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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08/17 00:46 / 6916 / 93
【小说】琼明神女录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3:00:54

第七十章:白月之下悬剑去
  石门闭合,唯有几盏长明的幽红孤灯无声漂浮,将邵神韵雪色的肌肤照得艳若桃霞。
  枯坐在七叶莲华座上的独眼老僧人和那宽大麻衣的伛偻老人身子停在禁制的暗处,冷眼旁观,防止出什么差错。
  虽然三皇子如今不过是他们扶持的傀儡,但若是要再找一位新傀儡,也未免有些麻烦,他们自然不愿意三皇子轻易死了。
  只是如今石门闭合,内有机关禁制无数,即使凭借他们的神通,也无法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感受着法阵上的力量波动,和那里传来的声音,略知一二。
  鞭子抽打的声音与邵神韵的哀吟娓娓传来,不绝如缕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
  独眼老僧笑道:“这小子真不懂怜香惜玉,估计要把那些刑具都试一遍,今日妖尊可有苦头吃了。”
  白发覆面的伛偻老人听着那清冷的哀吟声,微微不满,“为何我调教她的时候,她就像个石女一样,半天才哼出一声,换个人抽鞭子就这般乱叫?真是贱皮子。”
  独眼老僧冷冷地看着他,道:“听闻妖尊大人之前在北域之时,暗地里就被一个妖怪日日操穴调教,就凭你那根小针,如何能入得了邵神韵那贱娘们的眼?”
  “入不了她眼,我就入她屁眼。”
  伛偻老人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他不由想起许多次自己揪着邵神韵的大奶趴在她的身上,对着她的下体疯狂地抽送,邵神韵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甚至还微微翘起,清艳的容颜上泛着蔑视的意味。
  每每想起这个,他便气不打一出来,下体偏偏还硬得厉害。
  他怒视老僧,看着他几乎与石座连为一体的下身,冷笑道:“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老东西好,下面那个东西都成石头了吧?享福也享不到。”
  独眼老僧也不动怒,微笑道:“最初的时候那丫头也对我那般样子,后来我以明王法相操了那小嫩穴三日,后来再去,她还不是乖乖听话,不敢再对我冷嘲热讽?”
  伛偻老人一脸不屑,“这种世间罕见的极品当然要真刀真枪干才有韵味。”
  那密室之中传来啪啪啪的声响,女子清冷的哀吟声愈来愈高,其间竟还带着些许媚意,那连绵起伏的哀啼娇吟美得动人心魄,一听声音便能想象到那副绝代佳人承受鞭挞的样子。
  伛偻老人眯眼笑道:“啧啧啧,这声音,想必那贱奴儿又在光着屁股挨打了,想想那丫头不情愿地趴在地上,母狗一样撅起屁股的样子就美的不行啊。”
  独眼老僧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平日里插邵神韵的小嫩穴或许她反应平平,但是一打她屁股她总会哼哼唧唧地叫上几声,虽是极不情愿,声色却妩媚极了。
  “堂堂北域妖尊,却要天天光着屁股挨上一顿打,这幅场面要是让北域那几个妖王见了,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伛偻老人坏笑道:“若是真让他们见了,可能会哭着喊着求我们让他们也分一杯羹,操一操他们女王大人流着水的嫩穴。”
  侧耳一听,那密室之中动静越来越大。
  “妖尊大人,给人当马骑上一骑的感觉怎么样啊?快叫唤两声给寡人听听。”
  “都被当成母狗了,还摆什么妖尊架子?鞭子没有吃够?”
  “妖尊大人,小屁股抽得过瘾了?这骚穴怎么还流起水了?要不要帮你插上一插?”
  邵神韵的哀吟声也片刻响起,多少嗯嗯啊啊的哼叫声,呻吟声短促而清冷,似是极力压抑又极不情愿。
  “嗯……哼……别打了……”
  “不要……”
  “别用这个……啊啊……啊……”
  “啊……嗯……慢点……哼哼……”
  “啊啊啊……”
  呻吟声转而高亢,邵神韵似是被弄得浑身痉挛,那尾音之中颤颤巍巍,仿佛可见花穴之中一波波涌动着淫液。
  伛偻老人啧啧称奇:“怪哉,平日里我们怎么玩弄她,她也不过象征性哼哼两声,非要用什么极刑手段之时,她倒也会求饶几句,但是哪有如今这般激烈?”
  “嗯,莫非我们开发了这么多年,竟还不如一根真刀真枪的肉棒来得管用?”独眼老僧也很是不解。
  伛偻老人呸了一声,“那奴儿就是贱骨头,每次操完之后都还一脸傲气,如今还不是被弄得不要脸地浪叫求饶。”
  独眼老僧道:“那三皇子虽然命薄,但艳福着实不浅,先前那千年一遇的大美人陆嘉静还不是他的胯下玩物?”
  “虽是玩物,却也只是插插小嘴和屁眼,没能在那嫩穴里进出一番,也是遗憾。”
  “呵,若是将来能将那陆嘉静也弄到手,一边玩弄着她那对大奶,一边操着邵神韵的小嫩穴,看着两个大美人曲意逢迎,那也是不枉此生了。”伛偻老人一想到将那袭青裙剥得精光的画满,脸上便泛起了淫笑。
  独眼老僧却摇头道:“别说什么不枉此生,我可想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若不是这妖尊太难杀,我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杀了,永绝后患。”
  伛偻老人悻悻然地点了点头,那妖尊的身子受受小打小闹还好,若是遇到致命的攻击,那体内潜藏的真龙图腾便会现世,先前那一次直接镇断了数十根符文玄铁链,差点让她逃了出去。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让她一辈子关在这里,生生世世做他们的女奴,不仅北域可再无大的威胁,有了这等美色,将来扶持新皇傀儡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那婉转哀吟声萦绕耳畔,已不是最初那般清冷明艳,其间的天然媚意愈来愈浓,仿佛绝代佳人一身红裙嫁衣,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将它们一件件抖落,露出雪白细腻的绝妙胴体。
  时缓时急的呻吟声越来越低,像是小溪流到了尽头。
  三皇子推门走出。
  两个老怪物冷冷地看着他,“可还舒服?”
  “妖尊大人的肉体我觊觎已太久了,今日能调教一二完成夙愿还多亏了两位老前辈。”三皇子微笑道。
  伛偻老人忍不住问:“你究竟用的什么手段竟能让那丫头叫唤成这样?”
  三皇子笑了笑,没有抖破天机,只是道:“那邵神韵的身体可是一座宝藏,只要插得用力插得用情,总能让她有些不一样的情态,来日方长,师祖细细钻研便是了。”
  伛偻老人笑问道:“那邵奴儿与那陆嘉静相比,谁的身子骨更美味一些?”
  三皇子微笑道:“自然各有千秋。”
  伛偻老人冷笑一声,没有追问。
  独眼老僧提醒道:“她好歹也是北域妖尊,你若这般沉迷声色,小心被她吃了。”
  三皇子坦然道:“妖尊裙下死,做鬼也没什么后悔的了。”
  等到三皇子走后,独眼老僧才摇头道:“年纪轻轻,不知轻重。”
  说罢,两人转身便来到了那密室之中。
  只见被手脚皆被铁链束缚着的邵神韵赤裸地跪在地上,胸与地面挤压成了半饼状,这个姿势下,那翘臀便高高地撅起了,本就凹凸有致的身躯此刻曲线便更加惊心动魄,那娇嫩丰腴的翘臀上,还残留着鞭痕和巴掌印,而那臀瓣之间的后庭里,依旧有雪白的浊液淌挂出来,一直流到嫩穴附近,而那茂密森林掩映着的嫣红小穴同样狼藉不堪,层叠的肉穴随着双腿岔开有些难以合拢,像是河水中吐着沙石的粉嫩玉蚌,而她的阴毛都被淫水打湿,地上甚至有精液混着淫水淌成的小水洼。
  伛偻老人走到了她的身前,抬起了她的小巴,邵神韵冷冷地望着她,只是那副清冷的面容下,檀口被老人用手撬开,只见里面白花花地一片,显然刚刚还被按着螓首插得满嘴都是,不知该吞还是该吐。
  而她的玉臀和粉背上,滴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蜡,这淫靡至极的景象更衬得她肌肤纯白如雪。而她如玉笋高挺的酥胸更是被抓捏出了许多道青紫色的痕迹,那胸前的蓓蕾也微微红肿。
  伛偻老人手轻轻抚摸过她尚在发热的雪腻肌肤,然后一把揪起了她的头发,冷笑道:“平日里小穴不是半天都不会湿么,今天怎么流了这么多水?被那狗皇帝插爽了?呵,我们可还没玩够呢。今天不把你弄得喊爹,你休想休息。”
  ……
  ……
  林玄言在与那几位失昼城的修行者的交流中得知了近日的情况。
  这一次天魔吞月的传说不同过往千年那般小打小闹,他们仿佛要借助这一次机会一举覆灭失昼城,甚至有几位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魔头也渐次苏醒,例如三万年前蜃妖族的妖王蜃吼与雪国的国主雪山。这些都是万年前曾经达到通圣之上那个境界的大修行者,即使如今得以复生,修为跌至通圣,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千年之前,他们便知道了天魔吞月传说的由来。
  南荒陆沉之际,南海的古龙之王联合蜃妖与雪国一同布下了一道贯穿整个南荒的血尸大阵,只要诅咒不灭,沐浴龙血的生灵们将来万年来陆陆续续地苏醒,重新从海底爬回人间。
  只是那道血尸大阵太过强大,几代当家曾经设法无数,却依然不知如何破解。
  而今日,就连传说中的那头白色大妖,曾经屠城无数的白陆伏也渐渐苏醒了。
  等到这些实力恐怖的魔头陆续登临,失昼城的抵抗必将越来越无力。更何况南宫曾经进行过一次占卜,似乎有一尊实力更在那三座大妖之上的古魔也苏醒了。
  甚至有许多失昼城的城民们觉得,失昼城的覆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许多心思动摇的人甚至已经叛变,投靠了魔族,争取一线生机。
  这些事情在如今的日子里时有发生。
  听到蜃吼与雪山的名字,林玄言又回忆起了许多往事,他喃喃自语道:“那条鲶鱼和那个雪人?白陆伏……好像也有点印象,是什么来着?”
  那几个年轻的修行者听得瞠目结舌,心想剑仙大人虽然你实力深不可测,但是这牛也吹得太夸张了吧?几万年前的古人你怎么可能见过?
  季婵溪冷冷笑了笑,倒是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想到时候看你被那条鲶鱼和雪人撵着跑可就有意思了。
  陆嘉静问:“那如今战事如何?失昼城还撑得住吗?”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修走上前,解释道:“失昼城如今分为三道防线,三当家主要负责对抗蜃妖族,二当家对抗雪族,而大当家……不清楚,只是今日听说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大当家好像受了伤。”
  另一个修行者摇头坚定道:“那定是动乱军心的谣言,我们大当家何等道法通天,那三个魔头若是与我们大当家捉对厮杀,定是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那女修撇了撇嘴,也没有还嘴,只是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陆嘉静问:“其他的呢?”
  那女修继续道:“前几个月,那些魔物进攻失昼城,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派出的妖王也不过是那六首蜃妖那般级别的,只是最近战事忽然紧张了起来,三当家将所有人分成了七组,各自守一处边防要塞,我们此刻离三当家很是遥远,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但是据说……只是据说,那蜃吼好像亲自出手了,那边的局势应该很不好。”
  陆嘉静又问:“那如何找到你们三当家?”
  几个修行者面面相觑,显然还有些犹豫。
  陆嘉静道:“我们与你们三当家和二当家都是相识许久的朋友,你们二当家犹是南庭国一个道姑的时候我们便见过。”
  季婵溪也走上前,看着那个女修,道:“摊开手。”
  女修摊开了手,季婵溪伸出食指在那女修的手掌心画了一个图案,那女修神色微变,怔怔地看着季婵溪,“这是我们失昼城的秘文,你为何会知道?”
  季婵溪道:“这是南卿姐姐以前教我的,如果你想看,我还可以再写一些。”
  女修抿了抿嘴,终于下定决心。她掐了个法诀,从识海中取出一张崭新的地图递给了她,“这是如今我们这一边的防线图,你们可以循着图上的位置去找三当家,此图务必藏在识海,不要放在身上。”
  季婵溪接过地图仔细地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地标看着有些头晕便交给了林玄言。
  林玄言也着实没什么看地图的经验,又面不改色地交给了陆嘉静。
  陆嘉静手指顺着地图上四通八达的线路走了一遍,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几个标志性的点,然后收起了地图,道:“谢过几位。”然后她看了眼那两个地图都看不懂的少年少女,道,“与我走吧。”
  林玄言和季婵溪便乖乖跟在了身后。
  他们行走于失昼城中,黑发的容颜显得很是突兀,遇到几支修行者队伍的时候,他们差点被当做混入失昼城的魔物,几经解释才避免了冲突。
  所幸一位担任指挥的女大将对于陆嘉静这位百年前曾造访过失昼城的女子有很深的印象,赠与了她一枚权力很高的腰牌,才使得她们在失昼城中畅通行走。
  而那位女将告诉他们,七日前,南绫音带着杀力最强的几位修行者去往前线,一直奋战到如今还未归来,而最近天上仅有的那轮月亮越来越黯,南荒的魔息又越来越重,是很不好的兆头。
  人烟渐渐荒芜。
  季婵溪忽然问:“那几个妖王实力暂不明朗,但至少是通圣修为,我与陆姐姐都只是化境巅峰,若是贸然前往恐怕不好。”
  林玄言略一沉吟,道:“只要是前世被我杀死的大妖,他们在道心深处对于我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所以蜃吼与雪山实力虽强,但一定不是我的对手,只是同境杀人绝非易事,为了以防万一,在你们没入通圣之前,我会尽量避免与他们交锋。”
  陆嘉静唤出一朵道心青莲,浮于身前,她掐算片刻,摇了摇头,“我们不能只看对方最强的战力,这次南荒席卷而来,最恐怖的地方莫过于化境的大妖数量太过巨大,那些都是万年前灵气充沛之时滋养出的妖孽,以如今的失昼城如何能够应对?即使我们侥幸杀了其中一两个妖王,对于局势影响可能也不会太大,况且……”
  陆嘉静蹙起了眉头,面露忧色,“况且……我方才在占算之时,似乎有什么很强的力量遮蔽了天机。很有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大魔头。”
  林玄言点点头:“若是局势真的不可阻挡,我便强行带你们斩开白头碑的法障离开。”
  季婵溪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南卿姐姐。”
  林玄言面不改色道:“到时候我会敲晕你的。”
  季婵溪瞪了他一眼,满脸怒容。
  陆嘉静望向前方,忽然道:“那是什么?”
  在遥远的天际,昏黄与黑暗交割的地方,有巨大的影子在空中晃动,那些影子包罗万象,有悬浮空中的琼楼玉宇,有若隐若现的古老城池,其间云雾喷涌如大河奔腾,一个巨大幽蓝的影子游曳其间,发出一道道闷雷般的巨响。
  而那云海大浪里,有一轮残月载浮载沉,明光时而撕破层障,时而又被云浪淹没在楼阁之间。
  残月的气象越来越弱。
  “那是上古蜃楼!”林玄言神色一凛,“蜃吼果然亲自出手了。”
  即使是千里之遥,那似真似幻的虚影依旧扶摇天际,巍峨的琼楼高阁似是会随时倾塌,望得人心神摇曳。
  “我先去,你们跟上。”林玄言仓促地说完了一句,一道长虹便挂在了半空之间,他的身影已然飞掠而去。
  季婵溪与陆嘉静并未有丝毫迟疑,各展遁法,身形朝着那方疾速掠去。
  一剑出城。
  那一片的失昼城外,海水没有翻腾起丝毫的浪花,放眼过去皆是无垠的坚冰和覆盖着的茫茫黑雪。
  天上落着雪,一片湿寒。
  林玄言身形朝着那一处上古蜃市砸去。
  一道道雪白的光线缭绕其间,那虚幻的影子在剑气的冲击下震荡起了巨大的波纹,轰然坍塌。
  林玄言回到冰面之上,神色阴沉。
  陆嘉静与季婵溪先后赶到。
  那冰面之上满是尸体,有银发黑袍的失昼城修行者,也有那些被斩杀在此处的魔物。
  “假的。”林玄言看着她们,缓缓摇头:“那些蜃楼幻象只是为了迷惑人,实际上的那场战斗很可能早就结束了。”
  方才,林玄言在冲入蜃市之间时便察觉到不对,那上古蜃市怎么会如这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
  现在看来这残留的蜃市不过是为了造成一种两边还在交战的假象,而实际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而且显而易见,应该是失昼城这边败了,三当家南绫音生死未卜。
  陆嘉静与季婵溪冰雪聪明,自然也很快想通了这些。
  黑冰之上寒风凌冽,死气逼人。
  林玄言望向陆嘉静,认真道:“静儿,地图拿出来看看。”
  陆嘉静取出地图递给了林玄言,林玄言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递还给陆嘉静,“静儿……你直接给我指出蜃妖神殿的位置吧。”
  陆嘉静大惊失色,随后斩钉截铁道:“你要一个人去蜃妖神殿?绝对不行,现在不可冲动,绫音虽然败了,但未必身死,我们即使要救她也应该静下来好好计较一番。”
  林玄言嗯了一声,扶额道:“我当然不是要孤身去闯蜃妖神殿,我与你们详细说一说我暂定的计划和失败后的处理方法。”
  陆嘉静依旧不放心地看着他。
  林玄言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失昼城把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早些调集队伍做好防范,季姑娘你按着地图上的方位去找二当家,将这件事告知她,一定要快。因为蜃吼在击败南绫音之后,很可能会一鼓作气联合雪山进攻那一方的要塞。”
  季婵溪点头答应。
  ……
  ……
  失昼城的下弦殿中,一片肃穆。
  为了让三当家出事的消息不外传而引发什么动乱,所以林玄言只联系了极少几位在军中位置重要的人。
  而此刻大殿之间已是一片肃静,不安的气氛蔓延在每个人心间。
  “我们三当家于两年之前亦迈入了通圣境,这场战斗即使失败,也不可能无法回来,这其中定有蹊跷!”
  说话的是总统领,名为南征,曾组织过数十次城墙上的防守战,威望很大。
  另一位女子将军忽然拍案而起,她恶狠狠地盯着林玄言,冷声道:“你们是今日才凭空出现的,来路不明,而我们在此处苦守了六个月,三当家偏偏在今天出事,你们定是南荒派来的奸细,先将你们拿下再说!”
  林玄言同样冷冷地看着她,道:“若是我能将你们三当家带回来,这些话,你可以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南征细细地打量着林玄言的神色,然后道:“你要一个人去蜃妖神殿?这路上凶险不必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哪怕你是通圣境,都九死一生。”
  林玄言道:“我自然是乔装打扮混进去,然后寻找机会救上一救。”
  另一位大修行者冷笑着看着他,嗤之以鼻道:“说得容易,在失昼城这几年的战斗里,也曾有扬言要独自去刺杀妖王的沽名钓誉之辈,要么是骗子,要么带着自己的一腔孤勇死了。但出于同情,我们居然还要为他们修碑供为英雄,真是可笑至极。如今又来了一个你这样自大的?”
  林玄言摇头道:“既然有勇有胆,自然值得尊敬。何况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提出来。”
  那人还欲反驳,南征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他望向林玄言,道:“若是公子不是玩笑,那你可以将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们可以尽最大的力帮助你,此刻三当家的安危才最为重要。这位姑娘自称是三当家的朋友,请问你是……”
  陆嘉静道:“我叫陆嘉静,数百年前曾做客过失昼城,虽短短几日,但后来也与绫音常有书信往来。四年前的试道大会,我们亦曾再会过。”
  之前那位女子将军神色微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对陆嘉静行了个礼,“原来你便是大名鼎鼎清暮宫宫主,那这位莫非是……”
  她的视线移向了林玄言那清秀的脸,她原本想说一个名字,但是怎么看都不像。
  林玄言道:“我叫林玄言,无名小辈而已。只是与陆宫主已结为道侣。”
  失昼城远在天边,自然无从知晓这个轩辕王朝路人皆知的名字。
  但是清暮宫宫主已然出嫁,对方还是如此年轻的晚辈,许多人都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但若他说的是真的,能年纪轻轻便得陆宫主芳心,本事肯定不会太差,或许真能担此重任。
  林玄言继续道:“具体事宜我先与陆姑娘商议,然后让她把所要部署的事情告诉你们。”
  南征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那你按你的做,我们会尽力帮你,但是我们也要开始我们自己的准备,做好你失败的打算。”
  林玄言点头道:“自然应当如此。那我与陆姑娘先告退了。”
  离开下弦殿之后,林玄言嘱咐陆嘉静先取出地图,在距离蜃妖神殿一千里的位置附近寻找合适的落点。
  接着他取出了一张成色极好的符纸,咬破了手指,极其认真地在上面画了一道符,递给了陆嘉静。
  陆嘉静接过符纸,愣住了,问道:“你写个牛字给我干什么?”
  林玄言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有些无辜道:“静儿,这画的……其实是把剑。”
  “嗯……哦。”陆嘉静端详片刻,无奈回应道。
  “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林玄言将符纸塞到她的手上,然后画第二张,也是一柄剑,连画了三张符纸之后,林玄言脸色苍白了许多,他深吸了几口气,调息片刻,才道:“这是千里传剑符,若是我有了危险,符纸便会剧烈颤动,只要你燃烧掉这张符纸,我便可与符纸交换位置。”
  林玄言继续解释道:“但是我与符纸的位置必须在一千里内。所以你要找好合适的位置,最好让南征派几位大修行者保护你,若是你被发现,情况危急的话尽管逃走不用管我,我还有其他准备。”
  陆嘉静问:“什么准备?”
  林玄言答道:“我有一道剑意,三年前南海之上,为了不让语涵牵扯入北府,我用去了半道,如今还有半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直接斩开那方天地离开,没有人拦得住我。”
  陆嘉静回想起了三年前南海上的场景,因为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所以她的记忆也有些模糊,只是她隐约还记得那道剑,寂寞而绵长,似可以斩断光阴。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玄言道:“后面的事我与你细说,你转达给他们就行,我预感很不好,我先去往蜃妖神殿,迟则生变。”
  林玄言将所有需要准备的事情与她交待完之后,陆嘉静收好了那道符箓,也不再犹豫,只是嘱咐道:“万事小心。”
  失昼城的上空,再次挂起了一道白虹。
  那道白虹落入城外,掠过尸体堆积的黑色冰原,消失得无影无踪。
  茫茫冰原上,唯剩一轮残月高悬,光晕单薄。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3:00:43

第六十九章:暮色何其深
  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便是传说中的白头碑?”季婵溪伸手缓缓摩挲过石碑,心生敬畏。
  这举世闻名的白头碑。矗立在失昼城之前,传言是三万年之前的圣女所书。
  从此以后,失昼城便真正地与世隔绝,世人难以找寻。即使是失昼城中的使者偶尔行走人间,也须以黑色的斗篷遮住白发。
  人间不见白发,白发亦不去见人间。
  林玄言感受着石碑上传来的圣息,历万年而未衰减,可见那人生前何等道法通天。
  “百年之前我曾来过失昼城,却未见到白头碑。”陆嘉静回忆道:“三当家曾告诉我,唯有大事发生之际,白头碑才会现世。”
  大事自然是指天魔吞月的传说。
  即使失昼城真正沦陷,或许白头碑也能将那些魔物困于月海,不能去为祸人间。
  渊然在块石碑前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向更南方掠去。
  近处的天幕上,依旧是望不见星斗的凄惨黑色,而远方的天空上,海水与天空之间晕出了惨淡的昏黄色,在那里,挂着一轮若隐若现的苍白残月。
  魔息不绝如缕,扑面而来。
  渊然剑气分割开的海水转而又弥合。
  海波腾浪,翻流不止。
  渐渐地,无数高大山峦般起伏的黑影远远地展露在了视野里,就如同蛰伏天边的巨兽,一望无际。
  “失昼城。”季婵溪望着那座不知尽头的海上古城,震撼自语。
  古城冲入视野,即使是林玄言依旧觉得内心震撼,难以想象,如此巨大的城楼如何能够漂浮海上而不淹没。
  陆嘉静目光沉重,因为这座传说中沐浴圣辉的城池,此刻非但没有当年的圣洁灵气,反而显得暮气沉沉。
  看来失昼城中的局势很不好。
  临近失昼城,刀戈碰撞的声响从远处遥遥传来。
  坍塌的城垣间冒着黑烟,尸体堆积的恶臭味不尽涌来,一道道法器凝成的光束时不时地在城中亮起,又有许多低等的魔物在海水中翻腾涌上,向着失昼城蔓延过去。
  “六首蜃妖又要来了,诛妖法阵快启!”
  失昼城的某个城门忽然打开,许多人从城中冲出,齐齐对着海水结出诡秘阵型。
  他们动作极其熟练,站位一成,便有光华涌出,在半空之中凝成剑的形状,对准了某处水柱上涌的海水。
  “你们三当家已经穷途末路了?竟然让你们这些法力低微的小辈来拦我?”
  海水中响起了威严而嘲弄的咆哮。
  那道龙卷般腾起的浪潮忽然炸开,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海面上,六首蜃妖六个头颅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每个头颅皆是尖嘴扇鳍,它嘶吼咆哮着,一口三角形的尖锐牙齿泛着森白寒芒。
  诛妖法阵凝成的白色大剑化作一道长芒朝着蜃妖砸去。
  清脆碎裂的巨响声里,蜃妖惨叫一声,巨大的身影向着海面跌去,翻腾起小山般的浪花。而大剑与此同时破碎,化作无数小小的飞剑朝着海水中钉去。
  未等他们松口气,海水便再次沸腾般翻滚起来。
  那六首蜃妖重新浮出水面,长长的脖颈拱成弧形,猩红的狭长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年轻人,而那些人再次立阵结剑,只是这一次的剑光要弱上许多。
  蜃妖猖狂大笑道:“就凭你们还想杀我?都去死吧。你们那小娘皮子对上我们妖王,恐怕已经自身难保,更别说来救你们了,失昼城沦陷已是大势所趋。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渊然剑恰从它周身划过,在它巨大的身影下渺小得像是无意途径的海鸟。
  “这是万年前的古蜃族?”陆嘉静想起书中的记载,“传说它们也是龙裔,天生便有神通,擅长吞云吐雾,而且力大无穷。”
  “谁在说话?”
  那六首蜃妖缩回了脑袋,望向了那柄忽然悬停在身前的古剑,它聚起细细的眼睛,打量着那柄忽然出现的剑,神色冷漠。
  “你们是谁?失昼城怎么可能有外人进入?”蜃妖冷冷发问。
  林玄言看着那巨大的头颅,许多万年前的记忆涌了上来,那段关于蜃妖和雪国的,南荒上的记忆。
  蜃妖见他们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威严吓住了,他细细打量下,眼睛越来越亮,它发现那剑上的两位女子竟都是绝代佳人,样貌竟都不输失昼城的那位当家,没想到自己复苏之日竟还能碰上这等妙事?
  它感受着这三人的境界,发现那两女子境界竟与自己相仿,而那男子好像要弱上许多。不过多出两个化境又能如何?等到南荒大陆彻底复苏之际,通圣境的大妖便可有十余个,化境的大妖更应是多如牛毛。
  它盯着林玄言,冷笑道:“小子,乖乖交出你身边两个女子,我还可以给你差事做做,将来失昼城破,你也不至于身死道消。”
  林玄言笑道:“失昼城的当家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来自然是来杀你们的。”
  六首蜃妖放肆大笑道:“你们三个年纪轻轻,口气倒是很大,今日本王便将你废了,然后当着你的面好好玩弄你这两个漂亮的小姘头。”
  林玄言冷冷道:“死了上万年,好不容易活过来,却怎么还是这般愚蠢?”
  六首蜃妖竖瞳凝成了线,显然是已被激怒。
  林玄言忽然微笑道:“不知道万年过去了,你那蛇腹上的剑伤可曾痊愈了?”
  六首蜃妖心中骤然冰冷,那六个脑袋同时后退了一些,它们环视着林玄言,似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它只将半个身子漏出海面,便是因为那海面下的另外半个身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那道剑伤曾让曾经的它瞬间毙命,后来他的尸体得到被龙血惠及,它才得以重新苏醒。
  而那道剑光纵横南荒而下的场景,他毕身难忘。
  那是一道几乎悬挂了整个大陆的光。
  当时死去的大妖太多太多,它也只是其中不太起眼的一个。
  它盯着林玄言,寒声道:“你究竟是谁?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林玄言懒得回答,只是伸出了右手,作手刀状,“既然你死过一次,那也不介意再杀你一次。”
  六首蜃妖再也不顾什么威仪,忽然涌现的警惕感催生出巨大的恐怖,这让它忍不住向着海水中疯狂钻下去,然而那道剑光已经来临。
  时隔万年,它再一次看到了这道剑,与当年如出一辙。
  海水纷纷墙立而起。
  滔天巨浪间,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透过海水震荡而出,大团大团的鲜血涌出海面,旧剑伤上再添新剑,这一剑直接让它的身体断成两截,向着海底沉去,无数尖牙利嘴的妖鱼蜂拥而来,撕咬着这美味至极的尸体,很快将它啃成了骨架。
  渊然剑在空中兜了个转,带起一道金黄色的弧线,朝着失昼城掠去。
  那些失昼城年轻的修行者各个心神摇曳,如见剑仙,忍不住单膝跪地相迎。
  那些年轻的修行者黑衣银发,望着前来的几位剑仙,倦容上皆是恭敬之意。
  落地之后,林玄言跃下渊然,望着那个为首的修行者,直截了当问道:“失昼城如今局势如何?你们三位当家如今又在哪里?”
  ……
  ……
  试道大会的白玉台上,自左而右,一道剑气犁成的沟壑横亘在两人之间。
  随着夏风拂动,天上裂成一线的云层渐渐弥合收拢。
  李墨依旧盘膝而坐,身子微微离地浮空,那青衣布衫添了许多的裂纹,他长发散乱,眼睑低垂着看着下前方,犹似还在认真行棋。
  俞小塘已出第一剑。
  她神色尤为认真。
  那道剑意犁成的沟壑停在了李墨的身前,然后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向着两边蔓延而去。
  她不知道李墨到底在做什么,虽然他的防守看上去确实固若金汤,甚至有君子气。但是就算你挡住了三剑又能如何,你难道以为我俞小塘行走江湖真的只靠三剑,用完了只能挨打?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墨,不明白他如今修行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只好再举起剑。
  剑意瞬息起,气机抖转间剑气喷薄如尘埃四散。
  裴语涵屏气凝神地看着那一边,白玉台上已然出现了三个俞小塘的幻影。
  但那幻影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单薄无比,因为那本就不是为了迷惑敌人,只是她身法太快太快。
  这虽还比不得当年林玄言与季婵溪那一战,两人在雨中快如激射的细线那一般,但也已足够。
  在场的许多修行者,修为低的生出高山仰止之感,修为高的便是后生可畏的喟叹,而同辈参加试道大会的佼佼者们,更是觉得似乎自己的努力都没有了意义。
  白玉台上生出了一道耀若白月的弧光,那弧光之中犹带着些许猩红之色。那是剑斩落的光。
  在那瞬间爆发的光明里,俞小塘身形不断隐现,那是一剑,亦是三千剑。
  无数剑芒如银针洒落。
  试道大会上像是下了一场茫茫的雨。
  浩大的雨声弥漫成雾,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在视野无法触及的地方,隐隐约约还有微弱的落子声传来,短促却坚决。
  裴语涵自然可以看清里面的场景。
  俞小塘三千道剑影落下,看似凌乱无章,却各自不偏不倚地打落在了李墨的周身,李墨周身那道无形的屏障凝聚了又破碎,在剑气的攻势下已然苦不堪言,青衫之上密密麻麻地切割开裂口,其中隐约有鲜血渗出。
  剑还在更快,更密,而李墨俨然已是困兽。
  裴语涵当然不相信小塘能如此轻易获胜。
  是时,她眯起了眼望向天空。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大网落了下来,在人们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整齐地铺在了地面上。
  一心一意出剑的俞小塘忽然神色微凛。
  因为那些剑气在一瞬间丢失了目标。
  李墨消失在了原地。
  人自然不可能凭空消失,要么移动速度太快,要么是借用符咒使用了某种遁法。
  俞小塘早已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女,自然不会手忙脚乱,她第一时间收剑立阵护住周身,然后剑意四散而去,寻找四周的法术波动。
  仅仅是一个瞬间,李墨再次出现了面前。
  “身在局中,犹不自知?”李墨轻声发问,他抬起手,再作落子状。
  俞小塘下意识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多出了许多条整齐的黑线,那些黑线纵横交错,将整个白玉台割成了棋盘。
  而她双脚如陷淤泥,一时间竟然难以挣脱。
  俞小塘深吸一口气,默念道:“归元,中流,断切。”
  气息瞬息流经三脉,剑气再起。
  李墨却不管不顾她的出剑,自言自语道:“古时有位山上仙人好棋,一日游历人间,遇一棋痴,划断木桩为枰,以黑白卵石为子,成就此局名局。”
  话音一落,俞小塘发现周身多了无数黑白衣衫的人,皆是一个衣衫散乱的中年人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那些人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纷纷望向了她。
  俞小塘轻声道:“我师祖说,道心幻想不过旁枝末节,你李墨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既是威慑对手也是给自己壮胆,俞小塘虽然凝目蹙眉,看似并无慌乱,手心却已满是汗水。
  她轻喝一声,一剑守心,其余剑朝着周身激散而去。
  一声声砰然之响激荡心湖。
  “我一声好棋如痴,几欲疯癫,为何还是算天不过?”
  “下成此局,我本该不枉此生。”
  “此一番名局,定是千古流传,为何我丝毫不感快意?”
  “因为还是输了啊……”
  俞小塘仿佛能听到耳侧有一般的声响,他仿佛能看到许多年前,一个摆满了石头的木桩前,有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看着棋枰,久久不能释怀。
  这种悲伤莫名与她相通,那一刻,她行剑的动作竟也带着悲怆之意。
  剑意多了些情绪。
  只是师祖曾与她说过,这本该是至无情的一剑。
  于是那一剑斩落,终于添了些瑕疵。
  三千剑在那一刻合为一剑朝着一个虚空处斩落,李墨的身影仿佛被剑吸引过来一般也出现在了那里,他看似避无可避,神色却认真至极。
  “少了一剑。”看着那无数道虚影凝成一剑,裴语涵轻声叹息。
  三千剑少了一剑。
  就是在那极小的缝隙里,李墨的身影陡然破出。
  而在另一头观战的苏铃殊由衷赞叹道:“好一个有情胜无情。”
  他身影在破出的一瞬便陡然化分为四,立在俞小塘的前后左右,将她围在其间。
  只包围不出手,这本该是毫无意义的攻击,而因为俞小塘身在棋盘之上,便被赋予了意义。
  围棋中四子围住一子,便可将中间那子提吃掉。
  一道凛然不可侵犯的寒意从天而降。
  俞小塘如堕牢笼,唯有正面承受那迎头而来的痛击。
  护身的剑气被击得粉碎,俞小塘借那半息机会一鼓作气斩碎牢笼,身子倒滑出去。
  她已受了不轻的伤。
  那一刻俞小塘才明白,李墨将整个白玉台变成了他的棋盘世界,如今她便置身在他的世界里与他为战。
  所以她也必须遵守棋盘的规则。
  李墨再次落子,他轻声道:“这一局,是当年太年城老棋圣的最后一局……”
  “闭嘴,我不下。”俞小塘忽然将剑脱手甩出。
  那飞剑旋转着向着李墨的咽喉处割去,李墨刚刚建立起的棋道被迫消散,他身形不停后退,在接近白玉台边缘之际,他身子立马后仰,那剑擦着鼻间堪堪飞过。
  而飞剑在他身后打了个转,立刻再次飞回,李墨青衫一震,身影消失,朝着俞小塘奔去。
  而俞小塘则以更快的速度朝着他冲去。
  一道道如击沙袋一般的声音响起。这是他们自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肢体上的碰撞交锋。
  两人再一对拳,各自退开,俞小塘身子如鞭,灵巧一转,顺手将那旋转而回的剑抓在了手中,而身子依旧顺着惯性转了半圈,剑气随之斩出。
  那一剑斩在李墨青衫之上,将他仓促凝成的道法击得粉碎,李墨踉跄向后倒去,费了好多步才稳住身形。
  而那段时间里,俞小塘的第三剑已经起势。
  李墨按住胸口,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呼吸,然后轻声道:“这一局,是你不得不下的棋。”
  俞小塘不甘示弱,“你想下棋有本事找我师弟下去,为难我一个臭棋篓子算什么?”
  李墨微微一笑,“能与你师弟再下一局自然最好。”
  语音未绝,俞小塘已然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而她的身边,又有一道道棋意凭空而起,她并无他想,只是一剑斩去。
  那一剑只是至纯至朴的一剑,那一剑燃了起来。
  因为纯粹,所有光明。
  许许多多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
  “把丫头卖了吧,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长大了能给家里种田作活,把你养大了能干啥?”
  “小塘丫头,娘会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又如何?过往再惨也总归已经过去,如何能扰我剑心?
  剑意更盛。
  “你根骨不错,与我走吧,随我学剑。”
  “弟子都走光了,如今多了个你,你便是大师姐了。”
  “这些剑谱,好好背熟,明日我考你……你不认字?唉,那得先上几年学塾了。”
  “这些剑诀不是这样记的,我一句一句教你。”
  “学会了么?”
  师父,我学会了,我如今已经倒背如流了。
  剑气张扬宛若大风,李墨长发散乱,衣衫拂动,身形向后倾倒,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剑风淹没。
  “小师弟……”
  斩了。
  “仙人抚我顶……”
  斩了。
  “钟华,我们成……”
  斩了。
  “我不能喜欢……”
  斩了。
  俞小塘再也不看那些直照本心的意象,这一剑越燃越旺,肃杀无情到了极点。
  裴语涵神色平静,不知是喜是悲。
  而其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剑慑住,难以离开。
  苏铃殊修为终究要差裴语涵太多,她甚至也看不清局势了,只能感受到那些隆起又坍塌的棋意和那无情到令人心悸的剑。她静静等着结局。
  道法激荡如尘,喧嚣四溢。
  裴语涵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许久之后,尘埃落定。
  俞小塘怔怔地看着李墨,满是不解。
  站在裴语涵身边,一直觉得胜券在握没有太过担心的钟华下意识跳了起来。
  “师父……这……这怎么可能?”钟华看着场间那一幕,觉得看到了这辈子最荒诞的画面。
  李墨掌间尽是鲜血。
  但他徒手握住了俞小塘的剑。
  他平日里指间夹着的,不过是微有重量的棋子,而此刻握住的,是年轻一辈里最强的剑。
  “为什么?”俞小塘不明白,为何这至强一剑只有这些威力。
  李墨脸上血色褪尽,很是苍白,而他另一只手轻轻敲击衣侧,一道道被俞小塘斩碎的棋重新出现,那是她的过往。
  李墨看着她,认真道:“你本是多情之人,何必行无情之剑?这剑与你本心相违,自然不强。”
  过了许久,俞小塘才点了点头。
  她环视四周,看着面容模糊的父母,看着白衣胜雪的裴语涵,看着容颜清秀的小师弟,看着风雪中对她微笑的钟华。她忽然有种流泪冲动。
  但这毕竟是试道大会,她很动情,却还不想输。
  真的想哭也只能打完了会被子里蒙着哭。
  只是此局何解?
  她忽然捧起了剑。与四年前如出一辙。
  钟华瞪大了眼睛,连忙抓住了裴语涵的袖子,“是那招魔宗之剑,师父你快阻止小塘啊,那是邪剑啊。”
  裴语涵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了笑,说了声:“不会有事的。”
  钟华急的快哭了,“这怎么能没事呢?师父你不会不要小塘了吧?”
  裴语涵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那里。
  而在场间的其他人对于那一剑自然是过目难忘。很多人的记忆再次被唤醒,想起了四年前也是这个小姑娘,在那里举起了那把剑,震惊世人。
  苏铃殊没有见过那一剑,只是这剑架一起,她便心生肃穆之感,便正襟危坐盯着俞小塘,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李墨连出了数十道道法护住周身,其间意象万千,皆是千古名局里的胜负手。
  他也曾见过那一剑,只是即使以他如今的修为他依旧没有信心可以抵挡。
  但他还是必须试一试。
  俞小塘捧着剑站在那里。
  那是苍山捧日的起势。
  等了很久。
  而那轮耀目大日却始终没有出现在那里。
  俞小塘站了许久,最终怔怔自语道:“我……我不记得了。”
  剑招的演化,剑脉的流动,剑意的起承转折,她都不记得了。
  似乎是为了刻意忘记小师弟,所以她也刻意忘记了这一剑。
  她放下了剑,木立原地,失魂落魄。
  “我输了。”她转过身。
  她身后有一轮真实的太阳,绛红而昏黄。
  夕阳西沉。
  暮色何其深。
  ……
  ……
  乾明宫上,有红鹤飞过,有白衣御剑过。
  而乾明宫的地底,那座被两个通圣境老怪物设置了无数禁制的地牢,门忽然缓缓打开。
  身子被铁链牢牢锁住的赤裸女子睁开了眼,望向来人。
  来人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只袖子却空空荡荡地垂着。
  “有事?”邵神韵主动问。
  三皇子轻笑道:“闲来无事,便来瞻仰一下妖尊大人的绝代风华。”
  邵神韵问:“那两个老怪物敢让你进来,就不怕你死?”
  三皇子笑道:“就算你真能杀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邵神韵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三皇子轻笑道:“四年前的如今,试道大会的最后一日,妖尊大人连破十三门观临城中,红衣红裙,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不着寸缕困在这里,被两人不成人样的老怪物当作凌辱发泄的工具,真是命运弄人啊。”
  邵神韵平静道:“你难道真以为可以关我一辈子?”
  三皇子微笑道:“妖尊大人何等道法通天,我自然无此奢望,只是无论你今后再绝代风华,如今也是露着奶子光着屁股被关在这里,至少这几年,我可以随意处置你。”
  邵神韵看着他,神色冰冷。
  三皇子不为所动,从刑架上取下了一根印满符文的长鞭。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3:00:26

第六十八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承君城上空,一只红色的大鹤腾霄而过。
  苏铃殊盘膝坐在红鹤之上,白云过眼,衣袂飘飘。
  俯瞰下去,承君城下人流如织,如无数攒动的蝼蚁。陆雨柔与赵溪晴探出脑袋向下望去,久违的人间城市的繁华映入眼中,少女们一时有些失神。
  苏铃殊解释道:“如今正是试道大会,每四年才举办一次,很是难得。”
  赵溪晴问:“什么是试道大会?”
  陆雨柔拍了拍她的脑袋:“笨,一听就是比武的地方。”
  赵溪晴哦了一声,恍然道:“听闻我前世的师父也是从比武大会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名震天下的仙师的。”
  陆雨柔望向了苏铃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苏姐姐,去看看?”
  苏铃殊抿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红鹤的脖颈,红鹤一声长唳,羽翼搅动云浪,朝着人间飞去。
  试道大会也已是最后一日。
  相比上一次,虽不如那次那般有颇多惊喜,在道法的层次上却更加百花齐放,而许多上一届的青年才彦都未来参加,换成了一批更加年少的修行者。
  而这一次最万众瞩目的莫过于俞小塘,时隔四年,她也已不再是那个容颜清稚的少女,如今她一身黑白劲装,束着高高的马尾,容颜依旧有那几分可爱之气,身段却出落得更加高挑动人。
  四年前,一剑苍山捧日还犹然眼畔,如今她却与昔日的对手成了段佳话,而此次甚至连连击败了萧忘等数位很被看好的修行者,一路上几乎顺风顺水地来到决赛。而萧忘更加一蹶不振,先有季婵溪,后有俞小塘,他在道之一字上被两个少女彻彻底底击败,本来前途无量的少年很可能此生再难化境。
  而议论最多的,是她一路而来,所用不过只有三剑。
  那是叶临渊教她的三剑。
  而她此次决赛的对手,是纵横宗的李墨,据传言李墨疯疯傻傻了四年,而在最后一日,拜了祖师堂之后,他一路来到了棋堂,要与九位最被看好的年轻棋手同时下棋,人们都以为他疯了,自然不愿意与他纠缠多浪费时间,而他也未强人所难,自顾自在地来到墙边,看着墙上祖师们留下的,一直未被解开的残局,开始提笔画子。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以为他要毁画,大声呵斥,谁知他仅仅花了半个时辰,便将那些千古棋局破了大半,接着连战九人,将他们杀得心服口服。
  而此次试道大会,他每轮都不过是小胜对手,一如围棋中胜对手一目半目,但是若是局局如此,便可看出他的真实实力早已远超同龄人了。
  虽然此次决赛他的对手是已有消剑仙之称,三剑无敌的俞小塘,但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对他抱有期待。
  就像是上一次林玄言与季婵溪的最后一战那样。
  而高台之上,裴语涵并无佩剑,只是白衣玉立,远远地看着那一幕。
  那一袭青衫的李墨与俞小塘遥遥对峙,只等着时辰到后开始最后的决战。
  她的心绪要比其他人复杂得多。
  她自然能够明白李墨为何能一朝顿悟,这自然与四年前他与林玄言的那局棋脱不了干系,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师承便是林玄言,而教俞小塘三剑之人却也正好是叶临渊。
  这算不算是还未谋面的两个人以另一种方式展开着较量呢?
  裴语涵忽然仰头望去,九霄上鹤唳清绝,抹过一道孤红的影子。
  四年前的种种画面浮光掠影而过,她白衣素净,已无他想,只是微微抬目,斜视上方。
  而试道大会悬浮的白玉高台往上,流过的层云悉数被分成两线,一道剑意已然开始酝酿起来,剑气充盈,似只要斩下,便可割裂万物。
  李墨盘膝而坐,青衫拖沓,黑发散乱,两人还未交手,满地剑气已如无形无质的荆棘,圈地为牢将他困于其间。
  他抬起右臂,落到膝边,如伸入一只无形的棋篓里,再以食指和中指夹起一子,手背供抬起,笔直地划过眉目的前方,将那无形的棋子拍到身前同样无形的棋盘上。
  落子声清脆。
  刹那,一道道泾渭分明的线条在身前纵横交织而过,各分十九道。
  李墨捏着袍袖的衣冠,神色冷漠地看着那张棋盘,槁瘦的神色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这是他四年前落子的位置。
  他抬起头,望向了那个负剑而立,却已剑气森然如三千剑齐出的少女,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俞小塘看着他,总觉得他和四年前那个人早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师祖曾教导过她,剑直且长,世间万物,但有一刃之锋,便可破之。
  所以对于李墨那看似装神弄鬼的行为,她只是自顾自地将剑意一点点拔高再高,反而没有将他太放在心上。
  几年的刻苦与沉淀,她从一个没有什么抱负的天真少女一直成长到可以站在试道大会的最中央绝代剑子,她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为剑道添些光,但她有些口拙,又似是出于一个半吊子高手的自重,什么也没有说,最终她只是将负后的剑斜移至了胸口,眼眸微闭,立成剑桩,神识也在这一刻渔网入水般散开出去。
  “不错。”苏铃殊遥遥望着那剑拔弩张的对峙,点了点头。
  陆雨柔感受着那森然剑意自远处传来,便已有切肤之寒,她由衷道:“那小姑娘也就与我们一般大小,剑意竟已臻至这种境界,真是令人钦佩。”
  赵溪晴附和道:“若是我与她对敌,可能都撑不过两剑吧,难怪当得苏姐姐一句不错。”
  苏铃殊平静道:“我是说那个少年。”
  陆雨柔和赵溪晴面面相觑,望向那个面容清瘦,少女还未出剑他却似要被剑浪吞没的少年,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哪里厉害来。
  苏铃殊无奈道:“看来最近是我对你们太好了,以后修行的课业都给我加倍,完不成就打板子。”
  两位少女哪还有什么心思看他们比试,一人搂着苏铃殊的一臂,一口一句苏姐姐地开始求饶。
  ……
  陆嘉静从房间中推门出来的时候,青裙下一双修长玉腿向里微微屈着,看上去连走路都有些不便,季婵溪看着她这幅丢人样子,一脸鄙夷讽刺的神色。
  陆嘉静也不去理会她,只是顺手将一缕长发撩到耳后,然后开始打理自己的衣裙。
  林玄言随后跟了出来,他同样散着长发,一出来便挽住了陆嘉静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
  季婵溪冷笑道:“你们可真是恩爱。”
  陆嘉静脸红了红,看着那清秀少女,没好气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季婵溪嗯了一声,道:“陆姐姐自然比我大。”
  陆嘉静也不傻,自然能听出她的双关,若不是现在有些行动不便,她便要冲上去揪少女的耳朵了。
  季婵溪却自己走了过来,挽住了陆嘉静另一只手臂,笑道:“姐姐腿脚不便就好好歇着,不要到处乱走。”
  陆嘉静叱道:“你还敢取笑我?”
  季婵溪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有些舍不得陆姐姐啊。”
  陆嘉静神色软了几分,她也明白,等到出了北府他们三人可能就要分道扬镳去做各自的事,修各自的道了,下次相聚也不知何时了。
  林玄言却道:“我们将来要去哪里可能还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
  陆嘉静诧异道:“什么意思?”
  林玄言将他遇到秋鼎的事大致与她们说了说,然后解释道:“北府的出口位置很可能被那位大人物给修改了,我们出去后可能会发现,自己竟在失昼城。”
  陆嘉静忧心忡忡道:“在我们进北府之前,便有所耳闻失昼城似是遭逢大难,天魔吞月的传说再次降临,不知此刻她们怎么样了。”
  她与南绫音私交很好,一想到失昼城可能遭遇的事,她的心便沉了下去。
  季婵溪与二当家的关系自然也无需多言,一直以来,她都想再见南卿一面。
  林玄言觉得命运有些奇妙,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的人能交结失昼城的三位当家,而如今她们还凑巧在了一起,而很快又要一同赶赴南海的狂风暴浪里。
  只是他与南宫,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大当家,委实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只是他也想见一见,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
  林玄言望向季婵溪,笑道:“怎么有些不开心?不想多陪我和陆姐姐一些时日?”
  季婵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陪陆姐姐可以,你就算了。”
  林玄言笑了笑,没放在心上,转身对陆嘉静道:“静儿,渊然剑还在吗?若无其他事,我们今日便动身离开吧。”
  陆嘉静环顾了一下这个待了整整三年,已然上上下下都逛过了好多遍的地方,有些不舍。
  “今日就走?”
  “静儿要是想再多待两天,我自然也乐意。”
  季婵溪看着陆嘉静,一脸诚恳道:“陆姐姐,今日就走吧,他让你多留两日准没好心,以他的小人之心,可能就是想多肏你两天。”
  陆嘉静闻言脸一下红了,她瞪着季婵溪,又羞又恼,但是看着季婵溪一脸真诚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是真心好言相劝还是故意嘲笑自己,她别过头瞥了林玄言一眼,随口问:“那柄三尺剑的残骸还挂墙上呢,要不要了?”
  林玄言闻言转身回到房中,从墙壁上取下了那柄挂置了三年,已经锈到几乎忍不住是一把剑的东西。
  他用手指轻轻抹过剑身,簌簌地掉了一地的灰。
  林玄言看着那柄剑,眸子里没有太多神采。
  他单手握住剑的剑柄,举到身前,另一只手握住了剑的剑尾,稍一用力用听咔得一声,这柄千古传说的圣剑便被他折成两断了。
  林玄言脸色转而苍白,他身子前倾,一个踉跄,鲜血翻涌上了喉咙。
  陆嘉静连忙扶住了他,“没事吧?你这是做什么?”
  林玄言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容,他看着左右手分别握着的半柄断剑,随手扔在了地上,轻声道:“从今往后,世间再无三尺剑。”
  从今往后,世间只有林玄言。
  他在心中默默呢喃。
  陆嘉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她看着林玄言嘴角溢出的鲜血,眼眶微湿。
  林玄言同样看着她婆娑的眸子,微笑道:“伤心什么?吐口血就这么心疼我了?”
  陆嘉静抬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冷哼一声,道:“那明明是你答应送给我的锅,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把剑,现在这把剑你都没经过我同意就毁了,我难过一下不行?”
  林玄言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女子,忽然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我送给你的剑一直都在啊。”
  他将五指一根根地扣入她五指的指缝之间,他就这样紧扣住她的手,抬起来,放在她的面前,“这样你就握住你的剑了,世界上最好的剑。”
  陆嘉静感受着他指间的温度,星眸轻闪,俏脸微红,抿着嘴唇掩盖着笑意。
  季婵溪冷冷道:“陆姐姐少听他花言巧语胡说八道。”
  陆嘉静便正了正色,认真道:“总之以后赔我一把。”
  林玄言试探着问:“下面的剑可以吗?”
  陆嘉静愣了片刻,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生气道:“这就原形毕露了?”
  林玄言连连求饶,季婵溪冷笑不止。
  三人又说笑了几句之后,陆嘉静才从心湖中央取出那柄渊然,渊然破开识海之后瞬间变成正常古剑的大小,在空中悬浮舞动着。
  陆嘉静看着那柄北府的钥匙,轻声道:“要走了。”
  林玄言道:“还有心事?”
  陆嘉静幽幽道:“以后是不是会再见到叶临渊?”
  林玄言开玩笑道:“你现在可不许想其他男人了。”
  陆嘉静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不是叶临渊的。”
  季婵溪也扭过头来望向林玄言,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她也很感兴趣。
  林玄言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他轻声道:“在最初的日子里,我确实一直以为我就是叶临渊,那段日子我性格清冷,几乎无所欲求,只是渐渐地我发现,我对我那未婚妻夏浅斟,竟是记忆模糊,而我在与语涵交谈之中,竟也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些少年心性,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心中存疑。一直到那一天,我们一同去了北域,失散在那座迷城里。”
  林玄言停顿片刻,继续道:“当时你莫名其妙去往了修罗宫,而我则来到了城中的一座古塔里,在那座古塔中,我看到了上万年的历史和……我们的当下。
  在属于我们的那一片历史里,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名字,按着未来的成就高低一排一排地列着,我在其中也找到了我们的名字。“
  “也就是说,我们的命运,很有可能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吗?”季婵溪神色闪烁,声音有些微弱。
  “不一定,即使是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也看见过有些名字黯淡,消失。”
  “那到底是预言还是记录?”季婵溪问。
  “我不知道。”林玄言道:“我相信命运,但并不认同。事实纷繁复杂,或许大的走向早已定下,但是其间难免会有人力算不尽的变数,有些人一生随波逐流浑浑噩噩,有些人一生处心积虑,处处落子。”
  季婵溪道:“想来你是后者。”
  林玄言自嘲地摇了摇头。
  陆嘉静问:“那你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林玄言隔空握住那柄渊然,朝着北府的最底处轻轻一掷,渊然化作一道虹光砸落,整座北府发出轰鸣巨响。
  “当时在第一排,我看到了我的名字,林玄言。也看到了另一个名字,叶临渊。”林玄言的声音在北府的轰鸣中几不可闻:“当时我就忽然明白,原来我有可能不是我,我若是没有那场机缘幡然醒悟,或许一直到叶临渊真正出关,击溃我的心境,将我真正炼成一柄剑,死不瞑目的时候,才会知道。”
  林玄言忽然神色清明,他笑道:“原来如此,那座古塔是一处与世间隔离的空间,它一直在算天,所以它从未将自己算进去,而我能够机缘巧合进入那座古塔,自然是最大的变数。”
  难怪他看完那段文字之后,古塔瞬间漆黑,上面原有的几层楼也消失了。
  或许那便是古塔推翻了最初既定的历史,重新改写。
  “其一得诛,末法将尽。”
  他回忆起自己在古塔上看到的最后一句话,喃喃自语。
  其一究竟是谁?
  是我还是你呢?
  总之一切和最初不同了。
  “那我的名字呢?在哪里?”季婵溪问。
  “不告诉你。”林玄言狡黠地笑了笑。
  季婵溪冷哼一声,也懒得追问。
  “走吧。”
  北府之中光芒耀眼,已是訇然中开。
  林玄言忽然转过身。
  不远处,隐隐约约立着一个衣袍宽大眉目模模糊的雪白身影,正与他挥手告别。
  林玄言也挥了挥手。
  陆嘉静和季婵溪同时回头,身后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看到。
  林玄言温和地笑了笑,与他长长对望。
  在最后的最后,林玄言只看到那雪白的身影望了陆嘉静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烟消云散。
  海水翻滚的声音已然轰鸣耳畔,渊然腾空而起,剑身宽大了数倍,停在他们身前,如一叶方舟,要载着他们前行。
  三人登上了剑,渊然破开茫茫海水,剑气如风暴翻滚,猛冲而去,掀起一道水龙般的长长龙卷。
  海藻珊瑚被切割得四分五裂,海螺贝壳随着泥沙掀翻纷纷露出地表,在这不知是海底多少丈的地方,几乎墨色的海水里,许多带着星星点点亮光的鱼类纷纷退避,远观着那海水中的一剑朝着南方割裂而去。
  林玄言知道,这是秋鼎早已设计好的路线,渊然要将他们送去的地方,便是失昼城。
  古剑一路向南,巨大而荒芜的海底遗迹扑面而来。
  一座座高大到几乎顶天立地的石柱歪歪斜斜地伫立眼前,无尽的残骸碑骨横七竖八地列着,犹如亡灵的坟墓,那些石柱上布满了墨蓝色的苔痕,而建筑残骸的底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沙螺,又有无数大鱼穿梭游曳其间,那原本该是大殿城门的地方,还缠绕着一条体型巨大的海蟒,海蟒缓缓拖动着长达百丈的身躯,鳞片开阖发出金属般的巨响。
  那百丈长的巨蟒,伸长脖子,对着那柄横空而去的长剑吐着幽蓝的气息。
  而无数鱼鳍长如鸟类翅膀一般的海鱼成群结队地游曳而过,在海水中发出着尖锐的声波。
  陆嘉静看着那片浩浩荡荡的文明遗址,叹服道:“我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南海古城的传说,不曾想居然是真的。”
  林玄言道:“若不是渊然剑的指引,我们可能一生都无法找到这里。”
  季婵溪声音忽然抬高:“那是什么?”
  所有人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在那片深邃的海底中,忽然出现了一处巨大的天坑,光线昏暗,那天坑一眼望不到头,估计足足长达千里。
  那是海床中的巨大凹陷,看上去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
  “那是陨石砸落的痕迹?”林玄言猜测道。
  陆嘉静摇头道:“不像,我曾经见过几处陨石的天坑,不应该是这般构造。”
  林玄言道:“那这凭空消失的一处去哪了?”
  陆嘉静身子忽然一震,她望向林玄言,正色道:“浮屿?”
  渊然剑陡然上折,掠过那巨大的海底天坑,向着斜上方飞掠而去。
  隔着昏暗而一望无垠的海水仰望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像是被一块块粼粼激荡的海水切割成了不真实的幻影。
  他们隔着幽寂冰蓝的水晶望着世界的模样。
  无数巨大的影子在视野的上方漂浮着遮天蔽日般的身躯。
  那些天鲸皮肉如玄铁铸成,即使是化境的修行者也很难杀死它们,只是平日里它们深居海底,此刻不知为何纷纷来到了浅海之间。
  未来得及思量。
  无数四脚蜥蜴一般的海蛇从随着海水向上喷涌,无穷无尽的海兽大团团地涌来,如大海张开血口,要将他们吞没。
  渊然已然破空而去。
  隔着海水晃荡的视野转而清明,咸涩的海风带着无数凝若实质的魔息扑面而来。
  天穹之上看不见月亮,唯有一片深邃的昏黑色。
  海浪在脚底凝聚又破碎,巨兽的嘶吼声被海风隔着很远带了过来。
  渊然停在了一块巨大的石碑面前。
  那块石碑屹立在海水里,浪头冲击三万年亦不曾沉没。
  那是半句诗:不许人间见白头。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3:00:08

六十七章:青裙与夫君
  陆嘉静青衣束发,宽松的道裙莲花般散开在床榻上,衣衫熨帖的秀美背脊削若断崖,衣衫笔直垂落,一直到腰间半指宽的罗裙系带。
  她按住了季婵溪扯她斜襟领子的手,困惑道:“婵溪妹妹,你怎么和他一伙了?”
  季婵溪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只是和陆嘉静较着劲要扯下她的衣服。
  陆嘉静转过头瞪着林玄言道:“你一出来就想欺负我?”
  林玄言心想我刚出来欺负的可不是你,只是他讪讪笑道,“静儿,三年里天天看着你在我眼前晃呀晃呀我却吃不到,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佛了。”
  陆嘉静冷哼一声:“没个正经。”
  林玄言凑上前,亲了一下她的嘴唇,陆嘉静有些嫌弃的侧过头,他便亲了亲她的侧脸。
  陆嘉静皱着眉头,按着季婵溪的手,无奈道:“婵溪别闹了。”
  她幽幽地看了林玄言一眼,喃喃道:“你来找我为什么让季妹妹也跟过来?”
  林玄言看着她冷冽秀美的脸,笑而不语。
  陆嘉静忽然瞪大了眼,勃然大怒道:“你不会是想……无耻!这我绝对不会答应。”
  林玄言猜到了她的想法,笑了起来,看着她冷冰冰生气着的脸,忍不住捏了捏,道:“你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呀?姐妹同床?我有这么坏吗?”
  陆嘉静被说中了想法,神色更加幽怨,看着他,一副我要与你势不两立的表情。
  林玄言道:“以前我在剑茧里的时候,总听你们这边夜夜笙歌好不快活,我只能听不能看,今天我想当面看看可以吗?”
  陆嘉静想也没想道:“不行。我让你占便宜就算了,你还想占人家季姑娘的便宜?”
  季婵溪闻言嘴唇抿得更紧了,一想起刚才在隔壁房间里,被林玄言换了各种姿势打屁股,还用不知哪里学来的法术刺激自己情欲让自己说一些羞耻话语,她便气不打一出来,也恨自己不够学艺不精,最后竟然着了他的道,与他做了那般协议。
  林玄言看着陆嘉静,谈判道:“静儿,那日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被哪家姑娘抱走,留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好几个时辰,不记得了?”
  陆嘉静也觉得有些心虚,语气软了一些,道:“那又怎么样?”
  林玄言又道:“那日过年,我不过是与季姑娘玩笑了几句,你就关了我三天禁闭。”
  陆嘉静理直气壮道:“你既然与我成亲了,便不许与其他女子说那放浪的话。”
  林玄言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你夫君呀?平日里和季姑娘亲亲爱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陆嘉静想了想,有些无力反驳,只好瞪了他一眼道:“她只是个小姑娘。”
  林玄言见她也没了开始那般气势汹汹,便乘胜追击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陆嘉静自知理亏,随口敷衍道:“好,我错了,行了吧?”
  林玄言摇头道:“不行。”
  说完,他看了季婵溪一眼,道:“季姑娘,还不给陆姐姐宽衣?”
  说话间他也探过去身子去撕扯陆嘉静的衣衫,陆嘉静惊呼一声,身子后倾,酥软的丰腴娇躯被按在了床榻上,系着楚腰的罗带已经被除去,斜襟散开,露出了半只高挺傲人的酥胸。
  季婵溪凑近她的耳根轻声道:“陆姐姐得罪了。”
  “不要。”陆嘉静伸手去推季婵溪,季婵溪巧妙避开反而握住了陆嘉静的手腕,她用手背测了测陆嘉静已微有红晕的脸,捏着她的下巴用哄孩子的语气道:“陆姐姐听话。”
  陆嘉静秀眉紧蹙,被相处了三年的妹妹背叛欺负,她只觉得委屈极了,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狠狠揍一顿,奈何林玄言又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自己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陆嘉静忽然觉得腰间一松,那束缚着腰肢的系带被轻易扯去,随手扔到了地上,那衣裳便再没了什么束缚,向着两侧荡开,犹如只披着一件薄薄的比甲,而那湛青色衣裙下,丰腴娇媚的酥胸撑起了傲人而夸张的弧度,只想让人握在手中,狠狠地抓捏把玩。
  陆嘉静自知无力抵抗,识时务道:“好了好了,我认输,两位放过我吧。”
  林玄言嗯哼一声,挑眉道:“刚刚还敢凶我?”
  陆嘉静脸上犹有清冷之色,有些不情愿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出来就当着别人的面想欺负我?”
  林玄言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三年里碰都不让我碰?”
  陆嘉静道:“那还不是为了让你有好好修行早日出来的动力?”
  林玄言笑道:“那谢谢陆姐姐,我现在出来了,你欠我的是不是都该给了呀?”
  陆嘉静生气道:“那也不许现在!”
  林玄言道:“我是你夫君,我说了算。”
  “你……”陆嘉静清冷的俏脸上添了几分潮红,想骂几句林玄言却没敢,生怕他真的冲动当着季婵溪的面做出过分的事情,这样以后自己的脸可往哪里放。
  季婵溪却丝毫不顾及陆嘉静的感受,一心一意地剥她的衣服。
  陆嘉静看着这个骨秀神清的少女,不解道:“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季婵溪当然不会说出实情,只是眯着眼看着陆嘉静,道:“陆姐姐,我们都做过多少回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是……嗯……唔。”
  陆嘉静忽然娇吟一声,身子微微抽动了下,原来季婵溪已然俯身咬住了她的嘴唇,季婵溪咬住她柔软的嘴唇,认真吮吸着,陆嘉静躺在床上,衣衫半解,少女跪在她的纤腰两侧,双手也被牢牢按住,而她们同床共枕了两年有余,彼此身子哪里娇弱哪里敏感,哪里稍一挑逗便会引起强烈反应都了如指掌。
  林玄言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轩辕王朝当世的两位大美女当着自己的面同睡一张床上相互挑弄,衣衫半解酥胸半露,还时不时发出千娇百媚的婉转呻吟,这是何等香艳至极的画面啊。
  林玄言凑近看着陆嘉静的脸,轻笑道:“静儿,平日里听你们磨镜子不是挺熟练的吗?今日怎么又说不会呢?口是心非可不好啊。”
  陆嘉静也知道他今天想成心看自己出丑,便也懒得讨好他了,冷哼道:“要你管?”
  季婵溪在一旁听着,摇头道:“我们可不磨镜子。”
  说着她松开了一只原本按住了陆嘉静的手,向着她的身下探去,陆嘉静心知不妙,连忙向着中间夹紧双腿,将少女的手拒之门外。
  季婵溪也未强行索取,而是重新吻住了她的柔软樱唇,细心地轻吻着,陆嘉静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一双眸子半闭未闭,像是在巢穴里缩头缩脑的小麻雀,与此同时季婵溪的手已经轻轻撩开了陆嘉静那半遮着酥胸的青裙,时隔两年,那饱满丰隆的玉乳终于重新展现在了林玄言的视野里,那玉峰雄伟高挺,山巅上的一点嫣红却是小巧可爱,那红豆一般的美丽乳珠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揉捏刮蹭。
  季婵溪的手覆了上去,并未直接去采颉那一点嫣红,而是有些粗暴地抓捏住了那雪白丰挺的嫩乳,揉面团一般地大力抓弄起来,而乳珠便自指缝间溢出,又被并拢的两指夹紧,看着可怜极了。
  陆嘉静最傲人的胸脯被抓在手中粗暴地对待着,她的脸上却掩饰不住地快速弥漫起了潮红,她嘴上喊着不要不要,扭动着几乎全裸了的诱人胴体想要摆脱季婵溪的控制,而呼吸却也越来越急促起来,酥胸被人捏弄,而她的大拇指又对着她胸部下侧最敏感的软肉不停地按着,她有苦难言,只能由着心中一团粗野的火向上不停蹿着,从小腹一只燃到头顶心。
  “嗯……别一直碰那里呀……”
  “陆姐姐乖乖张开双腿我就不碰了。”
  “你怎么也欺负我!”
  “陆姐姐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其实骨子里最喜欢被欺负了对吧?”
  “不许瞎说!啊……不许碰那里……嗯……”
  陆嘉静纤细柔嫩的腰肢忍不住扭动了几下,她感受着季婵溪的小手在自己周身游走,又在几个自己最敏感的地方徘徊着,像是威胁,而自己用发出几个小小的音节示意自己的妥协。
  在周身游走了一圈之后,季婵溪又握住了那雪白的乳肉,感受着指间传来的血脉膨胀的弹力。
  陆嘉静渐渐地有些迷失了,她闭着眼,背脊挺直,柳腰轻轻抽动,随着季婵溪细致的抚摸和刺激,双腿情不自禁地张开了些,借着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季婵溪游鱼般灵巧的手指向着她的双腿之间滑了进去。
  “啊!”
  陆嘉静发出了一声微带柔媚的娇啼。
  她睁开眼哀怨地看了季婵溪一眼,神色很是委屈。
  而季婵溪修长的手指已然探入那芳草萋萋的秘境之中,湿滑而褶皱的嫩肉挤了过来,像是要将她的手指硬生生推出去,但这也只是徒劳,那骨感分明的修长玉指深入其间,被一片温热包裹缠绵着,季婵溪用手指勾了勾,陆嘉静喉咙口发出呜呜的声音,身子软了一些,季婵溪便趁机将第二根手指也伸了进去,陆嘉静身子又如被拧紧的弦一样一下子僵硬了。
  随着少女的手指在她下体的抠挖探索,陆嘉静容颜上的清冷渐渐瓦解,转而有些小女人一般的含羞带怯,少女柔软的黑裙刮擦过一寸寸的肌肤,微痒的感觉更一点点撩动着她的心弦,忽然间,陆嘉静嘤咛一声,悄悄睁眼,发现季婵溪竟咬住了自己那嫣红的樱桃,牙齿轻轻撕摩之下,她凹凸有致的玉体更忍不住扭动挣扎起来。
  “嗯……哼……婵溪别……啊……”
  陆嘉静推搡她的力量柔软极了,随着那两根手指在下体的勾弄抽插,那芳草掩映之间已渐渐泛滥成灾,季婵溪知道她情感已经流露无疑,便又伸入了一根手指,三指并作将陆嘉静柔嫩的花穴撑开,陆嘉静惊呼一声,伸手要去遮掩自己的下体,却被季婵溪百般阻挠。而同时,季婵溪手指抽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乎每一次抽插都能带出一缕缕飞溅的春水,那修长的玉指转眼间便湿滑一片,而陆嘉静的纤腰不堪刺激,激烈地扭动着,她遮不住自己的下体便干脆伸手去遮自己的脸,羞得无地自容。
  “陆姐姐很快活么?”季婵溪抿嘴笑了笑,虽然平日里她们时常玩这样的游戏,但是每一次体验依然觉得新颖而美好,看着曾经高高在上清冷无双的清暮宫宫主被自己一个晚辈玩弄得浑身抽搐,她也总有种奇妙的燥热感。
  陆嘉静哪里能回答她的话,只是被她插得哼哼唧唧,只能发出一声声嗓音柔媚的浅吟声。
  “陆姐姐太美了。”季婵溪轻轻抚摸着她的娇躯,由衷赞美着,“让我看看姐姐的背面美不美。”
  说着,她忽然抽出了那探索花穴的手指,一手抓住陆嘉静的左肩,一手按住她的娇臀,将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陆嘉静惊呼一声,尤为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正面朝着床榻了,而她的下半身犹自贴着床边,便呈现出了一副趴在床边,撅起娇臀等待鞭挞的春宫美景,唯一庆幸的是季婵溪虽然扒开了她的衣裳,但是却未脱去,那一身青色的裙裳,犹然披在身上,一直垂到腿弯处,遮掩着那圣洁高贵的玉体。
  而这份衣裳的遮掩没有持续太久,季婵溪很快撩起了她的裙摆,将她的裙摆推到了腰间当做罗带缠着腰肢,将那光溜溜的屁股彻底裸露了出来,那丰腴挺翘的圆润娇臀下方,春水淋漓的诱人花穴半露着嫣红的颜色,那粉嫩嫣红就这样夹在双腿之间,犹自有亮晶晶的光泽滴落。
  “陆姐姐撅起屁股做什么?是让我肏你吗?”季婵溪微笑着调戏她。
  闻言,陆嘉静羞恼极了,“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胡话?”她此刻只恨自己的修为被林玄言这个白眼狼有意无意地压制了,要不然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这个小妮子。
  啪!啪!
  季婵溪看着那丰腴柔美的翘臀曲线,忽然狠狠打了两巴掌,在那欺霜赛雪的臀肉上盖下了两个印章。
  陆嘉静猝不及防地被打屁股,忍不住娇呼出声,“你敢打我?”
  平日子季婵溪很是尊敬她,一般只有她把季婵溪当做晚辈或者妹妹教训的份,今日少女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敢这般用力地打她了。
  季婵溪感受着那极其弹手的快感,又看着那丰腴臀肉上红得发亮的美丽掌痕,只觉得快意极了,心想你林玄言竟敢那样打我,那我就把气撒在你女人身上!心想着她又啪啪拍了两巴掌,这两巴掌倒是不重,羞辱调教的意味更加明显。
  “陆姐姐你被打屁股怎么还流水呀?”季婵溪也有些玩疯了,一改平日里寡言的性格,开始不停刺激调戏起了她。
  “不许打了……呜……”陆嘉静被一个晚辈这般羞辱,越想越委屈,骂道,“林玄言,你这个混蛋,你就喜欢看别人欺负我吗?这样看很爽吗?混蛋!混蛋!混蛋!你要是觉得看的爽,那就继续让婵溪妹妹插我,插死我算了!”
  啪!
  娇臀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是这次的巴掌相比之前的滋味好像不太一样,那痛感伴随着羞耻的快感一下子冲撞神经,陆嘉静浑身绷紧,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双腿忽然被掰开,一个火热无比的东西忽然顶在了花穴的入口,轻轻撕摩之后找准了方位,毫不犹豫地一下子进了进去。
  “啊!“
  陆嘉静娇吟出声,修美的脖颈忽然仰起,檀口微张,半阖的星眸雾水迷离。
  随着那个火热的东西冲入其间,她本就被挑逗得将泻未泻的身子也一下子点燃了,小腹间升腾起的那一簇野火越烧越旺,而那忽如其来的充实感更似海潮席卷,久违的巨大快感瞬间吞没了理智。
  “嗯哼……嗯……慢点……嗯嗯……”
  她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着的呻吟,下意识地用手臂撑起了上半身,而那啪啪啪的抽插声一记记拍打在耳畔,乱颤的臀肉之间,一根火热的肉棒正在其间进进出出,狠狠鞭挞着她那已经湿滑泥泞的诱人花穴。
  陆嘉静神色迷离,螓首乱摇,微微侧过头,隐约看见一身黑裙的季婵溪站在自己身侧,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娇啼浪语的样子,如今在插入花穴的人到底是谁早已不言而喻了。
  陆嘉静双腿岔开,肉棒沉着大力整根没入又抽出,带着滋滋的水声,直将她插得花枝乱颤,而随着她身子的颤抖摇摆,那胸前高挺的玉嫩酥胸也随之摇晃着,那一阵阵雪白的乳摇更是看得人目眩神迷。
  林玄言凑近了陆嘉静的耳垂,轻声问:“刚刚骂谁混蛋呢?”
  陆嘉静早已被他插得娇喘连连,哪里有心思去回答这些问题,只是努力的摇着脑袋,不知是求饶还是抗议。
  而那褶皱温暖的花穴同样将他的肉棒缠裹得紧致极了,若不是林玄言定力极好,很可能在插入的一瞬间便丢了,而似乎是因为先前陆嘉静连骂了他三声混蛋的缘故,他也并未留情,一记记抽插直捣花心,直把陆嘉静插得背脊直挺,嫩乳乱摇,雪臀绯红,一声声呻吟声配着那天生清冷的嗓音更是娇媚入骨,在极度的哀羞和喷薄欲出的情欲之间,陆嘉静再也压不住心中的那些欲望的火,那一声声娇媚的呻吟声美妙得摄人心魄,而林玄言忍了三年之久,自然也是愈战愈勇,肉棒顶插的动作更加猛烈沉重。
  陆嘉静清艳无方的容颜上早已媚态显露,那淡粉色的唇齿间香舌半吐,水灵灵的眸子里也是一片凄迷,而她感受着肉棒不停刮擦过花腔间的褶皱,身子更是止不住地哆嗦颤抖,此刻她的身子曲线因为舒爽更是弯成了极其曼妙的弧度,撩人至极。
  “啊……”
  终于一记狠狠地杵进了花腔深宫之中,陆嘉静发声娇吟,腰肢不停抽动,乳浪乱颤,阴精决堤一般地狂泻而出,浇在了林玄言的肉棒之上,与此同时林玄言也舒服地叹息了一声,死死地盯着陆嘉静的娇臀,精关大开,将那灼热的液体送进了陆嘉静泥泞的花穴深入。
  陆嘉静下意识地将娇臀向后顶着,迎合着他的挺进,那喷薄而出的滚烫精液更是将她刺激得欲仙欲死,整个身子都酥软无比。
  林玄言始终死死地顶着她的娇臀,又凑近她的耳垂,哈了一口热气,再次问道:“刚刚骂谁混蛋呢?”
  陆嘉静被插得畅爽难言,此刻高潮才过,她只管大口地喘息着,一点点体会着高潮的余韵,哪里有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林玄言见她不说话,又对着那柔嫩的玉穴挺了两下,直刺得她又啊啊叫了两声。
  陆嘉静连忙道:“我没说……”
  林玄言微笑道:“骂了还不敢承认,这可不像陆姐姐的作风呀。”
  说着他又扶着陆嘉静的纤腰,作势又要抽插起来,陆嘉静知道季婵溪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只觉欲哭无泪,只好央求道:“别弄了,我不行了啊。”
  “才一次就不行了?”林玄言笑问道。
  陆嘉静自然还有再战之力,只是此刻季婵溪在一旁看着,她哪里想让她看到自己被插得彻底没了神智,什么淫词浪语都乱丢的场景。
  林玄言拍了拍她的翘臀,问道:“以后还敢骂我吗?”
  陆嘉静有气无力道:“不了。”
  林玄言有些不满,道:“要说,夫君我不敢了。”
  陆嘉静鼓着香腮,很是气恼,她哪里说得出这种话,更别提在季婵溪面前了,若是说了,她以后可再也端不起那清暮宫主的架子了。
  就在此时,林玄言缓缓将肉棒抽出那泥泞的穴口,花汁四溢,陆嘉静还未来得及体会那忽然来临的空虚感,那本来摩挲着她臀肉的手却来到了臀瓣之间,两手的拇指向着两边扒开,那粉嫩的后庭菊穴一下子落在了林玄言的眼中,林玄言用手指戳了戳菊穴上的褶皱,刺激得陆嘉静浑身一个激灵。
  陆嘉静连忙脱口而出道:“夫君……夫君……我不敢了。”
  手指停留在后庭徘徊以示威胁的林玄言微笑道:“现在知道错了?”
  陆嘉静被这般威胁,也只好不得不低头,乖乖道:“我错了,夫君饶了我吧。”
  这话听得在一旁的季婵溪掩嘴而笑,这更羞得陆嘉静恨不得提把剑把林玄言大卸八块。
  林玄言的手指离开了那私密的地方,转而将肉棒重新对准了玉穴插了进去,咕隆一下,顺着湿滑的穴口再次整个没了进去。陆嘉静以为他又要狠狠抽插来羞辱自己之际,林玄言却温柔滴抱住了自己的身子,以那肉棒与花穴的交接处作为支点,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正面朝向自己。
  而那肉棒与嫩穴仅仅是摩擦了一圈,陆嘉静敏感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了,穴道间水儿直流,林玄言忍不住道:“静儿是水做的啊?”
  陆嘉静上身几乎全裸,高挺的酥胸上红红的乳珠十分惹眼,让人只想一口含入。
  林玄言却没有去含那曾经让他爱不释手的玉峰,而是温柔滴吻住了陆嘉静的嘴唇。陆嘉静双腿没有支点,便只好不情愿地缠着他的腰。
  林玄言吻着那柔软如花瓣的嘴唇,索吻之中舌头探入,慢慢撬开她的檀口寻找她的香舌,两根舌头如同小蛇一般纠缠扭打了起来。
  而陆嘉静忽然觉得有股暖意涌上心头,在她的心湖之中,原本只是含苞待放的几朵莲花犹如沐浴了世间最美好的甘霖纷纷开放,她这才发现,林玄言将一股精纯至极的灵气顺着自己的檀口缓缓渡了过来,那股灵气纯粹得匪夷所思,才一进入躯体便护住了自己的道心,其余灵气便如春时的甘霖玉露,许多平日里难以打破的瓶颈都在此刻迎刃而解,她甚至觉得,自己离通圣都只差一线了。
  她惊讶地看着林玄言,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这道纯粹灵气是秋鼎送给他的那道圣识里附带的,或许是要给邵神韵的。但是林玄言哪里会让肥水流到外人田,既然给了他便仍由他支配了。那些精纯无比,甚至隐隐契合真正的天道的灵气,就这样被他毫无保留地送入了陆嘉静的体内。
  陆嘉静自然可以感受到体内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种畅快的感觉一如高潮来临一般充盈着她的全身,她感觉只要林玄言稍微动一下,此刻她就会泻得不成样子。
  可林玄言只是温柔地抱着她,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陆嘉静抿着嘴,忽然小声道:“谢谢。”
  林玄言笑骂道:“傻静儿,与我说什么谢谢?”
  陆嘉静向他的怀里凑了凑,环着他脖颈的双手搂得更紧了些。
  林玄言拍了拍她的娇臀,不由想起了那天他灵魂出窍,看见陆嘉静暗自垂泪的样子,又想起他出来之后,陆嘉静一副看上去情绪平平,甚至还凶巴巴骂自己的样子,心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他蹭了蹭陆嘉静的俏脸,忍不住调笑道:“以后你再敢顶嘴,我就让你脱了裙子罚跪。”
  陆嘉静看了一旁的季婵溪一眼,眼神又触电一般移了回来。她心中埋怨极了,这种话私下说就好了,你怎么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说。陆嘉静便只好默默哼了一声。
  他看着陆嘉静难得露出的可爱模样,更加怜惜,只想将她揉在怀里不能地亲吻抚摸,而他又下意识地望了季婵溪一眼,季婵溪看了一整幕的活春宫,脸色微微发红,竟也有些春情盎然,见林玄言将视线移了过去,她连忙侧开了脸,微微慌张地后退了半步。
  “一起?”林玄言挑眉笑道。
  季婵溪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转过身向门外跑去,只是脚步微微不稳,门口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出去之后她顺手将门狠狠摔上。
  陆嘉静埋怨道:“以后不许欺负婵溪妹妹了。”
  林玄言笑道:“静儿真是心善,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去照顾别人呀?”
  说着,他将抱在怀中的陆嘉静重新按在了床上,身子前倾,狠狠欺压了上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9:57

第六十六章:大小姐调教计划
  黑裙少女发如墨染,有些无辜地看着她,一双眸子黑白纯澈。昏暗的屋子里,少女如雪的肌肤似发著淡淡的光,那笼着的墨色长裙柔软地贴在娇躯上,三年前可以覆至膝盖,如今已经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看着更似青楼女子才会穿的短裙。
  林玄言心想,若是在这里呆上十年,她的裙子说不定只能堪堪盖住臀部了,走路的时候只要稍稍扭动便要隐隐露出一些屁股,那场面一定极美。
  如果季婵溪知道他在想什麽,一定会骂他白痴,自己这三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之后别说是十年,就算是一百年恐怕也高不了一点了。
  林玄言看她的眼神很是无辜,甚至有些楚楚可怜,微微一愣,随即恼道:「
  差点又被你骗了,现在学坏了,想装可怜蒙混过关?」
  季婵溪摇摇头,马尾轻甩,道:「没有。」
  林玄言按住了她的肩膀,凑近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道:「季姑娘记性这麽差?你且说说之前我困在剑茧的时候你是怎麽对我的?」
  季婵溪侧过头想了想,道:「我陪你聊天,驱散你的孤独。问你问题,增强你的虚荣心。夸你学识渊博,提高你的自信。替你照顾陆宫主,减少你不能陪伴的愧疚,还……帮你熟络筋骨,防止你脸部僵硬。」
  季婵溪缓缓地说完,林玄言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撩开少女的刘海,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病。」季婵溪淡淡道。
  林玄言道:「哎,季姑娘……」
  季婵溪疑惑道:「嗯?」
  林玄言忽然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季婵溪嗯哼一声,秀眉蹙起,抿着嘴唇看着林玄言。
  林玄言微笑着看着她,道:「你真当我傻?说了这麽多话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给静儿通风报信吗?你这些小动作真当我不知道?」
  季婵溪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显然有些赌气。
  「今天林某人就让季姑娘见识一下什麽是通圣境界。」
  林玄言轻轻吹起,打散了她手中握着的那道灵气,于此同时,他轻轻跺脚,道法如烟尘乱散,一道道无形无质的气息散铺开来,瞬间蔓延了整个房间。季婵溪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一瞬间从一个单独的小房间离开,置身在了一片刀山火海之间,脚下更是万丈深渊,寒气逼人。
  「这个房间已经被我用隔绝了,这里无论发生什麽外面都听不到的。」林玄言微微笑了笑。
  季婵溪终于有些紧张,问:「你想做什麽?」
  林玄言道:「我说了,找你算账,君子报仇三年未晚呀。」
  季婵溪道:「你不怕我像陆宫主告状吗?」
  林玄言佯怒道:「你欺负我的时候她可是在旁边看热闹,她要是敢帮你出头我就连她一起欺负了。」
  说到这里,林玄言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场景,忍不住笑了笑。看到他的笑容,少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季婵溪咬着嘴唇,讽刺道:「通圣就这点心胸?你要知道,我本来随时可以走的,我留下来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你这个白眼狼!」
  林玄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错了,我是另一种狼。」
  季婵溪愤怒道:「你竟然是这种人,枉费了陆宫主对你一片真心。」
  林玄言道:「少拿你陆姐姐做挡箭牌,你不会真想着我会与你一笔勾销吧?
  」
  季婵溪道:「有种你用化境修为与我打。」
  林玄言双手负后,长发披在肩上,同样黑白分明,如果说季婵溪是从一副细笔勾勒的水墨画中走出的少女,那此刻的他便是黑山白水之间驭剑的歌者。
  若有若无之间,季婵溪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声好字。
  她忽然仰头,一时间神迷目眩。
  目力所至的穹顶似被无限拉长,黑白交错的光在瞳孔中不停延展,这是林玄言已如今的力量创造出的小世界吗?
  神色恍惚间,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她已不在那个小屋之中,她如今端坐在溪石旁,漆黑的裙摆均匀地覆在膝盖上,赤着粉嫩的小腿,微微摇摆间,足间淌过清冽的水面,漾起短短的波纹。
  她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林玄言走进了视野里,像是无意路过,望向了她,一如当年那般道:「姑娘,这荒郊野外野兽横行,强人出没,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季婵溪冷冽地看着他,恼怒道:「林玄言,你到底要搞什麽鬼?」
  林玄言望着她,一脸茫然,片刻之后指着她膝盖上的那本古书道:「这本书……很奇怪。」
  那是他们当年的对话。
  季婵溪神色更冷,暗自道,你胆敢以心魔试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做成什麽样?
  季婵溪随手折下一支草,两指捏如握剑,对着林玄言骤然斩下。
  画面斗转,少女发现自己又变幻了位置。
  萧忘站在她身边,用手指摩挲过竹签有凹痕的位置,然后目光望向了她,满眼的怜惜之意,「季姑娘,稍后比试萧某定不会伤你,我听说你喜欢去焚灰峰看海,希望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
  季婵溪看着这一幕场景,心绪平缓了许多。
  这是试道大会那日的场景。
  她悄悄打量着周围,无数人的目光一如当日那般炽热地投向这里,她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却依然如当年那般令她心绪汹涌。
  她望都没有望萧忘,对着某处道:「林玄言,少故弄玄虚,出来,心服口服地打一架!」
  画面再变。
  她已来到了高台之上,萧忘站在对面,笑意玩味地看着她。
  季婵溪缓缓环视四周,忽然觉得有些意思。心道,难道你要等到试道大会决战那日再与我重新一战吗?
  这一次她没有打断,因为这是她一生中觉得最有意思的场景之一,她感受着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炙热目光,一如十七岁时候那样,向着萧忘缓缓走去。
  秋风乍起,拂动她漆黑的衣袖,黑色裙摆的细浪里,玲珑浮凸的娇躯如浪花冲刷着的雪白岛屿。
  她解开了自己的衣襟,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从半含半露的雪腻乳肉间取出了那张纸,她看着那张纸,有些怀念。
  萧忘熟悉的对话再次响起:「婵溪,我早知道你另有手段,难道这比八相镜更强?居然需要藏在这种地方,若能给你提升境界,能提升多少呢?三境?四境?甚至五境?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跨过了修行的门槛。
  再走一步,又进了一境。
  一步又一步,如踩踏雪莲,如履过霜雪。
  历史重来一遍,她又置身在这个场景里,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视线,清冷美丽的少女满心的骄傲。
  她长发极黑,衣裙极黑,眉目极黑,如画中走出。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掩饰,直接将气息提到了九境。她本能地回想起当初的那句话,天下天才太多太多,如过江之鲫,恒河沙数,数不胜数。你萧忘算是其中比较特殊耀眼的一个。但是在我面前,低眉顺眼就好。
  但她知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戏,她不能太过认真,否则就要让不知躲在哪里当缩头乌龟的林玄言看笑话了,所以她没有重复一遍那段话。
  她向前踏了一步,对着神色震惊的萧忘悍然出拳。
  砰然一声,如击实质。
  烟尘消散,只见萧忘已然用玄门青紫气护住了周身,双拳向前硬撼,强阻2住了她的攻势。
  季婵溪细眉轻挑,微微不解。按理说这一拳之后萧忘应该没有再战之力才对。
  她想也没想,再出一拳。
  这一次她的出拳竟直接被萧忘擒拿在了手中,她嗯哼一声,想要收回拳头却怎麽也抽不出来。
  萧忘冷冷道:「婵溪,你真妄想能胜过我?」
  他双手搭上了季婵溪的肩膀,力量一沉,季婵溪竟然无法站稳,险些单膝下跪。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萧忘这样的人羞辱,她明知这只是幻境,依旧愤怒至极,嘶喊道:「林玄言,你给我滚出来!」
  言语间,她黑裙鼓起,双臂前冲,对着萧忘的腰腹猛然再递双拳。
  萧忘身子微退,一边出掌腰侧化解她的拳力,另一边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未等季婵溪反应过来,她便觉得自己已经双脚离地,被萧忘单手拎了起来。
  季婵溪看着萧忘那张脸,怒不可赦。
  萧忘看着她,微笑道:「试道大会这种地方本就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女孩子来的,回家待字闺阁,老老实实做我未婚妻,多好?」
  季婵溪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试道大会的会场之间,一片喧腾躁动。
  满场的戏谑和讽刺如耳畔炸响的阵阵雷鸣。
  萧忘道:「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应该不知礼数,你再这般,我可要家法处置了。」
  季婵溪死死地盯着他,道:「你不是萧忘。」
  萧忘眉毛微挑,冲她笑了笑。
  季婵溪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道:「林玄言,你这个畜生!」
  当她喊出林玄言三个字的时候,眼前的萧忘果然就变成了林玄言的模样,只是自己此刻依旧被她耻辱地拎着。而周围的场景依旧是试道大会那日的景色。
  林玄言道:「季姑娘,感觉如何?」
  季婵溪只想把眼前这个少年碎尸万段了,她生气道:「说好了已化境公平一战,你怎敢如此龌龊?」
  林玄言看着这个骄傲的少女在自己手上无法挣脱的感觉,舒畅极了,他笑道:「我用的确实是化境修为,只是我没说过允许你用什麽境界啊。」
  季婵溪怒道:「无耻。」
  林玄言道:「今日可是试道大会的最后一日,所有的人都来看了啊,里面大概还有许多你的爱慕者。感觉如何?」
  季婵溪道:「这些都不过是假的,少拿这些话来羞辱我。」
  林玄言笑道:「刚刚我说什麽来着?家法处置啊。」
  季婵溪自然能猜到他要做什麽,怒道:「你敢?」
  话音未落,她身子一坠,脸一下子朝向了地面,长发散落下去。而林玄言坐在试道大会道场的边缘,一手揪着她的头发,一手从按着她的后背,从她的后背一直轻轻按揉,缓缓按到了腰间。
  林玄言问:「这幕场景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季婵溪被他按在大腿上,娇美玲珑的身体曲线和那露出的白暂小腿自然被他尽收眼底,被自己曾视为宿敌的人毫无还手之力地制在身下,还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形里,虽明知是幻境,她身子依旧微微发抖。
  林玄言轻轻按揉着她腰臀之间的位置,感受着她娇躯的微微颤抖,便轻轻勾扯了一下她束腰的系带,问道:「季大小姐也有害怕的时候?」
  季婵溪蹙眉道:「要打就打,哪来这麽多废话?」
  林玄言果然就没有废话,他手高高扬起,接着便是一阵疾风骤雨的啪啪声,清脆的拍打声随着少女被打得不停晃动的臀肉一并响起,林玄言左右开弓,如暴雨洗刷城门一般的势态在少女的翘臀上拍着巴掌。
  突如其来的拍打伴随着痛感和羞辱袭来,惹得季婵溪娇躯如花枝乱颤,哼哼的痛吟声卡在喉咙口,她微微摩挲着小腿,消释着痛感,纤细的柳眉紧紧地蹙着,樱红的嘴唇抿成了线,半张半闭的眸子里尽是羞恼,长长的睫毛随着身子被羞辱也颤抖起来。
  啪,啪,啪,啪……
  黑色的绵裙紧紧熨帖着挺翘的娇臀,棉布被打得不停褶皱着,季婵溪的身子有些微热,天光落下,照得她后颈肤光胜雪。
  林玄言一边惩罚还不忘言语羞辱:「小姑娘就要懂事听话,不然会被打屁股的。」
  「你闭嘴!」
  啪!
  又一巴掌落下,季婵溪嗯哼了一声,身子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
  她此刻境界被林玄言尽数压制,就宛如一个真正身娇体弱的绝美少女,对于他的羞辱更是没有反抗的力量。
  对于那一巴掌一巴掌的羞辱,只能由着她柔软挺翘的娇臀自己承受着,躲无可躲。
  啪!啪!啪!
  林玄言又连扇了三巴掌,季婵溪的娇臀极其弹手,隔着黑裙乱颤的臀肉更是养眼至极,一想到她三年里清冷嚣张的模样,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更是让他喜不自胜。
  他揉了揉季婵溪被训诫的嫩肉,手掌覆在她雪白的小腿上轻轻摩挲,玩味道:「对我认错求饶,兴许我会放过你。」
  季婵溪咬牙道:「休养,有本事打服我啊!」
  林玄言气笑了,道:「你还真喜欢被打啊?」
  季婵溪自知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更加羞恼,用小腿向上踢着想将那双可恶的手赶跑。
  林玄言见她已有些病急乱投医了,便按住了她的小腿,手顺着光滑的小腿向上滑动,一直滑动到裙摆柔柔的边缘,那覆到膝盖的裙摆蹭着皮肤有些微痒,他捏着黑裙一角,轻轻向上抬起了些,那些旖旎风光便被黑裙笼罩在其中。
  林玄言轻轻呵了口气,便有大风吹来,呼呼地向裙摆中灌进去,季婵溪的裙摆被吹得高高鼓起,凉凉的风在她的大腿与翘臀之间来回徘徊打转,那火热的娇臀被凉风一吹,刺激得少女浑身颤抖,两腿不自觉地夹更紧了些。
  「乖乖求饶,求我放过你。」林玄言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威逼道。
  他无比期待着这个骄傲的少女对着他说我错了,饶了我这一类的话。
  只是季婵溪依然坚定,她双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身子,胸半贴在地面上,乳肉被挤压得向着领口外溢开。
  「嗯啊……」季婵溪忽然惊呼一声,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林玄言。
  原来方才林玄言捏起她的裙摆一卷,直接卷到了腰间,那被打得火红的娇臀便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的视线里。那雪白臀肉上每一道历历分明的掌痕都似在宣布着耻辱。
  林玄言见她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更激起了征服欲,啪得一巴掌又落了下去,没有了黑裙的遮挡,翻滚的细细臀浪旖旎地呈现眼前,那些红痕在季婵溪雪白肌肤的肌肤上显得更加惹眼,让林玄言这个「凶手」都不禁生了许多怜惜之意。
  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连串珍珠乱落一般的拍打,林玄言好似在敲着一张精美的鼓,忽重忽轻的拍打惹得少女娇躯颤抖。
  「嗯……嗯哼……啊……早知道……嗯……我昨天就把你戳死算了。」季婵溪吃痛地扭着身子,愤恨道。
  林玄言欣赏着她痛苦而美妙的呻吟声,又落了一巴掌。
  「季姑娘现在才后悔,太晚了。」他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耀武扬威地将手伸到她面前,问道:「要不要我再用手帮你盖几个章?」
  听着这话季婵溪更加气恼,想到自己被他像小孩子一样按着打屁股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她眼眶中甚至氤氲上了些水汽,那凶巴巴的脸却似要哭出来一样,林玄言都看的一阵心疼。
  「你不就会仗势欺人?有本事等我到了通圣我们再打。」
  「到了通圣再被打屁股可更丢人啊。」说道这里他忽然想起了裴语涵,神色不自觉黯淡了几分。
  季婵溪忽然狠狠瞪着他,像发疯的小猫一样,「你把我裙子都扒了就只打我屁股?」
  林玄言怔住了,他看着发丝凌乱的少女,少女也盯着他,凶道:「有本事你今天把我上了,不然你就是怂包。」
  林玄言从震惊之中缓过了些,却还不知道怎麽言语。
  季婵溪冷笑道:「不敢是嘛?怕陆宫主生气?你们男人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怎麽事到临头就没胆子了?」
  林玄言不知道怎麽接话,季婵溪便继续道:「就算我现在扒光了在你面前,你也什麽都不敢做,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没一点长进。」
  林玄言错愕之际,季婵溪猛然起身,身子前倾,她一扯自己已经宽松的罗裙衣带,那黑色的裙衫如夜色中的瀑布般贴着柔滑优美的胴体滑落,雪白丰嫩的玉峰如小兔子一般弹出,那衣裳内竟是不着寸缕。
  季婵溪双腿分开着跪在他的身前,黑裙滑落堆叠在她的脚边,少女发育姣好的诱人曲线赤裸裸地呈现在视野里。
  她嘴唇褪了些血色,犹如淡色的花,她抿了抿唇,身子直接向着林玄言倾去,将不知所以的林玄言直接扑倒在地上。
  林玄言心想难道这些日子里季大小姐早已对自己暗生情愫,此刻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与自己行鱼水之欢。方才惩罚她的时候,他的情欲也被少女娇俏清冷的容颜配着那臀肉拍打和细声细气的呻吟声撩得汹涌,更何况此刻少女衣衫徐落,跪脱罗裙,这种举动冲击着视觉,即使是神仙也做不到坐怀不乱吧。
  正当林玄言胡思乱想之际,季婵溪已压了上来,林玄言不知该推拒还是该顺水推舟之时,一个拳头照着自己的脸迎面打来。
  无数秋风缭绕在少女的身侧,将她的长发高高吹起,狂乱得好似妖魔。
  「去死。」少女愤恨地挥舞拳头,一拳将他向着地底砸去。
  幻境轰然塌陷。
  试道大会的高台分崩离析,林玄言的身影向下坠去。恢复境界的季婵溪不依不饶,俯冲而下,一拳接着一拳,雨点般遭落在他的周身,林玄言痛哼一声,才知道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这狡猾的小姑娘哪是要来与自己欢爱,她不过是要趁着自己不备,一举击碎自己创造的幻境。
  砰然一声间,林玄言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季婵溪如飞鹰扑兔一般落下,一拳蕴蓄天光,拳尖上大放光明,林玄言此刻将境界压在化境,未必可以接下这势如破竹的致胜一拳。
  林玄言气恼地看着她,冷笑道:「季大小姐真是好算计,只是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
  季婵溪当然不会理会他的问话,他话音才落,那一拳便逼仄到了面门之上。
  风声席卷,赤着身子的少女从天而落,炙热的拳意灼烧得耀目。
  林玄言看着那具雪白诱人的胴体和在瞳孔中极速放大的拳意,自问自答道:「举头三尺有神灵。」
  话音一落,便闻铮然一声,有剑气自长空直坠,分化作了千丝万缕,落入雨线,猛然笼罩住季婵溪的周身。
  那一往无前的拳头停在了林玄言眉心前的一寸,拳劲犹未力竭,扑面而去。
  风声如刀,擦着他的面颊向后抛滚去。
  他鬓发乱散,衣衫开裂,脸色发白。
  可那拳终于是停住了,停住了一寸。
  刚刚好一寸,好远的一寸。
  周围的景色倒退而去。他们又回到了那小房间中。
  季婵溪虚弱地望着他,神色认真道:「你输了。」
  林玄言默默点了点头,因为最后关头,他动用了通圣境界的力量,违反了约定。只是他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挑眉道:「输了又怎麽样?输了就不能揍你了?」
  他一下子拎起了季婵溪,手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副饿狼见羊的表情。
  季婵溪见他耍赖,更加恼怒,却还是压抑了怒火,故作认真道:「我错了,饶了我吧。」
  看着季婵溪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林玄言非但没有满足,反而更生气了,「手段用尽了就知道求饶了?今天不把你小屁股打烂你休想走。」
  「啊!」
  季婵溪娇呼一声,娇躯已经被林玄言抱起,向着床边走去。
  一直等到陆嘉静醒来的时候,林玄言已经坐在她的床边等候了,而季婵溪则站在林玄言身边,微微低着头,头发有些乱,神色竟……有些乖巧。
  「陆姐姐醒了?我帮你锤锤背。」季婵溪轻笑着帮陆嘉静揉起了肩膀。
  对于季婵溪忽然的乖巧懂事,陆嘉静一时有些不适应,她自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骄傲的少女最终还是在林玄言的惩罚调教下妥协了,甚至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
  陆嘉静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脸,问:「身子可有异样和不适?」
  林玄言笑道:「没什麽区别,只是不如以前那般锋利了。」
  陆嘉静眉目舒展,微笑道:「那就好,好几次我都以为你要出事了。」
  林玄言由衷道:「谢谢静儿和季姑娘一直的照顾了。」
  季婵溪脸色阴沉了几分,咬着嘴唇不说话,一想到依旧隐隐作痛的屁股和那条约的内容便气不打一处来。
  陆嘉静只是觉得季婵溪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
  她想了会,道:「既然平安出来了,那我们修整一下便离开北府吧,如今外面应该是发生许多事情了。」
  林玄言摇头道:「静儿急什麽?」
  说着他对季婵溪使了个颜色,季婵溪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停下了揉捏她肩膀的动作,转而伸手勾住了她腰间罗裙的衣带,轻声道:「我来为陆姐姐宽衣。」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9:45

第六十五章:一场梦,一笔账
  纵横宗的祖师堂外站满了人,乱哄哄的一片。
  李墨独自一人跪在其中,披头散发,对着一个最新的灵位拜了几拜。
  祖师堂外看热闹的人群多是轻蔑的眼神,唯有守着祖师堂的几位长老神色凝重,就在方才李墨想要进入祖师堂之时,其中一位长老本想伸手阻拦,但是李墨却径直走了过去,长老微怒,想要惩戒一下这个小辈,可是手中法诀一接近李墨便换做缕缕春风。
  参拜完死去的师父,他对着几位长老规矩行礼,然后离开,径直朝着棋堂走去,那里正有一群年轻人为试道大会的参赛者名额闹得不可开交。
  进入棋堂之时,门口一位半寐的老人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看着前来的年轻人,道:“里面没位子了。”
  李墨对他鞠了个躬,道:“我可以站着。”
  老人问:“想通了?”
  李墨道:“是,师叔。”
  老人问:“那你打算如何?”
  李墨笑了笑,推开了棋堂的门,光一下子照了进去,李墨站在门口,屋子瞬间寂静,所有人都望向那仿佛镶嵌在门框中的身影,神色复杂。
  李墨轻声道:“布衣立谈入化境,师叔如何?”
  老人微笑道:“去吧。”
  ……
  北府间,林玄言身上的剑茧薄得近乎透明,他再次陷入了长眠,眉目平静得如古玉雕成。
  陆嘉静取下了一直挂在墙壁上的生锈长剑,手指轻轻抹过剑身,剑身上的锈迹簌簌剥落,上面的青铜纹路经历了时光万年的伟力早已不可辨认。
  陆嘉静觉得有些怅然,脑海中再次回想起那时光长河中的画面。
  一颗陨焰在距离琼明无尽远的地方开始飞行,跨越了无数的银河星系,将巨大的身躯燃烧成小小的陨石,才最终落在了这个原本荒芜的星球上,然后被铸成剑,生出灵,又经过了万年的时光,他们才终于有幸相遇,这是多么难得的幸运啊。
  她闭上眼,来到了心中那方原本枯萎许久的莲塘,如今那里开出了一朵青色的莲花,照亮了一方池水。
  门忽然被推开,季婵溪走了进来,对她道:“陆姐姐已经守了三天三夜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陆嘉静微微吃惊:“你不是在闭关吗?”
  季婵溪道:“我静不下心,闭关三日毫不寸进,所以我也不假装修行了。”
  陆嘉静点头道:“好,如果出事了第一时间喊我。”
  季婵溪走到她的身边,手放在她的脖颈侧,手指微微发力,为她揉捏了几下,陆嘉静嗯哼了一声,肩膀微微放松,侧靠在季婵溪的身上,两个女子经过了将近三年的同居早已彼此熟悉,对于肌肤上的相贴也已习以为常。
  陆嘉静轻轻打了个哈欠,靠着少女柔软的身子,在她的按摩揉捏下竟就这样睡着了。
  季婵溪的胸脯被陆嘉静的后背压扁,在黑裙的领口溢出许多雪腻的白色。
  三年的岁月后,少女的身材更加出挑,酥胸较之从前丰腴了许多,配着她冷冰冰的脸,勾勒的轮廓更是诱惑至极。
  她的手环在陆嘉静更加壮阔的胸脯上,心想这算不算是近朱者赤?
  她将陆嘉静横抱回房,安置在床上,然后独自一人回到林玄言的房中,在他的身边坐下,看着他的睫毛发呆。
  林玄言醒着的时候像是一柄出鞘的剑,而沉睡的时候眉清目秀得像是塑像。
  她的手覆到他的身上,摸了摸那层极薄的柔韧剑茧,一想到他即将出茧,而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前往通圣的境界,她便有些不悦,咬着嘴唇窝在墙角,恨不得拿把剑把这个少年砍了。
  一些过去的画面在此刻涌现到少女的脑海里,她忽然觉得这几年是不是欺负他欺负得有点过了,虽然他很少真正抱怨过什么,但是会不会是笑里藏刀等着出来的那天一举报复?想到这里,季婵溪忽然有些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被自己视为宿敌的人羞辱更让人觉得耻辱的事情了。
  她决定等陆嘉静醒了便向她借了渊然先行离开,等哪日突破到通圣境之时再来与他进行最后的决战。
  少女暗自考量之际,她并未察觉林玄言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他身上的剑茧又微微薄了几分。
  而在她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雪白的身影立在北府的上空,在他的对面,林玄言的身影散发着幽蓝的光。
  秋鼎平静地看着他,他嘴角没有丝毫弧度,却隐隐似在微笑。
  林玄言看着他,问:“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秋鼎的魂魄越来越稀薄,他缓缓道:“以后无论有没有缘,都不会见面了。”
  林玄言道:“别过。”
  秋鼎淡然道:“我早就该死了。”
  林玄言问:“北府到底是什么?三座神楼到底是什么?”
  秋鼎直截了当道:“上古之前,天下分为四座,这三座神楼是三个小世界,分别是当时世界的缩影,北府犹如丛林,弱肉强食,能活到最后的皆是实力至上的强者,它代表的是如今的北域,而修罗宫是当年的南荒,那是雪国是南方的霸主,与临海的蜃妖族分治南荒,只可惜如今南荒已沉入海底。龙渊楼是当年的人族,所以龙渊楼中没有任何陷阱和迷障,其中最危险的,便是古楼同行中的人心。”
  林玄言问:“还有一个世界呢?”
  秋鼎道:“那是如今的失昼城。当年南荒沉入海底,失昼城下坠,恰好落在了南荒之上,镇压着一整个南荒。”
  林玄言隐隐约约地回溯起一些当年的记忆。
  那时候雪国与蜃妖联手,在南海龙族的默许之下入侵其余三个世界,发动了一场堪称灭世的战争,那场持续百年的战争最终以南荒陆沉彻底覆灭作为结束。
  秋鼎回忆起当年的场景:“当时天穹坍塌,人间灵气流散,整座南荒沉入海底,那时通圣之上的数位大修者被镇压海底,肉身具毁而神魂不灭,立誓总有一天要将失昼城掀翻,重新将南荒拔出陆地。”
  林玄言惊道:“这便是失昼城天魔吞月的传说?”
  秋鼎点点头,宽大的袍袖被无形的风吹满。
  “当时失昼城的城主炼海水以补天,只是灵气流散太严重,当时我们便已知道,此后万代,境界只会越来越低,最少要经过三万年的时间才能回到当年万法争鸣的时代。”
  林玄言问:“通圣之上究竟是什么境界?”
  秋鼎答道:“通圣之上,便见隐界。故名见隐。只是见隐这个称呼极其笼统,其间强弱亦是天差地别。”
  林玄言问:“那如今还有可能达到么?”
  秋鼎笑道:“你当年斩杀的南荒见隐少说也有数十人,怎么如今心气这么低?”
  林玄言微愣,自嘲地笑了笑。
  秋鼎向前跨了一步,林玄言只觉得乾坤颠倒,似有无数星火如活鱼般游曳身侧,生灭着异样光华。
  这种玄妙的感觉不过一瞬,秋鼎雪白的身影在身边掠过,他回过头望向了自己,面带笑意,忽然道:“你知道吗,上古时期流传下的每一柄剑都是钥匙,也包括你在内,我也为你准备了一把锁,当时我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但是如今你恐怕会怪我。”
  林玄言问:“也是一座神宫?”
  秋鼎想了想,答道:“是。”
  林玄言不得其解,他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第四座神宫。
  秋鼎道:“失昼城的传说已经开始了,等你出了北府,便去那里吧。”
  “为什么?”
  “三万年前,我用你将那片大陆斩入海底,如今正是了断宿命的时候。”
  “会不会很危险?”
  “第一次做人就如此怕死?”秋鼎微微笑了笑,雪白的身影越渐稀薄:“放心,他们对你有天生的畏惧,此去失昼城,焚天煮海,以剑开神道便可。”
  林玄言听得出这像是最后的遗言了,便问:“还有什么嘱托么?”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与此同时,一道光线柔和的圣识落在了他的掌心。
  “这是……”林玄言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秋鼎的身影已经消散不见,唯有最后的话语还流散耳畔。
  “替我交给琉璃。”
  琉璃?那是谁?
  圣识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眉眼之前,所有的画面一瞬间汹涌进了瞳孔。
  他感觉他的身子瞬间失重向下跌去。
  下跌的过程里,他见到了很多画面。
  ……
  天下大旱数年,一个宽袍博带的年轻人跪在南海边的高台上祈雨。
  他一连跪了七日,年轻人将一身修为持续不断地散入南海,只求龙王现身。
  七日之后,年轻人几乎要死了,阴云却聚拢了上来。
  一只巨大的龙头破开南海的大潮,红色的巨龙盯着这个濒死的年轻人,金黄色的竖瞳里看不清情绪。
  年轻人醒来之后,天下已是阴雨霏霏,他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小木屋里。
  一个红衣少女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将她视为救命恩人。
  从那以后,少女便陪着他一起行走人间,那时人间多是荒莽荆棘,道阻且长,凶兽横行。
  年轻人的修为渐渐恢复,在那场雨后,他又走过了许多瓶颈,修为更高,他便开始教更多人修行,而这个红衣少女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他们同游天下,一同研究修行的法门,道法的变幻,总结修订,刻在竹简龟甲之上。
  少女起初沉默寡言又很是嗜杀,一直到她认了他当学生之后,少女才终于收敛了一些。
  在他的眼中,少女像是某个部落族长的女儿,尊崇弱肉强食的法则,杀人时冷漠得让人心悸。他开始尝试改变她,只是少女反问他,实力强大的人不正应该凌驾在弱者之上吗?但是年轻人告诉她,他认为实力强大的人应该去制定规则,创造一个有序的世界,让每一个人无论强弱都能平等地生活在那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争执,少女一怒之下出去杀了很多人,然后反问他,你比我弱小,你眼睁睁地看我杀人你能如何?
  年轻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她,说,我不能如何,我只是明白了,想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首先我要成为那个天下最强的人。
  那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了。
  少女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叫后悔。
  ……
  再次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十年后的南海之滨,他们再次重逢。
  只是年轻人身边跟了一个满头银丝的女子,那女子温柔地看着他,问: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她是谁?
  年轻人看着十年未曾谋面却依旧少女面容的她,轻声道,这是我妹妹。
  红衣少女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
  年轻人道,谢谢你十年前送了我那场大雨。
  红衣少女微讶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她是南海龙王唯一的女儿,是南海下那座琉璃仙宫的公主。这是她行走人间的秘密。
  年轻人道,我现在比你更强了,所以我来带你走。
  红衣少女问,你要报复我?
  年轻人摇头道:我只是想带你去看一个更好的世界。
  红衣少女指着他身边的女子问,那她是谁?
  年轻人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红衣少女问,她比我好?
  这句话在人的耳朵里可以听出很多的意味,但是少女并无太多杂念,她只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问了出来,那银发的女只是子微笑着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少女看着他,等待着一个答案。
  年轻人道,你欠她三分神韵。
  少女问,哪三分?
  年轻人笑而未答,只是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秋鼎,你呢?
  红衣少女想了想,道,你住在琉璃宫里,你可以叫我琉璃。
  年轻人低低呢喃了一下这个名字,道,跟我走吧。
  红衣少女一动不动,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年轻人道,我现在比你强,按照你的道理,你就必须听我的,大不了我把你绑走。
  红衣少女感受着那压迫而来的境界,震惊无语,她不知道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如今他的经历,只怕比起父王都不遑多让了。
  ……
  那之后的日子里,红衣少女便继续随着他一同行走天下。
  她亲眼看着他耐心地教导那些她一只手就能捏死的凡夫俗子如何烧制砖瓦陶器,如何构建城池抵御凶兽。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像过去那般,她与他开始争辩,谁知曾经与她循循善诱的年轻人却不和她讲道理了,在与她说不通之后便直接将她按在膝盖上狠狠打了顿屁股。
  久居琉璃宫养尊处优的少女几乎从未被异性碰过,更别说击打如此私密的部位,她说,连父王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
  秋鼎见她依旧气焰嚣张,便继续打她。一直到她终于怏怏求饶才放过她,少女说话之间已经带着些哭腔,她说,你不是说强者不应该欺凌弱者吗?怎么自己一点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秋鼎反问她,我用来惩戒你的,正是你所信奉的规则,更何况我一直视你如妹妹,教化妹妹本就是兄长应该做的事情。
  少女愤怒道,我呸,我从未认过自己是你学生,更何况妹妹?
  秋鼎微笑着举起了手掌。少女心有余悸,赶紧闭了嘴。
  从那以后,只要少女犯了错,便会被他狠狠惩罚,一直到这骄傲的少女认错求饶才放过她。
  许多时候,在秋鼎沉睡之际,少女的眼睛便凝成竖瞳狠狠地盯着他,像是想要趁他睡觉时将他千刀万剐。她却从来没有真正下手过。她发现自己甚至有些贪恋这种味道了。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又无法抗拒,她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感,而一切的源头便是那日南海边,她抬起头看了高台上的年轻人一眼。
  而某日少女被他责打之后,她小声愤恨道,你一定会遭天诛的。
  秋鼎微笑道,那承琉璃妹妹吉言了。
  话音刚落,一道通红的陨焰拖着长长的焰尾从天外贯穿下来,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的砸来。
  少女讶然道,天诛来了?
  秋鼎连忙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避开到了数千里外。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轰响,视界之中是无数飞沙残石的碎片,整个地面仿佛都被震碎嫌弃,古木山林都燎成了一片火海。
  在陨石坑的最中央,是一颗还未燃尽的黝黑陨铁。
  秋鼎感受着上面的气息,道,可以铸一把剑。
  少女讥笑道,还不如做口锅。
  ……
  从那以后,秋鼎的腰间便配着一柄三尺长剑。
  秋鼎问,这柄剑叫三尺如何?
  少女道,我不喜欢三这个字。
  秋鼎问,为什么?
  少女只是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秋鼎道,那我以后叫你小三怎么样?
  少女讥笑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你那位未婚妻有没有?
  秋鼎只是笑了笑。
  少女忽然问,你绑着我一起游历天下,她就没什么意见?
  秋鼎盯着她,道,琉璃,你变了。
  少女问,哪里变了?
  秋鼎道,平时你说话总是很直接,如今你也开始藏一些话了。
  少女愣了半响,她问,这样是不是不好?
  秋鼎摇头道,这样只是更像一个人了。
  少女也坚决摇头,我是南海龙族,一出生便与天齐寿,是世间最尊贵的种族,如何能与人相同?
  秋鼎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南海的,在那之前,我想多教你一些东西。这样你会更好地活下去。
  少女不解道,我龙族是世间最强大的种族,号令南荒震慑北陆,世间还有能够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秋鼎微笑道,我现在不就挟持了你吗?
  少女怨怒道,人间的凡夫俗子都称你为圣人,可你除了和我讲那些歪理就是打我,哪里算得上圣?
  秋鼎道,那我以后不打你了好不好?
  少女忽然愣住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是因为什么,竟是没有点头。
  那之后,他们继续一同游历,走过了人间,妖域,南荒,最后来到了那个失昼的国度,失昼城高高在南荒之上,被南荒的蛮族奉为神明。
  秋鼎在那里与他的未婚妻重逢了,红衣少女看着那个银发女子,觉得她虽然很美但是也不见得比自己漂亮,自己到底哪里差她三分神韵了?
  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太小?但是龙族的生长本就缓慢极了,这是血脉所致,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
  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了那个未婚妻的名字,南祈月。
  她不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只觉得比琉璃难听多了。
  他将一卷羊皮卷交给了少女,说以后有事便可以来中原神州找他。
  少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分别了。
  她接过羊皮卷,展开,上面只是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鼎”字。
  少女当时还不知道,许多年后,她会带着这张卷羊皮卷杀过千军万马,在末世一般的天风海雨中找到他,这段震动天下的事迹被人们称为“问鼎中原。”
  ……
  回到南海琉璃龙宫之后,少女潜心修行,修为突飞猛进,只是她总是会习惯性地来到茫茫南海之上,或者呼风唤雨,或者眺望中原方向的漫天彩霞。
  那之后,她从许多渠道都听到了他的故事,知道他在人间开拓创造更多的文字,修缮水道,建造宫楼,教化百姓,更是几乎以一己之力打退了北方世界入侵的几尊大妖,名震天下。随着他的名声一起传播的还有他的剑,也是那时候起,人间开始大规模地铸剑。
  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不能战胜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看看自己,只知道之后的百年尽是孤寂。
  百年之后,南荒发动战争,失昼城首当其冲,那座原本被南荒视为神明居所的城池被他们亲自攻破了城墙,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为神女的失昼城女子许多都被他们掳下南荒,受到难以想象的侮辱和折磨。
  少女看不惯这些,但她知道这些都是父辈默许的,为此她还与他们产生过争执,只是少女都受到了冷遇。她忽然明白,龙族已经不满足于这片南海了,他们要做这座天下真正的霸主,而南荒便是他们的剑,秋鼎腰间那柄剑真的挡得住吗?
  少女立在南海上向北望去,她临水自照,发现原来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女,她如今身材长挑,明艳得足以照慑天下。
  她看着那片中土上的绚烂残霞,忽然意识到,一场整个天下的浩劫就要这样开始了。
  她想去找他。
  ……
  这些画面不停地掠过林玄言的眼角,他向下疾坠着,落回了那具身体里。
  那道圣识依然不停地冲撞进林玄言的脑海,他看到琉璃将一柄巨剑送进了一个南荒大妖胸膛,看到她嘶吼着将一座座荒山劈成两半,天地昏暗,雨暴风狂,她终于见到了他,他问她,如今南荒环伺,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说,自然是有大事。我听说在你们凡人眼中,最大的事便是婚丧嫁娶,我在龙宫想了很久,我想你娶我。
  她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拗口,她第一次说话这么拗口,她甚至有些害怕他听不懂。于是她重复了一遍,娶我。
  秋鼎道,我已有妻室。
  琉璃将那张羊皮卷重重扔在了地上,她抽出一柄剑,指着秋鼎,道,那我想试试,你如今到底还比不比我强。
  如果她更强,她自然可以绑走他,反正在他眼中,自己本就不需要讲规矩。
  秋鼎却伸手将她揽入了怀里,轻声道,别闹了。
  琉璃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林玄言心思悚然,因为那张脸如此熟悉。
  那是三万年后,妖尊宫中,邵神韵那风华绝代的面容。
  他不明白,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琉璃居然会被他镇压三万年。
  那一刻,他睁开了眼。
  于此同时,在乾明宫的地底,那座封印的大阵下,被许多巨大符文铁链捆绑住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角竟微微有些水花。
  ……
  季婵溪起身向着门外走去,她已有些困倦,她打算小憩片刻后,与陆嘉静借了那柄渊然离开北府。
  “季姑娘留步。”
  她身子一滞,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她转过身,发现林玄言竟然坐在床边望向她,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而虚弱。
  季婵溪讶然道:“你终于炼化了剑茧?恭喜。”
  林玄言嗯了一声,问:“季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季婵溪道:“我帮你守了三天,有些困倦,想去休息片刻。”
  林玄言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季姑娘想一走了之了呢。”
  季婵溪扯了扯嘴角,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一股境界威压几乎以碾压的态势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一瞬间,她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林玄言轻轻勾指,门便悄然关上。
  他站在季婵溪的身边,看着这位如今妖精一般的美丽的少女,打量了一番她如今的身段,曲线诱人。
  “你还有什么事?”季婵溪冷冷问道。
  林玄言笑道:“季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呀?有些事情我可是忍了三年啊,今天我们好好算算账好不好?”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9:33

第六十四章:万年相逢,半载夏秋
  夏去秋至,裴语涵大袖袍裳缓步林间,似山石间终年不化的雪。
  近日里,赵念下了山去往老井城,说要见一位故人。
  而钟华同样去了一趟摧云城,但是回来时怒气冲冲,显然又和家里起了争执。
  因为明年便是又一年试道大会,所以俞小塘修炼得极为刻苦,她已然破开七境来到了第八境,与当年萧忘相仿,但是俞小塘破镜速度极快,相信不出一年便能来到第九境,到时候便是真正的化境之下无敌了。
  萧忘因为当年输给季婵溪,心境受损,境界举步维艰,已然在八境停留了三年,而如今季婵溪喝林玄言皆不知所踪,年轻一辈中,俞小塘俨然成为了最强之人。
  裴语涵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她所承的之剑是林玄言的剑意和叶临渊的剑术,明年试道大会夺魁几乎是囊中之物了。
  但是晚辈们的事情她也越来越淡然了。
  这一年间师父与夏浅斟封剑浮屿一步未出,应该是要解决什么道心上的问题,所以也没有时间来看看她。
  她也不觉得寂寞,终日闲野看鹤,临溪洗剑,帮剑阁中的名剑们修订它们过往的故事,亦或者乔装打扮行走人间,为平明百姓做一些惩奸除恶的小事,某一次她还救出了两个被山贼掳走的女侠,问过之后才知道是贵家少女一时兴起溜出门想做一些行侠仗义的大事,但是因为实力不济第一次便被山贼劫走,羞辱折磨了好几日,那两个贵家少女对裴语涵感激涕零,纷纷想要拜她为师,却都被她温言拒绝。
  时间过得无声无息,立剑成桩冥思是一日,御剑信步山河是一日,闲暇乱翻书页是一日,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又是一日,日复一日,她眼睁睁地看著黄叶雕零殆尽,看著群山之间覆上新雪。
  只是今年的年并不好过。
  皇帝轩辕奕死在了皇宫里,据说是身患不治重症。
  天下缟素悲恸,祭奠先皇的故去,而当天夜里,皇宫火光一片。
  裴语涵便在远处旁观,看著她有些疑惑,因为发起政变的不是野心路人皆知的三皇子,而是尚且年幼的四皇子。
  刀戈马蹄声持续了一夜。
  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轩辕奕知道皇位给他他也接不住,直接将兵权交给了他,还告诉他哪几位将军可以信任,哪几位在自己死后必须杀掉。
  只是在三皇子只剩残兵败将,轩辕安几乎势在必得之际,那两位久居皇宫的老妖怪忽然出现了。
  之后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三皇子继承了皇位。
  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不过是那两个老妖怪的傀儡,轩辕王族已经名存实亡。
  三皇子在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封禅大诰,而是剑书轩辕夕儿,希望这位皇姐可以回到赋雪宫。
  轩辕夕儿置之不理。
  裴语涵看著皇城里这些天翻地覆的变化,却只是觉得人间有的,不过一些小意思罢了。
  这些勾心斗角千百年来也不过这么几番,并无太多新意。
  她看著手中的剑,也觉得没有太多新意。
  这个世道,是不是应该变一变了呢?她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
  又一年新年。
  林玄言身上的剑茧越来越薄,那些密集缠绕著的柔韧剑丝已经隐约有了松动的迹象。
  季婵溪起初还会来问问林玄言修行上的疑问,后来她发现解决问题还是得靠自己,而林玄言更像是一个添乱的神棍,她便很少再来向他询问。
  林玄言对此也有些后悔,因为他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对於一个少年来说如何耐得住长久的寂寞。
  而新年这一天,他们难得地聚在了一起,在不见天日的北府里轻轻哼著歌,那些壁画女子被尽数放出,铿锵舞剑,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又守过了一岁。
  新年之后,林玄言的炼茧进入了最紧要的关头,每日时冷时热,承受著极大的痛苦。
  陆嘉静便干脆放弃了修行,每日只是陪著林玄言,护著他安心炼茧。
  「静儿,要是我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三脚六臂怎么办?」
  「别胡思乱想。」
  「静儿,要是我炼化完这层茧发现还有一层怎么办?」
  「别乱想。」
  「静儿,要是我……」
  「那我就休了你。」
  「……」
  陆嘉静用手背拭了拭他滚烫的脸,将他抱进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青莲飞出,洒下点点冰辉,帮他控制体内的气息。
  林玄言的玩笑话也只是想要掩盖肉身的痛苦,而这种折磨可能还要持续半年或者更久。
  而最近,季婵溪同样观壁画悟道,偶然得到了一片残留在北府中的圣识碎片,修行进入了崭新的阶段,如果运气足够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迈入通圣境界。
  那样的话,她便有可能是几千年来最年轻的通圣境。
  所以陆嘉静要同时照顾两个人,既要帮林玄言调息紊乱的真气,还要为季婵溪护法,防止她走火入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月,陆嘉静憔悴了好几分,却也从未抱怨。
  林玄言看在眼里,心中更是愧疚,他时常劝陆嘉静多多休息,她却置若罔闻。
  三个月后,季婵溪大致完成了第一个阶段,将那道机缘所得的圣识炼化成了几物,一举来到了大化境的门槛,而对於通圣依旧存在著一段距离。
  季婵溪出关后,陆嘉静终於得以好好地休息了几天。
  那几天,便是季婵溪陪著林玄言。
  季婵溪心思自然不如陆嘉静那般细腻,对於林玄言也算是照顾不周,偶尔会弄巧成拙,本著好意却将林玄言弄得更苦不堪言。
  林玄言嘴上说著没关系,内心却希望这个少女赶紧再去闭关吧,把他温柔体贴的陆姐姐换过来。
  当然这种念头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之后的日子里,林玄言的身子越来越差,几乎每日都是处在昏迷之中。
  他身子变得无比冰冷,冷得就像是一把剑。
  季婵溪好几次都觉得他似乎要肉身崩碎,重新化作灵体飞回剑中。
  而林玄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他同样身在北府里,只是他身上已经没有了缚住他的剑茧,他发现自己的四肢可以动弹了。
  他下了床,喊陆嘉静和季婵溪的名字,却得不到应答。
  他忽然发现自己如今身在来到北府时最初的位置,身旁有一抹雪白而模糊的光。
  那是一个如雪堆成的身影。
  林玄言扭过头,望向那个身影,他本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会无比震惊,怀念,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平静极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明明知道他是谁,却已经回忆不起那张脸了。
  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和三万年前的那个剑灵,是不是同一个。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那人温言问道。
  他的声音像是粗糙的雪面,虽然无瑕醇厚,却会让人觉得雪面之下似乎埋葬著锐利的刀子。
  「我的记忆早已被人篡改过了,虽然如今苏醒了许多,但是太久远的事情还是不记得了。更何况……」林玄言摇头道:「你又没有将名字刻在剑上,我如何还能记得?」
  或许即使刻在了剑上,等到他剑灵复苏的一天,也会以为那是自己的名字。
  三万年太久,时间的伟力下,留下来的不过是代代相传的故事。
  那人轻轻跺脚。
  在林玄言的视线里,整座北府一瞬间像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其间隐藏的一切都展露在了视野里,纤毫毕现。
  他能看到那些长明灯下镇压的亡魂,他们无知无觉地看著自己被燃烧的魂魄,早已没有了任何波动。而那些更深处的亡灵依旧蠢蠢欲动,仿佛还幻想著自己能逃出封印。
  而那些壁画女子之后,灵魂线条被静心雕琢过,灵智已失,道法犹存,堪称鬼斧神工。
  而每一道楼梯的入口竟然还守著一个无形的鬼将,那鬼将在如今的视野里一身幽蓝铠甲,闭著眼,纹丝不动,却似乎随时可能醒来。
  忽然间,林玄言的目光滞住了。
  他看到一个角落里,一个女子正抱著自己的躯体,轻轻抚摸著额头,似乎在隐隐啜泣。
  「静儿?」
  那一刻,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的脚底有一根无形的线条,宛如脐带一般连著自己和那具肉身。
  「这是怎么回事?」林玄言问。
  那人却只是微笑:「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林玄言有些不耐烦,他甚至想挥剑将身边这个白影一剑斩碎。
  那人微微一笑,轻轻向前踏出一步,轻声问道:「苍天红日,墨海悬月,世间大观,可曾见了?七窍幽府,玲珑情愫,姻缘小事,可曾遇到?荒山生刀,海潮捧剑,刀林剑海,可曾走过?心中一线,分辨是非,割判善恶,可曾分晓?为人在世,荒诞离奇,却可有一心向善,为天下人尽些许绵薄之力?」
  林玄言情绪渐渐平和。
  他看著雪白的背影,闭上了眼,平静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秋鼎。」
  天地震颤。
  他喊出那个名字之际,整座北府都像是要自中心撕裂。
  那雪白身影回过神,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另一只手伸出一指,直指苍穹,微笑道:「它不想听到我的名字。」
  林玄言问:「你……还活著?」
  他摇了摇头:「人死如灯灭,我已是缕缕余烬,封存在北府中,不成气候。」
  林玄言恍然道:「原来邵神韵让我来北府见的人是你。」
  「邵神韵?」秋鼎微微咀嚼著这名字间的寓意,轻轻微笑又缓缓叹息。
  「原来她还在对那句话耿耿於怀。」他话语微有倦意。
  林玄言道:「我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你是怎么死的了。」
  秋鼎道:「我对天下苍生仁厚,却偏偏负尽了亲眷师友,生死飘零,这本该就是属於我的结局。」
  林玄言不解道:「传说中,圣人与天同寿。」
  秋鼎微笑道:「那年的那片天,早就死了。」
  林玄言似乎回忆了什么,微有灵犀道:「谁斩碎的?」
  秋鼎温和地笑了笑,他两鬓微有白霜,容颜却依旧年轻,他看著林玄言,只是微笑不语。
  林玄言明白了他的意思。
  最后他也怅然道:「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死。」
  那身影平静道:「天下生灵亿万,却独我一人成圣,这本就不对,所以我死则死矣。一身通天道法,最后也不过够我阴魂不散,将三魂封於三座神府数万载罢了。」
  林玄言问:「那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那身影看著他,他广袖大袍如白雪翻舞,声音便自那茫茫间飘来。
  「是你来见了我,这是你的机缘,如果没有我,你今日便会身死道消於此。」
  林玄言问:「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他楞了楞,忽然笑道:「如此不客气?」
  林玄言指著下方,认真道:「她在哭,所以我想赶紧醒来。」
  那名为秋鼎的身影,三万年来唯一道法通天的圣人,似是思及了什么,第一次面容有些伤感。
  他顿了顿,怅然道:「对於这世间,我确实还有一份礼物。」
  他握拳於身前,转动手腕,缓缓摊开了手。
  林玄言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的手心。
  手心摊开,空空如也。
  「离开剑茧那日,我们还会再见。」
  隐隐约约见,他似乎听到这样一句话。
  一道圣光温柔落下。
  林玄言睁开了眼。
  青色的发丝落在自己的脸上,脖间,微痒,女子梨花带雨。
  林玄言轻轻仰了些头,吻了吻她的侧脸。
  女子楞了楞,抬起头,捧住他的脸看了会,确认他确实醒过来之后,哭得更厉害了。
  然后她将他的脑袋埋在了自己柔软的胸里。
  「静儿,闷。」
  ……
  新年又过了。
  赵溪晴坐在一块草蒲上,向南方眺望著,怀念著都城绚烂的烟火。
  一转眼,她们来到北域也已有一年了。
  这一年间,两位少女成长了许多,她们身材愈发高挑,容颜愈发明丽,而苏铃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两位少女私下里也讨论过,她们这个娇小漂亮的老师以后是怎么成长成那高挑动人的大美人的。
  苏铃殊从界望山回来的时候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於是她们又漫无目的地游转了半年。
  两位少女已经不再那么厌恶这块地方,她们甚至开始绘制地图,对照三千年前的各个位置,寻找自己曾经仙门的位置。
  大年初十之后,苏铃殊又将她们拉到了身边,嘱咐道:「若是半年之后,依旧没有结果,我们便回去吧。」
  陆雨柔看著她有些疲惫的目光,安慰道:「老师,你为族人做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既然人事已尽,剩下的也不必太内疚了。」
  苏铃殊嗯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道:「离开北域之前我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陆雨柔见她面有忧色,问道:「很危险吗?」
  苏铃殊道:「谈不上危险,就是有些奇怪。」
  陆雨柔又问:「弟子可以陪著老师一同去吗?」
  苏铃殊道:「老规矩,好好看家。」
  陆雨柔看著那个她们临时搭成的破屋子,有些气馁。
  半个月后,苏铃殊再次来到了那座修罗宫中。
  修罗宫中依旧是那年她和林玄言一同走过时的样子。
  她扑通一下跳入那平静如死的湖泊中。
  当年,她曾在这个湖泊中见到了一道雪白的残魂。但她未与任何人提及过。
  如今她又见到了他。
  他站在湖底微笑著看著自己,两鬓霜白。
  ……
  北府里的日子又平静了下来。
  林玄言状态恢复之后,陆嘉静便始终不愿意承认那天自己抱著他哭的事情,林玄言却也不给她面子,经常一个劲提她那天哭得多惨,气得陆嘉静狠狠教训了他几顿。
  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便是季婵溪忽然病倒了。
  修行者本不该生病,但是这一次她病得不轻,陆嘉静自然看得出是她修行出了问题,体内厉鬼阴魂反扑,冲溃了她的几处大穴。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季婵溪太过急於求成的缘故。
  林玄言自然知道她著急的原因。
  眼看著自己的剑茧越来越薄,她自然也越来越努力了。
  只是自古修行求的皆是心静,她越是心急反而越适得其反。
  而最苦的莫过於陆嘉静了,她不仅要照看林玄言,还要照顾生病的季婵溪。
  季婵溪平日里再强势,此刻重病之中也只是表面刚强实则娇柔无助的少女,被陆嘉静搂在怀里的时候像只小猫一样,再没有了什么挣扎。
  这一病便是一个月。
  林玄言对於因为季婵溪生病的原因而分走了陆姐姐许多精力的事情有些耿耿於怀,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微讽几句她。
  但是这位黑衣少女依旧骄傲,她拖著病躯依旧会狠揍林玄言一顿,揍得他悻悻闭嘴。
  一个月后,少女终於脱离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又变得骨秀神清,冰冷锐利。
  而林玄言依旧困在剑茧里,只是剑茧已经很薄了,隐约可以看见其下被困的四肢轮廓,粗粗算来,他们来到北府之间已经两年有余了。
  「试道大会又快开始了吧?」林玄言忽然想到。
  陆嘉静道:「是啊,又是一个四年了。」
  季婵溪想到了四年前的场景,微微迷茫,如今她相比四年前那清稚的自己,身材长挑了许多,某些地方也丰腴了不少,再加上少女习惯挺胸直背,那黑裙勾勒的身段曲线便衬得更加柔美玲珑。
  四年前,她已来到了九境,凭借著南卿姐姐的法相甚至可以施展出伪化境的修为,本该技压全局的她却遇到了同样扮猪吃老虎的林玄言,於是他们战出了百年试道大会以来最精彩的一战。
  往事如风,想来都是伤怀。
  陆嘉静有些遗憾道:「可惜无法亲眼目睹今年的试道大会了。」
  季婵溪道:「就萧忘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
  林玄言反驳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我那大师姐俞小塘可不比你当年差。」
  季婵溪想起了那年那捧剑碎云的少女,点了点头:「那想来不出意外,今年的魁首便要是她的。」
  陆嘉静道:「小塘妹妹承的剑意极高,想要今年要真正一鸣惊人了。」
  林玄言却偏偏要唱反调:「那可不一定。」
  陆嘉静笑问道:「那你觉得还有谁能威胁到你那位小师姐?」
  林玄言理所当然道:「我哪知道。」
  ……
  三个月后,林玄言身上的剑茧已经薄如蝉翼,仿佛随时可以从中挣脱出来。
  而他也再次进入了长久的冥想之中。
  与此同时,轩辕王朝乾明殿中,如今已是独臂的三皇子披著龙袍俯瞰皇城,神色之中却没有什么睥睨的傲气,只有微微的倦意。
  如今试道大会上又有了风起云涌之势,而试道大会也会在三日之后如期举行。
  那一年他何等意气风发,皇宫最高贵的女人也只能屈服胯下,任他施为,而如今他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随时可能被拋弃。
  他甚至恨不得那年荒原上,他直接被林玄言一剑斩死算了。
  他看著这偌大皇城,感受著一点点流逝的皇家气运,无奈道:「那就这样吧……」
  如今各大宗门道法再次有了兴盛之意,没有了浮屿的打压之后,道法又有了百家争鸣的繁荣气象,其间许多年轻的修行者没有了束缚之后更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尖而出,轩辕王朝的仙家宗门隐隐都有了中兴之意。
  而其中风头最盛的自然是被压抑了几百年终於得以复兴的剑宗。
  许多年轻人都开始猜测那剑宗大师姐俞小塘如今的境界,而他们聊的更多的,却是钟华和俞小塘之间的八卦故事。
  而那位如今闻名大陆的少女,此刻正坐在闺阁里,摊开了一封信,默默了读了一遍,然后合上藏好。
  这是两年多前的下雪天,她在门槛边的雪里拾得的信。
  那是她三师弟留给她的信。
  那封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几句平淡的叮嘱和关照。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钟华,只是悄悄将信收好,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拿出来看看。
  又看过了一遍之后,她便望著窗外发呆,窗外清风无意,吹走了几年岁月。
  她轻声道:「无人抚我顶,谁来授长生?」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内疚,她告诉自己,如今自己已是别人的妻子了,心中不该总想其他人了。
  嗯,小塘不想了。
  ……
  而曾经同为六大宗门之一的纵横宗,自从宗主在那次人妖大战之中身受重伤后又忽然暴毙之后,整个宗门便发生了内部风裂,几大势力争权夺利,又有许多其他心怀不轨的宗门介入其间,将纵横宗弄得像是一只满是裂纹的瓷器,看似庞大,实则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而过了快两年多了,纵横宗依旧没有选出新的宗主,只是挑选了一个代宗主,而那代宗主也不够德高望重,自然也不能服众。
  於是他们闹得更加厉害。
  甚至离试道大会只有三日了,他们依旧没有挑选出去参加的合适人选。
  更大流派之间谁也不曾服谁。
  而纵横宗主行的本就是棋道,於是这些日子里,这些年轻的棋道天才之间更是行了数百盘棋。
  只是他们之间虽皆有天才,却也只是互有胜负,没有那种真正一枝独秀的人出现。於是甚至有人提出了抓阄决定参赛修者的下策。
  而曾经代表纵横宗出战的天才少年李墨,早已无人问津。
  他在那次落败之后,便如神明附体,在宗门之内连赢了二十余场,当所有人觉得他要从此成为真正的天才之后,他便走火入魔一般开始不停地输不停地输,到后来在年轻一辈之中已然难求一胜。
  从此以后,他彻底沦为了纵横宗的笑话,而如今更是几乎无人问津,唯有曾经老宗主一脉的亲信还会照看一下他的日常起居。
  正当整个纵横宗为参选之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在某个幽阁的角落里,一个长发凌乱胡子邋遢的少年枯坐棋盘前,在一句残局上落下了最后一子。
  一个灰衣的小厮推门进来,端来了一盒饭菜。
  这个小厮叫阿临,曾经李墨对他多般照顾,而他也很是记恩,许多人觉得李墨已经疯了,不愿意搭理他了,他便将每日给李墨送饭的活揽了下来。
  今天阿临来到了这座幽阁之中时,隐约觉得和过去有什么。
  他仔细瞧了瞧李墨,他依旧是平日里的样子,傻子一样看著棋盘,看了许久才会落下一子,落完之后继续发呆。
  他怕打扰到李墨,便一如往常地将饭盒轻轻放下,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心中忽然有些悲伤,心想从前李墨少爷便是结巴,如今有两年不曾开口了,以后会不会连话都不会说了呀。
  思及这里,他更加伤感了,正要掩门之际,他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方才,就在他要离开之际,他听到了有人喊他,沙哑地喊了一声:「阿临。」
  他震惊地回头,发现李墨正看著自己。
  「少……少爷?」阿临震惊地看著他,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李墨忽然将一颗棋子随手掷入棋篓之中,道:「帮我收拾一下棋子。」
  阿临更是震惊无语,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少爷居然开口说话了……不对……等等……
  「少爷!你居然不结巴了?」
  李墨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阿临连忙蹲下身为李墨收拾棋子,他的表情几乎要哭了出来,含糊不清道:「少爷你这两年是怎么了啊,师父死了,我们这一脉都快被其他人欺负死了,他们还在背后戳少爷的脊梁骨,但我们做下人的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生气。」
  李墨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阿临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都收入了棋篓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合上。
  李墨再次看了一遍纵横经纬的十九道棋盘,似是随口问道:「最近我们宗里可曾出过什么修行天才。」
  阿临楞了一楞,对上了李墨黑白纯凈的目光之后,才恍然地哦了一声,连连道:「有的有的。」
  李墨道:「说来听听。」
  阿临边想边道:「王秋安,创造了新的棋理布局,打破了角部几个约定俗成的定式,将边角的变化引入了许多崭新的东西,如今风头极盛。」
  「孙助之,他年仅十六岁,却已在棋道上战胜了一位八境的大长老,他精於算计,步步为营,堪称滴水不漏,有位师叔说,三年之内,他最有可能成为年轻一代第一人。」
  「李桥,他行棋极为复古,但是却在古人的基础上创新了许多鬼招,他行棋干凈利落,棋风却如云诡波谲,曾与王秋安对弈十盘,各胜五五。」
  「还有石天,他布局极稳,稳如磐石,中盘犀利,锐如刀锋,曾在棋坊间连胜十八局,风头无双。」
  「还有一位叫邓雨,棋风绵柔儒雅,号称流水不争先,但那谦谦君子的棋风里又杀机暗藏,孙助之都曾被此人连败三场,在宗门内,他隐约有了新棋圣之名。」
  「……」
  李墨听完了阿临对於这两年那些天才棋手的介绍,面无波澜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道:「扶我起来,我要下棋。」
  阿临一惊:「下棋?与谁下?」
  「自然是你刚刚说的那些人。」
  「你要与他们一一战过?」阿临不禁有些热血沸腾,他一直相信自家的少爷总有一天能站起来,将明朝暗讽之人杀的片甲不留。
  李墨却摇了摇头。
  阿临微微一怔,心想那是要做什么?
  李墨道:「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了,我同时下他们九个吧。」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9:20

六十三章:真好
  很久之后,林玄言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季婵溪靠在墙上,半寐著眼,夜色里,那如雪的发带带著温柔的光。
  迟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额前的发丝,望向林玄言,瞳孔中微有惺忪睡意。
  「讲完了?」
  林玄言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季婵溪哦了一声,便靠著墙睡著了。
  林玄言轻轻叹息,心想自己说的故事就这么无聊吗?
  他看著少女睡梦中安静的侧脸,忽然有些担心,如果此刻陆嘉静忽然进来,那他自己该如何解释呢?
  一夜无事。
  季婵溪醒来之后看著林玄言,认真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离开。
  林玄言看著那扇被她带上的门,忽然想到,昨晚陆嘉静会不会已经来过了呢?
  只是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又或许只是他多想了。
  这些天陆嘉静的青莲道法修行正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想要突破可能需要静修数月之久。
  而这段时间,季婵溪经常来看他。
  与美丽的少女待在一起总能消遣一些郁郁之心。
  而林玄言有时也会问出自己的疑惑:「我说话真的很无聊?」
  「嗯。」
  「那你为什么还总来?」
  季婵溪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关爱残疾人。」
  「……哦」
  於是他们继续开始无声的发呆。
  林玄言觉得有些尴尬,便问:「两个人发呆比一个人发呆更有意思?」
  季婵溪白了他一眼,道:「我在修行。」
  林玄言不解道:「你身上明明没有法力的波动啊?」
  季婵溪道:「和你呆在一起便是修行。」
  林玄言心中微动,难掩微笑道:「季姑娘你……」
  季婵溪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你是我的心魔,我在砺心。」
  林玄言问:「你想要能泰然自处地站在我面前对吗?」
  季婵溪道:「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不对,你现在根本没有手,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心障。只是我希望你哪天出来,我能在那一天赢过你。」
  林玄言无奈道:「可是只要我能出来,我便是通圣。」
  季婵溪叹息道:「这正是我的心魔所在。」
  林玄言问:「你遇到了瓶颈?」
  季婵溪仰起头,视线却似跳开了这片空间,望见了更远的地方:「我见不到那道门槛。」
  林玄言知道,这或许是这位天才少女在修道路上的第一次迷茫。
  他甚至有些内疚。
  如果没有他,她的修道之路或许会顺风顺水,然后成为流传百世的传奇。
  林玄言道:「你道心不静。」
  这自然是一句废话,但季婵溪却认真地想了一会。
  她忽然转头望向林玄言,神色幽寂,她举起单掌,横放在林玄言的脖颈处,轻轻地做了个抹脖的姿势。
  林玄言不敢动弹,那一刻他感觉尖锐的冷,甚至不敢确定她会不会真的对著自己的脖子砍下来。
  片刻之后,季婵溪挪开了手,幽幽叹息。
  「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就这样杀了你,我会不会就可以看见那道槛。」
  林玄言问:「所以我在你面前,就像是一块鲜肉?你必须无时无刻地克制自己对么?」
  季婵溪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林玄言诚恳劝说道:「我很难杀的,我是剑灵,这幅只是肉身,即使肉身被砍得七零八落,我依旧能以灵态存在,寻找下一幅肉身。」
  季婵溪想了想,道:「我很擅长拘灵。」
  林玄言道:「即使你修为更高一层,最多只能束缚住我,无法杀死我。」
  季婵溪忽然眨了眨眼,问:「那我是不是可以杀死你,然后给你找一副少女的肉身?」
  林玄言一怔,可怜兮兮地望著季婵溪:「我们有话好好说。」
  季婵溪唉了一声,屈著双腿,一手抱著膝盖,一手支著下巴,蹙著漆黑细长的眉毛,水灵的眸子里却是烦闷之色。
  林玄言道:「从来没有哪位修道者规定过,修行往上走必须要灭情绝性的,曾经有许多修行者,在瓶颈处停滞了许多年,最后忍无可忍,杀光了父母妻女恩师同门,最后也没能迈过那道坎,反而走火入魔遭了天诛。」
  季婵溪嗯了一声,「我知道的。」
  沈默片刻,她转过头望向林玄言,看著他的眼,微倦道:「再给我讲讲故事吧。」
  林玄言道:「可上次我便已经讲完了啊。」
  季婵溪道:「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见过很多故事吧?随便讲讲,什么都行。」
  林玄言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季婵溪揪著他的耳朵,眨了眨眼,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一根一根地拔你头发。」
  林玄言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开口:「大约在三万年前,那时候天下分为四个世界……」
  季婵溪重新靠在墙上,抱著膝盖安静地听著,微明的光里,她的容颜静谧得像是流落此间的精灵。
  林玄言能看见少女清澈眸子里深深的倦意。
  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姑娘。
  听著听著,季婵溪的脑袋微微侧了一些,又靠著墙睡著了。
  此后的日子里,季婵溪常来他的房间里,三言两语地说说话,她困倦的时候便逼著林玄言讲故事,林玄言开始还有些心理负担,后来便没有压力了,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讲的是什么,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渐入梦中。
  某一日,林玄言继续给少女讲著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太虚宗有一个女子,名叫陆仙雨,她通博万法,学贯古今,但是……」
  他感觉少女又睡著了,说话声音便轻了些。
  少女却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认真道:「这个三天前你讲过了,想蒙混过关?」
  林玄言剧震:「原来你在听啊。」
  少女不说话,狠狠地拧了拧他的耳朵,然后继续闭上眼。
  林玄言腾不出手去揉一揉自己被捏得通红的耳朵,他看著季婵溪,轻声道:「现在外面应该是很大的雪了吧。」
  「嗯。」
  「想出去看看吗?」
  「我只想修行。」
  「那样会很无趣。」
  「不用你管。」
  又是沈默。
  林玄言道:「还要继续听故事吗?」
  季婵溪摇摇头:「不想了,我困了。」
  林玄言也觉得困倦了,便也闭上了眼。
  许久之后,他身子微动,睁开眼,正好看到季婵溪轻轻摇著季婵溪的身子。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有事?」
  季婵溪看著他,神色难得地有些平静温和。
  林玄言有些不适应地看著她,问道:「出事了?」
  季婵溪摇摇头,认真道:「林玄言,新年好。」
  ……
  「新年快乐呀。」
  昏沈的夜色里,无数烟火蓦然炸开,绽放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如怒涛里狂乱升腾起的一万只七彩水母。
  一声孤单的鹤唳划过天空。
  无数人抬头,望著夜色里白鹤模糊的影子,想起了那个仙人骑鹤的传说,都合十双手默默祷告。
  盘膝而坐的少女坐在最前方,紫发随风飘摇。
  她身后坐著两个少女,披著雪绒大氅,她们俯身望著灯火瑰丽的人间,那种恍如隔世的悸动竟让她们有些落泪的冲动。
  仙鹤越飞越远,越过了繁盛的人间烟火,一直来到荒凉偏僻的边境小国。
  仙鹤停在了某座古城外,少女与之挥别。
  「苏姐姐,我们要去哪里?」陆雨柔对著手心哈著气。
  苏铃殊走在最前方,漆黑的夜色里唯有沙沙的踩雪声。
  「你们还有想去的地方吗?」苏铃殊问。
  这些天,苏铃殊带著她们走遍了大江南北,去看这三千年来变幻的沧海桑田,转眼便是一个月。
  陆雨柔和赵溪晴思绪了片刻,都摇了摇头。
  赵溪晴问:「那我们要回家吗?」
  苏铃殊点头道:「过年自然应该回家。」
  赵溪晴不解道:「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苏铃殊回过头,是时,一簇寂寞的烟火在荒凉的小城炸开,绽放著廉价的美,苏铃殊的瞳孔却被这烟火照亮了,她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的家在那里啊。」
  她伸手指向了北方。
  苏铃殊看著两个疑惑的少女,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陆雨柔笑道:「苏姐姐是我们的老师啊。」
  苏铃殊摇头道:「我是你们师父夏浅斟的分魂,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便是少时的她。」
  两位少女虽然对这个传闻有所耳闻,但是亲耳听到依旧觉得震惊无语。
  苏铃殊继续问:「你知道夏浅斟少时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等少女说话,她便自问自答道:「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便是带著雕敝的绣衣族走出荒山,去寻找一片新的家园。」
  新年里,少女满脸微笑又满脸泪水。
  「这也是我如今的梦想,我知道五百年过去了,但是因为我是少时的她的缘故,我无法压抑我的想法,所以我时常会想,会不会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族人依然在某个地方过著艰苦的生活,依然在等著他们族长的女儿带著她们走出去呢?」
  「半年前,北域彻底乱了,我的道心越发难以宁静,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
  「北域是妖怪们的地盘。你们害怕吗?」苏铃殊问。
  陆雨柔和赵溪晴对著她跪下行礼,「弟子愿意陪著苏姐姐出生入死。」
  苏铃殊微笑著为她们抚顶,道:「新年好。」
  ……
  昏暗的房间里,陆嘉静睁开眼,她眉心前的青莲绽出六十余片花瓣,璨若翡翠。
  陆嘉静看著那朵青莲,青莲也微微地照拂著她的眉目。
  她吐了口气,神思清明,修为更上一楼,已然来到了化境的中期,按如今的速度,不出数年便有可能达到化境巅峰,窥视到那道她曾经以为一辈子无法触及的门槛。
  她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
  出了门,她看到门外那道墙上已然多了九十余道划痕,她才惊觉自己已经闭关三个多月了。
  将林玄言冷落了三个月,她有些愧疚,一出关便来到了林玄言的门口,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她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有些生气。
  她敛住了气息站在门外,听著房间内少年少女的对话。
  「新年有什么愿望吗?」林玄言问。
  季婵溪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得道。」
  林玄言道:「没意思。」
  季婵溪问:「那你呢?」
  林玄言道:「我的愿望是以后你对我温柔点,别捏我耳朵了。」
  季婵溪冷笑了一声。
  只是林玄言不知道,这话落在陆嘉静的耳朵里便显得有些暧昧,站在门外的女子更生气了。
  季婵溪道:「放心,来年我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修行。」
  林玄言随口道:「嗯,加油。」
  季婵溪道:「其实我没什么信心。」
  林玄言道:「这样不像你。」
  季婵溪问:「那怎样像我?」
  林玄言道:「其实以前我一直有些害怕你。」
  季婵溪问:「为什么?」
  林玄言道:「那天,就是试道大会结束那天,你对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季婵溪回想起那一天,「我那天穿得很漂亮对吧?」
  林玄言点点头。
  季婵溪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我那么漂亮,又是主动送上门,你当时怎么忍住的?」
  林玄言道:「你是在夸我定力好么……」
  季婵溪问:「只是定力?」
  林玄言灵机一动,道:「其实你可以再试一次,我体悟一下再告诉你答案。」
  季婵溪问:「像那天那样?」
  林玄言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
  季婵溪冷哼道:「我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要给你占便宜?」
  林玄言道:「我可以给你讲讲我这几千年来对鬼修的所见所得,或许对你的修行会有帮助。」
  季婵溪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和我交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正经的剑灵?」
  林玄言看著身上的剑茧,唉声叹气道:「所以我正在变成人呀,我也很怀念以前那个清心寡欲的自己啊。」
  季婵溪冷笑道:「你这样陆宫主知道吗?」
  林玄言道:「陆姐姐当然不知道,她在闭关呢。」
  这一刻,门被推开了。
  陆嘉静走了进来,单手叉腰冷冷地看著林玄言。
  林玄言看著逆光走来的窈窕女子,冷冰冰的目光一如薄冰,少年如坠冰窖。
  「陆姐姐,你听我解释。」
  陆嘉静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眸子眯得细长著看著他,幽幽道:「出关出得早不如出的巧,对吧?」
  林玄言道:「陆姐姐,今天可是新年,不宜生气。」
  陆嘉静道:「我再闭关半年你是不是要和别人双宿双飞了啊?」
  林玄言义正言辞道:「当然不会。」
  「嗯?是吗?」
  「嗯……半年根本不够我出茧的。」
  「你找死啊。」陆嘉静拧著他的耳朵,将他的脑袋微微拎离床面。「是我年纪太大了,你不喜欢了?喜欢人家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
  林玄言道:「陆姐姐当然是最好的。」
  陆嘉静看了季婵溪一眼,季婵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是清白的。
  「你上次是不是还说想要三妻四妾十个八个?」陆嘉静问。
  林玄言道:「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玩笑话?」陆嘉静冷笑道:「是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说著,她一把抓住了季婵溪的手,道:「走,季姑娘,我陪你过年。」
  林玄言问:「那我呢?」
  陆嘉静冷冷道:「关小黑屋,关一年。」
  林玄言大惊失色:「静儿饶命啊!」
  陆嘉静不理他的求饶,任性地握著季婵溪的手,揽起腿弯将她横抱了起来,季婵溪嗯哼了一声,今天她也有些莫名的心虚,便也没有挣扎什么,反而反手搂住了陆嘉静的脖子。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小屋一片漆黑。
  ……
  三天之后,门才再次被推开。
  林玄言一脸憔悴地看著来者,不等陆嘉静说话,他便道:「静儿,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一定勤勉修行,心无旁物,对那季大小姐敬而远之,好不好?」
  陆嘉静拍了拍他的脸,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林玄言道:「我与她最多只是朋友。」
  陆嘉静道:「其实我理解,只要是人就会喜欢沾花惹草。」
  林玄言道:「我是剑灵。」
  他又补充了一句:「陆姐姐的专属剑灵……」
  陆嘉静弹了弹他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因为困在这里才这么说的?」
  林玄言道:「当然不是。」
  陆嘉静唉了一声:「以前你还是剑灵的话,我觉得你的话能信,现在你慢慢变成人了,人的话真的还能信吗?」
  林玄言问:「我们才三个月没见,陆姐姐就不相信我了吗?」
  陆嘉静恼怒道:「你也知道才三个月?三个月就让我撞见你调戏其他小姑娘了?」
  林玄言自知理亏,道:「我知错了,可终日被困在这里不能动弹,真的很枯燥啊,我也只是和她随口开开玩笑。」
  陆嘉静不理会他的说辞,问:「那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玄言装傻道:「哪天?」
  陆嘉静瞪了他一眼:「你真想被关一年小黑屋?」
  林玄言言简意赅道:「那天其实没什么,就是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到我房间里,说试道大会上我让了她,她不想欠我,要让我睡她,然后她把我按在床上,一件件地脱衣服,换做其他人在季婵溪这等美人的诱惑下肯定把持不住了,但是美人在怀我依旧坐怀不乱,最后她知难而退,走了。」
  陆嘉静将信将疑地看著他,问:「那要是换做是我呢?」
  林玄言道:「你不坐怀,我就已经乱了。」
  林玄言补充道:「而且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静儿,那时我尚能如此,如今认识了静儿自然可以做的更好。」
  陆嘉静气笑了,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但还是揉了揉他的脸,无奈道:「那下不为例吧。」
  林玄言再次深感被束缚住的无力,他乖乖点头,心中想的却是竟然敢关我整整三天,等我出去了一定要都讨回来。
  陆嘉静看著他有些可怜的脸,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
  日子又变得清静了起来。
  季婵溪偶尔会来像他询问一些关於修行的问题,他也将万年来的所见所得说与她听,陆嘉静依旧勤勉修行,等待著下一个修行关隘的到来。
  林玄言慢慢炼化著身上的剑茧。
  那是他的鞘,他一直期待著自己出鞘那日,人剑合一,一步直入通圣,锋芒便是世间最锐不可当。
  北府枯燥,陆嘉静偶尔也会将那些壁画点睛,使她们重新活过来,带来给林玄言唱歌舞剑一番,那是这枯燥的北府里难得的生趣。
  只可惜那些壁画女子只能听懂指令,无法交流。应该只是封印了她们生前的几缕片魂。
  新年的那段日子,他们都住在一个屋子里,季婵溪与陆嘉静同床,少女每日枕著陆嘉静软软的胸脯睡觉,这一直让林玄言羡慕不已。
  而陆嘉静对於这个清冷少女也有种与生俱来的宠溺,也时常将她搂在怀里揉著娇躯。
  少女对於她的抚摸不算喜欢但看著每日把她当枕头的份上也不抗拒,在陆嘉静走后她便将这份气撒在林玄言头上。
  而她的修行一直不算顺利,鬼道终究只是小道,那些可以当做参考的前辈一个个都是不得好死的大魔头,对她没什么参考价值。
  静修半个月之后,她道心终於稍稍平静了一些。
  只是想与林玄言去说一些修行感悟的时候,林玄言却劈头盖脸地说了句:「你的路走窄了。」
  季婵溪有些生气,道:「我知道鬼道在你们眼中终究是小道。」
  林玄言道:「这个世上从没有什么小道大道之分,我曾见过一个平凡的僧人,在古庙扫地七十余年,七十年如一日,除了扫地之外再不做其他事,最后却扫出了一个金刚不坏的通圣境界。」
  季婵溪懒得追究故事的真实性,问:「你想说什么?」
  林玄言道:「鬼道真正修的,不是阴邪,不是修罗,而是生与死之间的大喜与大悲,若能得悟,便可超脱。」
  季婵溪如有所悟,继续问:「生死喜什么?悲什么?」
  林玄言道:「喜悲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大字。」
  季婵溪道:「生死自然都是大事。」
  林玄言道:「生与死都具有必然性,既然是必然之事,便不算大事,你需要体悟的不是生死本身,而是其间所展露的脉络,意义,或者道的本身。」
  季婵溪不再说话,她闭上眼,若有所悟。片刻之后睁开,瞳孔中依旧有微微的迷茫。
  但她还是说了声谢谢。
  她忽然有些想南卿姐姐,如果有她在,自己如今也不至於徘徊不前如此之久。
  只是不知道如今南海局势如何了,南卿姐姐曾与她讲的那个天魔吞月的传说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发生了。
  季婵溪离开之后,便去到了陆嘉静的房间。
  她一到陆嘉静的房间便坐到了她的床上,习惯性地脱下自己的外衫挂在一边,然后环腰抱住陆嘉静,侧靥贴在她的后背上,难得地露出一些小女儿的情态。
  原本静坐的陆嘉静睁开眼,问道:「他说什么了?解答了你的疑问了吗?」
  季婵溪道:「说了些故弄玄虚的话。」
  陆嘉静揉了揉她的头:「心乱的话就好好休息几日吧。」
  季婵溪嗯了一声,双手搭在陆嘉静的肩膀上,忽然捏住了她的衣襟,顺著香肩向两侧扯下,陆嘉静香肩裸露,锁骨分明,她也已习惯了这些,并不避讳,任由季婵溪解开自己的罗衫衣带,只是微笑道:「季妹妹别欺负姐姐了。」
  季婵溪努了努嘴,面无表情道:「是陆宫主又想要了。」
  陆嘉静俏脸微红,嘴硬道:「别胡说。」
  季婵溪道:「以前我听阁里的人说过,再高傲的女人,只要用对了手段,就能调教得服服帖帖的。」
  陆嘉静微微推开她,有些恼道:「你小小年纪都记些什么?」
  季婵溪不理会她,已然解开了她的外衫,衣裳落下的那一刻,高耸的嫩乳如玉兔一般弹出,陆嘉静娇呼著横臂拦在了胸前。
  陆嘉静看著她,问:「你真当姐姐好欺负?」
  季婵溪看著她,心想你被我弄得求饶了那么多次,还不好欺负?
  陆嘉静能看出她的意思,她反身按住了季婵溪的肩膀,将她压在身下,反而开始扒她的衣服。
  季婵溪挣脱不得,便脑袋前探,一下含住了陆嘉静的一颗嫣红乳珠,用牙齿轻轻咬住。
  陆嘉静娇吟一声,一下扯去了她的黑裙,少女同样发育得姣好,玉乳丰嫩如春笋,虽不如陆嘉静那般波澜壮阔,却也隐约有了一手难覆的趋势了。
  床上,两个大美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而躺在隔壁的林玄言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隔墙传来的娇呼呻吟声,他听得心痒难耐,脑补著一墙之隔的香艳场景,根本无心修炼。
  他只好不停地劝自己,虽然自己可能要辛苦好几年,但是这些年受的憋屈到时候一定可以加倍讨回来。
  ……
  时间便这样过著,北府之外阳光渐盛海风更暖,转眼又是春去夏至。
  这半年间,苏铃殊带著两位女弟子走过了北域的很多地方,如今北域很乱,但是凭借她们的修为能威胁到她们的也不过屈指可数的几位妖王。
  半年里,她大致摸清楚了北域的局势。
  妖尊被镇压已经成了群妖相信的事实,楚将明代妖尊坐镇界望山,对於局势稳定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他终究没有那种可挽狂澜的妖力,反叛四起,许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有心无力。
  而半年前,北域却又来了一尊大妖,那尊大妖并没有像其他妖怪一样趁著妖尊被镇压而趁机拉拢造反,反而帮助楚将明稳定北域局势,而他的妖力甚至更在楚将明之上,亲手杀掉了许多不服气的大妖。
  但饶是如此,北域依旧暗流涌动。
  但是苏铃殊并不关心这些,半年里,她以那座绣衣族的古城为中心,走过了许多的地方。却依然得不到族人的消息。
  她想,或许族人早在数百年前便死在了连绵荒山之中。
  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让自己死心,并非是真正想要救他们於水火的慈悲。
  陆雨柔和赵溪晴自然都不喜欢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她们好几次暗示自己想要回去的心意,却都没有得到苏铃殊的回答。
  数次之后,她们便也死心了。
  「再找半年吧,若再没有半点线索我们就回去。」
  终於有一天苏铃殊主动对她们说。
  两位少女自然喜不自胜,却不敢表现出来。
  苏铃殊又道:「这些天你们呆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我要去一个地方,可能需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陆雨柔问:「老师要去哪里?」
  苏铃殊并未隐瞒:「界望山妖尊宫,我去见一下楚将明,借一样东西。」
  赵溪晴道:「为何不让我们陪同,若有危险我们也好照应。」
  苏铃殊直截了当道:「你们太弱了,照应不了什么。」
  「哦……」
  苏铃殊摸了摸少女的头,微笑道:「好好看家,等我回来。」
  ……
  北府的墙壁上,自然也多了数百道刻痕。
  某一日林玄言与陆嘉静静坐闲聊之时,久未出现的季婵溪忽然推开了门,她神色有些憔悴,短发裁得凌乱,脸上却难得地挂著清美笑意。
  陆嘉静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气息,知道她终於走过了一个修行路上难行的关隘,由衷欣慰道:「真好。」
  林玄言看著她,也道:「真好。」
  季婵溪挑眉问道:「哪里好?」
  陆嘉静道:「季妹妹此刻神骨清明,自然已勘破心障更进一步,当然很好。」
  季婵溪便望向了林玄言。
  林玄言一本正经道:「身材真好。」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9:08

第六十二章:满天烟霞,一截衣袖
  林玄言背过身却无法堵住自己的耳朵。
  陆嘉静的娇吟声在身后荡漾着,如被春风吹皱的池水。
  季婵溪顺着衣领将手伸入,覆上了那一手根本难以覆盖的酥胸,如揉面团一般轻轻揉捏着,陆嘉静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呻吟,像是胸前的红豆被人采摘了。
  而她的裙摆也被一只手向上捋起,露出弹性紧绷的修长玉腿。
  裙摆遮掩下的玉足是赤着的,她自落灰阁离开之际便来得及着上素袜布鞋。
  修至化境之人天生净彻无垢,陆嘉静更是肌肤香柔玉嫩,腿儿粉雕玉琢,即使季婵溪身为女子也忍不住把玩揉捏着。
  “陆姐姐真香。”季婵溪往她脖颈处凑了凑,轻轻嗅了嗅。
  她的肌肤间隐约散发着阵阵青莲幽香。
  陆嘉静按着季婵溪的肩膀,想要将少女从自己肩膀上推开。
  “别闹了,我伤还没好,以后再陪妹妹玩好不好?”陆嘉静软语相求道。
  季婵溪若有所思道:“等陆宫主伤势痊愈,我哪能这么容易得手呀?”
  说着,她推高陆嘉静的裙摆,小手如游鱼一般钻入裙摆之中,顺着大腿内侧向上滑去。
  须臾之后,陆嘉静腰肢忽然挺起。
  下身的敏感部位像是被季婵溪侵犯了一般,隔着裙裳下摆,陆嘉静大腿向内摩擦扭动着,而季婵溪的手在两腿的中央捣弄着,惹得陆嘉静娇喘连连。
  一阵玩弄之后,陆嘉静服软道:“季妹妹放过我吧。”
  季婵溪忽然抱起陆嘉静,将她身子翻了过来,让那挺翘的玉臀对着自己。
  季婵溪道:“我不喜欢被叫妹妹。”
  林玄言只听到啪得一声脆响,他明白身后发生了什么。
  陆嘉静更是羞得俏脸通红。
  她挣扎着身子,低声道:“别这样了……”
  季婵溪又打了几下,微微挑衅道:“谁让他以前那样欺负我,夫债妻偿,我要肉偿。”
  说着林玄言便听到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响声,陆嘉静哼哼地哀吟着,粉嫩的玉臀被啪打得涟漪乱颤。
  林玄言竟有一种想回头看看的冲动。
  片刻之后他听到季婵溪说:“陆宫主知错了吗?”
  陆嘉静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季婵溪微笑道:“那陆宫主陪我圆房吧?”
  “啊?”
  未等陆嘉静反应过来,她便被季婵溪横抱起身子,向着十七层走去。
  她直接跨过了林玄言的身子。
  林玄言眼睁睁地看着衣衫半解的陆嘉静被这个黑裙的小姑娘横抱着,陆嘉静俏脸微红地看着自己,一脸无奈。
  “季婵溪你给我站住!”林玄言愤怒地吼道。
  季婵溪回过头,凌乱的短发只到脖颈中央,她清秀的眉目中尽是戏弄之色:“怎么?有事吗?”
  林玄言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最后欲哭无泪道:“……对静儿好一点。”
  季婵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小猫一样蹭了蹭陆嘉静的脸。
  陆嘉静冷哼一声侧过脸,表示自己的抗议。
  于是林玄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被其他少女横抱着……洞房了。
  很晚之后陆嘉静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她脸蛋红得像是成熟的蜜桃,清澈的瞳孔之中媚意迷离,那窈窕丰腴的身段更是娇柔至极,仿佛刚刚被春霖浇过,焕发明艳。
  不用询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嘉静坐在他的身边,也没脸和他说话。林玄言更没脸问。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很久之后林玄言才信誓旦旦道:“静儿,今日之仇,我以后一定替你报了。”
  陆嘉静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问道:“哪有什么仇?”
  林玄言好奇道:“嗯?季婵溪今天这么欺负你……”
  陆嘉静缓缓伸了个懒腰,在他身边躺下,媚眼如丝地看着他,雪上加霜地说了一句:“其实,我玩得挺开心的。”
  “你……哦……”
  接下来几天季婵溪越来越放肆,有时陆嘉静在与林玄言聊天,少女便会直接跑过来扒她的衣服。
  而十七八层的血腥味太重,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们也搬到了十六层,挑选了三个相连的小屋子,毗邻而居。
  北府灵气积蓄万年之久,最宜修行。
  而那长明灯下又镇压着无数的鬼魂,更适合季婵溪修行鬼道。
  在几日的调息之后,陆嘉静的心湖再次积蓄起了水,修为渐渐恢复,甚至有更上一层楼的迹象。
  陆嘉静修为大致恢复之后,季婵溪便也没法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了,两个大美人之间更多的是一些小打小闹。
  而在大多数时候,陆嘉静都与林玄言呆在一个屋子里,有时陆嘉静会安静打坐冥思,有时她与林玄言会聊一会天,有时季婵溪会来打搅他们,而每次看到这个骨秀神清的少女,林玄言便觉得头疼,因为她每次前来不是当着他的面调戏陆嘉静,便是直接去捏他的脸欺负他。
  而林玄言呆在那个蚕茧里,只能滴水穿石地一点点消耗其上的剑意,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岁月。
  平日的时候,季婵溪会在墙上刻痕,她根据气息在周天的循环计算一天天的日子,不知不觉间,墙壁上已经留下了三十余道痕迹。
  日子渐渐平稳了下来,他们除了修行和聊天便无事可做。
  北府不知昼夜,他们的休息与睡眠便全凭直觉。
  陆嘉静习惯性地来到了林玄言的房间里,坐在他的床榻上,将他的身子向里面推了推,然后盘膝而坐,在他的身侧冥想静思。
  林玄言睁开眼,安静地看着陆嘉静静美的侧脸,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她那夸张隆起的傲人玉峰上,目光顺着那个幅度画着曲线,只是美味近在眼前,他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即使已经看了许多天,他依旧不能习惯,只是越发怜悯自己。
  陆嘉静在身前立了个手印,一朵青莲绽放,这朵一个月前不过五片花瓣的莲花此时已经层层叠叠地绽出了十余片花瓣,清香隐约。
  那朵莲花安静地悬在身前。
  淡淡的青光覆上陆嘉静的容颜,她深青色的长发也被染上了一层淡光,像是傍晚时的天空。
  过了许久,莲花又裂开了一朵玉瓣。
  清光流溢,敛回陆嘉静的眉心,她轻轻吐了口气,微微浮起的长发便重新落回了肩背上。
  陆嘉静睁开了眼。
  林玄言轻声道:“恭喜静儿。”
  陆嘉静莞尔地笑了笑,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双手交叠枕放脑后,看着他微笑道:“嗯?又一直在看我?我修行的时候你就不知道好好炼化你的剑茧吗?”
  林玄言道:“炼化三尺剑的剑意本就是水磨工夫,急不来的。”
  陆嘉静笑道:“那天你对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以后真的要变成一把剑了。”
  林玄言道:“那静儿岂不是要从此守寡了?”
  陆嘉静挑眉道:“没有明媒正娶,我可不承认我是你的谁。”
  林玄言想了想,道:“那出去以后,我们找个地方正式成一次亲吧。”
  陆嘉静沉思片刻,道:“太平宫吧。”
  林玄言微愣,“承平住的那?”
  陆嘉静点头道:“那里挂着一些画,我要去亲手烧了它们。”
  林玄言曾经在陆嘉静的光阴长河上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遭,自然知道是些什么画。
  只是不知为什么,想起那些画,他竟有些可耻的兴奋。
  这种心情他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只好义正言辞道:“新婚之日与过去五百年做一个了断自然很好,就选太平宫好了。”
  陆嘉静嗯了一声,道:“其实有时候我想,能一直呆在北府,到老到死也很好。”
  林玄言安静了一会,道:“有些事情,总不能逃避一辈子。”
  陆嘉静道:“我明白的,就算不明白我们也有很多时间去想明白。”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但是林玄言和她都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是关于叶临渊的事情。
  两人沉默了片刻,林玄言忽然道:“静儿,我可以亲亲你吗?”
  陆嘉静道:“不给。”
  林玄言将头凑过去一些,陆嘉静便稍稍挪开了一些。
  林玄言委屈道:“凭什么季婵溪可以,我却不行,连你也欺负我!”
  陆嘉静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你现在别总想着吃我,等你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姐姐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这话充满着挑逗的意味,林玄言明知道她是在挑逗自己,听完之后脸依旧不自觉地又红了几分,更欲罢不能。
  他愤愤道:“你这是在扰我修行,坏我大道。”
  陆嘉静笑道:“那我让那位季姑娘来陪陪你?”
  林玄言连忙道:“麻烦静儿把门关紧一点,别让她听到。”
  陆嘉静问:“这才一个月,你就对她怕成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林玄言相讥道:“陆姐姐比我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经常被她死缠烂打地摸身子?”
  陆嘉静笑了笑,又撩了撩林玄言的欲火,“我现在与你是道侣,我被她摸身子你非但不以为耻,还拿这个笑话我?况且……我觉得她弄得挺舒服的。”
  林玄言呆若木鸡,苦涩道:“这样下去几年后我看你们两个成亲算了!”
  陆嘉静微笑道:“所以你好好修炼,不要偷懒了,要不然我真的要被拐走了。”
  林玄言点点头,看着女子满是笑意的清美容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嘉静轻轻拥上了他,忽然叹息道:“也不知道你那傻徒弟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林玄言道:“应该是傻师父。”
  陆嘉静嗯了一声,道:“你会想她吗?”
  林玄言从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其他意味,便道:“想也没用呀,师父自有师父福,哪怕她以后要拿剑刺我我也只能乖乖受着。”
  陆嘉静叹息道:“我不希望以后她站在我们的对面。”
  沉默片刻,林玄言道:“我相信语涵。”
  陆嘉静挑眉道:“叫的这么亲热?”
  “静儿,你不要这么敏感,再者……男人就算有三妻四妾又怎么样?”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林玄言便后悔了。
  陆嘉静一脸恍然的神色:“今天你终于说实话了啊。”
  林玄言亡羊补牢道:“静儿,我随口说说的,当不得真。”
  陆嘉静冷笑着看着他,忽然翻身下床,打开门,对着外面喊道:“季姑娘,林玄言又在背地里说你坏话了。”
  说完这句,她腰肢一拧,回身对着林玄言嚣张地笑了笑,曲线玲珑。
  林玄言咬着嘴唇,一脸悲容。
  陆嘉静甩了甩衣袖,潇洒地出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肌肤雪白的黑裙少女立在了门口,冷笑着看着动弹不得的少年。
  门砰得一声关上,屋子里传来了少年的惨叫声。
  ……
  ……
  寒宫之中,裴语涵每日都会前去落灰阁,问叶临渊三个问题。
  除了第一日的三问之外,裴语涵的问题更趋于平和,多是一些修行上的疑问。
  诸如“剑当在生中取,还是死中求。”诸如“剑当如何养意。”诸如“剑招创立之初,当立生死还是分胜负?”
  每日的问答结束之后,裴语涵都会干干净净地叩拜师父,然后离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月。
  而某一日的午后,一只羽毛鲜红的大鹤飞离了寒宫,载着两位神仙似的人乘风远去,远离人间,不知何向。
  俞小塘看着那只远去的大鹤,满脸羡艳之意。对着钟华憧憬道:“以后我也要养一只大鹤。”
  钟华想了想,笑道:“养鹤难度有点大,可以先养只大白鹅。”
  俞小塘想着大白鹅在剑场上一扭一扭跑动的场景,嘟着嘴摇了摇头,“我怕养鹅的话哪天忍不住把它炖了。”
  钟华问:“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和师祖学剑么?怎么样了?”
  俞小塘道:“学了三四分吧,我一直觉得师祖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不太会教人。”
  钟华道:“可能是你笨。”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师父都说,放眼整个天下,我都算得上是天才了。而且如今我学了师祖亲传的剑,今后肯定前途无量的。”
  钟华笑道:“那下一次试道大会,你夺个魁回来?”
  俞小塘道:“那是自然,像你这样水准的修行者,在我现在看来就是土鸡瓦狗。”
  钟华也不恼,笑着拥住了俞小塘的纤腰,道:“那我这个土鸡瓦狗要来好好教育一下小塘了。”
  俞小塘挣扎了一下,道:“放开我,现在是白天……”
  钟华在她的侧靥上亲了亲,将她拉拉扯扯地向着房间走去。
  俞小塘忽然道:“我听说摧云城下文书了,说想要他们的少主回家?”
  钟华冷哼道:“那些墙头草,如今浮屿倒了,没靠山了,就想着傍上重新振兴的剑宗?”
  俞小塘说:“可那终究是你家人啊。”
  钟华仰头望天,沉默片刻,最后道:“没事,先不回去,吊着他们,那时候追杀得我们这么苦,哪有现在老老实实回家的道理。”
  俞小塘哦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怀抱,道:“我先去练剑啦,师祖虽然走了,我也不能马虎呀。”
  钟华道:“随便练练就好,别像你那个二师弟一样练剑练痴了。”
  俞小塘叹息道:“我们剑宗就我们几个弟子了,大家对我那么好,我不想让大家失望。”
  钟华笑道:“剑宗弟子哪里少了,如今山下排着好长的队呢。”
  俞小塘扶着额头,道:“不是竖了块不收徒的碑了吗?那些人还不走?”
  钟华道:“要不我去赶人?”
  俞小塘摆了摆手,“没事,晾着他们就好。”
  钟华笑道:“是,大师姐。”
  俞小塘白了他一眼,不由回想起夜里两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喜欢喊自己大师姐,仿佛那样很……刺激。
  但是她总是不愿意喊他小师弟。
  这是她心里很禁忌的称呼。
  小师弟,小师弟……小塘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好好的啊。
  ……
  而落灰阁中,裴语涵正在抄书。
  笔缓慢地落着,细细将一笔一划落满了整张白纸,那些字迹最初还透着凌厉的剑意,写到后面越发圆润工整,好似簪上宣纸的一朵朵小花。
  她抬起头,眯着眼看着红鹤远去的影子。
  然后重新低下头,在纸上落字。
  第一笔有些歪。
  她轻轻叹息,搁下了笔。
  这场师徒的重逢很是短促,除了每日的三问,两人甚至没有说过太多的话。
  五百年未见的重逢就是这样吗?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但是她内心深处却没有太多的遗憾。
  或许是因为在先前,她已经经历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师徒重逢了吧。
  调整思绪之后,她重新开始抄书。书是随意选的,书上的句子她也没有完整读过,她只是单纯地抄每一个字,亦或者细到每一个笔画。
  写字可以静心。心静才能修行。
  这段日子里,她除了指导三个弟子练剑之外,便是在落灰阁抄书。
  她一直静坐窗畔,蹙眉的次数越来越少,眸子里喧嚣沉淀,越渐清静。
  写到后来,她也不再抄书,她开始自己写书。
  其间有自己的剑道感悟也有这些年来所遇到的人和事,而有些她不愿回想的事便避而不提。
  有时俞小塘会趁着师父不在的时候偷偷跑进来看她写的东西,她发现师父的笔锋之间已然见不到丝毫剑意的锋芒,吓得她几乎以为师父要弃剑了。
  时间就这样简单温和地过着。
  她有时会搁着笔发呆,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像是在想什么事,什么人。
  春风越渐和煦,积雪消融,寒意随着春溪碎声而去。
  一直到最后一缕春风消逝,天气转而温热。
  艳阳高照里,裴语涵恍然发觉,夏日已经来了。
  她用镇木压住了纸,走出了昏暗的阁子,光线一下子泛滥地落了下来,她抬起袖子遮着光,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走着。
  鹤唳声陡然响起,划过天穹,在青云之上留下红色的孤影。
  裴语涵抬起头,望着盛大天光下,那离去的红鹤,它飞过寂静的山岚和醒来的人间,它远远飞去,云深不知处。
  她没有怪师父的不辞而别,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天天去提问,把师父给问烦了。
  接着她像往常一样跪伏了下来,对着师父恭敬行礼。
  然后她平静起身,向着寒宫外的青山秀林中走去。
  山间四时的风景她已经看过了百年,但是怎么看似乎都不会厌倦。
  光影寂寞的密林外,池水清澈见底,洒落的光斑模糊地漾开,水纹间粼粼闪耀着碎银色。
  裴语涵缓缓踱步,临波而立。触目所及之景都是回忆。
  百年风停雨落,如今景色妩媚,青山依旧。
  心中难免慨叹。
  这天傍晚,俞小塘推开窗,忽然望见了西边的天空上挂着一道极美的烟霞。
  她又发现,那绮丽的烟霞像是会分娩一般越来越多,一道道地铺陈在天上,如七彩绒羽的孔雀在夕色中璨然开屏。
  她下意识地推门而出,循着烟霞的方向仰头跑去。
  她停在了一处山崖之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竟是痴了。
  烟霞之下,青山之上,流云如缕。
  一个衣裙如雪的女子立在暮色里轻柔挥动着手臂,如握着一支无形的笔。
  整个天穹便是她的画纸。
  绛红色的霞光里,落日漾着流火的光色,连绵的山岚都成了漆黑的剪影,女子清丽的背影同被拉得很长很长。
  俞小塘就站在她的背影里,痴痴地望着白裙飘飘的女子。
  漫天的霞火都是她信手拈来的风景,轻轻挥袖间便是霞光万丈。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一道道霞光都是剑意。
  原来师父无时无刻不在修剑。
  原来世间竟有这么美的剑意……
  那些剑意铺满了她的视野,她再也望不见其他东西。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忽然对着裴语涵的身影跪了下去,哽咽地喊了一声:“师父。”
  裴语涵转过身,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她身后是肆意汪洋的烟霞,其下更是千千万万的人间烟火,而这回身一笑却不在烟火之间。
  她一身白裙,沐浴霞光,却没有一道霞光沾染上她的白衣。
  那一刻俞小塘有一种错觉,仿佛站在青山上的已不是自己的师父,而是一个路过人间的仙子,涤去了尘埃亿万,随时都要御剑乘风飞去。
  等俞小塘回过神来的时候,裴语涵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将少女扶了起来。
  “师父……”俞小塘回过神,由衷道:“师父的剑真美。”
  裴语涵温柔地笑了笑,她拉起俞小塘的手,朝着寒宫走去。
  俞小塘仰头看着她的脸,微笑道:“师父,我好久没看到你这么开心了。”
  裴语涵笑了笑,“谢谢小塘。”
  俞小塘忽然低下了头,道:“师父,对不起。”
  “怎么了?”
  “其实平时的时候,我经常来偷看师父写的字。”
  “我知道的。”裴语涵始终带着微笑,“这些事情本就早晚要告诉你们的。”
  俞小塘低着头,扯着裙角:“那小师弟……”
  裴语涵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都过去了。”
  俞小塘也仰起头笑了起来:“师父,我想一直陪着你。”
  裴语涵点头道:“好呀。”
  俞小塘更开心了,她蹦蹦跳跳地雀跃起身子,张开双臂,像是要抱拥住漫天彩霞。霞光落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她如披彩衣,她背对着裴语涵,高兴地看着暮色笼罩的寒宫玉宇,自语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
  ……
  转眼间人间便已春去冬来。
  俞小塘再次披上了厚厚的貂裘,裹得像是一只胖乎乎的松鼠,煞是可爱。
  雪已经下了好几场了,走路时候尽是沙沙的踩雪声。
  金秋时节埋下的桂花酿也熟了。
  她像着去年一般取来与钟华对饮着,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想着又一年落雪时节了。
  隆冬已至,一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裴语涵也披着红色的裘袍,站在雪地里,眉目愈发沉静。
  而浮屿高悬云海之上,不知人间严寒冷暖。
  苏铃殊教完了一日的课业,收好了书本与戒尺,朝着圣女宫走去。
  如今叶临渊与夏浅斟封剑神王宫数月,不知在做什么。总之偌大的圣女宫便是她一个人的了。
  陆雨柔与赵溪晴也渐渐习惯了如今的修行,今天课业完成之后她们追了出去,一人挽着苏铃殊的一只胳膊,一口一个苏姐姐地叫着,央求她带着她们去人间看雪。
  这位不比她们大多少的紫发少女莞尔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圣女宫之后,她发呆了许久,最后留下了一封信。
  接着她带着两位女弟子前往浮屿的渡口,两个少女皆一脸雀跃,一声声苏姐姐喊得更为亲昵。
  那一日,云海分浪,一叶小舟载着三个少女向着人间驶去。
  为首的少女容颜秀美,紫发飘飘。若从人间仰望,便是仙子御舟过凡尘。
  ……
  北府间,陆嘉静的修行到了紧要关头,陪着林玄言的时间越来越少,季婵溪便经常去林玄言那边坐坐。
  起初林玄言看到她便有些胆战心惊,接着他发现少女好像没什么歹意,虽然还是喜欢捉弄自己。
  某一天,季婵溪一如既往地推开门,坐在林玄言的床边。
  林玄言装睡着。
  季婵溪不管他真睡假睡,本着一力降十会的想法捏他的脸揪他的耳朵。
  林玄言被迫睁开了眼。
  “季大小姐有何贵干?”
  季婵溪淡淡道:“我想找你聊聊天。”
  林玄言问:“你是遇到修行的瓶颈了?”
  季婵溪摇摇头。
  林玄言又问:“那是陆姐姐近期闭关了,你闲的无聊?”
  季婵溪道:“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聊聊。”
  林玄言不知道她卖的什么药,便道:“那好。”
  季婵溪屈着双腿托着香腮靠在墙上,她侧过头望向林玄言,道:“你给我讲讲故事吧。”
  林玄言觉得一阵头疼:“为什么不是你给我讲?”
  季婵溪道:“如果你要听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讲。”
  林玄言微愣,他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女,忽然觉得今天的季婵溪自己好像不认识。
  季婵溪问:“你要听吗?”
  林玄言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季婵溪微微仰起头,陷入了回忆。
  “小时候,我是在青楼里出生和长大的,我娘亲是青楼里的头牌,每天要去陪许许多多的客人,与我在一起的日子很少,我是一个叫小翠的姑娘带大的,那时候青楼的姐姐们总喜欢把我打扮成男孩子捉弄我,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以为世界就是这样的。只是很多夜晚,我总是能感觉娘亲的身子在轻轻地抽动着,然后我就抱住她,说娘亲不哭……然后这样的日子就过了好几年,一直到我七岁。一开始我总是问我父亲是谁,我娘总是不告诉我,后来有一天,小翠偷偷给我讲了,我娘知道以后就狠狠掌了小翠的嘴,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问过那些……”
  “然后我七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季婵溪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那一日很多人冲进青楼说要见我,我娘和许多人在外面拦着,最后实在拦不住了,便让我从后门溜了出去,女扮男装送去一个学塾里随着先生读书。七岁那年,我开始读书了。当时我一直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轩辕王朝每隔几年都会评一个美人芳华榜,而那一年,年仅七岁的我上榜了,代替了当时的一位仙门贵女成了美人榜第四的人。那贵女的许多追随者很不服气,觉得一个七岁的少女凭什么可以称得上美人,便都来青楼闹事。那件事之后,我便很少回去青楼,即使是回去,也是偷偷摸摸的。”
  林玄言看着季婵溪,忽然发现几个月过去了,她的头发又渐渐长了,如今已经披到了肩上。侧面望过去,这个如黑白墨笔绘成少女痴痴地望着前方,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记忆。
  林玄言不知道她七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只是她如今看上去确实极美,黑白分明,容颜上挑不出任何瑕疵,清冷而古意。
  “后来呢?”林玄言接了句话,示意自己在听。
  季婵溪缓缓道:“后来没过多久,我娘病死了,我是在我娘病入膏肓的时候才知道她生病了,我娘临死的时候,将那张封存着失昼城二当家魂魄的纸给了我,要我一定要好好收着。再后来,季易天找到了我,他说他是我爹,带我去了阴阳阁,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闹事说要找我,而天下人都猜测我是她的私生女,他也没有公开否认过,那以后是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少年带着我,他说他是我哥哥,叫季昔年。此后的日子风平浪静,有许多人看了我一面就喜欢上了我,其中也包括那个叫萧忘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本来我想着,在那次试道大会结束,我顺利夺魁后,我就去一边云游天下,一边帮南卿姐姐寻找她的后世。”
  “我娘亲也很漂亮,但是我不希望像她那样过一辈子,所以我示弱了十年,装不会修行之人装了十年,我觉得这样一鸣惊人会很帅,很成为一个传奇的名字,可以让那些曾经堵在我们家门口要我娘亲交出我的人彻底闭嘴。”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的。”季婵溪声音越来越轻。
  林玄言默默地听完,忽然问:“那你第一次见到我呢?林间小溪的那一次。”
  季婵溪道:“那时候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同类人。”
  林玄言补充道:“同类但不同道。”
  季婵溪点点头:“后来你赢了第一次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最后要面对你的。”
  林玄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能那么厉害。”
  季婵溪冷笑道:“所以你白活了这么多年。”
  林玄言道:“其实那一日即使我不让你那一剑,我也未必可以赢你。”
  季婵溪不置可否,忽然问:“你生我气吗?”
  林玄言微愣,“因为你说我白活这么多年?”
  季婵溪翻了个白眼,“我是说陆嘉静的事。我当着你的面这么对她,你生气吗?”
  林玄言笑道:“我气死了,我恨不得现在就钻出来把你打一顿。”
  季婵溪笑了笑,忽然隔空弹指狠狠敲了敲他的额头:“我的故事讲完了,轮到你了。”
  林玄言额头一点通红,痛得龇牙咧嘴,“你今天来总不是只想听我讲讲故事的吧?”
  季婵溪渐渐收敛了笑意,她迟疑了一会,喃喃道:“今天是我娘亲的祭日。”
  林玄言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季婵溪继续道:“再过三天是我父亲的祭日。”
  林玄言回想起那个雪夜,他自然不觉得自己不应该杀季易天,但他仍然对少女诚恳地说了声:“对不起。”
  黑裙的少女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在北府那一战的时候就算清了,我不怪你的。”
  她忽然举起了手,手指环起,作握杯状,然后转动手腕,作倾杯状,在身前缓缓划了一个圈。
  若洒酒祭先人。
  林玄言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与她似乎从未相识。
  杯酒似是倾尽,季婵溪收回了手,停在胸前,她望向林玄言,微笑道:“轮到你讲故事了。”
  林玄言稍一沉吟,然后摇了摇头。
  季婵溪再次作弹指状。林玄言忙解释道:“我的故事比较长,可能需要讲很久。”
  季婵溪道:“没关系,我们现在在北府最不缺时间。”
  林玄言看着她,忽然道:“季大小姐,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现在长发的样子比较好看。”
  季婵溪扯了扯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话若是让陆宫主听见了……”
  林玄言连连求饶。
  季婵溪笑了笑,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白色的布带,然后双手环到脑后,将秀发拢起,用那布条打了一个雪白的蝴蝶结。
  然后她看了一眼林玄言一眼:“怎么还不讲?”
  林玄言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想起,那布带是当日那截衣袖,那日冰桥之上,她不肯松手,于是他干脆割下了自己的衣袖。
  那截衣袖她当时狠狠攥在手里,或是卧薪尝胆,或只是不忍丢弃,总之她一直将这截衣袖留在了身上,如今更是系在了发间。
  林玄言忽然展颜一笑,缓缓说出了那个烂大街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把剑,剑里住着一个少年……”
  北府难知岁月。
  小屋之外,灯火昏沉,烛影摇曳。小屋之内,男女交谈声偶尔响起,似窃窃私语,如是而已。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12:58:53

第六十一章:春风如缕几人痴
  “静儿,我一直欠你一把真正的剑,如今我终于可以有幸佩在你腰间了……”
  密闭的空间里,声音幽幽响起,又悠悠飘散。
  陆嘉静握着那柄青铜色的古剑,毫无花哨地笔直斩下。
  承平浑身是血,他嘴唇颤抖,黑金的长袍高高鼓起,其间有光华哗然流出,如水银泻地。
  那一身通圣境的修为在北府规则破碎的刹那已回到了体内,只是一剑之下,他本就如漏风屋子般的身子更千疮百孔,万千修为尽数流泻,他也抓不住一点。
  长袍下血水流泻,又很快被水银色的法力蒸发干净,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已看不到丝毫活人的神色。
  随着他气机渐渐断绝,他的心湖气海破碎,其中潜藏的渊然飞出,如有吸引力一般地插在了北府的中央。
  天地震荡。
  与此同时,一道幽蓝色的光在承平身上挣扎而出,疯狂地向着渊然的方向飞掠过去。
  他修的本就是魔道,只要残魂尚在,逃离北府之后,未尝没有借尸还魂,重新修行的机会。
  林玄言疾声道:“他想跑!”
  陆嘉静紧紧地抿着嘴唇,她再次举起了剑,三尺剑上四溢的圣识如风暴如潮涌,她衣衫乱扬长发飞舞,连握剑的姿势都很是吃力。
  剑还未斩下,一道白虹般的细芒擦身而过,直指承平的魂魄。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那一点幽蓝的光在细芒间破碎。
  利啸声痛彻神魂。在场的其余人无不觉得心神荡漾,如置身狂风暴浪之间,几欲失守。
  “呼。”
  季婵溪轻轻吐了口气,箭弦还在微微震荡,她依旧保持着射箭的姿势,在确认魂魄被一箭击碎之后,她才将随手捡起的长弓收到了身后。
  似乎是生怕他们担心,季婵溪凭借着自己修鬼道的权威,复述了一句:“承平死了。”
  陆嘉静嗯了一声,停下了挥剑的动作。改用剑尖顶着地面,支着自己的身子。
  她也微笑着复述了一遍:“李二瓜死了。”
  她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那些侥幸死里逃生,没有被一剑余威斩破道种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手中依旧握着刀,只是陆嘉静持剑立在那里,他们竟然发现自己连抽刀的勇气都没有。
  周瑾首先站了出来,她跪拜在地上,对陆嘉静行了个大礼,“陆宫主,我叫周瑾,是皇朝供奉念师,百年前曾有幸远睹过陆宫主的神仙风姿,先前我有眼无珠……”
  陆嘉静抬起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但周瑾仍是疾声道:“以后周瑾愿为陆宫主效犬马之劳。”
  此刻其余的所有人皆是身心飘摇,道心在降碎未碎之间晃动,他们甚至不敢挪动脚步,去靠近那一柄剑,仿佛只要稍动,便会被那剑气切得支离破碎。
  周瑾跪下之后,又有许多人心神失守,明明渊然已出,出口就在眼前打开,却也纷纷跪了下来。
  他们可以对着天地,神坛,遗迹,君王下跪,但是对着一个女子下跪是他们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
  只是此刻大风已起,任野草有多骄傲,岂有不跪伏的道理?
  陆嘉静看着他们,正要说话,季婵溪却抢先道:“立誓。”
  她冷冷地看着众人,继续道:“立与道心牵连的生死誓,无论先前何门何教,从此以后唯陆宫主是从,否则直接将尔等剑杀于此。”
  说完之后,她望向陆嘉静,轻轻叹息道:“陆姐姐,别心软。”
  陆嘉静点点头,她将三尺负于身后。
  像是有一颗巨大的石头从他们的胸口挪开,许多人都大口喘息起来,狼狈至极。
  陆嘉静冰柔的嗓音响起。
  “按季姑娘说的做吧。”
  林玄言的幻象依旧漂浮在空中,似是一支随时都要熄灭的烛火,他冷漠地俯瞰着众人,那一双剑目冰冷直刺人心。
  周瑾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指,她跪在地上,长发披散,低着头开始画符立誓。
  许多人也跪了下来,咬破手指,写下生死的誓言,若有一日他们违背誓言,便会道心崩碎,直接沦为废人。
  忽然间,一道剑气自空中落下,一个正在立誓的年轻人头颅被瞬间斩下,他身子垂到,手心松开,一支袖箭跌了出来。
  林玄言将指收回袖中,银白色的剑目冷冷地望着众人。
  众人心知肚明,一些本想暴起反击的人在心底轻轻叹息,收起歹念,也不去看那被斩去头颅威慑众人的倒霉鬼,只是低着头将誓言立完。
  血誓立下,那是道心深处一点难以抹去的阴影。
  陆嘉静闭目微微感应,点了点头,她侧过身子,道:“你们走吧。”
  血誓立下之后,他们心反而定了下来,并未一涌而出,而是对着陆嘉静一一行礼,然后离去。
  在所有人都离去之后。
  陆嘉静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她紧咬牙齿,拔出渊然,那出口重新合拢。她倒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季婵溪微惊,她轻轻拍着陆嘉静的后背,“陆宫主?”
  陆嘉静摆了摆手,捂着胸口,示意自己没事。
  而那浮在空中的法相在北府闭合之后同样闭眼,烟消云散。如雪花般落在了林玄言的肉身上,林玄言睫毛微动,却没有醒来。
  季婵溪发现那柄绝世无双的神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一层层苍蓝色的锈迹如墨水晕开,逐渐覆满了整个剑身。
  空寂的北府里,灯火明亮。
  北府的规则已被剑意斩碎,所有的长明灯也都重新明亮起来,此刻偌大的一座府邸,只剩下他们三人。
  陆嘉静虚弱道:“我想睡会。”
  季婵溪神色慌乱,她将女子拥入怀里,咬牙道:“不许睡。”
  陆嘉静苍白地微笑道:“真的只是睡会,不骗你。”
  季婵溪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嘉静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昏迷不醒。
  另一边,那些落在了林玄言身上的剑意凝成了实质,宛若一层层蚕茧般包裹住了他,只露出了少年的脑袋,少年长发披散在地上,容颜苍白,清秀得好似少女,只是那眉宇间英气如剑,逼仄照人。
  而季婵溪这才捂住了自己被皮鞭抽打得开裂的皮肤,缓缓地运转修为止血,后知后觉地说了声好疼啊。
  安静的空间里,女子壁画绣了满地,刀斧剑戟刮擦的痕迹凌乱密布着,一袭黑金的长袍空空荡荡地落在地上,其上千疮百孔。
  少女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的场景,仿佛只是从一个梦魇里走过。
  她看了看昏迷的女子,又看了看被剑气蚕茧包裹住的少年,喃喃道:“这就是天作之合?”
  她看着怀中女子清圣美丽的容颜,想了想,有些赌气地俯下脸,亲了亲她的脸颊,亲吻片刻之后,她干脆吻住了怀中的女子,轻轻撕摩着她花瓣般柔软的嘴唇,她看着昏睡的少年,心中无由地有些得意,而这些莫名的情绪,也成了这座孤寂府邸里难得的欢喜。
  ……
  ……
  碧落宫外起了一盆火,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里,一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被火光舔舐成灰。
  裴语涵的瞳孔里也像是燃起了两团清冷的焰火。
  火焰渐渐熄灭,开春的柔风里带着几缕木火的香意。
  炭火明灭,裴语涵拂袖转身。
  春风吹拂,如一首扶着后背的手,推着她缓缓前行。
  风吹开窗户。
  从外面望进去,桌案已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墨砚书卷之侧还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盛着几个余瓜。
  裴语涵轻轻挑眉。
  春风越过帘子,带去了一道剑意,那些余瓜在短暂地停顿之后裂开,整齐地排成了五千三百余片。
  她看着这道随春风吹起又随之消散的剑意,微笑满意。
  她转过了身,一个身段高挑的女子盈盈地立在不远处,水绿色的宽大裙袍随着春风翻飞。
  裴语涵平静道:“师娘。”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们第一次真正见面。
  夏浅斟微微笑了笑,道:“我和你师父要出一趟远门。”
  裴语涵不知道说什么,便说了声知道了。
  夏浅斟问:“你对我是否还有芥蒂?”
  裴语涵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们还会回来吗?”
  夏浅斟道:“自然会的。”
  裴语涵点点头,道:“寒宫虽是我一手创办,但在我心中,一直是师父给我留下的遗产,所以这里也是你的家,而且我知道,师娘这些年吃的苦,不会比我少。”
  夏浅斟嗯了一声,“但我心里,对你也一直是有亏欠的。”
  裴语涵睫毛低垂,低声道:“不必如此,你们能回来就很好。”
  夏浅斟侧过身子,目光融进了晨光里。
  炭火犹有温度,夏浅斟问:“语涵今日在烧纸钱?是祭奠某位故人?”
  裴语涵摇头道:“不过是些随笔诗文。”
  “成文不易,何苦付之一炬?”
  夏浅斟轻点炭火,死灰复燃,点点灰烬浮空而起,凝成几个簪花小字,那是焚去的诗句。
  裴语涵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手阻止。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夏浅斟轻轻呢喃,“原来如此,原来语涵在这些年遇到了什么人么?”
  裴语涵目光忽然冷了几分:“师娘何必明知故问?”
  夏浅斟展眉一笑,素手轻点之后,灰烬散落。
  裴语涵看着她的身影,在初晨的光里美的出尘,那一笑之间,任由谁都会心动。
  她在等她回答。
  夏浅斟缓缓道:“他没有你以前想的那么多情,也没有你如今想的这般无情。”
  裴语涵沉默片刻,道:“我想和师父谈谈。”
  ……
  落灰阁中,叶临渊静坐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
  那是一本散落在塌下的书本,名叫《剑气双化通说》。他看着过往自己留下的注解,看着那关于漓江和曲河的描述,恍然间已是星河斗转了五百年。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夏浅斟和裴语涵并肩站在门口,夏浅斟为她开了门,然后转身离去。
  裴语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提起长裙,迈过了落灰阁的门槛。
  叶临渊搁下了书,看着走入门中的少女,轻轻微笑。
  “师父。”
  白衣女子平静行礼。
  叶临渊挪了些身子,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裴语涵坐下,大袖交叠放在膝上,她看着叶临渊的眼睛,他们离得很近。
  叶临渊问:“徒儿这些天应该想了很久。”
  裴语涵道:“徒儿一向比较笨,想事情自然要花比较久的时间。”
  叶临渊深深第看了她一眼:“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想明白了?”
  裴语涵犹豫片刻,道:“这样或许是对师长的不敬,但是我还是想问师父三个问题,可以吗?”
  叶临渊点点头。
  裴语涵问:“你喜欢过陆嘉静吗?”
  叶临渊微微吃惊,他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来问自己,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叶临渊想了想,道:“或许有过。只是那时年纪尚小,或许不叫情爱。”
  裴语涵又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夏浅斟?”
  叶临渊道:“我们相逢危时,相依为命数年,荒山同行,她陪我跨过十万大山,不离不弃,我亦对她一见钟情,患难与共,等到苦难渡尽,自然要娶她。”
  裴语涵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其实她一直知道师父和师娘的故事,就像所有传奇故事里的那样,生死相依,互生情愫。很是寻常老套。
  但这段记忆,他却没有送给林玄言,所以林玄言对夏浅斟的印象一直很是模糊,只知道浮屿之上有一个圣女,是前世的未婚妻。
  裴语涵想了一会,觉得理应如此,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是雪地里捡来的一个少女。
  见裴语涵不说话,叶临渊提醒道:“最后一个问题。”
  裴语涵弱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越漂亮的剑越厉害吗?”
  叶临渊陷入了沉思。
  修道之路最怕的永远是人心,所以有心魔业障之说。或许通过精妙的推算可以推演许多事理的大概,但是人心难测,永远是此间最大的变数。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但是在裴语涵问出之后,他下意识地正襟危坐,似有灵犀悄然上了胸膛。
  他沉思片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定义是什么,边界又在哪里。
  裴语涵似乎没打算要等他的答案,又自顾自问道:“师父,若你回来那天发现剑道早已荡然无存,你的徒弟,未婚妻,红颜知己,修行故人都辞去世间,那你如何想。”
  叶临渊道:“语涵,你说只问三个问题。”
  裴语涵摇摇头:“这不是提问。”
  这是质问。
  她本就没有希望他回答。
  叶临渊懂了她的意思,却没有说话。这亦是他的心障,他自己也无法做到,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不会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扪心自问,修道之心如蒙尘之镜,只需要暂时拂去镜上烟尘便好,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灭情绝性。
  况且大道无常,上天不会因为你爱谁或不爱谁而多眷顾谁。
  修行者只需要找到最适合的道路便好。
  过了许久,叶临渊微微疑惑道:“你不想问其他问题吗?”
  裴语涵道:“我有些笨,但是许多问题给我时间我还是可以想通,林玄言的记忆应该是师父给他的吧?你无法抹去那柄剑的神性,便想用人性取而代之,等到自己真正出关那一天,令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你,心境失守,败在你的手下,重新被你打成一柄剑,一柄真正纯粹的剑,然后慢慢孕育出新的剑灵,为你所用……”
  叶临渊点点头:“虽然细节还有所出入,但是确实如此。”
  裴语涵苦笑道:”但是师父还是失败了,如今林玄言身在北府,没有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且……他似乎知道了自己不是你。”
  叶临渊嗯了一声:“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过了会,他问:“他到底成了怎么样的人?”
  裴语涵静思片刻,缓缓道:“他是我的徒弟。”
  叶临渊道:“你收的几个徒弟都不错。”
  裴语涵问:“听说师父在教俞小塘练剑?”
  叶临渊没有隐瞒:“我教了她三剑,能悟几分便看她自己了。”
  裴语涵道:“师父的剑自然举世无双。”
  叶临渊轻轻叹息,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对视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置身中间,很难受吧?”
  裴语涵早有了答案:“为人徒,为人师,无论何者都需尽心尽力,本就不易,谈何容易。”
  叶临渊直起身子,走到窗边,揉着眉角远远地眺望。
  他轻声道:“语涵,是我错了,我不该一直把你当做一个小姑娘。”
  裴语涵同样站了起来,她立在叶临渊的身后,跪伏了下来,平静地喊了声:“师父。”
  叶临渊转过身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掸去衣裳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忽然他身子渐渐放松,自嘲地笑了笑:“语涵,本来我想说服你,让你陪在我左右,亲手了断与林玄言的因果,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裴语涵嗯了一声:“他是我的徒儿,师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徒弟死。”
  叶临渊道:“今后的路你自己选择便好,无论怎么选都没关系。这些年你承受得太多,不值得你如此。当然,这也是我的亏欠。”
  裴语涵摇头道:“师父于我之大恩,语涵不敢忘。”
  叶临渊道:“我于你只是传道之恩,没有救命之恩。其实那一日……”
  犹豫了片刻,叶临渊还是继续说:“其实那一日,那条雪巷外聚集了许多修行大家,他们都动了收徒的念头,只是那日我恰好走入雪巷,他们以为我要收徒,便都没敢出来,其实……我只是路过,收你为徒也不过一时兴起。当时如果没有我,你也会被其他人带走,你根骨极好,是天生的修行者,又经历过苦难,更是最好的良材。”
  裴语涵木立许久,形如槁木,她身子止不住地轻颤起来,她蹙眉摇头:“师父……”
  叶临渊轻轻抚过她的长发,柔声道:“我这么说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做出选择的时候可以更轻松一些,你为师徒的名分累了太久,本就不该如此的。”
  裴语涵轻轻点头,她对着叶临渊认真地行了个礼,然后离去。
  门外春风明媚,流光明艳,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宽阔的群殿之间,春风萦绕。
  裴语涵孤寂地走着,宽大的衣袖晃啊晃啊。
  长空辽远,群山绵延,放眼而去,稀薄的白雪一点点融成春水,荒凉的山脊上还未开出新花。
  寒意尚自料峭,在漫无目的日子里,唯有春风与她同行。
  此刻夏浅斟回到了屋中,她望着叶临渊,眼眸中都是笑意:“怎么?说不服你那小徒弟?”
  “当然。”叶临渊也微笑道:“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我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
  ……
  林玄言将昏睡与醒来的动作重复了许多次。
  他第十一次睁开眼时,脑海中浑浑噩噩的情绪才渐渐消散。
  他发现自己的身子无法动弹,他内心一惊,心想难道没能杀死承平,如今被双双俘获?那静儿和季姑娘岂不是……
  念头及此,他眼睛猛然睁开,视线散开,周围是熟悉的灯火和高不可攀的穹顶,上面绘着诸神的壁画。
  他依旧在北府里。
  他发现自己的身子被蓝白色的东西束缚住了,就像是蚕丝做成的茧将他团团围住,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柄人形的剑。
  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剑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便也不再担心。
  他察觉到身边有微微的异动,艰难地转过头,便看到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他看见季婵溪搂抱着陆嘉静,轻轻揉捏着她的肌肤,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脖颈,仿佛要将怀中绝色的女子吃下去。
  林玄言心想,这就是外敌可御,家贼难防吗?
  他咳嗦了两声。
  季婵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脸色依旧白白的,方才所做的事情她也并不是出于情欲,她只是觉得陆姐姐的身子很软,很喜欢。
  季婵溪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少年,道:“终于醒了?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季婵溪道:“你好像在做噩梦,说的话很含糊,好像是在和谁打架,到最后你一直在喊一个名字,然后说对不起。”
  林玄言微惊:“谁的名字?陆姐姐的?”
  季婵溪摇摇头:“裴仙子的名字。”
  林玄言悚然,他脑海里猛然回想起方才梦境里一瞬的场景,一柄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剑的那头,是裴语涵握剑而立的身影,就是那一刻,他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只希望梦都是相反的。
  他问道:“陆姐姐没事吧?”
  季婵溪抱着怀中的女子,双手环着她的胸,轻声道:“没事的,方才陆姐姐已经醒过一次了,只是后来实在太累便又睡下了。”
  林玄言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在干什么?”
  她自然知道刚刚那一幕被他看在了眼里,但她理直气壮道:“你有什么意见?”
  林玄言恨恨道:“我真是救了头白眼狼。”
  于是季婵溪真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林玄言又象征性地骂了几句。
  季婵溪认真地听着,最后竟然展颜一笑,说了声:“谢谢。”
  林玄言微愣,他看着短发凌乱的少女,她绵裙漆黑,肌肤如雪,一如画卷中墨笔勾勒成的,只是如今黑裙开裂,肌肤上添了几条刺眼的血痕,还未痊愈。
  林玄言问:“还疼吗?”
  季婵溪摇头道:“和你打的那几次,比这个要疼许多。”
  林玄言笑道:“你毕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又喜欢打那种拳拳到肉的架,自然要吃大亏。”
  季婵溪认真道:“你是剑灵?”
  林玄言没有隐瞒:“嗯,我和邵神韵一样,几乎是不死之身,就算死了,不过是便回本体陷入长眠,等着下次苏醒。只是下次苏醒……我可能就不是我了。”
  季婵溪问:“你活了多久?”
  林玄言摇摇头:“记不清了。”
  季婵溪微微蹙眉,有些生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道:“你活了这么久还去参加试道大会,不要脸。”
  林玄言此刻被剑茧包裹,动弹不得,只好笑道:“最后还不是输给季姑娘了?”
  季婵溪觉得犹不解气,又狠狠地揪了揪他的耳朵,而此刻林玄言被困剑茧,动弹不得,只能白白受季婵溪的气。
  季婵溪问:“你这个茧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玄言道:“我可能会变成蝴蝶吧。”
  季婵溪又揪了揪他的耳朵,道:“认真点。”
  林玄言深深吸了口气,如实道:“这是三尺剑最后的剑意,剑灵本该是剑的附庸,但是……我可能要变成一个真正的人了。”
  季婵溪想起了那个心跳声,问:“因为有了心?”
  林玄言点点头,“在此之前,我必须先从这个茧里出来。”
  季婵溪问:“要多久?”
  林玄言道:“三年五年,或者更久。”
  季婵溪想了想,道:“此地灵气充裕,适合修行。”
  林玄言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是要在北府修行,陪着自己。
  林玄言叹息道:“季姑娘,你现在是这辈子最好的年纪,之后哪怕再活几百年,也不会有如今的心性了,你应该去外面看看,不该荒废在这座小小的北府。”
  季婵溪哦了一声,问:“我打扰你和陆宫主了?”
  林玄言怔了怔,无奈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嘛?”
  “嗯。也对。”
  “……”
  又过了许久,陆嘉静才悠悠醒来。
  醒来之后,她下意识地拍去了那搭在自己胸上的手。
  季婵溪轻呼一声,揉了揉被拍疼的手背,有些喜悦道:“陆宫主终于醒了?”
  陆嘉静神色尚有些恍惚,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事之后才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静儿?”林玄言喊了一声。
  陆嘉静转过头,看到林玄言此刻的样子,不免微微吃惊,问:“你走火入魔了?”
  林玄言平静道:“你看我像吗?”
  陆嘉静手轻轻抚摸过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柔韧剑丝,道:“你要多久才能出来?”
  “应该挺久的。”
  “那就当闭关吧。总之没事就好。”
  “静儿……”
  “嗯?”
  “我是三尺剑的剑灵。”
  “我知道。”
  “一柄剑一世便只认一个主人。”林玄言道:“某种意义上说,你便是我的主人了,三万年来又一个主人。”
  陆嘉静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叫一声主人我听听?”
  “……”林玄言道:“静儿。”
  “嗯?”
  “其实我不喜欢主人这种说法。”林玄言认真道:“我觉得……心意相通的人应该结成道侣。”
  陆嘉静俏脸微红,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季婵溪。
  季婵溪捂着耳朵,示意你们说,我不听。
  “季姑娘。”林玄言忽然喊她。
  季婵溪问:“你要赶我走?”
  林玄言摇摇头:“我只是想让季姑娘做个见证。”
  “见证?”季婵溪微愣。
  林玄言点点头:“自然是我与陆姐姐结为道侣的见证。”
  季婵溪哦了一声,她看着林玄言,想了想,问:“林玄言,你愿意和陆嘉静结成道侣,从此……嗯……你愿意吗?”
  少女挠了挠凌乱的短发,想不出太好的词,便直截了当地问了。
  林玄言认真道:“我愿意。”
  季婵溪转过头:“陆姐姐,你呢?愿意吗?”
  陆嘉静怔了怔,无奈道:“愿意。”
  季婵溪拍了拍手,朗声道:“恭喜两位新人喜结连理。”
  “……”
  林玄言和陆嘉静对视了一眼,皆愣了片刻。
  “这么随便?”陆嘉静有些不满。
  季婵溪问:“那再来一遍?我想想措辞。”
  “算了,就这样吧……”陆嘉静轻轻叹息,揉了揉季婵溪的头。
  季婵溪不习惯这样的动作,下意识地避开了。
  季婵溪问林玄言:“现在陆姐姐是你的妻子了?”
  林玄言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迟疑了一会才道:“道侣自然便是妻子。”
  季婵溪忽然一下搂住了陆嘉静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揉住了陆嘉静丰挺柔软的酥胸,五指揉动按压。陆嘉静轻呼一声,挣扎道:“季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季婵溪撩起陆嘉静的长发,头枕在她的肩上,手不规矩地抚上了她的大腿,少女有些任性道:“那日试道大会胜出者是我,陆宫主本就应该是我的。”
  林玄言黑着脸看着她,在剑茧中用力挣扎了几下,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少女揍一顿。
  陆嘉静素来心软,也不好意思训斥一个晚辈,看着这个揉弄自己酥胸的少女,她有些哭笑不得,片刻之后才道:“玩够了吗?玩够了就放开姐姐吧?”
  可少女非但不听,她侧过头,对着林玄言轻轻挑眉,然后直接吻住了陆嘉静的樱唇,欺压上去,将陆嘉静压在自己的身下,靠着她软软的胸脯。
  “不要。”季婵溪看着陆嘉静,道:“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和他的新婚妻子亲热。”
  陆嘉静无奈地推开少女,少女又扑了上来,先前握住三尺剑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此刻她气海空空如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如今弱女子之身自然也不是季婵溪的对手。
  她只好柳眉倒竖,威胁道:“季姑娘,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季婵溪不予理会,更变本加厉地按着陆嘉静的身子,开始拆解她的罗带。
  陆嘉静侧过脸看着林玄言,满脸苦笑和无奈。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季婵溪拆解着陆嘉静的衣物,还时不时挑衅地看着林玄言,像是在说我就在你的新婚之夜玩弄你的妻子,你能怎么样?
  林玄言不忍再看,滚了下身子,背对着她们,嘀咕道:“我真该先让承平抽死你。”
  季婵溪偷偷笑了笑,不以为意。
  接着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他甚至听到少女说:“陆姐姐不如把他休了和我在一起吧。”
  陆嘉静自然不会同意,于是又被季婵溪挑逗得哼哼直叫。
  林玄言甚至可以预想到,此后在北府漫长的日子里,这一幕还要持续许多次。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09:35:32

第六十章:剑心之外,青莲花开
  焰火炸开,弥漫在整个视野里。
  季婵溪瞪大了眼,她漆黑的瞳仁里倒影着无尽的流火。
  她蓦然想起了小时候去承君城中观看烟火,自己娇小的身子在人群中推挤,洪潮的人群和巨大的黑暗里,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然后烟火骤然在视野里炸开,放大放大,不停地扩散,一直填满了所有的目光。
  而在巨大到刺目的亮光里,季婵溪眼睁睁看着那个青色道衣的女子拦在前面,冲卷的气浪卷起了她所有的裙带和长发。
  她像一只展开羽翼的巨大青鸟,又像是狂风暴浪里逆风而飞的蝴蝶。
  流火席卷。
  那些壁画女子的竖瞳在火光耀眼的一瞬尽数点燃,然后苍白,重新变作了一幅又一幅线条繁复的壁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像是驻足祷告死亡。
  承平甚至不去看那一箭,浮屿百年温养出的符箭,人间哪有挡得住它的存在?
  林玄言浑身颤栗着,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盯着那一袭巨大的青色裙裳。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季婵溪仿佛听到了一声心脏搏动的响声。
  那心脏的跳动是那样的清晰,仿佛就在耳畔膨胀,收缩。
  这就是死亡吗?
  季婵溪看着陆嘉静的背影,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她曾听冤魂说过,人死之前,最后的画面会在视野里停留很久很久……就是这样吗?
  但是那支死亡的利箭迟迟没有到来。
  承平霍然转身,目呲欲裂。
  他七窍尽是鲜血,宽大的衣袍之下,皮肤生了许多裂纹,其间流出碧蓝色的浆液。那是天地压迫下凝成实质流散的修为。
  那支金色的符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旋转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挡在面前,它正在竭力突破,却无论如何也难以逾越。
  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这一幕,而那一处火光耀眼得像是小太阳,流火四散,向着周围飞溅,唯独落不到少年和少女的身上。
  林玄言的目光渐渐幽寂。
  季婵溪再次听到了那个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幽闭的空间里,身前有一颗火红的心脏,她能感受到那清晰的脉搏跳动,她与之俱在。
  那死神的一箭自始至终没有到来。
  承平死死地盯着那里,一直到烟火沉寂。他呆若焦木。
  光线渐渐流逝,已然被逼到各个角落的人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名震天下的青裙女子,如同看着一尊神魔。
  她的身前悬着一面烧的通红的圆状物。
  那是什么?是月轮?是盾甲?还是……
  站在正前方的承平可以最真切地看到它的样子。
  那是一口……平底锅?
  承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如断线的傀儡,虚无的灵魂蜷缩在巨大的衣袍里,空空荡荡。
  承平不知道这口平底锅的来历,他也没有力气去追根问底。
  他木讷地看着那个被灼烧得通红的铁锅,如看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他许多年前的容颜。
  他喃喃道:“本座承平,天下承平。”
  那是他修道最初的梦想,他常挂嘴边,道心深处却早已遗弃。
  季婵溪张了张口,她确认自己可以说话了,下意识地推了推林玄言。林玄言晃过了神。痴痴地看着陆嘉静的背影。
  承平同样痴痴地看着她,他本该还可以说很多话,诸如那些壁画女子已经消散,而我们依旧有十数人。诸如离开北府的钥匙只在我的手上。诸如我不叫李二瓜,我叫承平……
  但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站在生死的线上,侧目回首,才发现原来这数十日自己活得就像是小丑。
  他如今只想安静地站着,看着他们能将奇迹演绎到何种程度。
  季婵溪摸了摸林玄言的身子,发现他如今无比滚烫。
  陆嘉静回过头,方才生死一瞬,她下意识地扑到林玄言的身前,于是那把号称是漓江仙子佩剑,如今是一口平底锅的东西蓦然破开心湖,出现在了眼前。
  于是那支号称可斩通圣的神箭就真的被挡住了。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林玄言没有开口,陆嘉静却听到了他的发问。
  “喜欢。”她说。
  “其实我不是叶临渊,我一直骗了你。”犹豫片刻,他还是说了。
  陆嘉静回过神,青裙飘飘,苍白的脸上是虚弱的微笑:“还记得在北域的时候吗?你告诉我你是,我说我早就知道了。如今你告诉我不是,我也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喜欢吗?”他颤声问。
  “喜欢。”她柔声道。
  季婵溪抱着他滚烫的身躯,吃惊地发现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开口。
  而在那个巨大封闭的空间里,像是有什么升了起来,在无人能看到的地方纠结缠绕着。
  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巨大的心跳声。
  ……
  “在那之前,我从未有过真正的心跳。”
  仿佛有个声音这样说。
  ……
  两条平行河流在流淌过无尽远的距离之后,终于发生了微微地偏差,在延伸而去的某一刻交织在一起。
  他们再没有去看周身的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修行者。
  他们身在自己的领域里,妖魔鬼神,刀枪剑戟,皆不可入。
  他们站在光阴河流交汇的那段,视野广阔地推开,在目力可及的地方,似乎有无数细沙堆成光影,在吞天而下的霞光中画成不一样的形状。
  他们走进彼此的河流里。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青裙赤足的女子凝立夜色,看着手中的纸条喃喃自语。
  “最大的阻碍不就是你?天天坏我心境。”
  “你这话还是说给你那徒儿听吧,她听过之后应该会欢天喜地的。”
  “对了,你说好送我的剑呢?”
  长河间花灯漂浮,泛滥着五光十色,无形的水声在耳畔淙淙逝去,带走繁花般的颜色。
  “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陆嘉静,嘉是美好之意,静是馨宁之意,很寻常的名字,只是他老人家希望我修行路上嘉好平静。”
  “如果我和你徒弟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她一点吗?”
  雪檐青瓦,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美好馨宁。漫天碎雪倒卷,逆流而上。深夜,黄昏,白日,正午,清晨,朝阳初升。
  所以一切都在向前追溯,他走在她的一生里,终于不再是过客。
  “打不过能跑吧?总之别死了。”
  “我在老井城等你。”
  “我们明明可以走的,你为什么要故意留下?”
  “姐姐今天心情好,就懒得和你计较了。”
  庙里钟声响起,雪树依次离开,女子在雪地里提裙回望,长发深青。
  他伸出了手,却接不到一片雪。
  漫天大雪倒卷着飞向天空,厚重的积雪转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
  林叶苍黄,暮秋时节。有人影驭剑倒行。
  “你既然这么舍不得她,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们师徒两人都一个德行,道貌岸然,仗势欺人!”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声音幽幽飘散。
  “我哪有酸你,等你和你未婚妻见面时候,我一样祝福你。”
  “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苏姑娘啊……”
  “小情人刚走就想她了?”
  “那你爱我吗?”
  “当然爱呀。”林玄言轻声回应,他的身子不停地下坠下坠,视野却无端地向上推开。
  在无穷无尽的视野里,有星河,有月辉,有广袤无垠的荒原和麦田,有拔地而起的崇山和峻岭,有并肩倒行的身影,也有冲天而起的雨幕。
  “你抱我。”
  “天底下最好的灵丹妙药或许可以治好我的身体,但是道心破碎,没什么能治的。”
  “我心境开裂,道心崩碎,和废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如今只欠一死。”
  “我早就知道了……”
  “真是笨蛋啊……”
  心湖之间,涟漪怔怔,青裙女子惨笑着望着自己,他们的目光隔着时空相接,她呢喃细语,却振聋发聩。
  “我一直在等你啊,一年又一年,虽然后来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执念还是喜欢,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陆嘉静了,你也不是那一年的你了,但是再见到你,我依旧很开心,你呢?”
  我也很开心啊……
  青莲如泉,向上喷涌,盛开又凋谢。
  长剑破空而去,将一具骷髅钉死在墙里,少年弯腰,将衣袍盖在她赤裸的娇躯上。
  不要怕……不要怕……
  话语消散耳畔,巨大的宫殿巍峨而绵延,像是野兽蛰伏山野,夜色浓郁得像是深渊,它已经张开了巨口,吞噬尽所有仰望的目光。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我先睡一会……北域妖怪众多,杀机重重,别分心了。”、“他很好看,也很无趣……”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醒了?”
  少年蓦然睁开了眼,耳畔没有水声,他也未身在雨夜,在那条逆流的长河,他依旧不停地漂浮,形形色色的花灯飘过身侧,他茫然回看,四顾无人,耳畔却依旧漂浮着女子的声音。
  “剑道的衰亡我并不关心。本宫是王朝传承的宫主,自然要为王朝殚精竭虑。”
  “本宫是自愿如此,既是为了自己的大道之行,也是为了轩辕王朝的众生子民。若是能换王朝千秋太平,嘉静女子之躯并不足惜。”
  “王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人群散开。所有的景色都倒退而去,他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到了她的面前。试道广场上空无一人,他伸出了手,只抓住了一个虚无的剪影,裙袂在巨大的广场上空空荡荡地漂浮转动,风声从天而降,不辨春秋。
  女子的声音清冷而单薄,萦绕耳畔,潮湿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承平你不得好死……”
  “再打我三千鞭子我也不会求饶……”
  “我一生所爱,只是一人。一生求道,从一而终。”
  “除非你把我关一辈子!”
  ……
  “他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他,只是……我发现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
  “我只想修道,读书,听雨听雪,看城楼花开,看风吹帘子,一个人。”
  “清暮宫可真是清冷。”
  “我喜欢这里,我留下。”
  ……
  “她是谁?你喜欢她?”
  “十年算的上很久了吧?好久不见。”
  ……
  “我偷秘籍养你呀。”
  ……
  “我叫陆嘉静,你叫什么?”
  ……
  少女扎着鞭子,清稚的模样,无涯峰顶,云海之间,花开如雪。
  “我叫叶……”林玄言下意识地开口。
  少女期待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林玄言看着他,轻声道:“我叫林玄言。”
  有声音骤然席卷着,流云乱絮,肆意飘舞。
  在河流的尽头,是女孩的哭声和人们的笑声。
  他眼眶温热,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在这漫长的年岁里,在这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河间,他看尽了她的一生。
  花灯散去,陆嘉静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面前。
  她在另一条河流间望着自己,同样泪流满面。
  那时他们还未相遇。
  他们都在哭,却也从未如此高兴过。
  ……
  事实上,陆嘉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看到了一个大袖飘摇的男子,腰间配着一柄古剑,剑长三尺。
  她看见那柄剑穿行血间,刺破心脏,斩落头颅,弥漫的血雾里,大雨降下,男子的手指缓缓抹过长剑,洗净血水。
  那是一个古老的时代,荆棘草莽,荒林丛生,空气中都像是吹着苍古的风,男女粗缯大布,语焉不详。粗糙的城楼坍塌,石碑上的律法一个字接着一个字地消亡,光阴倒流,从皇帝分封到帝王禅让,一直到刀耕火种,茹毛饮血。
  那把剑随着他走遍了世间。
  山巅,云海,星光耀目,在荒老广袤的土地上,有一个声音第一次响起。
  “剑长三尺,第一尺,开辟苍莽,第二尺,厘定规矩,第三尺,使民相睦。吾平生唯一愿也……”
  这个声音会在之后的千百年如震雷般传遍神州的每一个地方,然后影响后世万年。
  人们开始书写,在陶器上,在龟甲上,在兽骨上,刻下“圣人有言……”
  然后视线继续推进,推进。
  她站在世界最寥廓的宇宙里,星辰在眼畔生灭,那些不知何时便诞生的星石寂寞悬浮,数不胜数,有的璀璨爆炸,有的一生孤寂。
  在视野的中央。
  一颗拖着长长焰尾的陨石离开地表,向着无垠的宇宙飞去。
  天地寂寥,星石晦暗无光。
  在极致的严寒和寂寞里,那颗飞行的陨焰是唯一的温度,即使在巨大的背景下,它显得那样地渺小。她想去抱拥它,哪怕被灼烧得一干二净。
  它一直飞一直飞,在冷寂的星河里划下笔直的光焰,倒流向无穷的源头。
  在这场不知未来的无端跋涉里,你到底走了多久,穿行过多么无量的距离,跨越了多少的星辰遍布的海洋,我们才终于有幸在此间相遇啊……
  ……
  视野骤然收缩,一直凝成了一个点。
  她望向河流那一侧的林玄言,清澈的目光里,泪水止不住地淌下。
  那一刻,她也听到了心跳声,巨大的,唯一的心跳声。
  ……
  那是陨铁凝就的心脏。
  ……
  他对着她伸出了手。
  她也伸出了手。
  “静儿?”
  “嗯。”
  “我想与你偕老。”
  “好。”
  明明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两个人的十指却相扣了在一起。
  ……
  北府之中无人能看到这一幕。
  但是他们却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降临了,无形的威压如大风过境吹得百草低伏,似有苍天在上,众人只敢生出跪拜的念头。
  林玄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握住了女子的手,目光温柔。
  剑意无由而生,如烛火上噼啪炸出的灯花。
  所有的长明灯在这一刻熄灭。
  陆嘉静的身后,一个雪白缥缈的幻影拥住了她,那是林玄言的模样。
  他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拥入怀里,轻轻抚摸过她的背脊,如为她梳发。
  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在北府上空的那片南海外,云霄翻滚,雷鸣大作,怒浪滔天。
  满天厚重的层云里,陡然分开了一条极细的线。
  一线如眼,俯瞰山河万丈。
  苍天一线间,有什么东西笔直坠了下来。
  北府的规则破碎,那些被压制的境界都倒流回了体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啊……”承平看着他们,最后笑了笑,云淡风轻。
  你连天地都能斩破,又何况区区一座北府。
  她手心虚握,林玄言的幻象也温柔地覆上了她的手。
  一柄青铜色的长剑以一往无前之势自天穹贯下,然后温柔地落在了她的掌间。
  她握住了剑,剑长三尺。
  风无端而生,宽大的裙裳扬起,她横剑胸前,深青色的长发舒卷飘散。
  在她的心湖深处,有种子破壳,根茎绵延直上,开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
  林玄言巨大的影子抱拥着她,他的眸子里映着万丈长河的光。
  他的嗓音柔和响起,像是说与整个世界,也像是只说给她听:“静儿,从今往后,我终于有幸可以佩在你腰间了……”
  青莲花开,剑气冲天而起。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8/17 09:35:20

第五十九章:有剑当关,有箭取命
  碧落宫之中,满地的纸团,桌案上笔墨乱摆。木窗半开着,风随意地吹进来,哗哗地翻着案上的纸张。
  裴语涵躺在长椅上,大袖叠放身前,宽大的衣袍散开,秀发自椅靠上垂下,淌到了地上。
  明明如今已是白日,宫中却依旧亮着烛火,烛火一直燃着,像是要一直烧到灯蕊的尽头。
  她睁开着眼,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其间氤氲着雾气。
  而桌案上此刻又摊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我谁都不爱。
  而在另一边的木阁中,俞小塘正削着手中的余瓜。
  那是一种特产的木瓜,只有在初春季节才有,长长的椭圆形,口感很是清新可口。
  今天俞小塘下山买了一箩,搬了个椅子做在门前与钟华一起吃着。
  吃着吃着,俞小塘忽然咦了一声,生气地看向钟华:“余瓜怎么少了一根?”
  “啥?”钟华一脸困惑。
  俞小塘凑近了一些,手中拿着一根瓜,如拿剑指着他,道:“快说,是不是你偷了!”
  钟华耸了耸肩,笑道:“你看我像这么无聊?”
  俞小塘又盯了他一会,才悻悻地将瓜又数了一遍,不解道:“确实少了一根啊,我记得我买的时候有二十六根,我们吃了三根,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二十二根了?”
  钟华知道一旦他被小塘怀疑,肯定是有理也说不清的,立马转移火力道:“会不会是那两个人偷的?就是最近新来寒宫的那两个?”
  俞小塘更生气了:“那可是我们的师祖,通圣境的大剑圣,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你再污蔑我师祖我就打你了。”
  钟华道:“那也可能是那位姐姐啊。”
  俞小塘摇摇头道:“不会,那位姐姐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偷我的瓜做什么?”
  钟华笑意玩味道:“可能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俞小塘神色更加疑惑:“什么意思?”
  钟华笑意玩味,就是不肯解答。
  ……
  北府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过去着。
  每一层楼,他们的一拨人都照例封死所有的楼道,而另一拨人则去各个房间里搜索有没有高阶的甲胄兵器,等到这一层楼长明灯熄灭,他们才去往下一层,就这样周而复始。
  而承平始终没有找到林玄言和陆嘉静的踪迹。
  “在二层楼的时候,我们曾经发现过一具尸体,上面有明显的剑伤,而那具尸体旁边还有一个头颅。那个剑伤极其凌厉狠辣,能将剑运用至此的唯有林玄言。那具尸体死前可能说出了很多东西,林玄言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承平缓缓说道:“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避开我们的?”
  “我们可以在最后一层楼等等他们,如果他们一直窝着不出来,那我们出去之后直接封死北府,让他们直接在其中被厉鬼噬咬至死。”
  “那如今是第几层了?”
  “十四层。”
  “还有四层了。我看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最近人心很乱。许多人都想直接去到最后一层,然后离开这里。或者直接在最后一层等他们,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人心惶惶。”
  承平点点头:“在一个幽闭的空间里,人待久了总是会疯的。但是我们还是要有耐心,如果我们真的去了最后一层,到时候人心必乱,此刻我们的境界修为相仿,若是发生暴动,很容易被他们找到可乘之机。”
  ……
  北府的楼层越来越窄。楼道的数量也成倍地缩减着,到了十五层,所能见到的楼道不过四个,而十六层更是只剩下两个。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找到林玄言等人的踪迹。
  “人不会凭空消失。”
  承平看着墙壁上的天女壁画喃喃自语。
  他曾经尝试着在壁画上点睛,但是这些壁画也并未苏醒。
  而当长明灯熄灭,这些壁画又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仿佛是活人畏惧鬼神。
  “只剩下最后两层了,若是他们执意要藏着,那就封死北府,让他们彻底死在这里吧。”一个女修这样说。
  承平冷冷道:“我知道你想急着出去,但是即使是死,我也希望可以看到他们的尸体。”
  如今身在北府的第十六层,所要守住的楼梯口不过四个,相隔不远便能看到。
  长明灯的灯火越来越黯,摇摇将灭。
  承平对所有人下令道:“下楼吧。”
  三十余人微微松了口气,朝着下方走去。
  在禁闭的空间里呆久了,修为又被压抑下七境以下,而如今终于可以活着走出去了,不用终日对着这些燃烧鬼魂的灯火,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稍有遗憾便是此行空手而归。
  但是他们已经不在奢望其他。
  而能不能杀掉那一对男女对于他们都是次要的事情。
  甚至比不上外面的一顿美食更为重要。虽然北府灵气充裕,修行者可以不饮不食,但是终究太过寡味。
  顺着高高的台阶下来,走到第十七层楼。
  十七层楼依旧是那样的景色,青铜色的墙壁,镶嵌着的石灯变成了鲸鱼的形状,那头顶的水柱的位置便是灯火。
  如今承平明白,这些石灯的变化,象征的或许是每一层海域里生活的生物。
  若只是一个游客,那北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馆,藏着许多的细节的美,可他终究是来杀人的。
  脚步落在十七层。
  原来窃窃私语的人声忽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诡异的平静里,承平缓缓环视四周。
  第十七层,没有楼道口。
  ……
  碧落宫中,裴语涵白衣松散,玉榻上秀帘乱落,素雅的衣被凌乱地散了满地。
  她躺在床上,衣袖垂到了床侧,腰带未束,宽大的衣袍松散地淌着。
  她仰着头,神色憔悴。她手中握着一根余瓜,半痴半傻地忘了一会,目光迷离。
  接着她伸出了另一只手,切切划划,清凉的瓜片落下,散在衣衫上,晕出水渍,有些微凉。
  皮被削尽,裴语涵看着那个大小和形状,确认和记忆中的无误,接着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撩起了自己的下摆,手顺着大腿向里面伸去,她将自己的亵裤拨向一边,然后岔开了一些双腿,将那认真削雕过的余瓜向自己大腿之间伸过去。
  她耻于看这一幕,便盖上了衣摆,只是顺着感觉向着里面伸了进去。
  “嗯……”她琼鼻轻哼,牙齿微咬,觉得好凉。
  她微微弓下了身子,闭着眼,睫毛颤动,那苍白的俏脸终于添了些血色。
  “嗯哼……啊……嗯。”
  她凭着自己的节奏将余瓜推动又抽出,在渐渐适应了温度之后,她的速度也由慢转快,隔着一件掩耳盗铃一般的裙摆,轻轻的水声在她的耳畔响着,女子的双腿之间一片温润。
  这些日子她曾经自己尝试着用手指做过许多次,但是那花穴却永远干涩,她自己认真地揉弄过,也曾看过一些香艳的小说辅佐着试过,只是那花穴之间永远都是干干的,像是枯水的井。
  如今随着余瓜的插入,其间终于又缓缓地润滑了起来。
  那个大小无比熟悉,只是余瓜终究是死物,更加坚硬冰冷。但是饶是如此依旧让她有了感觉。
  她掩着檀口,哼哼唧唧的声音从指缝间泻出,气若游丝地飘荡在房间里。
  随着动作的渐渐熟悉,裴语涵开始轻轻扭动余瓜,尝试着刮擦肉壁的一些位置,她的腰肢也随之轻轻颤动着,脸颊的绯红渐渐转为潮红,她分开的衣襟间,细腻雪白的肌肤更显美好,女子另一只手从自己的衣襟探入,伸入了衣衫内,她只披着一件白裳,未素裹胸,手指触碰到柔嫩玉乳,手指轻轻顺着肌肤按揉进去,渐渐深入,一直到触碰到那微凉的一点。
  手指轻轻勾动。
  女子嗯了一声,微微咬牙,另一只手更深地插了进去。
  她的腰肢向着前方弓起,脑袋微微后仰。
  她不停地尝试着,却始终无法达到高潮,始终隔了一线。
  咚咚咚。
  “师父在嘛?”
  少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女子微惊,她下意识地将手抽出衣襟,对着窗户一指,对着门口一弹。
  竹帘刷得落下,房间刹那昏暗,一柄横在桌上的长剑腾起,嗖得一下飞过去,插到了原本门栓的位置。
  俞小塘抱着一小筐余瓜,感受到了屋子里微微传来的异样,有些不解。又问:“师父,开下门呀。”
  裴语涵的手顶在两腿的中央,她大口地喘息了几下,尽量平静道:“小塘有事吗?”
  俞小塘道:“我从山下买了许多余瓜,给师父来送一些。”
  听到余瓜二字,裴语涵双腿下意识地夹紧,方才被敲门声忽然惊动,她本就来到了那条线的边缘,如今手指一颤间,她忽然按住了自己的胸膛,然后掩住了自己的檀口,嘴唇紧紧地抿成一线。
  俞小塘继续敲门:“师父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裴语涵现在无法说话,她身子仿佛在一个门关徘徊,下身的玉液积蓄了数月,将泻未泻,一种充实的满足感牢牢地篡着关口,拦住了其后的滔滔洪水,而这扇门看上去又无比脆弱,轻易就能撞破。
  裴语涵干脆不管不顾,握着余瓜对着下身胡乱而疯狂地抽插起来,速度极快,滑过软肉,刺入花心,又捣又杵间她的身子忽然一阵激烈地颤抖。
  她檀口忍不住无声地张开,那些呻吟声被她强压在喉咙口,死死地扼着,而身子的颤抖她却无法控制,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下身淫水一泄如注,将白裳打湿。
  俞小塘抬起手,又想敲门,但是想了想觉得师父最近可能有心事,自己还是不打扰她了吧。
  于是她将那一箩筐余瓜放在了门口,然后说:“师父,瓜我放门口啦,小塘先走啦。”
  屋内若有若无地传来嗯的一声。
  俞小塘正要离去的时候,里面又传来裴语涵的声音。
  “小塘,最近你留意你师祖那边的动静了吗?有没有什么事情?”
  俞小塘听着师父的声音感觉怪怪的,却也未有多想,只是答道:“前些日子师祖下山了一趟,我顺口问了问,师祖说是去找一个铁匠。”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师父,还有别的事情吗?”俞小塘问。
  裴语涵道:“没有了,辛苦小塘了,如果发生什么事了记得告诉师父。”
  等到俞小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裴语涵才终于松开了手大声地娇喘呻吟起来,那余瓜就停留在花穴中,她也懒得取出,只是脱力般地躺着,一直到余韵渐渐散去,她才伸出手,用手心手背轻轻拭了拭自己的侧脸,微烫。
  她也不顾下身的湿润和狼藉,艰难地站起身子,走到桌案边坐下,吮毫拂纸,墨端轻颤,似有郁郁心肠诉不得。
  最后,她写下了一句诗: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后来,她会收到了一封剑书,剑书上同样是一句诗:白衣雪夜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回去的路上,俞小塘恰好又碰到了叶临渊,对于这位传说一般存在的剑圣,俞小塘是很尊敬的,她连忙行礼。
  叶临渊问道:“小塘是去见语涵了?”
  俞小塘点点头:“嗯,师父最近怪怪的……啊,对了,师父还问你的事情了。”
  叶临渊问:“她问什么了?”
  俞小塘道:“她只是问师祖最近有没有什么走动。”
  叶临渊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俞小塘理所当然道:“我当然是如实说呀,师祖除了下了一次山,其他时候都在寒宫里。”
  叶临渊嗯了一声,微有思索之意。
  俞小塘好奇道:“师祖去见铁匠做什么呀?是想给师父打一把剑吗?”
  叶临渊道:“只是过往有些交情,便去问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俞小塘随口问道:“那铁匠平时除了打铁还做什么呀?”
  叶临渊道:“自然还是打铁。”
  俞小塘觉得这个玩笑有些无聊,便乖乖地哦了一声。
  叶临渊看着这个少女,难得生了些趣意,道:“那位铁匠这几个月不仅打了几把剑,还打了一口锅。”
  俞小塘来了些兴致,有好奇道:“铁匠做做铁锅没什么奇怪的呀。”
  叶临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少女,似是随口问道:“学不学剑?”
  ……
  ……
  第十七层本应拥有一个通往十八层的楼道。
  而放眼望去,地板却是一片沉闷的黑色。
  墙壁上的石灯变成了长蛇般的带鱼形状,盘踞着吞吐光焰。
  承平来到了十七层的中央,望向了地面。
  然后俯下身子,轻轻敲了敲。
  “这是通往十八层的入口。”承平幽幽道:“路口被堵住了。”
  众人大惊:“什么?”
  “被什么堵住了?”
  “堵住入口的东西是什么?”
  “好像是很多长枪的枪杆,还有盾牌铁甲刀剑,什么都有!”
  “这是谁干的?我们现在怎么办?”
  承平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冷冷地看着那些堵住入口的东西,一言不发。
  原来你早就在最后一层等我了。
  他一路步步经营,一丝不苟。所有人都穿上了北府可以找到的最好的盔甲,最利的武器。以为只要一个照面,便能将对方碾得粉碎。
  他不顾众人反对,甚至耽误了外头浮屿诛杀邵神韵的大局,一路缓行至此,却发现自己的对手早就在最后一层等待着自己。
  是自己走的太慢了。
  承平轰然拍掌,一击轰向了那堵在楼道口的无数兵器。
  一声闷响之后,那些东西依旧牢牢地堵塞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死死地篡着拳头,右手指间又渗出了许多鲜血。
  “首座大人,此时愤怒无用,他们将我们拦在这一边,实则他们又何尝不是穷途末路?根据推算,这一层的长明灯熄灭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足够我们这些人破开这道屏障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道。
  承平双手拢袖,微微转动藏于袖间的一支铁箭,问:“你说如何做?”
  那老者道:“我们三十人分为三拨,轮流用刀剑拆解这道屏障,每隔一段时间换一批人,等到那些外围的盾甲被卸去之后,我们再用法力将其他的硬轰开来。”
  承平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
  十七层的北府里,充斥着刀甲撞击的声音,这些平日里仙风道骨的修行者,此刻像是耕地的老农挥锄一般劈砍着这些铁甲皮甲,在打碎或者打松之后扯出,然后卸下一层。
  在整个过程里,所有人都充斥着一个念头,便是要将做这些的那个人碎尸万段。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盾牌铁甲都被剥出。
  目光往下,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那些是什么?”有人问。
  “好像是长枪?”
  “哪来这么多的铁枪?”
  “嘶……我们这一路过来,好像都没有捡到过枪……”
  “我想杀了他……”
  “这些铁枪竖直着塞满了整个入口,另一端应该是直接抵在了楼梯上,以我们如今的修为,如何将这一大捆铁枪移开?”
  “除了从上望向连根捣碎之外好像别无他法。”
  承平来到了入口,向着下方望去,无数枪尖竖直着指着他,即使一片漆黑,依旧能感受到其间传来的历历寒芒。
  承平道:“用这些铁枪困住入口,看上去确实牢不可破,但是它们其实就像是一捆筷子一样,我们很难抽出其中的一根,但是若是抽出了某一根,那么整个结构都会瞬间松散。”
  承平盖棺定论道:“所以我们只需要毁去其中的一根铁枪便够了。”
  “话虽如此,可是即使是抽出一根,又谈何简单?”
  承平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衣袖上,那黑金长袍的一根金线发出灼热的金光,在长袍间扭动着,像是阴云中腾跃翻滚的金龙,一根金线被他硬生生从长袍中扯出,金线向着那洞窟直射过去,撕拉一声间便深深地扎入了一根长枪之间。
  承平手握着金线,沉声道:“结阵,拔枪。”
  ……
  摩擦声响起。
  少年盘膝而坐,睁开了眼,神色微微憔悴。
  他沉声道:“他们来了,拉箭。”
  陆嘉静站起身,她背着的木筒里已经存了满满当当的剑。
  她取弓挽箭,三支羽箭搭在弦上,箭尖直指前上方。
  四周几乎一片黑暗,唯有林玄言和陆嘉静站在光里,那些长明灯被他们刻意弄灭,只留下了几盏照亮他们的身影。
  季婵溪不知所踪。
  ……
  有兵甲自那头落下,敲击石阶。
  陆嘉静勾弦的手指蓦然一紧,但箭未发。
  “投石问路?”陆嘉静冷笑。
  无数残兵败甲从那边砸入,咕噜咕噜如人头滚下。陆嘉静不为所动,知道对方只不过是试探虚实。
  一刻短暂的沉寂。
  弓弦已经崩到了极致。
  人群忽然顺着楼道口冲下,如山洪崩泻。
  三支羽箭已然破风而去,箭还未见血之际,又是三支羽箭已然搭在了弦上。
  这一次陆嘉静毫不犹豫,弯臂拉弓,触弦即发。
  羽箭撕裂风声,似能在这方空间里破空一道道笔直的通道。
  高速旋转的铁箭瞬发而去,那一端已是惨叫迭起。
  而在第一人出现的时候,林玄言便闭上了眼。
  两柄铁剑浮于身前,一柄单薄细小,一柄宽大钝重。
  两剑已然腾起,一剑将墙壁上的石灯斩灭,另一剑朝着人群奔袭而去。
  而那些人终究是大修行者,许多人更是在浮屿闭关潜修多年,虽然在杀伐之道上有所欠缺,但是纯粹道法极为精炼。
  在林玄言和陆嘉静发动攻势的那一刹那,他们同样反应极快。
  许多箭矢在触及到它们之前便被念力错开了方向,又或者被铁甲缓冲,只是受些外伤,但是灯灭之后,视野消失,耳畔唯有铁箭之声,那些鬼魂同样钻出,四下飘荡,择人而噬。
  而众人朝着铁箭飞射的方向飞去。
  但是在灯火熄灭之后,他们的方位便变得难以捕捉,唯有羽箭飞行的轨迹可以大致辨认出方向。
  若是平日里捉对厮杀,他们之间或许可以战许多回合,但是如今众人从楼道口一涌而入,受到诸多拘束难以施展。
  他们原本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将两人碾死,毕竟只有这方寸空间,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方法本应该胜算最大。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两人竟然如此果断地将所有的灯尽数熄灭。
  “他们在哪里?”
  “箭是从左边来的!”
  “右边也有剑!”
  “小心正前方……”
  “到底是剑还是箭?”
  人群混乱不堪,他们本是各自盘踞一方的大修士,从未想过要彼此配合,如今一片纯黑之中,这种黑暗是隔着阴魂恶鬼的黑暗,即使是修者也难以分辨彼此。
  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惨叫声时不时地响起。
  这种混乱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人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怎么了?”
  “没箭了。”
  “他们用完了?”
  “既然他们没了兵器,那还不动手杀了他们!”
  “你傻?我们怎么找到他们?”
  人群中对话断断续续,当箭停下之后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本来不仅要用修为去对抗阴魂,还要分心躲避暗箭,疲于奔命间难免出现纰漏断送性命。
  他们都是一方的天之骄子,没有人愿意死在这里。
  就像方才他们下楼之时,本来有人说要分拨下楼,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争论不出谁第一批下去,便只好一起下来。
  众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
  “先上楼!这里不能久呆了,让他们留在这里被阴魂噬咬至死就行了!”不知是谁提议。
  虽只是一番简单的厮杀,但是已然死伤数十人,许多人道心难以自持,早已萌生退意。
  “我们先撤回去。上方尚有灯火,这对狗男女定然无所遁形。”
  而其中又有许多异样的声音,也有人说不可,说不定后退亦是陷阱,虽然此刻我们无法确定他们的方位,但是此刻是诛杀他们的最好机会,一鼓作气杀死他们便可离开北府!
  但是这些声音终究只是弱势,人群依旧不可抑制地向着楼梯口退去。
  “啪。”
  杯盏破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接着是轰然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坍塌了,笔直地砸落下来。
  接着最后一点光也不见了,有东西落了下来直接堵住了入口。
  “承平首座还在外面。”
  “是他干的?想让我们背水一战?”
  “不!绝不可能!”
  “啊!”
  争论声中,一记惨叫声响起。
  有修者被人悄无声息地抹断了脖子。
  众人连忙再次运转周身法力护住要害,再不敢掉以轻心。
  “那两个人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有人大喊着对着周围一顿胡切。
  “身边?那怎么找到他们?”
  “据说那陆嘉静的胸很大,我们周围若有女子可以摸摸她的胸,看看是不是陆嘉静假扮成我们自己人。”
  “混蛋!不许碰我!”有女子大喊道。
  “周瑾你这个贱人,平时我可能还敬你几分,你当我们不知道你早就被承平玩烂了吗,如今还装什么贞洁!”
  又是一记惨叫声猝然响起,吵闹的众人再次安静。
  他们终究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三十余人对敌两人,且境界相仿,虽然已方惨遭暗算,死伤了数十人,但是一旦把他们从这黑暗中揪出来,碾死他们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站在一起,三人一队,彼此确认过身份之后背靠着,面朝三个不同的方向,等到我们确认完毕之后,从我们这个方向开始,往房间的各个角落推进,若有发现,第一时间报出自己的位置!”
  ……
  十七层楼中依旧亮着灯火。
  承平摸了摸脖颈处的伤疤,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黑衣少女,神色阴厉。
  方才他们来到十七层时,精神都被那堵住的入口吸引了,竟然没有发现暗处还躲藏着人。
  少女手中的匕首已经断裂,她随意丢弃,又有一柄匕首从袖间滑落。
  在匕首滑落的瞬间,她猛然甩袖,一道银亮光芒朝着承平抛去,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影朝着后方滑去。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准备了数十日,曾经配合演练过许多次。
  但是真正面对承平,她依旧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杀死对手。
  承平脖颈处的伤口渐渐弥合,他神色同样不轻松。
  他知道第十八层的灯被刻意熄灭了。如果自己这方无法及时解决战斗的话,其余修者可能会被拖死在里面,最后修为耗尽,无力抵抗阴魂,魂魄被啃咬消散。
  “你叫季婵溪?”承平回忆起这个名字,在王朝原本的风华榜上,只有三个女子的名字,但是她七岁之后,上面便添上了她的名字。此事曾轰动一时,许多女子很不服气。
  季婵溪没有回答,她的身影倒滑入一片黑暗中,接着嗖嗖嗖的几声里,几支铁箭破空而来。
  承平袖如龙卷,一扫铁箭,身形更如平地惊雷瞬间炸起。
  三支铁箭倒卷而去。
  季婵溪身形疾退之间,骤然出手,霍然拔出一柄早已卡在石墙之间的尖刀,猛然转身,朝着承平追来的方向砍去。
  长刀触到了实质。
  承平的目光冷冷地对上了她,他用三根手指按住了刀刃,然后用力一捏,刀身如瓷器破碎。
  季婵溪弃刀而走。
  身形倒退之间,她不停地从石缝之间拔出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刀刃。
  刀光一闪再闪,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斩不开承平身上那件黑金色的长袍。
  再往后便是路的尽头。
  季婵溪神色一厉,身子骤然加速,踩上了道路尽头的墙壁,她的身影踏墙而起,又一个转身间,一柄长枪不知何时已被她握在手中。
  长枪笔直穿刺,寒芒吞吐,直刺承平眉心。
  承平不敢硬接,身子向后仰去。
  季婵溪转动手腕,长枪一扭,斜扫挑下。
  长枪势缓,承平抓住了枪杆,同样向侧方横扫。在蛮力上季婵溪自然远远不如承平,她的身形被握着另一头长枪的承平撑起,然后向着墙壁砸去。
  季婵溪放开了长枪,足尖一点墙面,向着另一边掠去。
  她身形在掠去的瞬间,随手掐灭了数盏长明灯。
  光线骤然一暗。
  季婵溪身形一转,向着一扇石门中遁去。
  承平看了一眼被忽然熄灭的长明灯,神色间微微疑惑。
  那疑惑不过转瞬,他已经来到了石门之外。
  他不确定其中有没有布置陷阱,此刻的他万不敢托大。他干脆直接解下黑金长袍披在了头上,然后冲入石屋之中。
  石屋之中空无一物。
  季婵溪手持着一面盾牌撞了过来。
  她看着将衣裳披过头顶的承平,冷笑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太婆……”
  砰然一声间,两道身影相撞,承平一个踉跄,被硬生生撞出石门。
  在奔出石屋的刹那,季婵溪又从屋内抽出了一柄剑,剑脱手甩出,直夺承平的胸口。
  承平闷哼一声。
  他的手指夹住了剑刃。但是没有了黑金长袍的庇护,那剑依旧刺入了他的肌肤。
  在出剑的瞬间,季婵溪便抽出了袖间的长鞭,向着承平的脖颈甩去。
  啪啪啪。
  承平身形狼狈后退,那些躲避掉的长鞭拍打在地上,像是一串起火炸鸣的鞭炮。
  承平拔出胸口的短剑,一剑斩出,直接自中间斩断了长鞭。
  承平飞速起身,披上长袍,捻住了袖中一直暗藏的金箭。
  季婵溪站在对面,握着断鞭,胸膛快速地起伏着,方才一系列的动作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
  她死死地盯着承平。
  她的任务本就不是杀死承平,而是为林玄言和陆嘉静杀人拖延时间。
  “当年芳华榜排的果然不错。”承平冷冷道:“除了邵神韵,你是第二个把我逼成这样的女人。”
  季婵溪一句废话都懒得讲,在短暂的调息之后,她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向后退去。
  林玄言曾反复嘱咐过她,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所以她一直扼制着自己的杀念,在与承平不停地周旋。
  承平忽然道:“你身后有人。”
  季婵溪觉得有些无聊,这种骗小孩子的玩笑她怎么可能相信?
  忽然,她身子一僵。
  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顶在了她的后颈。
  “不许乱动,不然就杀了你。”
  那个声音尖锐而阴柔。
  “首座大人早有防范,将我留在了这里。”那个声音在耳畔轻轻叹息,“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李代。”
  他觉得犹不知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一个著名的刺客。”
  ……
  北府的第十八层中,人心已然涣散。
  他们在真正发动进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面临的对手根本不是两个人。
  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人,如鬼影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厮杀。
  原本分散的修者们不得不重新聚在一起,那些从各个楼层搜罗来的驱魂药物几乎都要用尽,而这一层的阴魂却愈发浓郁,他们疲于抵抗阴魂的侵蚀,几乎难以再发动什么反击。
  “杀人。”
  黑暗之中,少年清冷道。
  一柄飞剑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人群,血水四溅,那剑舔血之后更快更疾,穿行其间,如化血而生。
  随着杀人二字炸起,许多原本停滞的身影瞬息向着人群杀了过去。
  “停手!”
  众人上方,一记威严的声音传开。
  那个压在楼道口的东西被人挪开,光线照了进来。
  众人仅仅迟疑了片刻,便不顾一切地向着楼道外冲去。
  承平怜悯地看着他们,即使他们真地出了北府,道心也已松动,被畏惧填满,将来再难大道登顶。
  在楼道口传来光的瞬间,林玄言便知道季婵溪失败了。
  他起身,点亮了墙壁上的灯火。
  这些灯是他们刻意弄灭的,其中的灯油还未烧尽,自然可以重新点燃。
  只是先前那些人太过慌乱,竟没有一人想通了这点。
  他和陆嘉静站在两盏明灯笼罩的柔光里,皆是一脸惫色。
  而他们的身边立着许多的人影。
  这些人影皆是女子。
  有的女子怀抱琵琶,有的女子手持骷颅,有的按剑而立,有的怀抱拂尘。她们皆是那壁画中的女子。她们真的活了过来!
  ……
  看到其中亮起了微明的火光,许多人都明白了长明灯的事情。
  承平望向了一个长眉火红的男子,道:“随我下去点灯。”
  那长眉男子修的是纯阳真火,只是方才众人挤在一起,他根本无法施展神通,如今堪堪死里逃生,他依旧惊魂未定。
  季婵溪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那金绳绕过她的脖颈,在双乳之间交叉而过,接着绕过她的双臂,缠住了腰肢,玉腿,少女的黑裙被金绳紧紧勒着,那玲珑浮凸的身子被勒得无比诱人。
  而众人望向季婵溪的眼神都恶毒至极,恨不得在此将她千刀万剐。
  承平抓住了反剪着她双手的身子,将少女直接拎了起来,然后顺着楼道口向下走去。
  那火红长眉的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在了承平的身后。
  承平光明正大地走了下去。
  北府的第八层一片血腥气和草药漂浮的气味。
  承平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无数打碎的药瓶,视野顺着这些一直向前。最后望向了那灯火阑珊处的少年和女子。
  “你是叶临渊?”承平看着他握剑的手,想起了那个故人的名字。
  林玄言没有说话。
  接着承平望向了护在他们身前的那许多女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十多个高手会折损这么多,依旧无法杀死他们。
  先前他也曾找到过壁画,并尝试着为其点睛,只是她们没有醒来。
  那林玄言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似乎是为了告诉他答案,一个按剑而立的女子转过身,冰冷地望向承平。
  承平悚然动容。
  那女子竟是天生竖瞳。
  承平微愣之后轻轻叹息,只是感慨自己对于这座圣人的神迹还是知之甚少。
  他望向和陆嘉静并肩而立的少年,自顾自地问道:“这位季姑娘是你们的人吧?我用她换那位陆宫主,你换么?”
  林玄言理都没有理他。
  承平笑了笑:“那我用她换你身边的那些壁画女子呢?”
  林玄言望着他,忽然蹙起了眉头。
  长眉男子点燃了灯火,光线明亮。
  越来越多的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林玄言望见了其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李代。
  “原来你没死在雪原上。”林玄言难得地开口。
  李代苍白的面容上冷笑浮现,他抓了抓自己空空荡荡的袖子,微笑道:“我断了一只手。但是没关系,我一直都是很出色的杀手,今天更是制服了你这个……小情人?哈哈,今天这一幕和当日在雪原上很像吧?只是这次你没机会了。”
  林玄言轻声道:“你们这些人永远都这样,以为志在必得的时候总喜欢说些废话。”
  于是承平真的没有说废话,直接将季婵溪随意地扔到了脚边,他从袖间取出一根断裂的长鞭,咻得一声间,一鞭子便甩在了季婵溪的身上。
  少女身子微颤,忍着没有出声。
  接着鞭落如雨,一记记地抽打在少女的身体上,少女身子被缚,只能微微扭动身子,发出哼哼的声音。
  许多女修看的触目惊心,这若是放在闺房之中是情调,但是承平的下手她们可以感受到,那一记记的鞭子厉如军刑。
  少女的黑裙被打得开裂,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道鞭痕惊心。
  “屏退她们,出来一战,不然我就活生生地打死她。”
  承平猛然挥鞭,一记重鞭砸在少女的腰间,季婵溪鲤鱼打挺一般抽动身子,她变色半红半白,喉咙口压抑着艰难的痛呼。
  承平看着少女在地上因为疼痛不停扭动的娇躯,冷冷道:“她应该还是处子吧?反正总有一死,当着你们的面被轮奸至死是不是更好玩一些?”
  林玄言紧紧地咬着牙,他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少女。而她因为自己的骄傲甚至不愿意呼通,更别说求饶。
  承平又是一鞭,鞭打声令人心颤,少女的秀背上血痕如刀痕。
  “住手。”
  林玄言向前跨了一步。
  陆嘉静下意识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季婵溪同样嘶哑道:“杀人,别管我……啊……”
  承平踢了一脚身边的少女,少女仰面朝天,张大嘴巴不停地喘息着,身上汗水淋漓,黑裙间淌着鲜血,瞳孔已经微微涣散。
  林玄言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的初见,那是在荒郊野外里,他们有一次简短的相逢和对话,最后少女玉足涤荡着涟漪,轻轻说了声谢谢。
  “我给你一次杀我的机会,自己来杀我,如果那些壁画女子敢动手,我立刻杀了她。”
  季婵溪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望向了林玄言,神色恍惚。
  承平随手抓起了季婵溪,一把撕去了她胸前的衣衫,少女的玉乳如两只兔子般弹跳出来,他将少女扔给了身后的李代,道:“送给你们了,若是稍后那位林少侠敢有轻举妄动,就杀了她。”
  李代微笑着接过少女,看着少女身上的伤痕,不由埋怨承平的暴殄天物,他的手抚摸上了少女的玉乳,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脖颈,季婵溪厌恶地别过头。
  李代冷笑道:“季大小姐恐怕还是处子吧?带着处子之身去死可不好……”
  说着,李代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扯少女的裙摆。
  “放开她。”
  林玄言走出了人群。
  那些壁画上的竖瞳女子纷纷望向了他,神色木讷,宛如傀儡。
  林玄言看着她们,命令道:“放下武器,不用管我。”
  陆嘉静欲言又止。
  林玄言回过身对她轻轻笑了笑。
  陆嘉静终于点了点头,只是说了声:“小心。”
  承平看着那些壁画女子放下了兵器,看着林玄言走到面前。
  林玄言望向了季婵溪,轻声道:“不要怕。”
  季婵溪惨然一笑,似是在说自己本就与鬼魂为伴,从不惧死。
  他身子前倾,一步踏出。
  所有修行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唯有承平在那一刻也动了。
  烛火生灭。
  仿佛所有人都眨了一下眼。
  一记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只似一根琴弦以随时可能绷断的速度颤鸣着。
  他们两人像是在那一刹那消失了。
  那一刻季婵溪只觉得看到了一片虚无,她甚至忘记了疼痛,只是想若是承平一开始就用这种力量与她对敌,她甚至可能撑不过三个回合。
  那绝不是七境该有的力量。
  而也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明亮的光便在中间暴起。
  两个黑影从其中倒飞而出。
  季婵溪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脸上便有鲜血溅成一条线。
  那个抱着她的李代在瞬息之间便被直接削去了头颅。
  她落入了另一个怀中。
  林玄言一手抱住她,一手握住了剑,那柄剑上燃着熊熊的烈火。
  “不要怕。”少年又重复了一遍。
  季婵溪摇摇头,她不知道,这句话几乎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承平与他相背,他的黑金长袍竟被硬生生地斩出一道裂缝,其间血水喷涌。
  这究竟是一道怎么样的剑意。
  承平放声大笑,艰难回身,看着怀中抱着女孩的少年,神色明亮得几乎癫狂。他的七窍间尽是鲜血,那是强行突破修为受到这方天地的压制,若不是这身长袍,他或许已经爆体而亡。
  陆嘉静将弓弦拉到了极致。
  一箭直指承平的胸口。
  承平回身挥袖,将箭瞬息碾碎。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要朝着林玄言挥刀斩去。
  林玄言一声利啸,那些壁画女子如有所觉,纷纷拾起了武器朝着那些人冲过去。
  “李二瓜你给我滚开!”
  陆嘉静拔剑而出,向着承平狂奔而去。
  李二瓜是承平的俗家名字。这个名字响起的时候,承平身子微僵,接着他眉目间是便是暴怒。
  “呵,原来陆宫主还记得那时候的我啊。”
  承平黑金长袍高高鼓起,脸上尽是狞笑。
  他很讨厌自己还是凡人时候的名字,所以他后来给自己取名为承平。
  那一剑劈在了承平肩膀上,陆嘉静虎口剧震,剑几乎要脱手而出。
  几乎所有人都不记得了,浮屿三首座之一的承平修的是魔道。
  魔道之所以为魔道,便是因为不守天地规则。
  他吸进了所有可以触及的灵气,将境界强提回了化境,虽然最多只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但是已经足够了。
  陆嘉静的剑被他直接捏碎,承平一掌拍去,陆嘉静身子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静儿……”林玄言轻轻呢喃,已经无力去接她的身影。
  承平从袖中抽出了那支箭。
  他做出了一个张弓搭箭的姿势,于是空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副弓的幻影。
  “可以死了。”承平的声音已不似人。
  箭身上金色的诛魔符箓刺目地亮起。
  这一箭他一直藏于袖中,从不离身。
  这本该是诛杀邵神韵的一箭。
  这一箭之下,通圣体魄尚可杀死,更何况七境,纵是林玄言有万般神通,也绝无活路了。
  手指松开。
  那紧绷弯曲的长弓骤然松弛。
  弦振,箭已出。
  没有人再有时间去说话,最后告别的话语也只能留在心里。
  林玄言忽然疾声大喊:“走开!”
  陆嘉静不知何时拦在了他的身前。
  那一箭喷射着金色的焰尾以毁灭一切的速度穿行而来。
  那一刻承平看着陆嘉静,眼神中再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情绪。
  既然你找死,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这是他的心语。
  长箭吞吐着光焰瞬息来到陆嘉静的身前。
  此刻没有人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