指了条明路——抢寺庙,谁让佛门有钱呢?
  那些僧人中有明白的,这会儿也不淡定了。外人可能不知道,诸寺的僧人谁不知道?长安十方丛林的高僧大德,如今全在大慈恩寺!
  这里头一半是窥基召集,作为诛杀程贼的后手。谁知被释特昧普釜底抽薪,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反倒成了窥基弃佛的见证。窥基弃佛之后,不仅这些高僧跟着蕃密法王释特昧普前往大慈恩寺,其余诸寺的主持、方丈闻讯也纷纷赶来。
  一来三车法师弃佛入魔,动静实在太大;二来大慈恩寺作为唐国诸寺之首,财雄势厚,无论被谁收入囊中,都知以牵动每位佛门高僧的神经。
  结果就是,长安各寺高僧尽出,留下的寺庙成为恶徒们眼中最肥美的目标。
  等各寺高僧得知本寺被抢,再纷纷赶回救火,事态已经无法收拾。
  唯独大慈恩寺的僧人仍在宣平坊逗留不去,只是没有威望足够的僧人领头,这些僧人行事全无章法,空有一身修为,但除了喊喊“佛法无边”之类的口号,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
  毕竟他们要诛的佛门之敌是程贼,与拦路的六朝护卫打打杀杀,既不占理,也有违佛门的清规戒律。
  光是动嘴皮子的事,程宅这帮护卫应付起来就轻松多了。敖润佣兵出身,那就是个大号无赖。他此时唯一的变化无非是身下多了一副单架,还是因为地上太凉,悄悄让人送来的。
  这会儿老敖趴在单架上,不时病恹恹吐上一口血,看着就像随时会挂一样,让人禁不住掬一把同情泪。
  那些僧人进退不得,喊了半天口号,嗓子也疲了,无奈之下,不知谁呼喊一声,要以佛法感化拦路的众人,于是纷纷盘膝而坐,口诵经文。
  “改静坐了?”吕奉先眨巴着眼,他少年心性,每天精力多得过盛,分外不理解这些和尚的举动。
  张恽小心道:“莫非是要用什么神通?”
  “对哦!”吕奉先一擂掌心,又好奇地问道:“会是什么神通?”
  “用咒术把咱们都给咒死?”袁天罡闲着没事,也拽着独孤谓加入扯淡。
  吕奉先扛上银戟,“我这就去把他们嘴打歪!”
  独孤谓连忙劝阻,“不可!”
  袁天罡拽了独孤谓一把,竖起大拇指,沉声道:“漂亮!”
  正在瞎扯,一个人影猿猴般翻墙而入,赤脚铁枪,正是王彦章。
  “彦子!这边。”南霁云接上他,匆匆带至书房。
  贾文和负手望着窗外,良久道:“卫公是这么说的?”
  “是。”王彦章道:“卫公说,那些寺庙敛财无度,贪心不足,让他们乱乱也好。”
  “请回卫公,贾某知道了。”贾文和从容道:“必定让卫公满意。”
  
  皇图天策府。
  李药师拈着一枚棋子,轻轻敲着棋盘,沉吟不决。
  “别敲了,听着头痛。”
  “你也别转了。那俩铁球嘎嘎直响,吵得我睾丸都在颤。”
  李辅国收起铁球,满脸无奈地说道:“故意气我呢?我没有怎么了?咱们说好的,这局你要是再输,可得放我走。”
  李药师点了点头,然后把棋子投入盒中,“来人,封盘。”
  李辅国气了个倒仰,“不带这样的啊,我都跟你下了一天一宿的棋了。你是打算就这么把我耗在这儿?”
  “郡王莫急,此局胜负尚早。”李药师一言而决,“先吃饭。”
  “得,你们天策府那饭食我可不敢恭维,还是让孩儿们送些宵夜来吧。”
  李辅国在一名内侍搀扶下站起身,一边握拳捶着后腰,一边道:“外头已经乱了,城中的寺庙除了独占一坊的大兴善寺,其他可都招了贼。”
  “一饮一啄,皆由天命。这是佛门命里当有此劫。”
  “擒虎容易纵虎难。乱局一起,遭劫的可就不光是佛门诸寺了。”
  “有王爷坐镇,局势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你啊,口不对心。”
  “王爷的六道神目,对某无用。”
  “你这脸上都写着呢,我用得着费那劲吗?”
  李辅国把身边的内侍打发出去,然后叹道:“你是逼我开口啊。”
  李药师单刀直入,“王爷属意哪位?”
  “老奴只是皇室的奴才,这种事哪儿有奴才说话的份儿?自然是请太皇太后作主。”
  李药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李辅国叹道:“若非如此,又何必让小田去死一死呢?他私心虽大,在政务上还是个能干的。小仇、小鱼他们都差得远。”
  “王爷的私心也不小。”
  李辅国叹道:“我老喽,只求个善终罢了。”
  “王爷对琉璃天珠的兴趣,可不像要是服老。”
  “尽人事,听天命。天若许我夺舍重生,老夫自不肯错过机缘。”
  “夺舍……武穆王昔日的戏言,没想到王爷竟然信了个十足。”
  “天日昭昭,安能不信?”李辅国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不想跟那位一样,重活一遍呢?”
  “即便是乱世?”
  “即使是乱世!”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6:11

第六章 荣华一文
  大明宫。蓬莱秘阁。
  李昂蜷在榻角,面如死灰。
  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再次明亮起来,精舍中重新多了一个身影。
  那位程侯坐在铺着细藤席的地板上,远远避开几案周围未干的酒水和尿渍。
  和姑姑不同,他没有无视自己,而是用一种漠然的目光冷冷逼视过来,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还有一丝浓到化不开的痛恨。
  李昂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程……程侯……”
  “王显刚刚死了。”那位程侯用平淡的口气说道:“你可能不认识他。他是王涯的孙子,长安城有名的贵公子。”
  “几名内侍逼问他与祖父一同谋逆的党羽,他说不上来,内侍们吩咐推事院的人用刑,用剔骨的尖刀,把他的肋骨一根一根剔了出来。”
  “这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哀嚎了三个时辰,把他的亲朋好友,甚至一些只知其名的人都指为乱党,最后血尽而死。”
  “还有李植。李训孤身逃亡,他茫然不知,被神策军冲进府中捉拿归案。推事院给他带了个号称‘死猪愁’的大枷,这位谨言慎行的宰相之子只撑了半个时辰便全盘招认,自供为了当上皇太子,怂恿其父聚众谋反,还私刻玉印,藏在其妻身上。”
  程宗扬盯住李昂的眼睛,“你猜,他为什么会供出妻子?”
  李昂呆若木鸡。
  一阵森冷的寒风涌入阁中,灯火随之晃动。
  灯影摇曳间,精舍的大门悄然洞开,一名风姿如仙的女子现出身形,她面罩轻纱,右手挽着一条红绫,双足仿佛踏在云端上一般,轻柔地踏入舍内。
  红绫越牵越长,接着,一丛戴着凤钗的云鬟出现在门口。那云鬟是华美的宫妆式样,鬟上的凤钗镶珠嵌玉,凤口悬着一颗明珠,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动着莹润的珠辉,珠光宝气,华彩四射。
  随即,一张明艳的面孔从夜色中浮现出来,她双眉又弯又长,檀口桃腮,明眸皓齿,艳丽中带着馥华的贵气,玉颊姣美如玉的光泽使得鬟上的凤钗都黯然失色。
  那美妇满头珠翠,身上却只有一袭薄薄的亵衣,显露出曲线饱满的身材。那条红绫系在她雪白的玉颈间,将她美艳的玉脸映出一抹羞红。
  见到李昂的刹那,她美目顿时一亮,娇声道:“圣上……呜呜……”
  李昂失态地爬起身,叫道:“爱妃!”
  他扑到案上,惶然道:“你……你怎么……”
  杨妃连忙道:“不,不是她。是那些内侍说贱妾身上藏有谋反的证据……”
  她露出又羞又愤的神情,“逼……逼我去衣搜身,若非蒙这位仙子搭救,妾身……妾身……呜呜……”
  李昂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名女子,“多……多谢仙子……”
  “不用谢我。”那仙子轻柔地说道:“这是主人的任务。”
  李昂先是一怔,随即恍然看向那位程侯。
  “陛下知道,我是个商人。”程宗扬淡淡道:“这次来,是想和陛下做笔生意。”
  李昂一时愕然,随即面露惊喜,急忙说道:“只要尊驾能把朕救出去,多少钱都好说!十万、百万金铢亦无妨!”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陛下误会了。我这回做的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生意——不过一文而已。”
  “呃……”
  程宗扬瞟了杨妃一眼,“前日这位杨贤妃在屏风后窥视程某,程某一眼便看中她的姿色。听说她是陛下最心爱的妃子,被陛下信任非常,爱如珍宝。”
  “程某愿意出一枚铜铢,买下这位杨妃。陛下觉得如何?”
  李昂脸上的掌痕一下涨得通红,“你——欺人太甚!朕身为……”
  刚说了一半,李昂忽然哑住。
  程宗扬一手抽刀,架在他颈间,把他剩下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刚才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程宗扬的声音仿佛出自九幽黄泉,带着森冷的寒意。
  “李植的妻子出身名门世家,素有美色之称。那些内侍指名将她叫来,拿着她丈夫的供词,要她交出玉印,不然便脱衣搜身。那位柔弱的少夫人誓死不从。那些内侍用拶子拶其十指。她痛昏过去两次,仍不屈从。最后那些内侍用了削好的竹签,从她指甲缝里一点一点打进去。”
  “三寸长的竹签只打进去两根,那位秀外慧中的少夫人便哀求着主动脱去衣物,伏在金吾仗院的大牢内,当众扒开臀肉,露出她从未被外人见过的阴穴和肛洞,让那些阉人搜查玉印是不是藏在她体内。”
  程宗扬看了杨妃一眼,“陛下英明神武,不妨再猜猜,若不是本侯命人救下她,你这位杨妃又会如何?”
  李昂打了个寒噤,勉强说道:“此皆众卿误朕……”
  程宗扬怒极反笑,“死到临头还在推卸责任!”
  “他们所有人都是被你害死的!不光是王涯、韩约、李训、舒元舆,还有被你连累的臣民眷属!还有那些无辜死去的市民百姓!”
  程宗扬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咆哮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李昂号啕痛哭,“程侯,朕不是坏人……我没有想害他们……”
  “你要是个大恶人倒也罢了,你这种无能又混账的废物比恶人更可恨!”
  颈中刀锋一紧,程宗扬厉声道:“跪下!”
  李昂哭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眼前刀光一闪,程宗扬举起刀,猛然劈下。
  李昂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笃”的一声,长刀斫在案上,刀柄不住震动。
  “拿好纸笔,写文契!”
  程宗扬一字一字说道:“今有大唐皇帝李昂,自愿将后宫贤妃杨氏,作价一枚铜铢,卖予汉国舞阳侯程宗扬。契成之日起,杨氏即归主人程氏所有,为奴为婢,或生或死,皆由主人处置。此契天地共鉴,永世不得反悔。立契人:李昂、程宗扬。附,交易物:杨氏。”
  李昂在利刃威逼下,颤抖着写下文契,接着一声惨叫,却是被程宗扬抓住手腕,将他掌心往刀锋上一搪,鲜血淋漓而出。
  程宗扬眼都不眨,抓住李昂的手拍在纸上,按好手印,然后对杨妃道:“你也来。”
  杨妃睁大美目,自己身为六宫之主,竟然被皇上一道文契,就这么卖给了他人?而且只是一枚铜铢?
  她期期艾艾道:“圣……圣上……”
  李昂抱着受伤的手掌涕泗交流,闻声只投来一个痛悔交集的目光。
  杨妃彷徨四顾,“仙子……”
  那位仙子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杨艳。”
  那位仙子提笔补上她的名字,然后将文契递给她,“按在这里就可以了。”
  杨妃含泪道:“妾身又非货物,岂能如此交易!”
  那风姿绰约的仙子温言道:“那些大臣的妻妾子女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们不但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父亲、兄弟被杀头,连自己也被当作官奴发卖。若是卖到教坊、青楼倒也罢了,万一遇见些恨意不消的阉奴,拿她们恣意淫虐,大肆报复又该如何?而这些,都是你这位圣上作的孽,却报应到你身上。”
  杨妃央求道:“求仙子慈悲。妾身愿削发为尼,在佛前忏悔终生,替妾身和圣上赎罪……”
  那仙子轻叹一声,“你既然不肯,那我只好把你送回去了。”
  杨妃带着一丝期盼道:“送回哪里?”
  “当然是方才的阉奴那里。”那仙子柔声道:“你既然看不上我家主人,想必更愿意伺候那些阉奴。说来也是,方才那些阉奴只恐吓几声,你便吓得脱了衣裳。到了主人这里,你反而百般推搪。想来是主子待你太过仁善,你才这般惺惺作态。”
  杨妃弱弱地说道:“我……我不是……”
  仙子面纱下的红唇嫣然翘起,“主子,莲奴倒有个主意。这位贤妃既然不肯按手印,那这生意也不忙着成交。不如让她先以妃嫔的身份服侍主子一番,一来主子当着唐皇的面,用了他的妃子,心境通达;二来,也当是先验验货,若是用的合适,再付钱不迟。”
  程宗扬微笑道:“好主意。”
  杨妃全然没想到这位仙子竟会说出这番言辞,又羞又恼地说道:“你——”
  那仙子挽起红绫,“啪”的一声脆响,抽在杨妃臀上。
  杨妃一声痛呼,扑倒在地,贴身的纨裤仿佛被刀锋切开般绽裂,露出里面一片白腻的肌肤。
  那仙子轻叹道:“杨贤妃身在后宫,觉得委屈,却不知被捕拿入狱的乱党家属已不下千余。那些阉奴日间多有伤亡,如今恨意正盛,竞相以酷刑泄愤。若贤妃身处其间便该知道,此时的左右金吾仗院,已不啻于人间地狱。”
  “方才我过去时,见到不知哪家的女眷,正在牢中给阉奴们唱曲佐酒。中间那位小姐肌肤如玉,一看便是出身富贵人家,平日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彼时却裸着白嫩的身子,躺在一张破烂草席上,双手剥开下体,将女儿家视若珍宝的羞处展露在众人面前,被一名阉奴用拂尘的尘柄戳进嫩穴,破了身子。”
  那仙子悲悯地说道:“那些阉奴失了男根,欲火无从发泄,愈加阴狠恶毒,无不以摧残女子为乐。这份罪孽,归根结底还要算在你这位圣上身上。”
  杨妃哀求道:“圣上……”
  李昂四指并拢塞在口中,牙齿咬住指尖,不停打着哆嗦。
  程宗扬拍了拍李昂的脸,“按说应该让你尝一遍他们受到的酷刑,好还他们一个公道,可谁让我看中了你的爱妃呢?算你运气好,靠着妃嫔的姿色,不但免了皮肉之苦,还能拿一个铜铢,你赚大了!懂?”
  李昂疯狂点头。
  “圣上……”杨妃泣涕涟涟,“你真要……把臣妾卖了么?”
  “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程宗扬一把拍掉李昂的幞头,抓住他的头发,拖过来,把他的脖颈贴在刀锋上,淡淡道:“还请陛下金口玉言,给你的爱妃讲清楚,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颈中传来锋锐的痛意,冰冷的刀锋仿佛已经切开皮肤,李昂挣扎着用变调的声音对杨妃叫道:“做!做!贤妃!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服侍主人!”
  杨妃玉脸瞬间失去血色,像不认识一样看着那位皇上。
  李昂又是一声惨叫,却是那只手用了些力,刀锋真的切开皮肤,一道殷红的血迹从颈中蜿蜒流下。他嘶声哀求道:“求求你,爱妃!快快奉诏……”
  看着狼狈讨饶的李昂,杨妃的明眸像灰烬一样黯淡下去,流露出一片暗黑色的绝望。
  “臣妾遵旨……”
  程宗扬松开李昂的头发,抬脚把他踢到一边,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御榻上,对面前的丽人道:“把衣服脱了,让我先验验货,看看唐皇的爱妃成色如何。”
  云鬟上的珠翠晃动着,杨妃低下头,双手分开衣带。罗衫如水般贴着肌肤滑落,露出一具丰润的玉体。她如今正值双十年华,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充满妇人熟艳的风情,身材丰顽,肌肤白滑如脂,丰挺的双乳又圆又大,胴体饱满的曲线,宛如一只熟透的水蜜桃,在烛光下艳光四射。杨妃弯腰除去鞋袜,然后并起双膝,赤条条立在案前,从头到脚,只剩下颈中一条鲜红的长绫。
  这一波纷乱从宣平坊开始,以燎原之势往四坊蔓延。随着夜幕降临,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城中果真没有了金吾卫巡逻,设置在各坊的金吾卫巡铺也空无一人。
  没有了宵禁,也没有了净街鼓,没有了京兆府,也没有了各司衙门,满城的恶少、地痞无赖顿时陷入了沸腾的狂欢中。
  短短一个时辰,大半个长安城便被卷入乱局,城中的恶少突然间失去约束,犹如出柙的野马,竞相奔走串连,明火执仗四处抢掠。
  各坊紧急关闭坊门,却被坊内的恶少们驱散坊卫,引着外面的同伴直奔坊内寺庙。
  唐皇李昂对佛门深恶痛绝,称天下之财十之七八尽入浮屠。虽然未必真有这么夸张,但佛门的殷富毫无疑问——只看上元夜的灯火便知道,长安各寺一个个都富得流油。
  这些恶少目标分明,直奔着各坊寺庙而去,各寺一边抵挡,一边赶忙前去报官。但这一天遭殃的不光是金吾卫,南衙各司也被内侍领着神策军打砸一空,自中书门下两省以下,各衙官吏死伤累累,自顾不暇。
  尤其是主官被列为乱党,参与叛乱的京兆府、御史台、金吾卫等衙门更是人心惶惶,自家首级尚且不保,哪里还有闲心去给和尚办案?何况图籍被毁,官印被夺,即使想办差也有心无力。
  于是乎,那些恶少彻底没有了顾忌,夜色愈深,愈多人参与到抢夺之中。各寺僧人被打,财物被夺,机灵的卷起细软,跑到大寺寻求庇护;倒霉的寺中积蓄尽被抢掠,连供佛的香油也不放过。
  大慈恩寺远在晋昌坊,并非地处闹市,兼且墙高寺广,僧人众多,又是唐国首屈一指的皇家寺庙,地位显赫,换作以往,绝没有人敢来打它的主意。不过此时,已经有人盯上这座大寺。
  盯上大慈恩寺的不是旁人,正是敕封左街功德使,蕃密金身法王,十方丛林共推的特大师,释特昧普。
  夜色渐浓,大慈恩寺外汇集的人群不减反增,越来越多的年轻僧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大都红袍赤膊,神情亢奋,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高台上的释特昧普。
  大慈恩寺精壮倾巢而出,前往宣平坊诛杀佛门公敌,释特昧普并没有趁机强行入寺,而是命人在寺门前搭起高台,然后登台讲法。
  他一反常态,没有高坐讲经,而是在台上巍然挺立,周围点着万盏佛灯,整个人金光灿灿,如同神佛下凡。
  “阿弥陀佛。”释特昧普双掌合什,声如神雷,“佛祖在上,诸天菩萨,善男子善女子,我佛信徒,八方檀越!”
  “如是我闻。大慈恩寺前任方丈窥基,受妖魔所诱,背弃我佛,恣行杀戮,丧心病狂。窃取了佛门弟子应得的胜利,令佛祖蒙羞!如此恶行,天人共愤,世所不容!”
  “我佛慈悲!我,密宗金身法王,敕封左街功德使,普天之下所有佛门信徒的庇护者,释特昧普!禀承佛祖法旨,以无上神通,涤荡妖邪,阻止他们偷窃属于我们的胜利,弘扬正法!”
  伴随着释特昧普洪钟般的弘法声,这位蕃密法王通体金光大作,头上的螺髻一颗颗射出佛光,夜色下如同一支金色的火炬,照亮了身下的高台,周围信徒狂热的面孔,还有大慈恩寺紧闭的大门。
  “看吧!你们面前的大慈恩寺,已经失去了曾经的荣耀!昔日的佛门名刹,已经沦为妖魔的洞窟,一座散发着恶臭的魔鬼沼泽!无数妖魔隐藏在沼泽的污泥之下,蛊惑佛祖的信徒!”
  释特昧普张开双臂,雷霆般的声音滚滚传向四方,“以佛祖之名!我,释特昧普!将以我的无双智慧!无上神通!无与伦比的法力和磐石般毅力!带领你们打败佛门内外的所有敌人!”
  释特昧普吼道:“战斗!我们要更奋力地战斗,如果你们不拼命战斗的话,你们就将不再有佛门正法了,让我们清除披着佛祖外衣,隐藏在佛门深处的妖魔和叛徒!”
  “佛法无边!普渡众生!”
  “让佛祖的光芒普照天下!”
  释特昧普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咆哮道:“让佛法再次伟大!”
  高台周围已经汇聚了无数信徒,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红袍赤膊的沙弥,都被煽动得面色涨红,额头迸出青筋,他们奋力举起手臂,嘶吼道:“让佛法再次伟大!”
  “去吧!”释特昧普往面前的大慈恩寺一指,咆哮道:“打开大慈恩寺这座魔窟的大门!去吧!佛祖的光芒将指引你们!去吧!挖出沼泽中的魔鬼!”
  “我的信徒们!行动起来!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获得无量功德!获得千倍!万倍!亿倍!亿亿倍的回报!”
  “让佛祖的敌人无处藏身!让妖魔无所遁形!让佛法再次伟大!”
  “让佛法再次伟大!”
  狂热的人群往大慈恩寺蜂拥而去,他们高呼口号,用肉身撞击大门,蚂蚁一样往墙上攀爬。
  其中一伙操着凉州口音的无赖尤其卖力,领头一名大汉身材剽壮,脑袋上裹着黑布,蒙住一只眼睛,当先翻上高墙,叫道:“佛祖……他妈的伟大!”说着一跃而下。
  厚重的寺门轰然开启,人群潮水般涌入寺内。
  大慈恩寺名震长安,僧侣数千,但最能打的精壮都去了宣平坊,寺中只剩下一帮老弱。此时城中乱起,各寺僧人纷纷回本寺保卫庙产,那些僧人仍在宣平坊叫嚣,试图找出那名陷害窥基大师的罪魁祸首,所谓的佛门公敌。结果前面还没摸到程宅大门,后脚就被人端了老巢。
  寺内那帮老弱根本无法抵挡那些蕃密法王的狂热支持者,几名老僧上前试图讲经说法,以佛法化解众人的戾气,还没开口,就被打得抱头鼠蹿。
  红袍赤膊的沙弥与凡俗的佛门信众、市井无赖混杂在一起,一窝蜂般冲进大雄宝殿,揪住来不及躲避的僧人一通暴打。混在里面的无赖也抓住机会,将殿中的法器和值钱的物件一扫而空。
  那名蒙着一只眼睛的大汉头一个冲进寺内,但他压根儿没碰大雄宝殿,而是一马当先,直奔大慈恩寺东侧,寺中高僧平日精修的伽蓝精舍。
  驱走看门的老僧,一脚踹开房门,那大汉连同跟来的僧俗人等都被狠狠震住了。只见金碧辉煌的精舍内,供奉着小山般的宝物: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美玉、赤珠、琥珀,还有无数蜜蜡、玉髓、砗磲、水晶、珊瑚……琳琅满目,散发出逼人的宝光。
  佛像前,两盏长明灯以白银为缸,里面的灯油澄澈无比,燃烧时没有半点烟火气。旁边两座镶金嵌玉的佛塔喷吐异香,连地上的蒲团都镶着金丝,嵌着青金石。最前面一只蒲团绣着窥基大师的法号,上面还有着女子的体香,不知是窥基大师哪位家妓所留。
  蒲团旁放着一只朱漆木鱼,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玉制的,鱼口放的小槌以精金铸成,沉甸甸的压手,可以想像击打木鱼时是何等的金声玉振,不同凡响。
  抢先得手的无赖将木鱼往怀里一揣,再想争抢佛前供奉的宝物时,已经挤不进去,他一跺脚,将窥基专用的蒲团挟在腋下,又去撬柱子上的金饰。
  抢夺中,不时有宝物坠地,佛前一只紫金钵被四个人同时抢到,八只手你拉我扯,谁都不肯松开。拉扯间,案上一套蓝田玉雕成的茶具被撞得乱滚,冰玉般的玉壶掉落在地,“呯”然一声,摔得粉碎……
  蒙眼的大汉显然是有备而来,抢在众人之前,先抖开一只羊皮口袋,将金珠宝物大把大把往袋子里塞。
  心神激荡下,他禁不住再次赞颂道:“佛祖……真他妈的伟大!”
  “发啦!”
  “让佛法再次伟大!”一个小胖子高叫着挤过来,在蒙眼大汉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老铁!正事!”
  蒙眼大汉省悟过来,叫道:“儿郎们!保卫佛法的时候到了!寺里的质库也被妖魔所占,如今由我们来守护!走啊!”
  “让佛法再次伟大!”
  高台上的释特昧普仍在不停高呼,一边备力挥舞手臂,鼓动信徒们冲进大慈恩寺。
  从台上望去,只见人群蜂蚁般冲进大慈恩寺的重重院落,大雄宝殿、法堂、观音殿、藏经阁、伽蓝精舍、僧人所居寮房……到处都是狂热的人群。
  忽然释特昧普目光一凝,看到一伙人从伽蓝精舍出来,沿途过殿不入,直奔寺后的大雁塔——旁边的质库!
  释特昧普眼角抽搐了一下,厉喝道:“毯来!”
  几名沙弥早已准备停当,此时同时动手,将一条红毯从高台上斜着拖下。
  释特昧普举步踏出,悬空的红毯只微微一沉,便看到那位蕃密金身法王跨过红毯,转眼便昂然立在宏伟的寺门处,伟岸的身形渊渟岳峙,法相凛凛生威。
  接着释特昧普一撩衣袍,撒腿狂奔起来,一边喝道:“快!抢质库!”
  佛门并不禁止僧人通过财物获取利息,在佛门戒律的《十诵律》中,甚至鼓励僧人以本取利,以利生利,供养佛门。而在佛经记载中,世尊如来更是亲传法旨:若为僧伽,应求利润。
  因此长安寺庙只要有积蓄,都向信徒提供各类质押、典当、放贷业务,以此收取高额利息。储藏财物之所被称为长生库,又名无尽藏,民间多称为质库。
  大慈恩寺作为诸寺之首,财雄势厚,存放财物的质库足足占了三个院子,数十间库房。
  平日里守护寺庙的巡行僧或是被窥基带走,或是随众僧去了宣平坊,剩下一些守库的僧人只管登记盘账,被那帮地痞踹开门一通暴打,赶鸭子般驱赶一空。
  冲进库房的恶少无赖们都跟过节一样,欢腾不已。出来时一个个腰缠丝帛,怀揣金银,肩扛手拿,笑逐颜开。有的背着财物狂奔,还要赶着再来一趟;有的呼朋唤友,共襄盛举;有的索性推来板车,一副誓将质库搬空的架式。
  库房一间一间被人撬开,寺中老弱僧人无力阻挡,只能坐视号啕。
  眼看大慈恩寺累年积蓄就要荡然无存,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特大师出面,以无上神通镇慑不法,带领信徒驱走恶徒,才保住质库,使得寺中有了喘息之机。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12 14:35:59

第五章 恶奴劣主
  精舍内只点了一根红烛,李昂蜷着身缩在御榻一角,双目无神。
  仇士良在御座前站定,下巴微微抬起,放在案上的蜡烛光焰闪动,映出他腰带上镶嵌的蓝田玉,整张面孔却笼罩在阴影中。
  “启奏圣上,”仇士良尖声道:“今日朝中有乱党谋逆,幸得历代先皇在天之灵保佑,奴才已率神策军讨平乱党,特来向圣上贺喜。”
  李昂喉咙动了一下,哑声道:“宰相呢?”
  “宰相王涯、李训、舒元舆等人作乱,已然下狱。”
  李昂脸色愈发苍白,“王……王涯也谋反了吗?”
  “禀圣上。”后面那名朱袍官员躬身道:“臣奉命审理此案,今日在金吾仗院审讯时,王涯已自承其罪,人证俱在,实无可辩。”
  “你,你是……”
  那官员腰身躬得越发低了,恭敬地说道:“臣推事院副使,来俊臣。”
  仇士良丢出一叠纸,“这是王涯亲笔所写的供辩,请圣上过目。”
  纸张落在身上,李昂像被蝎子蛰到一样打了个哆嗦。
  良久李昂才拿起一页,看到上面零乱的字迹,鼻中一酸,怔怔垂下泪来。
  仇士良脸上的横肉绷紧,尖声道:“王涯已然供认,他与李训、韩约、李孝本、舒元舆、罗立言、王璠、郭行余等人合谋,欲尽诛吾辈,行大逆之事,共推李训为帝——敢问圣上,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昂眼泪愈下愈多,最后他捏紧手中的纸张,咬牙说道:“既如此,罪不容诛!”
  仇士良狞然一笑,“崔翰林!”
  翰林学士崔慎由上前道:“臣在。”
  “皇上的圣谕你都听到了?”
  “是。”
  “拟诏的事就交给你了。”
  崔慎由沉默移时,拱手道:“谨遵圣谕。”
  案上已经备好笔墨,崔慎由提起笔,平常一挥而就的诏书,此时写得艰难无比。
  良久,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待请皇上过目,却被仇士良劈手夺过,大模大样地看了起来。
  李昂宛如泥塑木雕,一言不发。
  “圣上怕是还没吃东西吧。”鱼弘志轻声细语地说道,一边将随身携带的食盒放在案上,从里面取出一碗羹,一碟蛤蜊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都是圣上平日爱吃的,食盒下用炭焐着,眼下还热着……”
  鱼弘志将一双象牙箸摆好,然后又取出一壶酒。
  李昂脸色大变,一时间连牙关都不禁“格格”作响。
  鱼弘志筛了一盏酒,自己饮了,然后取出一双银箸,将每一样菜都试吃了一口,这才垂手道:“请圣上慢用。”
  李昂额头隐隐见汗,即使腹中饥馁,却毫无食欲,只看着这个笑语如常的旧日心腹,眼中满是惧意。他很想问问鱼弘志为何背叛自己,却又没胆子开口。
  他只能庆幸对方带来的不是鸩酒,而即便是鸩酒,自己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自己的踌躇满志,早已经一败涂地……
  鱼弘志毫无尴尬之色,取出一条帕子抹了抹几案,像往日一样伺候得殷勤周到。
  仇士良冷冷哼了一声,将拟好的诏书卷起来,塞进袖中,“朝中乱党尚多,老奴还得替圣上分忧,派人捕拿处置,先请告退。”
  说着一摆手,“走了。”
  来俊臣、崔慎由施礼退下,仇士良大摇大摆走到门口,鱼弘志却道:“仇公先走一步,小的还有几句话想对圣上说。”
  仇士良皱眉道:“有什么话要背着人说的?难道你还能再换条船不成?”
  “仇公说的是,小的已无回头路可走,只能与仇公同舟共济。只是伺候圣上多年,如今……有几句心里话不得不说,让仇公见笑了。”
  “俗气!”仇士良扶着玉带拂袖而去。
  鱼弘志掩上阁门,然后回身笑道:“圣上想必对奴才恨到骨子里了吧?”
  李昂还没开口,便见这位昔日的心腹走到案旁,像施礼一样躬下身,然后张开口,“呸!呸!呸!”朝案上的菜肴羹汤挨个吐了一遍。
  在李昂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鱼弘志直起腰,笑道:“实不相瞒,奴才对你这个狗屎一般的圣上,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摇曳的灯火下,鱼弘志狰狞的笑容犹如恶鬼,咬着白森森的齿尖道:“你是我见过最自私、最胆小、最愚蠢、最可笑、最混账的狗东西!”
  “你一个奴婢生的贱种,被咱家扶携着当了皇帝,却没有半分感激,反而天天想诛尽我们这些阉奴。老田背叛王爷,给你当走狗,事还未成,你就急着要杀了他吃肉。朝廷宰相给你卖命,一出事你立马落井下石,唯恐牵连到你。绛王李悟是你亲叔父,你皇兄一死,因为有人想拥立绛王,你就暗中授意王枢密使杀掉他。被太真公主拦下,你又恨上了太真公主——你还要脸吗?”
  “光王李怡沉默寡言,你觉得他居心难测,猜忌万分。李博陆名高威重,你更是不放心。你怕郡王、怕卫公、怕太真公主,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怕!生怕他立了太子,会被人唆使,抢了你的皇位!你向郑覃求亲,结果人家宁肯把孙女嫁给崔家一个九品的小官,也不肯当什么太子妃!你还有脸说‘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
  “为什么不肯,因为你自己儿子被人毒死,你连个屁都不放!儿子一死,你拿着太子之位,一会儿说安王,一会儿说陈王,挑动自家的兄弟子侄内装——你除了自己,还信得过谁?”
  鱼弘志怪笑道:“也许你就信得过那个杨妃吧?她跟你那么久,可别说皇后了,你连个贵妃的名号都不舍得给她……”
  李昂终于作声,“你……你住口!”
  “啧啧,总算是开口了。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你在乎的,也就一个杨妃了?哈哈哈!”鱼弘志放声大笑,“杨妃那身子又软又滑,一身白馥馥的美肉,就跟棉团一样……拿来暖脚正合适。”
  李昂眼都红了,“你……你个阉狗……”
  “哎呦,你是看不起我?”鱼弘志尖声笑道:“待会儿咱家就把她叫来,在皇上的龙椅上好生用了她。”
  李昂再也忍耐不住,爬起身骈指喝道:“你个该死的阉——”
  “啪!”
  一声脆响。鱼弘志一个耳光抽过去,李昂捂住面孔,当时就懵了。
  鱼弘志横眉竖目,“狗东西,这会儿还敢跟我炸翅?”
  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揪住李昂,劈头盖脸一通猛抽,一边打一边喝骂道:“你那点子龌龊心思,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你原本对佛门刮尽天下之财深怀忌恨,被窥基拿密宗法门一诱,立马改了脸色,几乎要拜他为师,只盼着他用秘法给太真公主灌顶,好遂了你的意。你垂涎太真公主的身子,又恨上了姓程的,一门心思想杀死他。满肚子龌龊不堪的心思,还要在人前装圣君!”
  李昂挣扎着,狼狈叫道:“住……住手……哎哟……”
  “好色无胆,好权无能,”鱼弘志一巴掌将李昂抽得趴到御榻上,喝骂道:“就你这等狗屎货色,偏偏我还要净身给你当奴才!”
  鱼弘志越说越恼,他解开衣带,褪下裤子,当着李昂的面,赤裸出残缺的下身,拍着胯下叫道:“咱家就算割了,也比你像个爷儿们!”
  李昂捂着脸,瑟缩在榻角,一声也不敢吭。
  “看见你的怂样我就来气!”鱼弘志恶狠狠道:“把头抬起来!咱家今日便尿你一脸,让你对着老子的尿照照!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哗哗哗……”
  尿液在案上飞溅,将蛤蜊、菜肴、酒水浇得七零八落。
  李昂面色惨白,几滴尿液溅在龙袍上,也不敢擦拭。
  鱼弘志终究尿不远,一泡尿撒完,没尿到李昂身上多少,反流得自己两腿都是,他咯咯笑了两声,“也罢,一会儿就让杨妃用她的檀口香舌,给咱家舔舐干净。”
  鱼弘志一边系着裤带,一边慢悠悠道:“我已经命人请太后回宫,让儿郎们把她扒光了,好生审理一番,看她下面是个什么模样,怎么生出你这个狗东西。对了,还有安乐,那丫头生得花枝一般,可惜跟你一母同胞,少不得还没出阁,就被咱家折了她的花枝,挑了她的花蕊,掐了她的花骨朵儿,哈哈哈哈……”
  看着面无人色的李昂,鱼弘志愈发得意,怪笑着离开。
  吊桥“轧轧”升起,不多时,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那间精舍仿佛被人遗弃一般,孤零零矗立在峰顶。
  李昂失魂落魄地趴在御榻上,被抽肿的面孔火辣辣的作痛。
  烛上的火焰晃动着,忽然李昂眼角一花,不知何时,烛侧多了一个身影。
  一支凤头金簪伸来,用簪尖拨了拨烛焰结出的灯花,略显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明亮起来。
  李昂瞪大眼睛,眼中露出一丝惊喜,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不禁骇然变色。
  杨玉环将金簪插回髻上,然后一双玉手放在胸前,右手抱着左手四指,虎口相对,结成太极法印。
  她微微低下头,闭目低诵道:“奏启三清三境天尊,昊天玉皇上帝,帝父帝母,至圣至真,天地水阳,道德众圣,十方应感,一切真灵,恭望洪慈,洞回渊鉴。”
  轻扬悦耳的声音仿佛透过精舍,穿过秘阁,一直传到三十三天之上,玉皇大帝所在的灵霄宝殿中。
  “伏愿玉帝功德,大能救度于众生;凡俗罪愆,深敢归投于洪造。”
  “既极称扬之力,复伸忏谢之诚,谅沐慈悲,特垂赦宥。”
  “罪福之缘,可得明了;障碍之因,悉皆断除。保命度灾,延祥集福……”
  祈求玉皇宥罪赐福的经文声仍在精舍内回荡,灯下已是芳踪杳然。
  李昂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家奴猖狂的羞辱之下,出现了幻觉。
  他只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毫不见外地对他颐指气使,娇嗔薄怒,摆出姑姑教训侄儿的架式,而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朝他投来一眼,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李昂不知不觉将手指放在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噬咬着。
  
  “窥基大师是佛门正法!”
  几名僧人立在大慈恩寺的寺门前,振臂高呼。
  “阿弥陀佛!”释特昧普宣了声佛号,宝相庄严地说道:“窥基背弃我佛,堕入魔道,这些同门都是见证!”
  释特昧普往身后跟随而来的僧众一指,厉声道:“尔等受窥基所骗,死到临头,还不知省悟吗?”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我大慈恩寺数千僧众上下一心,绝不相信窥基大师会背弃我佛!”
  “没有窥基大师的吩咐,本寺不许任何人入内!”
  释特昧普森然道:“尔等莫非也堕入了魔道?”
  争执间,三座大门忽然同时打开,大慈恩寺的僧人们手持棍棒,黑压压一片从寺门涌出。最前面一排僧人光头上点着香疤,灰色的僧袍褪下半幅,在寒风中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半边胸膛,神情坚毅无比。
  “佛祖在上!我大慈恩寺弟子今日要为佛祖斩妖除魔,撼卫佛祖的荣耀!”
  “佛祖虔诚的信徒们!无论你们是僧人还是凡俗!卫佛匡法,就在今日!”
  “佛光普照!功德无量!”
  “传檄十方丛林各寺!同赴宣平坊!诛杀佛门公敌!”
  “光荣归于佛祖!”
  那些僧人一边沿途招唤佛门信徒,一边派人前往各寺召集人手,一路高呼不绝,举刀执棒,气势汹汹杀向宣平坊。
  释特昧普板起面孔。窥基出身勋贵,少时代替唐国先皇出家,研习佛法,身份非同小可。以大孚灵鹫寺为首的十方丛林对其刻意栽培,可以说与沮渠二世大师同出一系,都是不拾一世大师所传摩法宗的嫡脉。
  直到沮渠二世大师坐床之后,窥基一反常态,突然对密宗法门产生异乎寻常的兴趣,邀请附庸于大孚灵鹫寺的蕃密大师前来讲经说法。释特昧普趁此机会,在长安各寺传扬蕃密法门,排挤掉原有的东密一系。
  也是在窥基的鼎力支持下,释特昧普以密宗法王的身份,得到唐国朝廷的承认,又通过贿赂仇士良,成为主管天下僧尼的左街功德使。最终鸠占鹊巢,占据了东密的祖庭青龙寺。
  此番窥基远遁,释特昧普原想着重施青龙寺的故技,一举拿下执唐国诸寺牛耳的大慈恩寺。谁成想,窥基在大慈恩寺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即使窥基背叛佛门证据确凿,众口一辞,依然有大批僧人站在窥基一边。
  更让释特昧普恼火的是,自己此番的臂助,净念那厮竟然在关键时候避不出面。没有净念这位沮渠大师的亲传弟子,十方丛林红衣大德挺身响应,自己的夺寺大计一开始就碰了壁。
  说到底,自己在大慈恩寺的根基,终究比不过窥基数十年的经营。
  大慈恩寺在长安城声望极高,在那些僧人呼喊下,不时有佛门信徒从家中出来,追随众僧前往宣平坊除妖。而更多的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市井恶少,地痞无赖,看到今日城中的乱象,早已心痒难搔,只是心存畏惧,一时不敢露头。此时纷纷跳了出来,喊着“护我佛法”,在其中上蹿下跳,寻找机会。
  一路赶到宣平坊,随行者已经浩浩荡荡。成千上万的僧俗高呼斩妖除魔,诛灭佛门公敌,声势之大,连今日破家无数的内侍诸宦路上遇见,都勒马避让。
  人流还在坊外,喊杀声已经传进坊内。
  在厢房等了许久的敖润一跃而起,抓起外袍冲到庭间。
  看到阶上负手而立的贾文和,敖润松了口气,心里顿时踏实下来。
  “贾先生,外面那些和尚来了!”
  贾文和点了点头,“你召集外面的军士和诸国护卫,先过去阻一阻。记住,不得动手,更不得见血。拿出你的手段,牢牢拖住他们。”
  “明白!”敖润把佩刀、铁弓往地上一扔,领命而去。
  “祁远,”贾文和道:“法云寺那边交给你了。”
  祁远拱手道:“贾先生放心!我都准备停当了。”
  “张恽,伤者和内宅女眷如何?”
  “已经安置好了。”张恽道:“石家专门让出一幢楼,里外周全。”
  “任宏。”
  “在!”任宏抱拳上前。
  “这回要看你的了。”
  任宏挺胸敬了一礼,“明白!”
  “铁堂主。”
  “在呢!在呢!”铁中宝拍着胸口道:“都记住了!有话你直管吩咐!”
  “看着高智商些。免得他嘴快出事。”
  铁中宝胸膛拍得“梆梆”响,“包在我老铁身上!”
  “郑宾,你们守好门户。”
  郑宾抱拳道:“是!”
  “那我呢?”一个不满的声音说道,却是中行说。
  “正要仰仗中行大珰之力。”贾文和肃然道:“主公对内宅诸眷视若珍宝,如今主公不在,此间要事,莫过于此。只靠一个张恽,贾某放心不下。还请中行大珰带伤照应一二。”
  中行说原本一脸不忿,觉得自己这个内宅总管被排除在外,受了冷落,闻言颜色稍霁,撇着嘴道:“我就说张恽那厮指望不上。瞧瞧,还得咱家吧!”
  说着他双袖一拂,大摇大摆往内宅走去,一边喝道:“姓吕的!你往哪儿跑呢?贱皮子又痒了是吧?”
  “唿喇”的一声,吕雉将一团刚洗的衣服甩到他脸上,转身就走。
  贾文和淡定地回过头,“南将军,窥基亡我之心不死,此番若有动荡,皆因他起,还请将军在卫公面前分说一二。”
  南霁云点了点头,沉声道:“我省得。”
  大慈恩寺僧人高呼口号,杀气腾腾冲进宣平坊,在街口的大槐树旁,被一队神策军挡住。
  这些神策军还是张承业与仇从广当初带来的,已经在程宅外守了两天,一直没有轮班,宫中事变,天寒地冻,早已人心惶惶。加上两边领头的都一去不返,心里更是没底。
  敖润拍着胸口许诺重赏,这些军士才勉强列成队形。但看到声势浩大的诛魔队伍,还没近前,军士们便生出退意。
  童贯壮着胆子上前,尖声道:“前面乃是程侯私宅,尔等不得惊扰!”
  一名僧人大步而出,厉声喝道:“杀的就是程贼!”说着一把揪住童贯的衣襟,把他甩开数步。
  “且慢!”一名身着汉国公服的雄壮官吏上前,张开双臂叫道:“我乃汉国治礼郎敖某!奉天子之命,出使贵国!今日……”
  刚说一半,那个敖某“扑嗵”一声,仰面倒在地上,他一手捂着额头,一边瞪大眼睛,指着那名僧人,惊怒地颤声说道:“你……你为何敢袭击本汉使!”
  那僧人怔了半晌,随即勃然大怒,“好贼子!今日我便为佛祖打杀了你这无赖狗才!”
  没等他举棒,一群服色各异的护卫便拥上前去,围住遭到恶僧偷袭,倒地不起的汉国使者,叫嚷着要找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来评理,双方七嘴八舌,推搡起来。
  眼看恶斗一触即发,旁边“咣铛”一声震响,法云尼寺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踹开,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脸蒙黑巾,背着一只巨大的包裹冲了出来。
  后面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有贼啊——抢钱啦——”
  一个黄脸汉子哭天抹泪地奔出来,叫道:“快拦住他……”
  接着一股腥风卷起,一名牛高马大的兽头壮汉狂奔而出,他遍体鬃毛,面带青斑,却是一名兽蛮人。
  那兽蛮人扑上去拽住包裹,拉扯着不让走。
  小胖子拔出一柄小刀,比划着叫道:“快滚开!再啰嗦,我就给你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兽蛮壮汉死死拽住包裹,臂上鬃毛根根乍起,用雷霆般的吼声道:“平白闯入寺中抢钱,长安城还有王法吗?”
  “屁的王法!”小胖子扯着喉咙叫道:“宫里大乱,金吾卫全都死光光了!长安城全是咱们游侠儿的天下!别说抢你俩钱,就是杀人放火也没人管啊!”
  小胖子一边说一边跳起身,对着那兽蛮人拳打脚踢。那兽蛮人似乎当惯了奴仆,没有了野性,虽然又高又壮,体态凶狞,却光挨打不敢还手。
  那黄脸汉子更是窝囊,见那无赖手里有刀,连靠近都不敢,只转着圈拍膝跺地,哭诉寺内被人抢劫,求各位佛门信徒施以援手。
  可惜一众佛门高僧身有要事,无暇分心,跟来的众人大都只顾着围成一圈看热闹。有心帮忙的,天天吃素念经,看着那小胖子手里的刀便先怯了三分。那汉子哭诉不绝,却无一人站出来。
  摸清这帮乌合之众的底细,祁远心下愈发笃定,对贾先生更是多添了三分佩服。眼看火候已到,他哭声一尖,“佛爷啊,你睁睁眼吧……”
  话音刚落,“呲啦”一声,包裹被撕开半边,里面的钱铢雨点般甩了一地。掉落的不光是铜铢,还掺杂着白闪闪的银铢,甚至黄澄澄的金铢,满地乱滚。
  人群轰然一声,当即把阿弥陀佛、如来观音、菩萨金刚、佛门公敌……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无数手掌伸来,争相捡拾落地的钱铢。
  那小胖子钻进人群,一边泥鳅般乱蹿,一边大喊大叫,散落的钱铢从撕碎的包裹里“哗哗”直往下掉,所过之外,人人为之发狂。
  混乱中,坊门处一名车伕打扮的汉子大叫道:“刚有人抢了青龙寺!光金铢就抢了几万枚!京师各处衙门都被砸了,金吾卫全死光了!压根就没人管啊!”
  “兄弟们,发财的时候到啦!”
  “什么王法?拳头大就是王法!”
  “外面各坊都在抢呢,手快有,手慢无啊!”
  “庙里有的是钱!抢那帮秃驴去!”
  “千载难逢!天官赐福啊!”
  大慈恩寺的僧人一路呼喊,召集各寺同门,引来百姓极多,其中倒有一大半是城中恶少,此时被人一煽动,就像在火药桶里点了颗火星,立刻引爆了众人的贪念。
  眼看前路有神策军和一帮护卫挡着,人群叫嚣几句,便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导下轰然四散,蹿进各坊寻找目标。
  跟着大慈恩寺僧人同来的十方丛林僧众脸色大变,这要是被人群冲进寺内大肆抢掠,各家寺庙少不得要遭场大劫。原本的杀气腾腾,顿时弱了几分声势。除了大慈恩寺的僧众之外,其他各寺的僧人都暗中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诛灭佛门公敌是大家的事,各寺的庙产安危,可是各家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