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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5/01 07:46 / 1564 / 53
【窃玉】
武侠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8:26

窃玉 第十七章 神捕  
  玉若嫣往前一凑,南宫星也急着看盒子里的东西,两人一时不查,额角一下撞在一起,发出轻轻一响。
  南宫星稍有点不自在,急忙道歉退开几寸,将盒底斜托,亮出里面的东西。
  玉若嫣倒是神情自若,就像脑袋是石头雕成的一样,只是默默伸手拿出里面的物件一样样捡出。
  一块散银,约莫三、四钱重;百十个大钱,仔细用绞三股的麻线穿着;一支软金线缠的发钗,用油纸包住扎紧;另有个做工精美的小胭脂盒,里头盛的面脂已经用了小半,一看就不是紫萍那点月例钱买得起的。
  拢共加起来,超不过二两银子,但紫萍年纪不大,升上大丫头的时间也就半年多一点,扣去日常穿戴妆容所需,还能攒下这些私房,已是不易,看这份量,她还挺洁身自好,没讨好巴结个男主子谋求恩赏,只是手脚可能不太干净,不算是个好丫鬟。
  玉若嫣仔细检查一番,盒子没有夹层,面脂嗅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发钗是货郎那里就能见到的廉价首饰,仅仅样子好看,不值几钱,里头并非中空,两股钗头一片片捏掰扭转,并无什么特异之处。
  掂了掂大钱的重量后,玉若嫣请南宫星将碎银块也捏开两半,穿钱的麻线都从中扯断看了一看。
  这种查验的劲头,南宫星自叹弗如。
  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怎么看,这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也不过是些私房钱而已。
  想必紫萍并不想将一生都搭在唐门,或是在外头还有着情郎,于是悄悄千方百计存钱,等有机会,赎了自己的卖身契,重得自由。
  “没什么可疑。”南宫星将已经被翻查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样放回去,轻轻一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七、八两的银锭,放进盒里压在最上头,这才盖好盖子放回原处,将那半块青砖小心推回,四边一抹,便又成了一片好墙,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常被抠开的一道道印子。
  玉若嫣不置可否,只是起身继续检查一番屋内其他地方,又从衣柜后一块额外添加的挡板里,找出几件一看便是女弟子或唐家小姐穿旧不要的衣服。下人偷偷捡回主子丢的衣物,等将来离开卷进包袱本也是常见的事。
  不过,不管这衣服到底是不是紫萍藏的,玉若嫣还是耐心一件件打开伸展,将暗兜袖袋,腰带内侧一处处可藏东西的地方全部检查过,这才略显放心,向南宫星点了点头,一起出门,带着另一个帮忙的丫鬟往隔壁院去了。
  苏木与苏叶姐妹俩占着一间整屋,查起来倒是不会与旁人混淆。
  来帮忙的那个丫鬟并不经常进出这姐妹的房间,在里面指点了不痛不痒的几处,就被玉若嫣请了出去,站到了门外。
  南宫星在旁看着玉若嫣四下检查,目光专注心无旁骛的模样,不自觉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
  她和此前的样子,有了极为明显的不同。
  此前地牢中那个她,就像个无处不做工绝美,精雕细琢栩栩如生的玉像,赏心悦目,却让人只想观望,生不出几分亲近之意。
  而如今的她,正由内而外焕发出一中摄人心魄的奇妙魅力,如荒原逐鹿的狼,如厚雪掘鼠的狐,如睥睨苍穹的鹰,如林间一瞥的虎,令人隐隐感到畏惧,却又想要上前,细细感受那股充满原始力量的味道。
  就连她转头时,颈侧筋肉浮现的起伏阴影,都有着可以比拟娇嫩处女双乳之间的浓烈魅惑。
  发觉自己竟想伸手摸摸她耳后的时候,南宫星心中一凛,急忙向旁挪开两步,运气内功收摄一番心神,才克制住不住涌动的燥意。
  能在江湖传颂中被推举为四绝色的女子,果然都有其不凡之处。
  为了不误正事,南宫星远远拉开距离,到另一侧仔细查验。这里虽是女子住处,多有些隐私之物,但事急从权,他也懒得去避这种嫌。
  而且玉若嫣着实一板一眼仔细得近乎可怕。南宫星没好意思细看的几条带子,一看就是洗净了等着围堵天癸水所用,内里夹有草木灰,可以吸纳不少污血,来月事期间不至于太过行动不便——她都一条条拆开,挑散了里面的灰,还要指尖一蘸,放到鼻尖嗅上几下。
  跟她一起办事一天,南宫星就清清楚楚地了解,威震江南的女神捕之名,可不是单靠直觉和容貌就能搏来的。
  “玉捕头,这三个丫鬟人微言轻,又跟在你身边,你一旦出事,怀疑到她们头上不过是迟早的事,你当真觉得咱们在她们身上能查到什么?”南宫星将自己这半边的各处角落,上顶下底均查看一番,忍不住起身问道。
  他在如意楼修炼多年,又被师父耳濡目染,实在不愿轻易怀疑这种寻常下人。
  玉若嫣只淡淡道:“那要查了才知道。”
  说着,她已将床下摸出的一双厚踩山靴拿起,让南宫星运指力掀掉靴底。
  “这种地方,能藏下什么。”南宫星苦笑着接过靴子,食指如剑一插一挑,便掀掉了一只靴底。
  可当他掀开第二只靴子的底后,一个小小的扁铁盒子竟从中掉了出来,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玉若嫣蹲下捡起,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南宫星略感尴尬,忍不住道:“这地方藏东西,取放是不是也太过不便了?”
  “只是备用应急的话,便无关紧要。”玉若嫣打开铁盒,看着里面的暗灰色粉末,用小指指尖轻轻一蹭,凑到鼻端嗅了嗅,跟着神情一变,忙将盖子盖上,将指尖泡入旁边木盆中洗净,“得找人试试,这说不定就是乱心灯的本来面目。”
  南宫星伸手接过,笑道:“你躲远些,让我先试,我百毒不侵,里面若是有什么伤身的地方,我不至于真的出事。”
  不等玉若嫣开口,他就往旁退开两步,一推窗侧身靠在墙边,掀开铁盒盖子,整个凑到鼻前,深深吸气一嗅。
  一股并不明显的淡淡眩晕随着这口气进入脑海,若不是提前凝神注意,的确不容易察觉到什么异常,南宫星托着盒子,一边继续吸气,一边皱眉思忖,这若是文曲仰仗的药物,生效难道不会太慢么?
  不料刚想到这儿,方才那股眩晕便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温暖松弛的淡淡倦意,让他整个人不愿使力,恍如微醺。
  接着,他觉得脚下像是踩了棉花,方才还清醒无比的意识莫名就朦胧起来,旁边玉若嫣好像在说什么,可他听不真切,听不清楚。
  明明听不清楚,可身子里却好像另有一个魂魄,听到了玉若嫣的话一样,控制着他的手,将盒子缓缓放到了窗台上,腿也不再听他的话,自发向后退去。
  退出几步,一杯凉水兜面浇来,浑身一冷,南宫星浑浑噩噩的神智总算又被自我捕捉到了几分。
  他急忙凝息运功,暗骂自己一句大意,收摄心神,片刻后,才将刚才那股迷乱之感驱散得干干净净。
  “这便是乱心灯?”彻底清醒之后,南宫星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皱眉道,“可方才的事情我都记得啊。”
  玉若嫣摇头道:“我对你说了好几句话,你记得起哪个?”
  南宫星一怔,跟着心中一凛,“我……竟一句也没听到么?”
  “你听到了,还照做了。”玉若嫣面色凝重,道,“不过单靠这药,就算你吸得很多,也做不到对你随意下令,看来,这的确只是个辅佐的手段。这种东西加到灯中,混进蜡里,或是掺入胭脂水粉,都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心防大弱。在此期间,不管是阴魁眼那样损人心神的法子,或是夺魄大法、催心术、迷魂醉这样的邪术,想必都可事半功倍。”
  南宫星去把那盒子拿来,不敢打开再闻,递给玉若嫣道:“那,是否意味着这屋中姐妹两个都参与在了阴谋之中?”
  玉若嫣摇了摇头,道:“未必,这靴子是上下山道时候用的,内院大丫鬟很久也未必会用上一次,那两姐妹一忙就整日不在屋中,下人的住处又不会经常上锁,说是藏匿也可,说是被人陷害亦可。这种实证,拿来逼供,也未必能问出真相。”
  南宫星若有所思,跟着道:“那这事,我看就先别对唐掌事他们说了。”
  “为何?”
  “我担心唐门为了绝后患,直接将三个丫鬟一并处理掉。”南宫星轻叹口气,“别怪我多疑,我父母都是世家之后,与家族利益相比,几个贱籍女子的命,不值一提。”
  “那也不必欺瞒。”玉若嫣墨眸微转,在南宫星面上多停了片刻,忽而一笑,“我自然不会让他们滥杀无辜。”
  南宫星呆了一呆。
  他不曾想到,原来玉若嫣的笑容是否发自真心,对她迷人样貌的影响,竟然不逊色于方才认真查案之时。
  天女门有样奇诡神功名曰飞花三笑,传说练成之后可有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三笑散人魄的夺命威力,越是美貌女子,使用出来效果越是可怕。
  玉若嫣要是练了那门功夫,怕不是能打遍天下男子无人可敌。
  查出这样东西,玉若嫣还是不肯停手,又在屋中仔仔细细搜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外面等着的弟子进来催促,也被抓来帮忙,查到最后,又来了一个奉门主之命过来询问情形的年轻人。
  那是唐远书麾下最有前途的下一代内门弟子,唐行泽。
  双方认识之后,玉若嫣先将搜查结果陈列铺开。
  这一间并不太大的卧室,最后找出了两批疑似乱心灯的药粉,都被藏在鞋中,一个在床下靴底,一个在樟木柜子中一只旧绣花鞋的鞋帮里。此外还从桌上小妆奁里找出一支经过机关变动可以打开空管的簪子,床上瓷枕的出气孔内掏出了一个可以装下不少粉末的小竹筒,竹管侧面带着一层薄糨糊,若只是晃晃枕头,绝找不出。
  南宫星在旁帮手,眼见着玉若嫣指点下将这些找出来,真是叹为观止。
  唐行泽大喜过望,忙将东西整理记录,安排两个弟子迅速报告门主。
  接着,玉若嫣就说起了那三个丫鬟的事。
  三个丫鬟其中必定有鬼,但一个鬼、两个鬼还是三个都是鬼,还未尝可知,与其他人之间是否还有联系,也需要细细斟酌。
  目前破绽露在苏木和苏叶姐妹身上,那么,隔离关押之处就必须再度加强防备,小心其他内线前来救援。每批护卫一定要同时包括世子旧部、公门高手与唐门可靠弟子三方,彼此牵制监督。若无掌事一级的令符,任何人不得入内与那三女见面。饮食派专人从唐门大伙房里任意选取,看守交接时带去,三份打乱,随机送往三处。不管被关押的三个丫鬟弄出什么响动,即刻上报最近的掌事或捕头,得到允许之前,不必理会。
  唐行泽听完,皱眉道:“玉捕头,孟少侠,恕在下冒昧说一句,不过是三个奴婢,若其中真有问题,令可靠的人远远押走,直接送去镇南王府不是更好?”
  南宫星能听得出,这位年轻才俊已经有了处理掉隐患一劳永逸的念头,没提出将三个一起活埋,已经算是正派弟子的气度了。
  可送去镇南王府,那边怕是也懒得分辨三个丫鬟谁人无辜,八成要一并送去刑场,活剐了为世子报仇。
  玉若嫣神情不变,淡淡道:“处理三个丫鬟容易,找这么好的钓饵,却很难。
  那三人中就算没有文曲,也一定有文曲最心腹的部下,如今隔离看管,他们一切后续计划都会受到影响,打草惊蛇之后,不就该是守株待兔的时候了么。”
  唐行泽一拱手,看向南宫星,谨慎问道:“孟少侠,你的意思呢?”
  南宫星心中,走江湖打打杀杀的命才是最贱一层,自然微笑道:“玉捕头思虑周全经验老道,我愿惟她马首是瞻。”
  玉若嫣并不等唐行泽回话,又道:“此外,烦请行泽公子给门主带个话,将今晚在这里翻查出来的几样藏匿手段告知,如果人力够用,还请明天一早开始,就将唐门内宅大院的每间屋子,都按此细细搜查一番。文曲布局良久,绝不会只留下这么点备用材料,找出七七八八搜集销毁,也能让她后续计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么,我与孟少侠还有别处要查,就有劳行泽公子处理此地后续了。告辞。”
  说罢,她抬腿便走,脚镣叮当作响,转眼就已到了院内。
  南宫星对唐行泽一拱手,匆匆跟了过去。
  难怪西南四州跟过玉若嫣的捕头捕快都对这女神捕心向往之,南宫星才跟着跑了这一趟,就觉得无比舒服自在,不必去苦思冥想下一步要做什么,按照指示办事,就有充足收获,几乎从不无功而返,这简直是公门中人梦寐以求的办差情况。
  走到院外,南宫星看四下无人,才问道:“玉捕头,时辰不早,我与家母还有约定,该往西堂那边过去了。”
  “唐醉晚呢?”
  “她在这边住一夜就是,都是她自家亲戚,应该不必咱们操心。”
  玉若嫣略一沉吟,道:“好,回西堂。你去见过你娘,咱们再查下一处。”
  “深更半夜,你还要查什么地方?”
  她脚下不停,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明亮双眸望着暗不见路的山林,淡淡道:“范霖儿。”
  南宫星沉吟道:“她住处我匆忙查过一次,没找到什么特异之处。而且,恐怕会有陷阱。”
  “我要查的,是范霖儿这个人。”玉若嫣面不改色,道,“我是女人,你不方便做的事,我来。”
  “这……就算你是女人,深夜硬闯寡妇卧房,影响怕是也不太好吧?”南宫星略感担心,皱眉道,“范霖儿那儿应该是个一早就布局的诱饵,中间引了我几次,我比较小心没有上钩。”
  玉若嫣摇摇头,“你在寡妇房里被抓住,可能会被赶下山去,我被抓住,能有什么?那要是陷阱,就更该由我去踩,看看到底埋伏下了一个什么。”
  她提气展开轻功,垂手抓住脚镣,姿态看上去并不优美,但效率颇高,一起一落,便窜出数丈之遥。
  南宫星轻松跟上,在旁道:“这会儿赶过去,会不会太匆忙了?”
  “正是最恰当的时候。”玉若嫣一边调息稳住身法,一边拨冗回答,“那三个丫鬟被抓起隔离的事,此刻一定已经传入范霖儿耳中,今晚她肯定要思索对策,说不定,还会联系她的上下线,如果拿到什么东西,便能抓个正着。”
  “那她要没拿着什么呢?”
  “我道个歉,咱们再查别处就是。”玉若嫣淡淡道,“被我看下,她又不会有什么名节上的损失。”
  为不影响效率,南宫星此后没再开口,好让玉若嫣专心提纵疾奔。
  等回到西堂所在山头,玉若嫣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倦意,不过双眼还是如晨星一般明亮,也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攀到山腰,看南宫星停下,便径直往上走去,道:“我在范霖儿家院子大门对面林中等你。”
  离开时曾经过一次,倒是不必南宫星带路。
  “好,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匆匆暂别,南宫星施展轻功赶去与母亲的约定之所。
  等了片刻,唐月依出现,带来的消息,说不上好。
  雍素锦依旧下落不明,霍瑶瑶和五公子武烈也都随之不见,崔碧春已经通知附近分舵,差遣人手,调动普通百姓里的眼线,希望能尽早发现他们三人的去向。
  西三堂总管岳玲自愧驭下不严,管教无方,惹出了许多漏子,亲自赶往风绝尘处负荆请罪,风闻她将提请卸任,就此归隐江湖。
  薛怜在峨嵋山上徘徊十余日,先后诛杀峨嵋年轻弟子二十七人,上代剑客三十一人,元老八人,最终将逃回峨嵋山的清心道长当众毙于刀下,负伤逃走。
  此战震动江湖,江南江北传言再起,均称狼魂卷土重来,名门大派人人自危。
  众人提到月狼之名时,想到的,终于不再是当年令人畏惧的何若曦。
  而是令人胆寒的薛怜。
  此外,江北地界连着出现了几桩灭门惨案,行凶者选取的目标皆是隐姓埋名退出江湖的巨盗惯匪,还用了一些巧妙手段,将其伪装为如意楼所做。
  北三堂总管孟飞已亲自着手调查,三正六副九位堂主出动了五位,除此之外,南宫星的师兄叶飘零也已在那附近,听闻调查期间还和清风烟雨楼门下一名弟子有了一些摩擦。
  短短数月之间,一直在暗处进行的交锋,就似乎已浮上水面,隐隐激荡开来。
  说过大事,南宫星又问了一句唐青的情况。
  唐青被带走后不肯远离,如今还在距离唐家堡不远的如意楼分舵中等待,前日接了一封南宫星的家书,是白若兰在家放心不下寄来的问候,看过之后,她还萎靡了几分,想来这次记忆受创,连累她的锐气都被磨平不少。
  唐月依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她升格当了婆婆,心态便与当年和南宫熙大闹时截然不同,对白若兰颇为满意,自然就不愿意家中多出几个不好管的小妾惹得后院起火。
  这种明敲明打的州官放火百姓禁灯,南宫星也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对自己亲娘开口,叫她将心比心考量一下做侧室的女人是什么感受……不然一会挂了彩去见玉若嫣,可就是真真正正将脸丢在姥姥家了。
  换到南宫星讲了一下这一天的事,唐月依略一沉吟,也觉得玉若嫣是个人才,留给六扇门实在可惜,鼓动南宫星这次办事的时候多留心些,要是能瞅准机会,不必避讳,只管动用手段把人撬来。
  “别怪娘背后说你师父不是,”最后临别前,唐月依颇为感慨地说,“风三姐的武功震古烁今,那是大家都服气的,可她作为一宗之主,实在差点意思,当初要不是我和何若曦帮着里里外外搭架子,她那些人脉也都尽心尽力,如意楼还不知道要被弄成什么样子。我一直跟她说,这批总管拿来起步还行,一有合适人选,就该尽快换掉。可她这人念旧情,还对里头有的人心存亏欠,长此以往,那都是要命的隐患。小星,你得尽快磨练本事,若是风三姐失了手,这诺大一个摊子,可就看你的了。”
  “这也说得太远了,娘,楼里的各项事务,才运转起来不过两、三年,听你一说,倒像是风雨飘摇了似的。”
  唐月依望着黑漆漆的林间,轻叹道:“江湖风雨,哪次不是说来就来。当年风光无限的七大剑派四大世家,如今除了唐门,还剩哪个?奠基就用了坏料,那里禁得住大风大雨?小星,这次唐门的事情忙完,娘准备去楼里帮你师父一段时间,你在外也争气些,上次见你师父,你可注意她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南宫星心中一酸,点头道:“那自然是见到了,师父劳心劳力,做的又是并不擅长的事,与师公天长日久两地分隔,今年以来,又憔悴了不少。”
  “你师兄虽挂名在风三姐名下,可武功实际上都是冷四哥指点的,那人的武功邪得要命,练久了,会反噬心性,加上又是一个浪子脾气,心无定所,如意楼靠他是不成的。”唐月依走出几步,柔声叮嘱道,“小星,娘说这么多,是为了提醒你,娘和师父让你练一身武功,不是为了让你事必躬亲,处处冲在一线,只是为了让你经历江湖风雨也能得以自保。你应该磨练的方向,还是用人识人,非不得已,不要贸然以身涉险。懂么?”
  “是,儿子谨记娘亲教诲。”南宫星不敢怠慢,肃容拱手,正色回答。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唐门中一些反常的事,这里似乎每隔十几年,就会生出一场凶险内乱。”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住话头,道,“不多说了,总之,若是我猜测不错,唐门此后会是个更加可怕的地方,咱们必须尽早办完事抽身而退。否则,恐怕会被这百年巨兽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不等南宫星答话,唐月依迈开两步,又恢复了平时的果敢洒脱,一摆手道:“我知道你还有事,去吧,明晚再见。”
  话音未落,她秀足一点,倩影一闪,乳燕投林般消失在昏暗无光的林间。
  恍惚间,竟真如被山峰的阴影吞没一样。
  南宫星心中不安,忍不住追了几步,跃上枝头,见母亲身法轻灵,转眼已到了数十丈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和玉若嫣约定之处去了。
  远远望见玉若嫣的身影后,南宫星先前就一直隐约徘徊在心头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总觉得,玉若嫣的人,像是被锁在了一个巨大的玉石壳子之中。
  冷漠,坚硬,只在很少的弹指之间——如先前那嫣然一笑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受到,属于鲜活生命的温度。
  是因为她长年公门的需要?还是寄居于王府小心求存天长日久养成的秉性?
  亦或是……她藏起了真正的自己,为了某种目的?
  他提气走近,相距还有数丈之遥时,玉若嫣就远远扭过了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视线,轻而易举地锁住了他的身影。
  多少感受到了几分唐远明的不甘,南宫星眉心微皱,快步过去问道:“你听到了?我明明没发出什么声音。”
  玉若嫣淡然一笑,道:“我感觉到了。”
  “这听着可有些玄奇。”
  “我本就在警戒着周遭情形,要发现一个人的动作,不必只靠声音。”
  “不愧是雍家后人。”南宫星笑叹一声,“佩服佩服。”
  玉若嫣没再否认,只淡淡道:“既已来了,咱们去吧。”
  “你打算怎么去?去了,怎么做?”
  玉若嫣望向唐家这处院子,轻声道:“你既然怀疑她是文曲的人,那她就必定有破绽。来了,去找就是。”
  “若找不到呢?”
  “她被我看看,又有何妨?”玉若嫣淡淡一笑,迈步走向院墙。
  “不走正门?”南宫星跟过去,明知故问。
  玉若嫣干脆不答,贴墙走出两步,一摆手道:“你不是已夜闯过么,带路。”
  探过一次的地方,南宫星自然轻车熟路,转眼就摸到了范霖儿住处后面,指了指院墙里,低声道:“此处正对的就是,但这面的窗子动静较大,最好从旁绕去前院,我带着剑,挑开门闩就是。”
  “不必。”玉若嫣略一摇头,弯腰提起脚镣,抬足一踏,凌空越过院墙。
  南宫星忙展开身法跟上,刚一落地,就见她伸手一掀,打开了那吱嘎作响的木窗,就这么纵身一跳,窜进了屋内。
  这窗子声音足够惊醒屋内睡死的范霖儿,南宫星急忙抬手托住回落木框,跟了进去。
  玉若嫣脚上带着镣铐,双肩无法发力彻底,动作却依旧轻巧灵敏,裙裾微扬,身影就已越过正在外间床铺上揉眼的贴身丫鬟,冲入屋内。
  不想把事情闹大,南宫星只好道声得罪,上前将刚刚醒转的丫鬟一掌震晕,扶回床上拉起被子盖好。
  这时,里屋已经传出了范霖儿的低声惊呼。
  “你……你是谁?”
  “范夫人,在下玉若嫣,特来查验一些事情,还请配合。”
  范霖儿语调更加惊慌,“玉捕头?你、你要查什么事情,至于深更半夜,在我已经睡下的时候硬闯?”
  “不管查什么事情,大张旗鼓提前说明,往往是查不到的。”玉若嫣说罢,取过桌上火镰,先掐住灯芯嗅了一下,这才点燃,淡淡道,“夫人请往旁边略坐片刻,搜查需要费些时间,夫人稍安勿躁。”
  “我、我若是不答应呢!”范霖儿有些着恼,听上去似乎又有几分心虚。
  南宫星本想跟进去,可转念一想,若是范霖儿就是在等着坑他,这反而会坏了玉若嫣的事,便强自忍住,在外间凭着目力四下打量。
  “公门查案,没有答不答应。”玉若嫣不再多话,伸手一拉,就将只穿了亵衣中裤的范霖儿拉离床铺,端着灯台左右扫视,翻枕掀被,搜查起来。
  范霖儿咬唇坐下,神情万般恼火,却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她不懂武功,身娇体柔,玉若嫣莫说只是被封住肩臂穴道带着脚镣,就是镣铐枷锁俱全,琵琶骨被穿,也能轻松制服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小家碧玉。
  要是男子夜半硬闯,范霖儿还可以大声呼救栽赃一个图谋不轨,无奈玉若嫣自己就是女子,还比她美得多,这借口并不好用。
  南宫星在外间站着,感觉胸中憋闷已久的一股浊气就此松脱,长吁出来。
  范霖儿一直对他百般撩拨,这下总算遇到了克星。
  范霖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一眼瞥见玉若嫣双脚之间铁镣叮当作响,提高声音道:“玉捕头,你尚未脱罪,凭什么来这里翻查我的房间?”
  玉若嫣将被头拆开,探手进去细细摸索,背对着她道:“唐门准我查,我便来查。你若愿意让罗捕头他们来翻你的房间,我可以命人去叫。但今晚一定要查清,你也不许离开。过会儿我要搜身。”
  范霖儿脸色又变了变,委屈道:“搜我身做什么?是怀疑我谋杀亲夫么?我死了夫君,无依无靠,就活该受你们这样欺辱不成?”
  “这不是欺辱。”玉若嫣将灯座放在床头,盯着靠墙一处明显不对劲的缝隙,略一犹豫,单腿跪了上去,弯腰去抠。
  范霖儿惊叫一声,上前拖住她的胳膊,慌张道:“不行,你……你不准再搜了!”
  玉若嫣反手一扭,将范霖儿胳膊拧到背后,跟着面朝下按在床上,单膝压住,指尖一探,已经抠开了被褥下藏着的一个暗格。
  “玉若嫣!”范霖儿压低声音尖叫道,“你……你若是硬要搜那儿,我……
  我可没脸再活了!”
  玉若嫣却不理她,将暗格里一个丝缎口袋掏了出来,松手站起,退开几步,把灯台放回桌上,先用指尖隔着口袋按了一下,确认里面是个木盒,才拉开系带,将里面东西倒出到外面。
  范霖儿面红耳赤披头散发,怒瞪着玉若嫣,尖声道:“我……我若是羞愤自尽,那就是你逼死的!”
  玉若嫣不为所动,咔的一声打开盒子,侧身让出正面以防暗器机关,衣袖掩住口鼻以防毒烟,将灯往远处挪了挪,这才掀开盖子。
  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而是用绒布包着一个狭长器物,配着一罐油膏,摆在里面。
  玉若嫣微微蹙眉,拿起那布包捏了捏,展开拿出。
  一根多半是鹿角雕刻、龟头活灵活现、阴茎粗长微弯、根部还留有个手握之处的假阳具,就这样落在了玉若嫣的掌中。
  上面传出了淡淡味道,保不准,范霖儿睡前才刚用过。
  那俏寡妇顿时成了被踩住尾巴的猫,只是羞于闹大,不敢高声,咬牙切齿尖声道:“你可满意了?我决心为郎君守寡,唯恐天长日久心痒难耐惹出祸事,托丫鬟带了这么个假东西,仔细藏着,你倒好,搜出来啦,我……我就是这么……
  这么不要脸,你可算是满意了吧……呜呜……”
  她说着说着双眼一红,滴滴答答掉下泪来,一副羞愤欲绝的样子。
  玉若嫣脸色微红,但手却依然握着那根角先生不放。
  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转,她将灯台挪近几分,指尖插入那灌油膏中摸索一番,没有摸到什么东西,似乎就是润滑所用,便又把那角先生凑到眼前,细细观察。
  范霖儿泪眼婆娑抬起头来,抽抽搭搭道:“你还不给我放回去,是……是要羞死我么!”
  “范夫人,你要死,也是畏罪自尽,绝不会是羞死的。”玉若嫣冷冷说道,接着,指尖一刺,指甲借着油膏润滑,竟将那假阳具的龟头后棱栩栩如生的包皮接缝抠开了一线。
  手指一捏,用力一拔,角先生的脑袋竟就这么被扯了下来。
  这做工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器具,原来是个粗长的圆筒,里面用油纸包着,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周围缝隙还垫了棉花,想必是担心被人晃动时候听到声音。
  南宫星方才就在门外暗处小心站定,偷偷窥探里面,看到此处,心中对范霖儿都有些敬佩,这种藏匿东西的法子,别说南宫星先前没找到,就是找到了,多半也不会细看,想到这里面竟然还别有洞天。
  毕竟寡妇用这东西简直天经地义,谁会相信这么个拿来钻洞的玩意里头其实有个洞呢。
  玉若嫣将油纸包一个个掏出来,缓缓摆在桌上,道:“范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这里面藏的,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迷人心智的药物,和辅助易容所用的备料吧?”
  范霖儿抹了抹泪,一抬头,冷冷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药,什么备料,我一概不知。这东西是我请贴身丫鬟去偷偷买的,我只管擦了油膏,插进屄里解痒,这里头要放了东西,你们该去问外面睡的紫芙才是。她是唐门分我的贴身侍女,此前什么来历,我都没问过,玉捕头为何偏要怀疑我,而不去查她?”
  她霍然站起,语调转为阴森凌厉,显然已不打算再维持伪装,“玉捕头,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寡妇,我拿这些东西,怎么帮忙?怎么送给别人?怎么想,也该是满山上下活动自由的丫鬟们更可疑啊。她就在外面睡着,你去查查,先查查她,可莫要冤枉了我这个好人呀。”
  “丫鬟动得了你房中的东西,却动不了你身上的。”玉若嫣走到范霖儿身前,突然抬手将她亵衣活结扯开,“我先搜过你的身,再去查她不迟。”
  范霖儿双手一抬就要护住胸口,但玉若嫣挥掌切下,一声闷哼,就让范霖儿臂膀垂落,无力再动。
  跟着,玉若嫣将她胳膊一拽,绕到背后解开抹胸带子,向旁一扔,亵衣扒下,裤带一拉,插腰一松,中裤也顺着光滑大腿落了下去,堆在脚边。
  不过转眼工夫,玉若嫣就将震惊到呆若木鸡的范霖儿剥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那坟起美牝,油黑耻毛,嫩白小腹,圆润双乳,连着两点嫣红蓓蕾,顷刻尽数呈现在眼前,纤毫毕现。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7:58

窃玉 第十六章 素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玉若嫣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血钗凶名在外,你因为她是你的部下,便要将她与雍老神捕扯上关系,还来与我攀亲,用心,是否过于险恶了?”
  南宫星近期本就心浮气躁,被她诛心之论一激,明知她是有意而为,还是忍不住道:“玉若嫣,你中了文曲的算计,受她影响一心求死也就罢了,你当年比自己性命看得还重的亲妹妹,就全然不顾了么?”
  “我没有妹妹。”玉若嫣闭上双目,叹息般道,“血钗难道对你说过,她有姐姐么?”
  南宫星心中暗暗感慨,这姐妹二人失散之后就从未见过面,彼此之间竟然依然有着遥遥默契,嘴上硬是咬死了互不相认,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不互相连累。
  但南宫星今日铁了心要将玉若嫣逼出地牢,哪怕她不肯走,也要千方百计将她逼出心中的地牢。
  他先将雍素锦之前的遭遇简略讲述了一遍,最后,缓缓道:“玉捕头,我一个男人,如此开口可能显得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看看,你腰上,是否也有块和素锦一样的蝶形烙印?”
  玉若嫣眉心一蹙,神情波澜再起,抬手扶住额角,竟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她向墙边退了半步,蹙眉沉思片刻,睁开双眼,沉声道:“不,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南宫星本已打算当场验证,无剑的玉若嫣,绝对招架不住他父亲苦心创下专为不伤女人而用的擒凤手。
  可看到玉若嫣神情有异,与先前唐青某些时候颇有相似,心中一动,气运周身,转为至阴,严阵以待同时,缓缓道:“蝶形?烙印?”
  见玉若嫣没有异动,南宫星又道:“蝶形……刺青?”
  玉若嫣缓缓站起,道:“南宫星,你在做什么?”
  南宫星将心一横,沉声道:“蝴蝶,疤……”
  那个痕字还未说出口,玉若嫣双目一寒,突然并指为剑,抬脚在墙上一蹬,转瞬间,葱管般的细长指头就刺到了南宫星眼前数寸之处。
  没想到这家人的武学天赋竟如此之高,难怪雍素锦拿把发钗都能纵横天下。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此刻擒凤手绝拿不住她,雄腰折断般后仰同时,一招孤烟掌推向玉若嫣高耸胸膛。
  玉若嫣不闪不避,沉肘一顶,化指为爪,劈向南宫星面门。
  这招数中透出一股单雷颐的狠辣,果然当年在他手下学过,南宫星不得不加上七分真力,孤烟掌化虚为实,打在玉若嫣饱满双乳之间,将她震开同时,自己扭身滑向一旁。
  心劫所激不会持久,南宫星方一退开,就施展狼影幻踪,极速往远角撤去,遥遥看着玉若嫣,摆出圆转如意的防守架势。
  玉若嫣双目发直,站在原地并未追击,愣怔片刻,突然大梦初醒般浑身一震,望着自己所在位置,蹙眉道:“我……方才又失控了么?”
  南宫星颔首道:“我隐约猜到你的心劫口令,便横心一试,果然如我所料。
  那蝶形之物,最容易被喊出的名字,便是令你暴起杀人的口令。”
  “你是说蝴……唔!”玉若嫣双手抱头,面上顿时浮现出痛苦之色,一个踉跄,竟险些跌倒。
  南宫星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否认么!若是你身上没有蝶形烙印,世子为何会触发你的心劫,猝不及防被你杀死?你分明就是中了摄心夺魂的邪术,难道非要冤死在此,令亲者痛仇者快么?”
  玉若嫣单手托头,牙关紧咬,两侧额角青筋浮现,皓白脖颈也凸起了颇为狰狞的血管,看上去像是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
  南宫星想要过去帮一下,可又担心中了文曲的什么后手埋伏,只好提高声音问:“玉捕头,你没事吧?”
  玉若嫣用力摇摇头,跟着,突然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尽管她所擅并非内功,这一下也打得她气血翻涌,一口浊气噗的一声,伴着几丝猩红飞了出去。
  “玉捕头,你……你这是干什么?”
  玉若嫣缓缓站起,挺直脊背,抬起手指,将那几点残血,抹匀在轮廓优美宛如花瓣的唇上,轻轻一抿,轻声道:“南宫星,告诉我,我离开这里,并不会害死雍素锦,是不是?”
  南宫星皱眉道:“当然不会,你若是一直留在这里不去洗白冤情,才会害素锦身陷绝境,无处可逃!现在镇南王的几位公子都还没到,唐门和那些捕头都对你尊敬有加,你要是能助大家一臂之力,尽早揪出文曲,素锦就可以重新回到我手下,受如意楼庇佑,我会好好约束她,绝不会让她再这般任性妄为。其实……
  我本已差不多管住了她,无奈一听到是你出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住她。”
  “文曲……”一直强撑着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在密集裂纹中崩碎开来,玉若嫣靠在墙上,缓缓滑倒坐下,双腿蹬直,足尖绷紧,仿佛在抵抗心中另一个意志,咬牙道,“你……好高明的……手段。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南宫星隐约猜测,文曲应该是在心劫之外,另给玉若嫣加了一层暗示,叫她认为自己若是不认下罪名引颈就戮,就会连累妹妹一起受难。
  看来,这姐妹二人的过往,已变成附骨之疽心头之影,他略一沉吟,疑惑道:“玉捕头,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你既然能在镇南王府装作失忆直至如今,那么,理应没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世才对。文曲以此为心劫契机向你动手,到底是从何得知的内情?”
  玉若嫣并未回答,她扶着墙,浑身微微颤抖,轻声说:“你先等等……让我……休息片刻。”
  南宫星点了点头,让开床边位置。
  玉若嫣踉踉跄跄过去坐下,竟略显失态地翻身一扑,将被子扯过蒙在头上,趴在床上盖住上身,只剩下两条长腿垂在床边,一下一下用力蹬地,布鞋底与夯土面狠狠摩擦,发出细长的嘶嘶声。
  宛如毒蛇吐信。
  南宫星看得出,她正在与某种无形之物搏斗。
  也许不见招式,不见兵刃,却一样凶险至极,危机四伏。
  被子里很快发出布料被扯裂的闷响,旋即,玉若嫣一掌打出,重重拍在旁边墙上,竟似用了真力,打得屋墙落下片片浮灰,簌簌作响。
  “嗯唔——呜呜呜——!”
  被中陡然传来一阵低沉痛苦的闷哼,紧接着,玉若嫣双腿打直,死死蹬紧地面,就听咔嚓一声,床板竟被她双股压裂,崩断出无数木屑。
  僵直在那儿片刻,玉若嫣的修长身躯缓缓放松下来。
  她一掀被子,挺身站起,抬手将微乱鬓发梳整,捏袖擦去额上密集汗珠。
  不过片刻功夫,玉若嫣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体力似有几分不支,不仅看上去平添几分柔弱,连双颊都微微泛红。
  “玉捕头,你……这是为何?”
  玉若嫣靠在床头墙边,缓缓道:“我始终觉得,自己头脑里模模糊糊,像是有了什么魔障。可那感觉,自大半年前便已有了,那时我还病了一场,在王府休养月余,我只当是身体不曾完全恢复,如今才想到……怕是早在那时,我就已经中了陷阱。”
  南宫星静静听她娓娓道来,这才将玉若嫣之前的情形彻底串联起来。
  年初乍暖还寒之际,世子与玉若嫣大婚日期择定,玉若嫣回王府处理一些私务,结果一病不起。
  她那时还当自己不以内功见长,路上受了寒风,婚期已定心神一松,便发了急症。如今想起,才明白,早在那时,针对世子的布置就已经开始。
  玉若嫣平日少在王府居住,每次回去,都是临时指派的丫鬟嬷嬷打理起居,那次病了,照顾她的四个下人里,倒有三个是生面孔。
  南宫星皱眉道:“你是说,文曲早在那时,就已经潜入镇南王府布局施术?
  可你所中的心劫口令并不复杂,之后阳春三月,花开草长,正是蝶儿漫天的时节,就不怕你听到口令,早早暴露么?”
  玉若嫣双拳紧握,垂在裙边,缓缓道:“想必,她当时并未直接做完全部,只是利用我心中对过去的痛苦回忆,和我对……锦儿的梦魇追忆,埋下心劫,不去设置口令。此次到了唐门,一切布置妥当,有了天赐良机,才借势真正动手。”
  她一拳砸在地牢阴冷石壁上,并未催动内力,在棱角分明的墙面留下一个浅浅血痕,“文曲一定还对我用了别的术,让我……让我不愿意……不愿意……呜啊啊啊啊——!”
  玉若嫣说着说着再次挥拳,连连打在墙上。
  南宫星眼见她神情狂态尽显,不得已,只好抢上一步,道声得罪,使出孤烟掌拍向她肩头。
  玉若嫣毫无闪避的意思,闷哼一声,被打到床边坐下,神情委顿。
  南宫星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文曲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能将武学天赋惊人的她折磨到这种地步依旧无法脱困。
  “玉捕头,你……现下好些了么?”
  饱满的酥胸剧烈起伏片刻,玉若嫣缓缓睁开双眼,道:“我好多了。文曲对我下了不知道什么邪术,让我一去想生病期间的事,一去想这次到唐门后的事,就头痛欲裂,心底难过至极,恨不得当场自戕。”
  “好毒的手段。”南宫星试探着伸出手,将一股柔和真气灌入,小心翼翼护住玉若嫣心脉。
  玉若嫣默默受着,片刻之后,投来感激一瞥,轻轻一叹,道:“辛苦了,南宫少侠。”
  “举手之劳。玉捕头你早日脱困,对我也有大大的好处。”南宫星长吁口气,撤掌退开,免得视线不自觉就会飘向她略显凌乱的领口。
  那里被稍稍扯开一些,修美脖颈之下,已能隐隐看到凹影诱人的锁骨。
  玉若嫣并未去整衣服,而是趁着刚刚挣脱一些束缚,蹙眉凝神苦思,缓缓道:“王府中可被怀疑的人太多,时日也已过去太久,从那里查起,绝无可能水落石出。但我到唐门之后,在我屋中逗留过的,一共三人,两位侍奉起居,一位帮我梳妆打扮,总共三个丫鬟,我……如今都已想起。”
  她扯下一块床单,擦着手背上挥拳打出的斑斑血迹。似乎是故意吃痛,她用力颇大,面颊微微抽动,沉声道:“你先前曾对我说过,此次对手要害的,还不仅仅是世子一个,对么?”
  南宫星颔首道:“玉捕头,你想想,若是文曲只为对付世子一个,为你埋下心劫的时候,只消额外种一段自尽的暗示,不就能让此案死无对证,她也可逍遥法外,全身而退了么?”
  玉若嫣摇了摇头,“心劫须与我的缺陷阴霾相符,我即便是面临绝境之时,也从未有过一刻想要寻死。文曲用尽手段,也不过是让我杀掉拓疆之后甘心偿命而已。”
  南宫星只好道:“你说得有理,但文曲既然已经得手,如果没有别的打算,那么一走了之,这里的人连她真面目都不曾见过,如何拦她?”
  “你岂知她没有一走了之?”
  “因为冯破死了。”南宫星压抑着语调中的激动,隐忍道,“玉捕头,文曲是七星门的门主之一,若无后续目的,她为何要节外生枝,冒着留下破绽的风险杀掉冯大人?”
  玉若嫣缓缓道:“我还当……这是为了置我于死地。我为谋功绩,数年间结怨甚多,并非没有七星门的杀手栽在我手里。”
  她似乎不愿再辩,长身而起,一拢衣领,将挂在墙上一副铁镣取下,弯腰锁在自己纤细脚踝上。
  “玉捕头,你这是……为何?”
  “我是待罪之身,即便要将功折罪,也要有罪人的样子。”她挺身站起,朗声道,“请去叫唐掌事吧,就说,玉若嫣已想通,愿戴罪立功,还请唐掌事行个方便。”
  南宫星心头一喜,转身就打开石门,高声叫来了唐远明。
  其实此刻地牢就能从内打开,但玉若嫣在某些方面近乎迂腐,那门开了,也依旧好似横着一堵无形之墙,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转眼间,唐远明就匆匆赶到,在门口听南宫星一说,便面带喜色道:“当真?”
  “她连脚镣都自己套上了。再说,我骗你这个作甚。”南宫星隐隐还有些担忧,“唐掌事,你说,咱们这样大费功夫把玉捕头从地牢里弄出来,不会反而中了文曲的计吧?”
  唐远明略一沉吟,缓缓道:“我只知道,如果咱们从此做事瞻前顾后,百般思虑还要疑神疑鬼,那才是真的中了文曲的计。现如今,可靠的帮手越多越好,玉若嫣这样的人物,即便有风险,也一定要用。”
  南宫星深吸口气,点了点头,转身与唐远明一同入内。
  唐远明反复申明,有唐家上下作保,玉若嫣不必带着脚镣,行动不便,反而影响办事的效率。
  但玉若嫣只是摇头,接过佩剑后,略一思忖,递给南宫星,道:“南宫少侠,武器交由你来保管。唐掌事,请帮我封住肩井、曲池两处穴道。我身上带着心劫,为防暴起杀人,需要加上这样的桎梏。”
  南宫星这才恍然大悟,玉若嫣除了表示自己是待罪之身外,脚镣还可以多少防范一下她心劫发作的风险。
  那两处穴道被封,双臂会僵木难动,更无法自行解穴脱困,但遇到紧急情况,南宫星只要在大椎穴灌入真气强冲,弹指间就可解开,武器一转手,瞬间便是一个强援。
  既然如此,他也就心甘情愿将长剑背在身后,做了玉若嫣的负剑随从。
  玉若嫣办案良久,经验丰富条理分明,出去之后,并不急着走远,就在唐远明安排的地方先清出一张桌子,铺开纸笔,请唐远明叫人去传在唐门侍奉过她的三个丫鬟,等待的时间里,则一桩桩一句句细细问过南宫星和唐远明二人,若有要点,便出言提醒,请南宫星记在纸上。
  等写得差不多,南宫星留玉若嫣在房中细细审查思忖,叫唐远明出门,从另一条路子将心劫防患未然。
  由唐远明下令,即日起,唐门三山之上,内眷外客,门人弟子,仆役丫鬟,全部需遵守禁言规矩,不得在任何时候说出“蝴蝶”与“蜘蛛”这两个名词,否则,一概视为七星门门下。
  南宫星百般思虑,还是觉得唐门如今的应对几乎已经是滴水不漏,若是文曲还留在此地未走,就算镇南王府家的公子们纷至沓来,她还能有什么手段可以将那些公子也卷入漩涡之中?
  难道,文曲还留着什么可怕的伏笔,尚未挑明启动么?
  等候良久,直至饭后,唐门安排给玉若嫣的三个丫鬟才先后被从各处带来。
  两个伺候她起居的,是对姐妹,卖身为奴后的名字按唐门的规矩,大的叫做苏木,小的叫做苏叶。那个负责梳妆打扮的丫鬟,也按一样的规矩改名叫紫萍。
  这三个丫鬟此前都已被官府和唐门先后严查过,早成了惊弓之鸟,一个个进门之后看到玉若嫣就扑通跪下,哆嗦着哀声求饶,连称无辜。
  最早到的是紫萍,玉若嫣望着她略一端详,就将眉峰聚拢到一处。
  南宫星忍不住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紫萍抬手抚着面颊上的一条细长药纱,泪盈盈道:“那日……那日主子们叫去集合,挨着个的查人颜面,说是要找易容改扮的叛徒,奴婢……奴婢那天贪懒起床晚了,来不及涂护脸的面脂就去伺候小姐们,忙了一晌,腮帮子起了皮,结果……结果查验的大哥硬说我这是易容的痕迹,起先拿指甲抠,抠大了见血,便说奴婢做了手脚,最后……最后……”
  泪珠一串串掉下来,紫萍哽咽道:“最后不知谁拿来一把匕首,把奴婢……
  奴婢的脸,割破了。”
  南宫星心中一惊,原来这就是那天传言中被豁开脸的破相丫鬟。但此刻他谁也不敢盲信,便硬着心肠道:“这会儿还伤着么,可否叫我与玉捕头看看?”
  紫萍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只好抬手抠了几下,将那条药纱缓缓揭下。
  露出的狰狞血口,竟有近三寸长,看走势,果然是要将她整张脸揭下来的样子。
  唐远明在旁叹了口气,道:“那天唐门派去的弟子确实也有些急了,我听过回报,伤口里已经见了血肉。”
  玉若嫣蹙眉微微摇头,似乎对这手段颇不认同,问了几句当日发生的小事,便叫紫萍退到一边,坐在椅子上候着。
  唐远明走后,第二个到的是苏叶,她年纪颇小,但个子不低,比紫萍高出足足半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颇为灵活,哆嗦着还忍不住打量一番屋内情形。
  比起只为玉若嫣梳妆打扮过两次的紫萍,苏叶和苏木照顾起居,基本就是随侍在玉若嫣身畔,相处时间更久,自然问得也就更细。
  南宫星此前已经对玉若嫣提起过乱心灯这样东西,因此几句琐碎事情的提问后,玉若嫣貌似漫不经心问道:“我在那边居住的两日一夜中,屋里的灯油长蜡,是你还是苏木在换?”
  苏叶头也不敢抬,跪在前面望着地面瑟瑟发抖道:“回、回姑娘的话,是奴婢换的,我姐姐……只叫仆役来帮忙换过走廊里的灯笼。”
  “那,你都换了什么,可还记得?”
  “头日里,所有新换上的,都是奴婢一手准备。第二日早晨,外间的厅堂灯,我换了两个木架烛台,一个白瓷莲瓣灯台,共换了八支蜡烛。傍晚我姐姐伺候姑娘换衣时,梁下的两盏鱼嘴吊灯,是我踩凳子续的油,新换了灯草。别的……哦,姑娘临去前梳妆的台子上,那盏省油灯,奴婢也是那时新换的芯。”
  玉若嫣细细听罢,问道:“那盏省油灯夹层里的水,你可动过?”
  苏叶一愣,思忖半天,摇头道:“不曾,那灯油是奴婢加的,但夹层水还挺足,奴婢就没动。”
  玉若嫣沉吟片刻,轻声问:“南宫少侠,那盏省油灯当时就放在我与铜镜之间,若是夹层中的水事先放过东西,入水处蒸出的味道,恰好就对着我的口鼻。
  查验灯具之时,是否也仔细查验过那里的水呢?”
  南宫星叹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料想应该不会有疏漏才是。当时冯破还活着,他办事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他带人查验,想必连铜镜后的浮灰也会搓到指尖舔一口试试。”
  见玉若嫣陷入沉思,南宫星又道:“唐炫曾提醒过我,乱心灯既然是文曲那样老谋深算的狡猾之辈所用的辅佐道具,那么,它就未必真是一盏灯上的东西。
  也许,不过是一种加入灯具内会发散较快的药粉。那么,添到别处,只要能被目标嗅到,便一样可以生效。”
  玉若嫣想了片刻,苏木恰好此时被带到,她便让苏叶先退到一边,问起苏木那几日的情况。
  南宫星在旁听着,总觉得玉若嫣问的尽是些无关小事,只偶尔掺一句听上去有用的东西,这种问法,效率是不是也太低了点?
  可术业有专攻,西南四州最有名的捕头就在这里坐着,他即便心有疑虑,也只能在肚子里藏着,静静旁听不语。
  “苏木,我在那边住着的时候,你是管事的大丫头,我有一段时间,记忆模模糊糊不甚清楚,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准备细细问你一遍,你方才那些小事一个个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必我要问的,也不会忘才对。”
  苏木颇为紧张地低头叩首,轻声道:“奴婢……尽量回想。”
  “苏叶,紫萍,你们两个先去外头,一会儿我叫谁,谁就进来。”玉若嫣抬眼先把另外两位打发出去,看南宫星站在门框处,叮嘱那俩是否偷听,微微一笑,盯住苏木问,“从我在镜台前梳妆起,到我与世子派来的影卫碰面被带走为止,这段时间,你们三个丫鬟,都有谁和我单独相处过?”
  “我……我们都和姑娘单独呆过。”苏木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伺候姑娘梳妆的是紫萍,姑娘开始打扮,我和妹妹就去外头准备东西,那会儿你身边就只有紫萍一个。梳妆后,紫萍被别个姑娘叫去,我见廊里的灯笼有两个不利落,去叫仆役过来拾掇,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只有妹妹在屋里头伺候。之后……之后等我回来,见妹妹有点乏,姑娘你又是个事儿少的,我就叫妹妹去歇着,最后姑娘出去见世子的影卫,便是我送出去的,姑娘想不起来了么?”
  玉若嫣并不回避,直率道:“那一段的记忆,对我来说非常模糊,所以我才相信,你们三个之中,定有一个在当日出了问题。方才那些琐碎问题,你们中如果有谁坦诚告诉我,当日被人袭击,或是出了什么岔子,并未过来伺候,我便知道哪个被对头替换。然而,你们谁也没提及此事。也就是说,那时对我下手的人,如今还在你们三个之中。兴许,你们三位都是同谋。”
  苏木脸色煞白,一个响头磕下去,高声道:“玉捕头明鉴,奴婢兢兢业业伺候,没有半点害人之心啊。”
  玉若嫣神情稳如磐石,丝毫不动,淡淡道:“你且坐到一边,南宫少侠,请苏叶进来吧。”
  苏叶低头进来,听玉若嫣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心惊胆战低着头,考量片刻,缓缓回答一遍,细节上略有些出入,但大体上没有差别。
  玉若嫣不置可否,又把紫萍叫进来,一样问了一遍。
  紫萍梳妆之后就被别处叫走,所以她不知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只把自己的行程细细交代了一遍,唯恐被玉若嫣判定有问题,还抬出了能为她作证的各院人物。
  玉若嫣沉思片刻,起身道:“你们三个谁身上出了问题,我一时间无法确定。
  可,这里并非官府衙门,而是唐门地界,一旦我将你们中必定有一个人存在问题的事情说出去,恐怕你们三个都要被杀,以绝后患。”
  此话一出,三个丫鬟齐刷刷扑通跪下,三颗脑袋此起彼伏,磕得砰砰作响,连声求饶。
  玉若嫣等她们安静下来,才缓缓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住你们中无辜者的性命,但要委屈你们,暂且在某个地方,与世隔绝一段时间。”
  三个丫鬟惊疑不定,互相对望,不敢开口。
  “南宫少侠,劳烦去请唐掌事来,将她们三个分开关押到僻静处,无需分派弟子看守,只定期送入吃喝,倾倒秽物,不许任何人与她们交谈碰面,案情水落石出之前,这三个丫鬟谁也不得离开关押之处。”
  苏叶颤声道:“玉捕头,那……那我们的活……”
  “你们不必干活,只当休了大假,安心将养便是。”玉若嫣起身,淡淡道,“只是独处一段时间,总好过被冤杀在此。孰轻孰重,你们自行衡量。”
  玉若嫣还未走到门口,唐远明就已匆匆返回,看他面色,竟还使了轻功。
  “玉捕头,三个丫鬟都已问完?”
  玉若嫣颔首道:“都已问完。”
  她将三个丫鬟的处理方式对唐远明交代一遍,接着道:“南宫少侠,烦请你找个人领路,带我一同,这就去三个丫鬟的住处搜查一遍。”
  南宫星先一步出门,就看到唐蕊带着傅灵舟已经等在院中,这下有了向导,倒是不必再去麻烦唐醉晚。
  傅灵舟还是头一次见到玉若嫣本人,打眼一望,竟愣在一旁,露出几分呆气。
  唐蕊大感不妙,急忙在后面往傅灵舟的腰眼上狠狠捅了两把,嗔道:“你…
  …你也看傻了眼么?”
  傅灵舟这才收敛心神,低头微赧道:“略有几分,实在不曾想到,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结果这句吓到了唐蕊,出去带路没走多远,就急匆匆去叫来唐醉晚,把带路的任务托给了她,自己嚷嚷着要去别处帮忙,死拖硬拽带走了傅灵舟。
  唐醉晚身子羸弱,跨山之行由她带路顿时便迟缓很多,南宫星思忖再三,心想山中左右无人,就先解开了玉若嫣的穴道,让她将唐醉晚背在身后。
  可那脚镣又成了麻烦,半途见玉若嫣额上都微微出了层汗,如美玉沁晕,白瓷沾津,南宫星只得道声冒昧,再将唐醉晚接过。
  一负到背上,南宫星就暗道一句人不可貌相,这唐醉晚看着娇怯怯弱不禁风与范霖儿身段相若,可实际趴在他背后,才发觉衣衫下藏着的酥胸玉乳大不相同。
  这尚未出阁的闺女,娇嫩胸脯竟比范霖儿那少妇还要丰美几分,隐隐比唐青还要略胜一筹。
  如此反推,不知她那柔细腰肢该是如何盈盈一握。
  不知是否看出什么,玉若嫣在旁轻轻咳嗽一声,南宫星这才停下遐思,提气专心疾奔。
  毕竟忌惮名声,快到有人之处,南宫星就急忙将唐醉晚放下。她面色微红,行了一福致谢,跺了跺微微发麻的双足,领着他们二人匆匆入内。
  时辰已经不早,南宫星本想让玉若嫣先去见见罗傲,也好煞煞那个家伙的锐气,但玉若嫣只说自己戴罪立功,不便去依仗资历立威,婉言相拒。
  通报过唐远书后,唐醉晚寻了一处地方休息,换了两个比较熟悉中堂山头的内门弟子带路,等到了三个丫鬟的住处,日头已经渐渐往西山那边沉去。
  领路的弟子说了几次,这三个丫鬟的住处都早搜查过不止一遍,言下之意,显然觉得玉若嫣纵使亲自出马,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玉若嫣也不争辩,只是默默随在后面步行,看上去颇为秀气的脚掌踩过冷硬的石阶,脚镣撞在上面,叮当作响。
  南宫星也并没抱什么期望,毕竟对玉若嫣下手,至少也得是文曲副手的层次才能算是稳妥计划,这么至关重要的一个角色,怎么也不至于将破绽留在住处吧?
  可玉若嫣离开地牢之后,混沌未明的迷雾虽说仍在,但她却没有半分犹豫,笃定一个方向,就要彻查到底。
  而且,她总是稳固淡漠如玉石一般的表情,没来由就能给身边的人信心,相信跟着她的指示去做,就绝不会无功而返。
  南宫星忍不住想,如意楼隐秘布置十余年,他师父动用几乎一切人脉,四方总管的选择依旧不尽人意,让他来说,倒没一个比的上玉若嫣合适。
  就是不知该用什么手段,才能把她偷去如意楼,效犬马之劳。
  苏木、苏叶姐妹住在一处,她二人相貌清秀手脚麻利,一贯是伺候院内的大丫头,不需住大通铺,伺候哪处院子,就在哪处安身。
  而紫萍专门伺候女眷穿衣打扮,梳头妆点,因此和另外几个丫鬟同住在单独辟出的小院,两三人合住一间,算是小通铺。
  不过那姐妹俩的住处这两日恰好就在紫萍住处隔邻,有小门相通,查验起来倒也方便。
  这些丫鬟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贱籍,能选到这几处院落的,往往颇有姿色,听带路弟子的意思,算是唐家内门偶尔消遣的地方,零星有中意贴心的,点选走去做贴身侍婢,从此脱离苦海,转成被下头丫鬟伺候。
  正因这里有通往好生活的独木桥,院子里自然就不乏彼此下绊子丢石头的,玉若嫣才说明来意,要打听一下三个丫鬟近期的生活起居有什么明显异常之处,两座院子就断断续续聚过来十七、八个,叽叽喳喳雀儿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绕着弯子想给三个丫鬟定性成妖魔鬼怪。
  诸如什么“见过紫萍半夜里在院中扎草人”、“听说苏木会变脸的妖术”、“苏叶那小蹄子一晚串过三个男人屋子”之类,还算是值得一记,更离谱的,多半连那些告状的自己都不相信。
  但玉若嫣一条也不放过,面色严肃,认认真真逐条记下,还要复述,跟每一个告密者确认。
  带路的两个弟子觉得好笑,扭开脸去,大抵心中对这位女神捕,已经失了三分敬意。
  等到问完,玉若嫣叫那些丫鬟散去,单独留下了两个,其中一个交给带路弟子先看住,带着另一个去了紫萍住的屋子。
  看南宫星面上略显不解,进屋之前,玉若嫣先让那个丫头进去整理一下紫萍的物件,见人走后,轻声道:“下仆的地界你我不熟,需要叫个知根知底的帮忙,出言不够稳重,心中偏见太深的,都不合适,这个丫头可以帮着搜查紫萍,外面那个,一会儿查苏木、苏叶的时候用得上。”
  她似是在指点南宫星一样,一边拖着脚镣迈过门槛,一边缓缓道:“判断证人可不可用,先旁敲侧击,不漏真正目的为佳。”
  南宫星并不觉得这种小人物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嘴上敷衍道:“多谢指点。”
  进去之后,那个丫头倒是已经尽心尽力忙活起来,小通铺的被褥卷起翻开,腾空出紫萍睡的地方,又快步过去打开衣柜,将紫萍的私人物件一个个挑拣出来,摆放在桌上供他们检查。
  玉若嫣只扫了一眼,就柔声道:“这些寻常面上的东西,不必检查了,你仔细想想,那紫萍平时藏值钱东西,或是什么隐秘家私的地方,你有没有印象?”
  那丫鬟皱眉细细思索片刻,爬上床去,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凑到墙边,在通铺贴墙那里顺缝探下手去,抠摸一阵,掏出一个小小的微弯薄铁片,递给玉若嫣,道:“奴婢又一次见紫萍悄悄藏了这个在床缝里,之前几次来搜的人都没搜到,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没吱声。”
  玉若嫣望着那方方正正的弯曲铁片,盯着上面颇为明显的刮擦痕迹,一双墨黑眸子缓缓在屋墙上扫过。
  南宫星望了一眼,大致想到所做何用,便也四下打量起来。
  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快步走到通铺对面角落墙边,蹲下道:“拿来,在这儿试试。”
  玉若嫣跟去,将铁片递给他。
  南宫星把铁片缓缓刺入到一块垒基青砖旁的缝中,还未用力,只是轻轻一撬,那看似整块的砖就掉下半个,露出里面一块不小的空间。
  他仗着农皇珠护体,直接探手进去,摸出了一个做工粗糙的松木盒子。
  盒上无锁,也没机关,南宫星随手一掀,就将盖子打开。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7:40

窃玉 第十五章 冤情
  南宫星觉得,他们应该是抓错了人。
  香坠作为世子的侍寝艳姬,若是刺杀计划的一步环节,那么,文曲想必不会交给不够可靠的部下去做,更甚一步,她都有可能亲自下手。
  可此刻眼前这个奄奄一息吊在铁索下的年轻女子,绝不是文曲的心腹。
  那白嫩的肚皮上纵横交错尽是皮鞭抽打的血痕,皮开肉绽,但没有北斗烙印。
  当然,南宫星不至于天真到认为有没有烙印是判断的唯一标准,他只是此前就从唐远明那里知道了一些审讯出的口供。
  这个香坠,声称自己压根就没上过唐门的山。
  她说在自己的确是受过邀约,可那天等来等去,只等来了一个口信,说事情有变,让她哪儿都别去,在别院等着,定金不必退还,过几日,会有豪商来高价赎人,纳她做妾。
  她欢天喜地收拾妆奁,住进别院就那么等着,等了几日,果然有豪商一掷千金将她赎出带走。
  可她还没过上自己期待的和美日子,就突然杀出一群强人,把她老爷一家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唯独带走了她。
  她还当是要被带去做压寨夫人,不曾想,蒙头套进一个口袋,她就被载出了城。
  一夜赶路足足数百里,才在一处僻静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她丢下。
  她蹭开头上的口袋,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明晃晃的钢刀。
  若不是一个路过的侠客将她救下,她早已没命。
  她被那个侠客救走,之后日夜兼程赶路,途中她欲以身报恩,却遭对方坚定回绝,心中感动,便一路细心服侍,颇有几分丝萝终托乔木的窃喜。
  然而不过几天之后,就被唐门部众围攻抓住,带回到这里。
  南宫星之所以觉得香坠并非说谎,是因唐门先前揪出的叛徒中,恰好就有负责接洽这一线的人员。
  虽说都已畏罪自杀,但脉络清晰,足以说明香坠进出唐门的全过程,都有阴暗的秘密。
  站在刑房外,南宫星将这些说罢,轻声问道:“炫兄,你如何看?”
  唐炫道:“如今的情形,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信,这其中应该有个道理,否则,文曲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在富商家将她直接一刀杀了留下面孔,岂不是还能消掉嫌疑?不信,这女人说的听起来并无问题,这说法也不能帮她脱罪,她若是老奸巨猾之辈,不应该编出这种漏洞百出的供词来自找麻烦。”
  南宫星沉吟道:“我先前也一直在琢磨此事,算来算去,只有两处关键最为奇怪。一是为何要在富商那里留她一条活路,专门带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杀,二是为何那么凑巧,就有一个不知名的侠客将她救了,还急匆匆往远方赶路,若不是唐门高手动作迅速消息灵通,她保不准就要被带出蜀州。”
  唐炫在心里把这些线头梳理一遍,道:“富商那里,故意做出毁尸灭迹的样子,肯定是想诱导咱们认定香坠没死,已经往别处逃亡,然后再在较远的另一处将其灭口,毁掉尸身,咱们就再也找不到香坠的下落。此事,也就成了无头案。”
  南宫星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为何在那种荒僻之处,又凑巧冒出一个救下她的侠客?唐门抓人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侠客击退。这里面又透着一股蹊跷。”
  唐炫沉吟片刻,道:“若是香坠就此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唐门查上一阵,心里必定有所疑虑,迟早还会认为,那个香坠兴许就是幌子,真凶说不定并未离开唐门。”
  南宫星双眼一亮,道:“对,所以他们再安排一场仗义救人的好戏,将真正香坠心甘情愿地带往他处,在适当的距离和时机,让香坠抛头露面,刻意留下线索,唐门的注意力就自然而然被引过去,并会将香坠当作幕后黑手。”
  唐炫略一思忖,道:“若这些推测是真的,那个假冒香坠去伺候世子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兴许,就是文曲本人。”
  “对,玉捕头的口供中提到过世子的情绪略有异常,想要在大婚前先圆房。
  香坠就是伺候床帏之事的,为何那一晚世子会赶走她,转而将玉捕头唤来呢?”
  南宫星沉声道,“一定是那个‘香坠’对世子用了什么迷心摄魂的手段。”
  “我没有……”这时,旁边被吊着的香坠似乎是被自己的名字惊醒,颤微微抬起肿胀破皮的眼帘,哀鸣道,“奴家真的……半点也不懂……迷心摄魂的本事啊。奴家平日伺候男人……是有些讨欢心的手段,可……可这怎么能和杀人的大案子……扯到一起……两位官爷……行行好,放过我吧……我……我……真要死了……”
  唐炫啧啧摇了摇头,道:“这些官差好不容易揪出一个案情破绽,怕不是全指望这份口供来保玉若嫣的命,瞧瞧这下手毒的,我看真逼她说个下了迷魂药的口供,背下这杀人黑锅也做得出来。”
  香坠泪眼盈盈抬起头来,哀啼道:“公子不是差人?那救救……救救奴家吧……奴家就没上过这个山头,怎么……怎么就成了害死世子的凶手了啊,害死世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奴家哪里敢……哪里敢呀……奴家的口供……真的是屈打成招……奴家冤枉啊……”
  南宫星绕去后头看一眼,眉心顿时皱起,比起正面,香坠的背臀更加惨不忍睹,那原本应该圆润上提的小巧屁股如今肿成了一对儿紫瓜,还是熟透开裂,绽出鲜血淋漓口子的那种,那一握纤腰上整整齐齐排着六个烙铁烫过的印子,水泡还被故意挑破,每片黄白相间的烂肉上都插着几根竹签,竹签周围似乎还抹了盐。
  背上鞭伤少些,但用利刃细细划出血道,纵横交错好似一张棋盘,看旁边屋角放着酒坛盐罐,再看那伤口狼藉模样,不难猜出受了怎样的拷打。
  往下望去,纤秀脚掌自然不可能幸免,夹棍就在脚下摆着,泡在一滩浆中,也不知道是泼醒她用的水,浇她伤口用的酒,还是疼昏失禁撒的尿,亦或是,以上皆有。
  唐炫在前面托起她下巴,沉声道:“香坠姑娘,你说你是屈打成招?”
  香坠泪流满面,颤声道:“是的呀,奴家……奴家贱籍女子一个,真要遇到世子那样的贵人,岂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伺候,别说被带回去,就是……就是随手赏点什么,今后在姐妹面前也扬眉吐气了啊,我……我岂能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伺候,推他去给未婚妻杀了。”
  唐炫对南宫星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开几步,他略一沉吟,低声道:“你怎么说?”
  南宫星叹道:“我先前就觉得,这是抓错了人。如今主意一样未改。”
  “所见略同。”唐炫缓缓道,“这香坠,怕是文曲的安排中,最大的一个变数。”
  南宫星点头道:“不错,按照文曲原本的安排,唐门应该苦追香坠而不得,可惜她没料到,唐家高手的反应和能力会如此之快。现在香坠被屈打成招,一旦供状被六扇门的人利用,玉若嫣的死罪兴许可免,我想文曲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唐炫淡淡道:“如此甚好,南宫兄,你再见了罗傲,不妨提醒一下他,这个屈打成招的犯人,可是个上好的香饵,文曲一定会想方设法消灭这个变数。而只要文曲做出什么她原本计划外的举动,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必然会大大升高。”
  南宫星扭头望着香坠,皱眉道:“她伤得这么重,也不知还能坚持几日。我看还是先请郎中为她调理一下伤势的好。”
  “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唐炫摇头道,“想要钓出文曲,就要把香坠当作真凶来看待,最好能靠她的口供来帮玉若嫣脱困,我敢保证,文曲在行动中最不想碰上的对头,就是玉若嫣。”
  南宫星半晌不语,缓缓沉声道:“炫兄,你可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玉若嫣能出山办案,能得到自由,能给咱们机会琢磨出到底是什么手段摄了她的心迷了她的魂,还意味着唐门将有机会解决文曲,免掉无数令人头疼的麻烦,少死很多人。”唐炫微微一笑,道,“若不是对罗傲他们的办案风格没有十足把握,我现在就一掌劈死香坠,让她的口供彻底死无对证,钉成铁案。”
  他看着南宫星脸上随着烛光摇动的阴影,缓缓道:“想来,你是不肯答应的,对吧?”
  “这个香坠是无辜的,你我都知道。”南宫星转身,站在了唐炫与香坠之间。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就一定是真?”唐炫淡淡道,“兴许这就是做给咱们看的苦肉计呢。认准咱们会由此判断她并非凶手,再借咱们的帮助脱罪,自此进入到盲点之中,不会再被人盯上。你觉得那个侠客救走她太巧,我还觉得唐门这都能赶上太巧呢。”
  香坠在里面听不真切,只知道两个可能的救星正在外面争执,忙饮泣道:“公子……少侠……你们行行好……奴家真的冤枉啊……冤枉……冤杀良民草菅人命,这还有王法么……”
  唐炫微微一笑,道:“一个未脱籍的贱户,官家的人哪怕是错杀了,不过罚些财帛,顶天挨上二十板子,为了救玉若嫣,你猜他们舍不舍得。”
  南宫星神情凝肃,缓缓道:“他们舍不舍得,与我何干?”
  “所以你是要救她,放弃引诱文曲上钩的机会?”唐炫目光闪动,讥诮问道。
  南宫星回头走到香坠身边,缓缓将掌心贴在她血痕遍布的后背,灌入一股醇和真气,护住她的心脉,约莫半刻,才拿开手,道:“香坠姑娘,你若有冤情,罗大人一定会还你个公道,他若不给,我也会帮你给。但你若是有半句谎言,就万劫不复,谁也再救不得你了。”
  抓到一线生机,香坠立刻颤声道:“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小女子愿意对天发誓,不……对什么发誓,发什么毒誓都好!我……我真没来过这山上啊……公子,我当初等人来接的时候,有两个妈妈指来的随侍婢女,她们知道我压根就没来过唐门。真没来过啊……”
  “你对罗捕头说过这事儿吗?”南宫星急忙问道。
  “说过,他昨儿个就说叫人去拘那两个丫头,我本以为没事了……可……可今天……又是鞭子又是烙铁,还是硬逼着我……逼着我招了……公子,你看奴家的手,已经被夹棍夹碎了骨头,那画押的手印,都是……都是衙役抓着我指头…
  …按的啊……”她一脸绝望地低下头,“那两个丫鬟……是没人肯去抓了么……”
  唐炫在旁冷冷问道:“唐掌事审你的时候,此事你讲过么?”
  香坠点点头,“奴家讲过……奴家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分毫不敢隐瞒,奴家知道,你们唐家是江湖人……江湖人杀人,官家都不会管……奴家哪里敢……
  瞒着不说。”
  “怎么没人管,江湖人杀了你这样的,有如意楼管。他们不怕累死,就喜欢插手这种事。”唐炫略带讥诮道,“你要有什么亲人好友,等你被冤杀,大概就要收到他们的银芙蓉了。”
  南宫星也讥讽道:“若是武林世家之中,公门高手尽在的情形下,还要冤杀一个弱女子才能破解难题,我看你们唐家,还是干脆往七星门寄一封投名状,从此跟了他们吧。”
  唐炫盯着南宫星的眼睛,注视片刻,忽而一笑,道:“其实,光是唐家上下清查,根本没什么意义。”
  南宫星眉心一皱,道:“为何?”
  “世子亲随,可有人敢去试试是否易容改扮?公门护卫,一批批上山,衙役捕快,一群群赶到,文曲若真有转眼之间改扮模样的本领,难道就混不进这些人中?”
  南宫星叹道:“我跟唐远明掌事提过,可……一来此事只能靠朝廷的管带下令才行,冯破一死,罗傲不愿为此失去人心,阻力甚大,二来,这些人并不能在唐门属地自由活动,出入也颇为扎眼,文曲想要在暗处活动,扮成他们反而不便。”
  “都已经现形这么多棋子了,你还当文曲是诸葛武侯的性子,事必躬亲么?”
  唐炫讥笑道,“她坐镇在安全的地方,调动部下和叛徒陪咱们过招,显然才是当前的情况。”
  他话锋一转,看着香坠道:“所以香坠绝不能放,也不能救,只有这样,才能看出六扇门里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她若是死了呢。”
  “这诺大的江湖,每日都要死人。”
  “可不该死无辜的人。”
  “这世上没有该不该死,只有死和没死。”
  南宫星深吸口气,道:“她还没死,这些天也不会死。”
  唐炫道:“生死祸福,未知难卜。”
  南宫星皱眉道:“炫兄,你这到底是何用意?”
  唐炫淡淡道:“你若想让我帮你,这就是代价。我不是你如意楼的人,我有我的做事方式,和你,未必一致。”
  南宫星长叹一声,道:“有没有可能各让一步?”
  “好,”唐炫笑道,“你把玉若嫣弄出来,我保证唐门的人不会主动过来杀香坠。并给她用唐门的伤药续命。”
  南宫星缓缓道:“那罗傲呢。”
  “你不把玉若嫣弄出来,罗傲谁能管得住?”唐炫转身离去,淡淡道,“香坠的口供,你自己看着用吧。”
  香坠低着头,喃喃自语般道:“奴家没有杀世子……奴家……没有……”
  南宫星默默看她片刻,直到她再次虚弱昏睡过去,才离开了那间充满血腥味道的牢房。
  回房睡下,次日一早,南宫星依旧如约先去与唐远明见面。地方仍在养性园,只不过,换成了唐门中堂所在山头的那个。
  这几日,他们都暂且住在这里,南宫星每晚和母亲碰面,都要多费一个时辰功夫。
  “唐炫对香坠有什么看法?”
  才一碰头,端着一杯清茶坐在亭中的唐远明就开门见山问道,显然,他已经知道昨晚闯牢房的是谁。
  不过那本就并不难猜,此时此刻敢悄悄把人放倒进去,还一条人命也没闹出来的,不是他俩还能有谁。
  南宫星知道唐远明的想法必定和唐炫差异不大,索性反问道:“唐掌事,香坠说有两个婢女能证明她的确没有来过唐门,此事,为何你先前都没对我说起过?”
  唐远明淡淡道:“因为那不重要,那是她的婢女,口供大可提前串好。而且,罗傲已经带人去拘,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另一间牢房里受审了吧。”
  南宫星沉声道:“唐掌事,玉若嫣在此案中蒙冤,可要是为了给她脱罪,换另外几个无辜的人来屈打成招,是否有违江湖正道?”
  唐远明放下手中茶杯,缓缓站起,望着远方起伏山峦的承天碧线,轻声道:“那是罗傲做的,官府办案,与我们唐门何干。南宫,看来你与唐炫,想法并不一致啊。”
  南宫星笑道:“我非唐门弟子,何必事事以唐门为先?”
  唐远明略带讥诮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拐走唐家两个闺女,还把我们当外人当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幸亏唐青唐昕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弟子,否则,我还真要叮嘱大家看好现剩的农皇珠。”
  “不牵扯无辜,我自然会先帮着唐门处理问题。”南宫星朗声道,“可香坠十有八九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个倒霉的棋子,先被文曲利用,又要被你们和官府利用,她一个身不由己的贱籍风尘女子,不觉得太惨了么?”
  唐远明沉默片刻,忽道:“今早有个消息,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南宫星皱眉道:“什么消息?”
  “昨夜镇南王五公子在赶来这边路上暂住的官驿中遇袭,两位护卫身亡,五公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唐远明盯着南宫星的眼睛,缓缓道,“其中一位护卫的喉头,还插着半支断了的中空铁钗,南宫少侠,此事你可知情?”
  南宫星顿时觉得一阵头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对雍素锦,他自然是偏私的,略一沉吟,便道:“的确是我的部下,玉若嫣不能冤死,五公子来者不善,总要挡他一挡。”
  唐远明微微一笑,道:“那两个领钱办事,忠心护主的卫士,难道就不无辜了么?他们不走江湖,只是出个公差,就横死在血钗手下,难道不觉得太惨了么?”
  看南宫星不语,唐远明走到凉亭边上,负手远望,淡淡道:“远处那片山林荒芜危险,寻常人不管是走进来,还是误打误撞迷进来,遇到野猪野狼,没有自保的本事,被咬死吃掉,能去怨谁?”
  “伤人的狼和野猪,自然会有猎户去杀,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猎户是为了吃肉,不是为了报仇。更不是为了让狼不再吃人。”唐远明似乎在暗示什么,缓缓道,“更何况,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猎户,殊不知,皆不过是强弱不同的狼而已。”
  南宫星沉默良久,叹道:“看来,唐掌事是铁了心要让香坠为玉捕头顶下这桩大罪了。”
  “这话是从何说起。案犯是谁,自有官府定夺。唐门多年来与朝廷关系紧密,不过是为公门兄弟略效犬马之劳而已。”唐远明走下凉亭,背对着他道,“我已差人去给香坠上药,至于这个无辜的女人能活多久,就看何时能揪出真凶了。”
  走出几步,他又停下,扭头道:“镇南王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昨日已经进了蜀州,四公子身体抱恙,但也住进了蜀州边上的王府行辕。血钗能挡多久,能挡下几个,轻重缓急,你自行掂量吧。”
  南宫星矗立凉亭思忖片刻,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不知不觉,他被唐远明牵着鼻子,竟成了最着急的那个。
  其实文曲潜伏在唐门,若是再犯下什么泼天大案,对唐门也是致命的打击。
  可唐远明一直气定神闲,倒是让他心绪难平,莫名成了急先锋。
  偏偏他还没什么办法,因为不管是想救玉若嫣,还是想救其余无辜的人,亦或是为冯破报仇,他都只有继续查下去。
  离开养性园后,南宫星径直去找了罗傲。
  他此前与罗傲面谈过两次,结果都不甚愉快。
  但他决心再试一试。
  朝廷中人在唐门中堂后院辟出了几个相连住处,总计在此驻扎了三十余人,大都是西南四州颇有名望手段的捕头。
  可惜年铁儒夫妇不在,冯破死后,南宫星就只剩下冯破老部下中两个熟人,关系还并不算深。
  一位捕头通报之后,不过须臾,罗傲便匆匆从里面出来,站在了南宫星面前。
  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和颜悦色,样貌颇为清俊,若是不穿黑衣皂靴,的确像是官宦家的公子。
  可他那双眼睛,却像是饥肠辘辘的鹰。
  每次被那双眼睛盯住,南宫星的心里就觉得颇不舒服。
  “孟公子,有事么?”罗傲的语速比常人慢些,仿佛每个字都要在牙缝中咀嚼一遍。
  这样的人,往往很难说错话。
  南宫星一拱手,道:“我来跟罗捕头道个歉,昨晚我贸然去问了问香坠姑娘的口供,事前未跟罗捕头商议,还请恕罪。”
  罗傲微笑道:“无人伤亡,不打紧。还请孟公子,今后谨言慎行。下不为例。”
  “那位香坠,当真就是幕后主使?”
  “当真。画押口供中,经过情形均交代清楚。若有司衙门审核无误,即可结案。”罗傲微笑不改,朗声道,“文书已经人呈报,相信三五日内,就会有答复过来。”
  南宫星盯着罗傲的眼睛,轻声道:“罗捕头,在下很想冒昧问一句,此案,当真已经查清了么?”
  “没有。”
  “那为何还要结案?”
  “为了查清。”
  “你不担心会有冤杀么?”
  罗傲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隐隐透出一股尖锐的讥诮,“孟公子,你是在教我该如何办案么?”
  南宫星长吸口气,抱拳道:“不敢,罗捕头威震悭州,想必功绩非凡。只是不知,这其中该有多少屈打成招的冤情。”
  “不是真凶,打不出合理的口供。”罗傲缓缓说罢,迈腿便走,“少陪了。”
  南宫星还想再追过去,身后却传来一个温润醇厚的声音,“孟少侠,留步。”
  南宫星急忙站定,拱手施礼,谨慎道:“见过门主。”
  一袭朴素青衣,形貌颇为寻常,唯有那双手修长灵巧,白皙整洁,指甲修剪打磨得一丝不苟,施施然迈出来的,正是唐门门主,唐远书。
  他独女不过七岁,面相也不显老,看着,倒比亲弟弟唐远明还年轻几分。
  “孟少侠,你先前不是说过,要去亲眼看看世子遇害的地方么?”
  南宫星双眼一亮,道:“不错,还望门主通融。”
  “走吧,我这就带你过去。”唐远书信步向旁走开,“那边应官府要求,一切当日物件,均未有半分移动,孟少侠入内勘察,也请小心谨慎,莫要碰到什么。”
  “是。”虽说唐远书神情从来都是温润谦和的样子,可南宫星只要与他见面,就会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不觉紧绷起来,不过三次见面,他就判断得出,即便当年他娘没有失手陷落,留在唐门,也争不过身边这位。
  不久,两人前后踏入别苑,唐远书抬手一摆,暗处就有数道身影从草木间隐没,撤销警戒。
  “当时世子住处周围共有八名护卫。”唐远书走进院中,抬手指向一些幽静角落,道,“那都是世子的亲随,因此即便是世子与玉若嫣在房内要做什么,他们也不会回避太远。案发之时,八名护卫都在。”
  他微微一顿,道:“不过护卫武功虽好,却不懂公门办案的手法,按他们的旁供,听到世子惨叫,他们冲进去后,反而要一丝不挂的玉若嫣在那里指点需要注意之处,否则,当时的场景多半不能保护的如此妥帖。”
  当时的情景南宫星已经从多人口中交叉印证,心中也已描绘出了大致经过。
  玉若嫣出剑杀人,世子连惊呼都只有短促一声,就被洞穿了咽喉,护卫随即赶到。玉若嫣站在那里,愣怔片刻,便丢下长剑,束手就擒,出声提醒了些需要注意之处,便披衣被押往其他地方。
  此后,这件卧房便被重重保护起来,公门中人,也只有冯破、罗傲和他们的副手过来仔细看过。
  迈进屋前,南宫星先问道:“门主,案发之后,屋中的灯烛,可否经过详细检查?”
  唐远书道:“冯破到后,曾有过一次细致无比的检验,灯芯灯油,烛芯烛蜡,均被仔细检查过,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熏香炉中虽说有些助兴之物,但那本就是为了让世子尽欢,是唐门精心调配,绝不会有害处。”
  南宫星望着屋内的种种陈设,缓缓道:“我还是不懂,世子与玉若嫣婚期不远,这里又有香坠那样的美人叠被铺床,按常理,世子完全不必特意将玉若嫣唤来,提前圆房才对。”
  唐远书轻叹一声,道:“可惜,死人不会说话。你我如何知道,世子当晚是如何想的。”
  南宫星抬腿迈过门槛,走进房内。
  屋中陈设大都整整齐齐,唯有屏风倒在地上,下面还压着当日玉若嫣脱下的外衫长裙,床帏垂幔染遍了飞溅鲜血,如今已成为死气沉沉的暗褐色斑块。
  地上用细棉线围出了世子尸身倒毙的位置,南宫星过去在旁探头估计了一下视线,轻声道:“看来世子是在玉若嫣宽衣解带后,盯着她看时,惨遭毒手。”
  唐远书道:“不错,按护卫所说,当时玉若嫣手中还拿着刚脱下的一件小衣,玉若嫣虽称自己那一刹那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可按冯破的估计,玉若嫣原本该是背对着世子,可不知发生了何事,让她突然转身,抽出床头那把剑,一招便刺死了他。”
  南宫星望着那残余在床头的剑鞘,心中终于将这个针对世子的阴谋执行过程理清。
  伴寝的香坠被掉包,实际被送到世子房中的,很可能就是文曲本人。她既然擅长迷心摄魂之术,直接让世子自尽不易,让世子对玉若嫣产生欲念,想要招来陪寝,却并不难。之后,玉若嫣过来,宽衣解带,就如唐青一样,身上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其实已经被种下了记号,世子不查,说出口来,早就被埋下心劫,自己却浑然不知的玉若嫣被触动口令,暴起杀人。等清醒过来,木已成舟,她受心劫所累,只当是自己一时失控,便认下所有罪名,决心以死相抵。
  听他说完,唐远书道:“孟少侠,你的推测合情合理,唐青的事,我也听兄弟说了,可这当中还有一个关键,若说不通,便全盘不能成立。”
  南宫星心中也知道问题在哪儿,长叹道:“晚辈知道,唐青曾被掳走,失陷许久,之后又遭唐欢带人暗算,她被破去了一段记忆,心神恍惚,有充分的条件种下心劫,可玉捕头……到唐门并没多久,之前又一直在办案,看她为人,也是果敢坚毅心定如铁,所以这个推测,一定要找出玉捕头究竟何时何地,如何中了暗算才行。”
  唐远书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孟少侠了,西堂地牢你已去过,次数还不少,你这就去找我兄弟,去忙该忙的事吧。”
  午末未初,南宫星再一次站在了关押玉若嫣的地牢外。
  这次,他终于下定决心,来捅破一层此前顾忌雍素锦心情而留下的窗户纸。
  他相信,那就是玉若嫣被人乘隙而入,埋下心劫的关键。
  “玉捕头,在下想要和你单独谈谈,为防你暴起伤人,还请将手中宝剑,暂时交给唐掌事带离。”南宫星靠在门边墙上,缓缓说道。
  玉若嫣默默解下腰上剑鞘,抬手一丢。
  唐远明接住,看一眼南宫星,微笑道:“没了剑,兴许玉捕头不再是你的对手,我倒有点担心,是不是能放你们二人独处。”
  南宫星苦笑道:“唐掌事,我就是想一亲芳泽,也要顾及场合情况吧?”
  “这谁说的准,当年你娘受祸害的时候,可是与你爹一起跌落谷底险些没命,浑身是伤的情形。”
  南宫星知道唐远明是对秘密感兴趣,只好再次强调道:“唐掌事,此事与玉捕头的心中弱点有关,我相信她不会愿意有更多人知道。还请见谅海涵。”
  唐远明神情微微一凛,奇道:“你已经找出玉若嫣的弱点?”
  玉若嫣在旁眉目一侧,明亮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南宫星抱拳道:“晚辈的同僚辛苦找到了一些人,查来了一些消息。虽说未必准确,但和玉捕头对对口风,便知虚实。”
  唐远明分得清轻重,略一颔首,便开启石门出去,道:“好,你和她谈。”
  石门才一关上,玉若嫣就冷冷道:“南宫星,你把唐掌事诈走,还去了我的兵器,所为何事?”
  南宫星拉过一张凳子,能坐的时候他绝不站着,能躺的时候他也绝不坐着。
  轻轻敲了两下屋内的石桌,他才开口道:“我并不是诈他,取了你的兵器,也是出于我个人安危的考量。玉捕头,唐青的事你我已经掰开揉碎分析了一通,你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也中了类似的邪法么?”
  玉若嫣的表情犹如岩石般稳定,没有丝毫变化,“既然你说和我心中弱点有关,想必,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才对,我只有洗耳恭听,听听你能说出什么。”
  南宫星沉默片刻,抬头望着玉若嫣的脸,道:“素锦曾经对我提过,她找人的本事是祖传的手艺,还提到过,北魏南雍,千里追踪这样的话。能当得起这句的,必定是当年六扇门享誉极高的雍老爷子。他不凭文科武举,单靠积累的赫赫功绩,从小小捕快一路升为江南第一捕,官拜从三品,负责京城治安。”
  玉若嫣默默听着,并不作声,表情也依旧没有变化。
  “显仁三年,太后还政,新皇大权在手,励精图治,清洗变革,边关大将魏宸被诬叛乱,押解进京,由此引发朝野巨震。在那次浩劫之中,崔家忠烈刑场洒下碧血,女眷充军为妓,不见天日。雍老爷子铁骨铮铮,当时也为魏将军仗义执言,触怒天威,荣华富贵尽付东流倒也罢了,可家破人亡之后,一对儿视为掌上明珠的孙女,也没能保住,被不知哪位权贵借机掳走,当作私奴圈养起来。素锦的身上,至今还留着那屈辱的烙印。”
  南宫星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沉声道:“玉捕头,你说你自小头部受伤,失去了曾经的记忆,这是真话么?”
  玉若嫣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南宫星又道:“素锦在官府中的悬红极高,算是个恶贯满盈的逃犯,湖林城中你明明已经接到报告,知道她就在附近,为何直到离开,也没安排过公门高手去捉她?”
  玉若嫣淡淡道:“我当时急着赶来唐门,腾不出手。”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将真正的自己压抑了至少十四、五年,没有真凭实据,我很难逼迫你承认。我也知道,你一直都有借镇南王府的权势为自家当年的冤案洗清冤屈的念头,此次世子致死,对你也是个巨大打击,甚至让你有些心灰意冷,万念俱空。”
  玉若嫣不语,扭开头,索性不再看他。
  南宫星仍自顾自道:“可素锦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玉若嫣的双肩,终于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机缘巧合,单雷颐看到了素锦身上的烙印,他知道你身上有类似的疤痕,加上你们姐妹本就有五六分相似形貌,他猜出你的身份,想要以素锦来威胁你,我认为,他应该对世子的某个兄弟效忠,或是……天道里的一员干将。”南宫星缓缓道,“不管如何,素锦借我的手除掉了单雷颐,并且,从他的口中,知道了你玉若嫣,就是她苦寻多年的姐姐。她沿水一路找去东南,却没想到,你当初并未顺流而下,反被救去了镇南王府。”
  “她本已不打算与你相认,免得耽误你今后的富贵生活,可她却又听说了这次的案子。”南宫星大步走到玉若嫣身前,望着她的眼,“昨晚,她为了你,孤身犯险去刺杀镇南王五公子,双双下落不明。”
  玉若嫣身子一震,稳如磐石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裂痕。
  南宫星知道自己终于赌对了这一注,他握紧双拳,沉声道:“你现下肯承认,心里还记得这个妹妹了么,雍素玉!”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7:14

窃玉 第十四章 噩梦
  两个女孩奔跑在树林中。
  大的牵着小的,跑得很急,很快。
  远远的后面,隐隐有狗吠传来,声声不绝。
  女孩一个大些,一个小些,都是粉雕玉琢,一眼便知的美人坯子。
  可她们却一丝不挂,奔跑在这静谧昏暗的山林之中,连鞋子也没有一只。
  她们的脚被刺破,割伤,留下淋漓的血。
  可她们不敢停,也不能停,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她们就将回到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万劫不复。
  她们年纪虽小,形貌虽稚,身手却都颇为矫健,小的那个落在后面,还知道随手扯一段枯枝,尽量扫去身后冲撞留下的印记。
  “别费力了,他们有狗。”大的那个将妹妹一扯,运力丢上一个高坡。
  小的那个极为默契撑住坡边垂手下来,拉住姐姐拽了上去,口中仍不屑道:“能让狗多停下闻几下,也是好的。”
  她们继续狂奔,纤细的双腿不停地摆动,那粉白无暇的身子上,各有一个狰狞丑陋的暗红烙疤,好似蝶翼,印在她们身上,透着一股残酷却诱人的美艳。
  “等等,”姐姐突然拉停了妹妹,侧耳倾听,轻声道,“那边有水!”
  “走。”小的这个行事倒比大的还要果决几分,转头就拉住姐姐的手往那边跑去。
  猛犬之声渐渐近了,两个女孩的脚步也愈发慌乱。
  终于,姐姐忍不住停下转身,道:“你走,我挡他们。”
  “呸,你不走我就不走。”
  “锦儿!”
  “怎么,你大个两岁了不起么?”
  知道不是任性较劲的时候,姐姐叹了口气,转身推了妹妹一下,“那走吧,听天由命。”
  小的那个这才不屑哼了一声,顺着姐姐那一推向前一跳,越过地上一滩湿润软泥。
  不料她落下后,踩到的那丛长草下,竟是个被掩盖的陡坡!
  惊呼一声,那小小的赤裸身子就顺着滑下。
  大的那个面色一变,抬脚在树上一蹬,已能使出像模像样的轻身功法,飞扑过去后发先至,双手一抓,就拎住了妹妹的腕子。
  两人一起滑下,转眼,就到了那潺潺水声的上方。
  可那却是一处断崖,十余丈高,险峻非常。
  小的本就在下,登时飞出去了整个身子。
  姐姐双脚猛地一分,勾住一段缠在树上的老藤,扯得噼啪作响,总算将妹妹身躯拉稳,吊垂在崖边。
  妹妹大喘了几口,向下望了一眼,抬头就道:“多事!谁要你救!放开!”
  姐姐分不出神说话,只是双手交替,硬是将她拉起了一条胳膊的距离。
  “放手!不过是个悬崖,下面有水,多半摔不死人!说不定还能叫我捡本秘籍呢,放开!”妹妹却好似并不领情,用另一手使劲拍打姐姐的双臂。
  啪嚓,藤条断了一根,还剩最后一股。
  大的那个眼中浮现一股决绝,突然低喝一声,也不知如何拼出一股力气,硬是将妹妹靠腰力拉起,猛地甩到了身后。
  剩下那根藤条没断。
  但本就松动的这块土石,就这样带着那棵小树,带着上面被藤缠着脚踝的小小身子,一起坠落下去。
  “姐——!”
  还没站稳的妹妹毫不犹豫一推身侧树木,就要跟着跳下。
  但一条闪着油光的长索,已鬼魅般飞来,啪的一声缠住了她纤细的腰。
  “抓住了一个!另一个好像掉下去了!”
  欣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闷的狗吠也近在咫尺。
  小的那个没有再挣扎,她只是怔怔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崖边,喃喃自语般道:“我没你这个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狠心的姐姐……我没有……”
  几点水痕,留在她被拖走的印迹上。
  转眼,就被吸入枯叶腐土,什么都没有留下……
  雍素锦坐了起来。
  这个噩梦跟了她十多年,最近,出现得格外频繁。
  不打紧,一切就要结束了。
  她侧过头,看向远处窗边一脸惶恐的霍瑶瑶,冷冷道:“躲在那儿做什么,真要害怕,为何不跑?”
  霍瑶瑶挤出个勉强微笑,小声道:“素锦姐姐,你真会说笑。你成名一战,可是追了宗恒四十七天,横跨七州,当着七个结拜兄弟的面把人刺死在街头,你说不让我跑,给我八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逃啊。”
  “算你识趣。”雍素锦扭身下床,没有去踩那双绵软小巧的绣鞋,就那么让两只赤足踩在冰凉的地上。
  霍瑶瑶陪笑道:“你既然醒了,那……那小妹是不是能去再睡片刻?你晚上发噩梦,一直大叫姐姐,小妹实在是睡不着啊。”
  雍素锦点了点头,知道她所言不虚。
  这些时日,霍瑶瑶从被她偷跑时候带出来,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两天眼睛下面都黑了一截,眼看要办大事,让她养足精神也好。
  喝一口冷茶下肚,雍素锦揉了揉脸,简单洗去倦意,坐到窗边,微微顶开窗棂,居高临下望着外头的长街。
  她匆匆把如意楼的暗记留在南宫星能看到的地方,说明唐昕尚且安好之后,就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到了这儿。
  比起过往单打独斗飘零四方的日子,背后有人帮忙的感觉的确不错,在如意楼西三堂的分舵,雍素锦凭着与南宫星的关系,轻轻松松就搞到了两匹快马和镇南王五公子的路线。
  要是单靠她自己,少不得又要送去地府几条人命才行。
  可她并不习惯。
  一想到南宫星,雍素锦就觉得束手束脚,满肚子不自在。脑袋上多了一重规矩,路上不怀好意的男人对她挤眉弄眼,她看对方没有武功,都不好一钗上去给趾甲换层新色。
  若不是设法甩脱了崔碧春,跟着那么个整日板着脸的闷葫芦,她都要憋出病来。
  相比起来,她宁愿带着满肚子鬼主意的霍瑶瑶。
  这女人心思活络,所学甚杂,是不是诚心服气先不管她,让她给做个人皮面具,改扮一下形貌起码容易得很。
  雍素锦自己也能简单弄弄,但总不如专精此道的来的妥帖。
  她要对付的毕竟已非寻常江湖武夫,而是镇南王家的公子。
  死了个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她想,若是这四个都急着赶去要取玉若嫣的命,干脆,就一个个都由她杀了吧。
  到时候,闯下滔天大祸,如意楼自然只能撇清关系,她便又可以自由自在,浪迹江湖随心所欲了。
  她此刻在等的,是最早动身赶来,不听王府勒停执意继续赶进蜀州的五公子。
  从如意楼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事儿其实透着一股诡异。
  镇南王膝下长大成年的共有五子。
  老五武烈,字定边,可以说是与世子之位最不沾的,此前性情顽劣就在府中不受重视,惹出过不少荒唐祸端,而且生母不过是个人微言轻抬举到偏房的奴婢,孩子生下不久就一命呜呼。武烈记在续弦王妃膝下,名嫡实庶,就算王妃受宠,上头还有个正经亲生的四哥压着,更何况,镇南王对亡妻一往情深,待这位续弦夫人并不算有多热络。
  三位哥哥里至少要除掉两位嫡子才有希望染指王位的武烈,却一马当先,比和武承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次子武平来得还要快,说其中没鬼,雍素锦才不信。
  三匹好马,两个随从,听说武烈自小练功,看来对自己的身手颇有信心,雍素锦暗暗寻思,今晚在对面那官驿,到底是该吓他回去,还是干脆杀了。
  吓他回去,麻烦最少,但收效不明,后患最重,干脆杀了,麻烦最大,但至少能给玉若嫣争取到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至于后患……她行走江湖以来,被官府通缉追捕已是家常便饭,多个镇南王府的悬红,也算不得什么。
  还是杀了吧。
  摸了摸头上发钗,雍素锦暗暗下定决心,起身戴上霍瑶瑶做的人皮面具,下楼去摸对面的底。
  西南这片地方,官驿的格局大同小异,镇南王御下甚严,不论是走马上任还是衣锦还乡,要花朝廷的银子,就只能忍受官驿的粗陋招待,头品大员,也不过一餐二两银子,人头不得超过十个。
  这也是许多官家子弟出行,更愿意叫江湖门派接待的原因之一。
  官驿正门宽大,不设门槛,车马可以直接入内,马入厩,车停槽,下来的人便可直接进入后院,三进院子,接待不同品级来客,小吏寥寥数人,尽可应付过来。
  武烈这个公子在外花天酒地一掷千金是出了名的,滇州境内有点牌面的青楼歌坊,近几年的美人中,十个花魁的苞,至少得有八个是这位小公子开的。
  这样一个人会来住官驿,霍瑶瑶就怎么都不敢信。
  但雍素锦信。
  这倒不是她有多信赖如意楼的眼线消息,而是她了解王侯官宦人家的情形。
  有些人,放浪形骸举止荒唐,并非性情如此,只不过是没有机会,才选了大隐隐于市的路子而已。
  如今武承已死,看来,藏于鞘中的剑,第一个拔出来的,想必就是这位小公子了。
  撑一柄花伞,微散鬓发,做出千娇百媚的花娘模样,雍素锦闲庭信步,慢悠悠在官驿周遭转了一圈,将厢房院落的大致格局暗暗记在心里。
  她生平杀人无算,却鲜少有如此小心谨慎的时候,所谓关心则乱,不外如是。
  转眼暮色西垂,血色帘光卷着片片残云,被起伏山峦无声吞没。
  沿街灯笼渐次亮起。
  斜角一家窑子的娼妓袒露着大半雪白胸脯,倚门挥帕,招揽恩客。
  几家散摊铺开东西,蹲踞叫卖。
  雍素锦靠在客栈门边,一条红绸系在腕上,微微拉高裙摆,亮出一截纤细雪嫩的玲珑足踝。
  这是流浪揽客的游女扮相,在婊子中,都是最被瞧不起的——连个愿意收留的院子都找不到。
  游女大都粗鄙,通常是落难无奈,临时赚些盘缠。
  但雍素锦这种身段,即便不露真容,也足够令过往男人馋涎满口食指大动。
  不过半刻,就有路过男子驻足观望,看了一会儿,扶正头巾,整肃容颜,大步过来,拱手道:“小娘子在此等人?”
  若是游女,此时眉目传情一下,拧身就走,男人自然便会跟去谈价,银钱交足,便可露水夫妻,行云布雨。
  可惜雍素锦不过是为了能在此站定观望,不叫旁人起疑心而已,浅笑道:“等的横竖不是官人你。”
  那人讨个没趣,拂袖离开,走出几步,还忍不住扭脸看着她小巧绣鞋里裹着的柔润金莲,咽了几口唾沫,不甘不愿放弃。
  装成游女的事儿雍素锦做过不止一次,其中切口都已非常熟练,也知道如何才能不漏破绽,来询问的男人,貌丑的直接拒绝,相貌端正不好直接挡掉的,便袖里乾坤,出个高价吓退。
  霍瑶瑶给她做的脸姿色平平,单靠一双适合捧起来把玩的巧脚,寻常恩客自然不舍得疏财太过。
  可总有不寻常的。
  “小娘子,五十两……也不是不行。”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舔舔嘴唇,凑近半步,轻声道,“可我要小娘子做点别的花式。”
  雍素锦眼观六路,随口敷衍道:“要什么?”
  “小娘子的三寸金莲,可要让我仔仔细细耍弄耍弄,少不得要你费些力气,脚心夹着,帮我快活。”那男人双眼发亮,鼻息都微微急促了些,“小娘子,你若答允,我再加十两,还不进你的牝户,就让我出在你的小脚上,如何?”
  此时,雍素锦等的人终于来了。
  三匹毛纯色亮的高头大马喷着响鼻一路踱来,一人在前,二人在后,在前那个银簪玉冠,俊秀温润,唇红齿白,嘴边纹路好似带着浅浅笑意,颇为亲切可爱,一眼望去还当是个女扮男装的二八丫头。想来就是那素有美男子之称的顽劣五公子,武烈。
  身后那两个随从年纪颇长,神情肃穆,四只眼睛流光莹莹,一看便知道都是内家高手。
  雍素锦估量了一下,心道当街硬碰看来不成,就算武烈手无缚鸡之力,那两个贴身护卫也不是易与之辈。更何况她目光极毒,一眼就看出,五公子天资绝顶,平时私下也绝不是流言中那般顽劣,一身苦练出的功夫,光是下马那一下的轻灵稳妥,就足以体现。
  她杀性大,但知道分寸,懂得何时不可莽撞。
  斜瞥一眼几乎快要贴上自己颈子的男人,雍素锦嫣然一笑,抬腿翘足,在他大腿上轻轻一挠,腻声道:“那,大官人可要对妾身怜香惜玉哦。”
  “好说好说,小娘子,你是住在此处,还是去我……”
  “就在这儿吧,我还等着大官人的银子清偿房钱呢。”雍素锦扭腰便走,挥手一勾,在那男人下巴上撩了一下。
  那男人顿时失了魂儿,飘飘然跟着雍素锦一路上楼。
  开门进去,霍瑶瑶已经醒了,正对着小小铜镜拾掇鬓发。
  那胖子一见霍瑶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你家姐妹么?我……我再加一百两!”
  “留着回家操你奶奶去吧。”雍素锦心情不佳,斥骂同时,抬手一掌劈在那男人颈后。
  看她把肥大身躯塞进床下,霍瑶瑶眨了眨眼,轻声问:“素锦姐姐,点子来了?鹰爪孙多么?”
  “少来那套江湖浑话。”雍素锦摘下人皮面具坐到窗边,口吻愈发烦躁。
  霍瑶瑶扁了扁嘴,只得又道:“素锦姐姐,你等的人来了?官府的帮手多么?”
  “来了,只带着两个护卫。但三个没一个是好惹的。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得手。”雍素锦托腮沉吟片刻,缓缓道,“小狐狸,我晚上若是失手,你就自由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霍瑶瑶干笑两声,道:“小妹还要帮你呢,你要出事,我就是不敢亲自去救,起码也得去跟如意楼知会一声不是。你都说了,你主人八成就是将来的如意楼主,我这要立了功,不也多个大靠山么。”
  “他就是个小色鬼,你形貌标致,要是立了功,他准保奖你一顿肉夹棍,打得你满地流水,下不来床。”雍素锦讥诮说道,手将窗棂微微抬高,观望着官驿里的情形。
  霍瑶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素锦姐姐,咱们这样孤零零走江湖的女子,哪个是真打心里愿意这样漂泊四海的,真要有个好归宿,恨不得烧香拜佛去求,男人几个不好色的,各取所需也就是了。运气好,摊上个重情义不始乱终弃的,那便是上辈子修的福缘咯。谁叫,这世道就不是女人能说话的呢。深宫高墙里那些娘娘多少人眼气,其实,不就是些笼子里的小母雀儿么。”
  她眼珠一转,讨好道:“你主人要那样奖我,我一定好好侍奉,勾搭到了欢心,一定不忘了素锦姐姐你。”
  雍素锦讥诮一笑,不再理她,仍只盯着官驿那边的动静。
  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欢心。
  任何人。
  渐渐,街巷静谧下来。
  摊子撤了,行人少了,婊子们揽到客人,去床上卖力挣命了。
  雍素锦依旧盯着官驿,从小吏来往频次,大致判断出武烈的住处。
  当然是第三进院子,隔墙看不真切房门朝向,从小吏送饭菜的走势来看,两个护卫应该是住在了武烈房间西侧。
  官驿那一侧的旁邻是家肉铺,占地颇大,后院生猪肥羊临时圈着不少,大概是为了隔开腥秽味道,离出一条数尺宽的陋巷,污水横流。
  雍素锦端详再三,摸下一股发钗,垂手反握藏在袖中,拿起另一张相貌标致些的人皮面具,递给霍瑶瑶,道:“为我戴好,半个时辰后我不回来,你就走吧。”
  霍瑶瑶展开纤巧十指,细细为她将人皮面具贴合抚展,掏出几样小工具,在鬓角额头等处认真调整,口中道:“素锦姐姐,其实……你不是非去不可吧?”
  雍素锦淡淡道:“我非去不可。”
  “如意楼的公子挺心疼你的。”
  “这不是为了他。”雍素锦嫣然一笑,讥诮道,“我这人没心没肺,臭男人待我再好,我也不领情。我欠他的,为他效命,跟他睡觉,尽够还了。”
  “那你……这是为了谁啊?”
  雍素锦看霍瑶瑶已经收手,拿过铜镜对着一照,上下左右审视一番,略一颔首,起身便走。
  出门之前,才轻轻回答一句,“为了我的噩梦。”
  雍素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崔碧春刚刚迈过南宫星所在停尸间的高槛。
  雍素锦的身后只有霍瑶瑶神情复杂的双眸,崔碧春的身后,却跟着守山门的八名唐家弟子,和已经握紧了刀的傅灵舟。
  南宫星长身而起,皱眉道:“碧春,你为何这时闯上山了?”
  傅灵舟目光一闪,右手微松,沉声道:“孟兄,你与碧姑娘是旧相识?”
  南宫星这才醒觉,唐门弟子在侧,崔碧春又是已通告记名在如意楼少主南宫星麾下的高手,他忙抬手轻咳,微笑道:“那是自然,家父与那边颇有渊源,都是旧相识,旧相识。”
  他虽这么说,唐门弟子却不敢放下戒心。
  一剑夺命碧罗裙自山脚一路闯上,任何门派也不敢掉以轻心。
  盯着宝剑碧痕,已有四五个弟子的手掌,扣住了淬毒的暗器。
  南宫星只得上前,稳住那些神情紧绷的弟子,等到主事的来了,申明情况,保证会向唐家长辈有个交代,并亲自确保碧姑娘不会在唐门闹事,这才将那些弟子劝离。
  唐蕊担心情郎,望着崔碧春看了几眼,觉着傅灵舟似乎有挑战之意,急忙死拖硬拽,拉他回房共度春宵去了。
  大好男儿,满把子力气用在她湿润润紧咂咂滑嫩嫩的身子上,岂不比用来打打杀杀快活。
  而且,一快活就是两个。
  屋里宁静下来,南宫星才轻声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崔碧春找了一圈才找到这儿,为不出手伤人,袖子上还钉了几枚暗器,她瞄一眼用寒铁和窖藏碎冰暂时围绕的冯破尸身,低声道:“雍素锦擅自行动,带走了霍瑶瑶。我追过来,见她留了暗记,说已经确认唐昕无事,是被唐炫救走藏起来了,就急忙上来通知你。”
  南宫星无奈叹道:“她啊……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丫头。”
  他走到棺边,低头柔声道:“冯兄,时候已晚,在下明日得空,再来看你。”
  说罢,将一杯浊酒洒落在旁边地上,转身带着崔碧春往外走去,轻声道:“此地你不可久留,消息既然传到,你这就下山离开,去追素锦,我听唐门的人说,镇南王府五公子不听劝,已经快要赶到唐家堡,你找个分舵问问,我猜素锦八成是去拦人了。镇南王府藏龙卧虎,你早些赶去帮她,免得吃下大亏。”
  崔碧春微微蹙眉,道:“可我听唐夫人说,你这里也挺缺帮手的。”
  “缺,可你不能在这儿。六扇门如今在唐门的人手由冯破原本的副手罗傲接管,此人城府很深,嫉恶如仇,你这样悬红通缉多年的,被他盯上极为不利。还是速速离开吧。”南宫星留意着周围动静,一路将崔碧春送到山门处,又叮嘱一番,才叫她展开轻功,急忙找雍素锦去了。
  “你整日这也照顾,那也照顾,你有三头六臂,也照顾不过来吧。”林间影中,唐炫信步走出,面带微笑,朗声说道。
  南宫星的便宜大舅哥着实已经不少,可像唐炫这么令他头痛的,仅此一位别无分号,只有苦笑道:“能照顾的时候,自然是多照顾些好。真照顾不过来了,也没什么办法。”
  “我还说让你多着急几日,不想你的部下倒是办事利索。”唐炫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安心太早,唐家的事乱七八糟,你若处理不清,唐昕一样危险得很。”
  南宫星浓眉斜飞,戏谑道:“这归根到底是你唐门的事儿,我最着急的两个女人,一个已经到了如意楼分舵,另一个有可靠的堂哥保护,安稳妥当,真要处理不清这山上的诡异事情,我就去带上阿昕,撂挑子走人。”
  “你能舍得那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神捕?”唐炫抱肘靠在树上,取笑道,“她在地牢里,还能拴不住你。”
  南宫星的确是为了玉若嫣而来,只不过,其中有八成是因为雍素锦。
  这个姐姐不替雍素锦救出来,她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惹出不知多少麻烦。
  此中内情,当然不好让唐炫知道,南宫星便只微笑道:“你提醒得对,我真要撂挑子,还得先去把那个天仙下凡的小美人偷走才行。窃玉偷香,本就是我所爱,要不是家母与师父管教甚严,兴许我就跑去做采花大盗了。”
  唐炫讥刺道:“你如今也不遑多让吧,你到唐门这才多久,听说,连寡妇房里都去过了。”
  南宫星坦坦荡荡道:“这事儿要怪你那堂伯,他自己不愿意调查晚辈媳妇,把大锅丢到我的头上。亏得那一晚范霖儿去给亡夫守灵,她房中没人,不然我可说不清楚了。”
  想到那晚鬼鬼祟祟忙活半天却一无所获,他就感到一阵丧气。
  冯破死后,罗傲顺位接手此案,那人虽表字易安,可半点也不能轻易心安。
  他出身官宦豪族,祖上有从龙之功,却不知为何弃文习武之后并未涉足行伍,而是转投公门,踏踏实实从最下层的捕快差役干起,一步步做到如今的位子。
  以他家世背景,出将入相那么位高权重虽不可能,在边关戎马之中统领千百部下总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偏偏就醉心于六扇门这种听人差遣的鹰爪差事,若不是为吏时选错了地方,到了名捕云集的西南,恐怕早已声名显赫。
  不过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冯破此前就曾提过,如此江湖门派纷杂的时局下,西南四州之中,罗傲总领刑捕的悭州一片太平,几乎没什么震动朝野的案子发生,比镇南王府所在的滇州情形还要好出一截。
  南宫星与罗傲碰面一次,就知道六扇门那边的助力,怕是用不上了。这位罗捕头,根本就不会彻底相信任何一个江湖人。
  若不是和冯破有几分旧交情,认得他两个恰好在此的旧部,南宫星怕是连冯破的尸身都没机会亲眼查验。
  范霖儿的秘密,他当然只有自己去想办法,公门差役再怎么如狼似虎,也不能无凭无据就去翻查和案子毫无关系的一个年轻寡妇闺房。
  唐炫笑道:“看来你也是走投无路了,你难道真觉得范霖儿若有问题,会把秘密藏在自己房中等人去找么?”
  南宫星苦笑道:“横竖那晚是个机会,夜半三更她这寡妇不在卧房的时候可不多。”
  唐炫淡淡道:“她不在卧房,你当然就什么也查不出。”
  “她在卧房,我查出也是一身腥。”南宫星摇头道,“你家这些长辈对我身份来历一清二楚,个个都是老狐狸,我在寡妇房内被抓,他们转头就要翻脸把我赶下山去。我好不容易才撬动一个缝,决不能半途而废。”
  “哦?原来你在山上这些天不是白费么?”唐炫讥诮道,“我还当唐门大闺女小媳妇多,你看花眼什么都顾不上管了呢。”
  他不屑问南宫星撬动了什么,只道:“昕妹虽然没事,但受伤不轻,看在你几日前见我上山先说起我两个堂妹的份上,你若想要探望,随时知会一声,我带你过去。另外,你告诉你那血钗一声,盯我稍这笔账,我记下了,今后必当奉还。”
  “炫兄,素锦此次来唐门这边办事,心急火燎不择手段,都是事出有因。我若不是硬压着她,她早已冲上山了。这里有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还望炫兄海涵。”
  “这里有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是。”
  “可这里还有几百号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唐炫淡淡道,“我不管什么血钗,如意楼,还是七星门的几当家,对唐门不利,我就不会袖手旁观。这地方我不喜欢,但事关许多我喜欢的人的命,南宫兄,你还是管好你的手下为好。”
  “我急着把玉若嫣的案子查清,就是为此。”南宫星微笑道,“炫兄,不如你来帮我?唐门如今哪里都透着诡异,知根知底我又信得过的,不过阿昕和你二人。这事儿对唐门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考虑一下么?”
  “你信得过我,我却信不过你。”唐炫哼了一声,笑道,“你有利唐门不过是顺势而为,若哪天唐门要杀玉若嫣,最先对唐门动手的也会是你。”
  南宫星皱眉道:“可玉若嫣的确是被陷害的,难道你就能狠下心杀了她?”
  唐炫微微颔首,道:“若是只有杀她才能保住唐门百年基业,保住山上山下数百户人的平安,我为何狠不下心?她玉若嫣持剑杀人证据确凿,即便有幕后黑手,杀人者难道就可脱罪?南宫星,雍素锦那样的人,只有你会保。你我,并非同道。”
  南宫星面色一凛,肃然道:“唐炫,你我都在江湖,以武犯禁,谁手上的命少?扔进府衙,个个怕都是得秋后问斩吧。”
  唐炫悠然笑道:“所以我要是进了大牢,等着秋后问斩,决不指望他人去还我什么清白。我只盼着当年交过的朋友,能念着我这人的好处,直接把我劫走。”
  南宫星一怔,跟着无奈摇头道:“可惜,玉若嫣性情顽固,我先前说的撬动缝隙,都还是靠着冯破惨死,罗傲无情,才将她略微打动几分。再者说,我要将人偷走,岂不是给唐门惹下了大麻烦。”
  唐炫淡淡道:“所以我才说与你并非同道。你要窃玉,我就只能拦着你。万一我和你联手调查,时间长了越发投契,不忍动手,那该怎么办才好。不如干脆这就各查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无事,将来江湖再见,还能一起喝上几杯水酒。”
  南宫星只得拱手道:“好吧,那我再想办法。炫兄,少陪了。”
  “慢着。”唐炫扬声道,“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叙旧。该续的,那日见面已经续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昕妹还平安无事,那她托我传的消息,差不多也该告诉你了。”
  南宫星无奈叹口长气,道:“炫兄连口信也扣下,就只为看我着急几日么?”
  唐炫悠然道:“不错,你艳福齐天,不看你为我堂妹着急上火,我凭什么信你是真心以待?你若不是真心,我宝贝妹妹险些没命才凑巧拿到的情报,凭什么便宜你去救别的女人用?”
  南宫星哑口无言,只得垂手一站,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首先,这消息是阿昕被误以为心智催破的情况下偶然听来,她当时生不如死痛苦无比,不能保证听到的一切都确确实实,没有错漏。”
  南宫星心中一痛,颔首道:“我知道。”
  “那么,她听到的,其一,是七星门文曲一脉可以说倾巢而出,另外还有两批人手同时做着其他响应任务,你在湖林所受的狙杀,八成就其中之一。”
  南宫星暗自叹息,心想柳悲歌十有八九便是武曲,白家遭的劫难,算是彻底与唐门的事串联起来了。
  “其二,文曲的部下中武功高手并不多,大都是专精奇门邪术之人。在七星门内,也算一支另类。”
  南宫星苦笑道:“这个我已经领教了,有时候,这种半点武功也没有的对手,反而更难对付。”
  “其三,文曲的本领,可以靠一个叫做乱心灯的东西辅助,迷人心智。所以在唐门今后的行动,切记要仔细检查所有灯烛。”
  南宫星皱眉道:“那灯是什么样子?”
  “我也没见过。昕妹装昏偷听,能听到多详细的东西。”唐炫摇头道,“说不定,乱心灯就是个名字,都未必是灯。总之,小心为上。”
  “嗯,我会加倍留意。”
  唐炫交代完毕,又开口道:“我听说,家中所有门房仆役,嬷嬷丫鬟,连着没学武的唐门子弟,都验了一遍面孔。”
  南宫星叹道:“是啊,还将一个丫鬟抠破了脸,血淋林见了里面的肉,煞是吓人。闹成这样。最后还是没找出易容改扮的那个丁一。你几位伯伯已经从晚向早,在分批排查新招来的下人了。他们怀疑,丁一可能直接早早布局,将部下就以原貌送进唐门,那么,所谓的换头换面,说不定本就是这些人在交换轮替,他们共同演出了一个丁一。否则,唐欢所说,进院子时候是一个样子,走出来就成了另一个人,未免也太过离奇。”
  唐炫略一沉吟,道:“这推测合理是合理,但若都是真实面孔,让揪出的叛徒指认一下,应该就能抓出几个了吧。”
  “揪出的都不承认,抵赖不过的……都已死了。”南宫星一筹莫展,叹道,“也不知道文曲到底是摄心的法子厉害,还是威胁的手段高明,唐门里这些能用的舌头里,一句话都掏不出来。”
  唐炫挑了挑眉,道:“那个香坠不是抓回来了,也问不出?”
  “唐远明带走审了两天,后来又被罗傲要去,唐远明什么也没问出来,至于罗傲……他就算问出什么,也不会告诉我。”南宫星摇了摇头,“不然,我也不会大晚上不睡,仍在看冯破的尸身了。炫兄,你江湖经验比我丰富,要不要去验验尸?”
  唐炫知道他还有心想要拉自己帮忙,但这次并未一口回绝,而是笑道:“死人有什么好看,要我说,咱们还是该去看看那位千娇百媚,专门备下来服侍世子大人的艳姬才对。”
  南宫星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衙门的人不让咱们看。”
  “不让的事情就不做,那我现在还是唐家内门弟子呢。”唐炫大步踏上阶梯,“走吧,去看看那位香坠的嘴巴,到底有多严实。”
  南宫星快步跟上,笑道:“不需要我带路么?”
  唐炫头也不回,淡淡道:“你是忘记我姓什么了?”
  南宫星其实早已有夜闯牢房的打算,只是唐蕊不愿让傅灵舟得罪唐家长辈,拉着人不肯答应,缺个帮手,南宫星单枪匹马弄不开那边需要至少二人合力才能开启的机关。
  唐炫果然对地形熟悉无比,南宫星都没提醒,他就已站定在关押香坠的院落门外。
  “你来看过她?”南宫星不禁问道。
  “没有。”
  “那你如何知道香坠就在此处?你们唐门关人的地方,可多得很呐。”
  唐炫淡淡道,“难道我这几天,是在山上闲逛么?”
  南宫星一拱手,笑道:“不亏是炫兄。”
  说话间,两人已经腾身出手,守在此处的唐门弟子和一个捕快转眼就被放倒,挪去一边。
  进去后,南宫星很快就找到了香坠所在的牢房。
  只是,那女人交给罗傲这边不过短短两日,南宫星,竟险些认不出她。
  那先前还娇小玲珑玉肌沁蜜的可人娇娘,身上破烂囚衣遮不住的地方,竟已几乎看不到完好的皮肉……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6:57

窃玉 第十三章 蛊斗 
  “我不认识什么唐炫。”唐行晁抬起双臂,前后拉开,摆出唐门中层武学鬼母擒拿手的起势,冷冷道,“我只看到了唐门叛徒唐行安。”
  唐炫走前两步,反手一拉,将屏风挡回到床前,对青柳柔声道:“你先休息吧,此事与你无关,不必挂怀。”
  “那可未必。”唐行晁并不急着出手,而是后错半步,似是对谁发了个信号,“青柳姑娘如此多情,怕是要准备起来给你收尸。”
  话音未落,喀喇喇一阵脆响,雕木门窗皆被粗索向外扯断,转眼间,这屋子就成了两面透风的破落样子,十几个劲装弟子手持暗器严阵以待,三十多只眼睛,一起盯着唐炫。
  那老鸨坐在院中地上,哭天抢地哀嚎起来,旁边马上有个年轻人过去,摸出两锭元宝,跑到老鸨手上,沉声道:“拿去,修葺所需,尽够了,快滚。”
  唐炫微微一笑,信步向唐行晁走去,“唐行晁,你比唐青虚长几岁,可论眼光,还不如你那妹妹。我当年如何打出的唐门,你莫非忘了?人多势众的情形,我何曾惧过半分?”
  “过往只有耳闻,今日,就让我好好见见你唐行安的手段吧。”唐行晁冷冷说罢,抢上一步,鬼母擒拿手出指如钩,斜点唐炫肩头。
  唐炫泥鳅般左滑右溜,贴着唐行晁手臂轻而易举接连躲避,好整以暇道:“这便是世家子弟的桎梏,招招式式严守法度,临敌应变不懂转圜,‘夜叉探月’左移三寸就能笼罩命门,你为了接续‘自食其子’的撒手锏,宁肯不中,也要按部就班竖直下抓,凭你这死板路数,再出百招千招,也休想沾到我半片衣角。”
  唐行晁面皮微微发红,变招更急更狠。
  唐炫双足几乎未出尺许方圆,简直就像开了心眼,唐行晁招招出手之前,他就已找到了最佳闪避位置,或是想出了破解之法,平平无奇地掌切指点,就让唐行晁半分不能得手。
  转眼二十余招过去,唐炫冷哼一声,忽而提膝一挡,将唐行晁一招撩阴腿挡在半途,同时左掌拆架,右手一伸,拧住了唐行晁的腰带。
  拇指一摁,真气封住丹田经络,唐炫运力一吐,就将唐行晁麻袋一样甩过肩头,臀背双肩一起狠狠砸在地上。
  唐行晁却不痛哼,反而双眼一亮,肩背一挺,就听机簧响动,咔的一声,数道乌光从他领口疾射而出。
  与此同时,周遭掠阵弟子一起出手,无数寒星四面八方打向中央,要将唐炫活活打成一个筛子。
  这种天罗地网的阵势,摆明就是针对唐炫未学唐门暗器手法,苦心筹划的一击。
  唐炫清啸一声,单脚拄地原地旋身,通体真气鼓荡,滴溜溜急速转三圈,一道罡风绕体而成,细小暗器尽数激飞,略沉重那些则被衣服袖子荡开扫落。
  “上!”唐行晁挺身而起,一爪抓向唐炫肩头。
  那些弟子显然有备而来,垂手从腰间扯出一条条乌亮长索,低喝一声甩出,对窗接住,瞬间构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绳网。
  唐炫一声冷笑,反手拆掉唐行晁擒拿招数,屈指叩向他额侧死穴。
  所有后招全部在他预料之中,一见唐行晁使出灵翼诀意图脱身,唐炫反手扣住他肩头,赶在那数条长索向中央收紧之前,猛地一扯,把唐行晁栽进网中。
  唐炫仿佛连用轻身功夫跳出重围都已不屑,用唐行晁挡住一边乌索,雄腰一拧双臂下沉,握住身后那根,双足一跺,在硬地上踏出刀削般两个脚印,往当中一扽,两端弟子顿时拿捏不住,撞在窗下墙上,闷哼脱手。
  一条乌索落在手中,顿时化成了黑龙般两条长鞭,唐炫提膝挡住一根扫来乌索,双手连挥,就听啪啪啪啪一串脆响,外面十几个弟子纷纷捂住面颊,痛呼退开。
  唐炫抬脚踩住要起身的唐行晁,冷笑道:“你来捉我,就只备了这些本事么?”
  唐行晁咽下涌上的一股滞涩浊气,咬牙向起一挺,可那只脚踏在背上,却似千钧巨石,纹丝不动。
  他索性向下一扑,再也顾不上什么章法招数,反撩一腿蹬向唐炫胯下。
  唐炫看都不看,身形原地一转,双腿犹如一双铁棍,顿时把唐行晁踢起那脚别在当中,咔嚓一声,膝盖便已扭曲成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弧度。
  一声凄厉惨嚎,随即破空而起。
  唐炫退开半步,望着唐行晁抱膝打滚的样子,淡淡道:“凭你如此蠢钝的机变反应,也就配在唐家苟延残喘,混个世家子孙位子。”
  唐行晁一针刺入膝盖上方穴道,擦了一把额上冷汗,道:“武功应变我的确都不如你,可我是堂堂正正的唐门子弟!你在江湖上逍遥快活的时候,我们兄弟都在为了唐门劳心劳力!”
  “我技不如人,被打得野狗一样泡在脏水里喘息,苦思冥想自己的应对错在哪里的时候,你们兄弟,正仗着宗族庇荫在这样的地方花天酒地。”唐炫扫视一圈,将外面的弟子惊退两步,他讥诮一笑,道,“名门不出三代,唐家有十余代福报,已经极为不易,你们若不好好珍惜,江湖转眼就要风波再起,这座姓唐的大山,坍塌成一片碎石,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而已。”
  唐行晁瞪着眼睛,气冲冲道:“你如此瞧不上唐门,回来做什么?”
  唐炫微笑道:“你们这些蠢笨兄弟我当然可以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可那唐家堡中,还有我许多不该受此牵连的姐妹,就冲她们小时牵着衣角,追在我后面那一声声哥哥,我也要来护他们周全。家中掌事难道也像你们这般愚蠢,当我是来趁机寻晦气的么?”
  门外院中,一个粗哑声音缓缓道:“你既然觉得他们都蠢,为何不回来,教教他们如何做事?你最近来来去去十几遭,除了你家父母兄妹,不曾拜会任何长辈,是否,也太不把我们几位放在眼里了?”
  唐炫神情一凛,足尖点地飘然落在屏风一侧,抱拳拱手,笑道:“没想到,伯父也会来这种地方。”
  院中男子白面微须,身形高大,一双眸子莹润有光,袍袖之中双手紧贴腰间皮囊,正是唐门东山之主,外门弟子掌事,唐远图。
  他走进灯烛照映之处,微微一笑,道:“你想必不知,我四个小妾里,有三个是从青楼赎出来的。这里的鸨母,左边奶头下有颗黑痣,她在我床上扭腰的时候,你连娘胎还没进呢。”
  “如此,倒是我小看伯父了。”
  唐远图抬手一摆,几个墙外弟子纵身跳入,将唐行晁搀了出来。
  “行晁,我知道你急于立功表现,唐门正当内忧外患之际,年轻人,想抓住出头良机,无可厚非。”唐远图垂手轻轻抚摸着唐行晁的头顶,沉声问道,“可你是如何想到,带人布局,先来寻唐炫晦气的呢?”
  唐行晁低头望着地面,喉结滚动,轻声道:“回掌事,唐行安……是唐门挂了名的叛徒,我……听说他最近回了唐门,还并非为了探亲,就想,此中定有蹊跷。”
  “于是你便带了十几个外门弟子,不惜使出半吊子的乌金横江阵,配合一堆要命的淬毒暗器,借他的相好,逼他现身?”唐远图冷哼一声,忽然骂道,“他娘的,你当我脑壳里装的是猪尿泡么?给老子跪下!”
  唐行晁身子一震,急忙直挺挺跪在地上,他膝盖受着重伤,这一跪疼得他双目上翻几欲昏厥,可浑身颤抖,依然不敢倒下,仍要勉强维持着跪姿端正,口中喘息道:“掌事明察,侄子……真是为了……为了调查。”
  青柳早已悄悄穿好衣裙,在屏风后探头一望,心惊肉跳,唯恐出声碍事,只得躲回后面,暗暗在心中祈求,情郎千万莫要出事。
  唐炫对这位亲伯父所知尚可,对这突然的语气转折并不意外,只是笑道:“想来行晁是认为,我身上肯定还带着不少唐门解药,就算中了那些七步不出的剧毒,也能留下口气等他问话。”
  旁边一个外门弟子左顾右盼,脸色越发苍白,看着唐行晁的样子,突然拱手道:“禀、禀告掌事,弟子……弟子尿急,还请……请让弟子先去跑跑茅厕。”
  “不必了。”唐远图淡淡说罢,伸手将宽大袍袖拉起,整了一整。
  那弟子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僵立在墙边,牙关咔咔叩击,一股黑气显见从脖颈蔓延上来。
  “掌事……我……”那弟子挣扎说出三字,噗的一口,吐出漫天红里透黑的毒雾,旋即向后仰倒,眨眼的功夫,就已直挺挺倒毙。
  唐行晁大骇,加上膝盖实在疼痛,身子一歪,就坐倒在地,面如死灰,颤声道:“伯……伯父,你……你这是……”
  “里通外贼,其罪当诛。”唐远图双目一瞪,忽然双手一扬,横挥合掌,缓缓收于丹田,怒道,“横竖一个个都他娘的宁死不说,不如我先要了你们的狗命!”
  随着他这声叫骂,随着唐行晁来的外门弟子,又软软倒下七个。
  青柳早已骇呆,她什么也没看清,就见那人挥了挥手,周围,竟就死了八人。
  难不成,是什么妖法么?
  唐炫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换他来接的话,有几成把握还不好说。
  他一贯瞧不起唐门家传的暗器毒术,但此刻一样不敢怠慢,气运全身,早已成了个一触即发的满弦机簧。
  “唐行晁,这些外门弟子受天道蛊惑也好,原本就是卧底也罢,他们不姓唐。”
  唐远图目光斜瞥,冷电般在唐行晁身上一扫,“你呢?你里应外合,恐怕所求必定不会简单。你是盯上我的位子,还是你另外两位堂伯啊?”
  唐行晁摇头道:“侄子……侄子没有。侄子一心就只为了唐门啊……”
  “那你为何擅作主张,好好的巡检不做,趁着喝花酒,来找唐炫的麻烦,还非要杀之而后快啊?”唐远图冷冷说罢,语调上扬,又骂道,“杀也就罢了,你却带了这么十几个没用的卵货,一帮不成器的龟孙,就来杀当年正门口打出唐家的高手,你脑壳里装的是马粪还是驴粪?还是你娘的缠脚臭布啊!”
  唐行晁强撑道:“侄子……侄子是想,这阵子唐门乱得不行,有人报说行安哥哥回来,这么个叛徒……岂能不……先下手为强。”
  “叛徒?唐月依还回来了呢,她把你亲妹子都拐跑到不知什么地方了,怎么不见你也带点人去追着抓她啊?”唐远图冷笑一声,“你小子才吃了几年闲饭,跟我耍这种心眼儿?”
  “侄子……侄子……”
  唐炫淡淡道:“兴许我倒是知道,他为何要大费周章冒险来做个先斩后奏的局。”
  唐远图浓眉微挑,道:“哦?你说。”
  “我费了些功夫,从天道手里劫了个人,一路护着,总算是带到了唐家堡附近。可惜暗箭太多,我暂且不敢让她露面。”唐炫盯住唐行晁,笑道,“照说我此前也回来探亲过几次,家里明面上说我是叛徒,实则没谁为难过我,出门在外的姐妹兄弟谁有了难处,还会主动找我解围帮把手。我把那人藏好,压下消息不出,就是想看看,谁会急不可耐来杀我。来的,必定就是与天道那一路高手同伙的真正叛徒。”
  唐行晁冷汗涔涔而下,但仍不肯松口,咬牙道:“我……我就只是……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你手上护着谁,我怎么知道。”
  唐炫不再理他,对着唐远图拱手道:“掌事,这问题,就有劳你把他带回去,细细盘问了。容我提醒一句,唐门此刻看似风雨飘摇,可实则……兴许是被一个布局极大的阴谋不小心牵连,并非对方的主要目标。当如何决策,还需仔细斟酌。”
  唐远图摇摇头,道:“大风大浪来了,大船要沉,小船一样不保。与其仔细斟酌,不如先把船上的内贼揪出来,丢进河里淹死。”
  他垂手抓住唐行晁后领,拇指一按,已将不知什么东西按进他颈中,骂道:“老子事情多得很,没功夫审问你这龟孙,等回去,把你丢给远明,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严的嘴!”
  唐行晁脸色一片灰败,可四肢瘫软,已然动弹不得。
  唐炫望着唐家人来了又去,转眼间就只剩下洞开门窗,与一地狼藉,轻声一叹,转头过去扶起瘫软在屏风后吓得一动不动的青柳,道:“这里看来是住不得了。”
  青柳勉强定了定神,撑起一个柔婉微笑,轻声道:“不打紧,行……”
  她自小学的就是如何讨男人欢心,称呼到了唇边打一个滚,还是忍住没换,仍道:“行安,妈妈这儿还有房间,这里修修也用不了几日。你和……家中闹得不快,我总不好再给你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唐炫抬手拂过她强作镇定的如花娇颜,柔声道,“我只当看看,你耐不耐得住离了这里的生活。”
  青柳立刻肃然道:“只要郎君肯允,奴家何苦也吃得。”
  “那你这就收拾些行李,随我走吧。我去找鸨母知会一声。”
  “那……宁儿呢?”青柳想到自己的贴身丫头,如今也出落得楚楚动人,留在火坑,少不得也是个玉臂千人枕,朱唇万夫尝的下场。
  “你去问她的意思吧。”唐炫探手入怀一摸,笑道,“赎个丫头出去的钱,不必你动私囊,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叫她清楚,离了这儿,日子可就大不一样,做丫头,也比在这儿辛苦得多。她年岁其实不小,转年怕是就到梳拢的时候了,她若愿意在此留着,也不要强求。”
  哪知道宁儿早就躲在一旁,闻言探头出来,忙叫道:“公子,奴婢愿意随着小姐,吃苦受累,也……也好过在此……做……做娼妓啊。”
  “罢,你二人在此收拾,不必带多少东西,捡值钱家私包上就好,停当便来后门,我去问鸨母要辆马车,路上再说此后的事。你二人年轻貌美,将来若要反悔,我也不拦着。”唐炫淡淡说罢,在门口又道,“离了这儿,就不必再叫我行安,我是唐炫,如何称呼,你们自己瞧着。”
  宁儿忙屈身一福,恭敬道:“是,炫公子。”
  青柳也唇角含笑,眉眼秋波盈盈道:“我知道了,炫郎。”
  登翠楼素来仰仗唐门庇佑,又都是有眼力价的,见唐远图与唐炫说话都客客气气,加上银钱给的足够,哪里还有不放人的道理,麻溜叫来龟公,套上院子里最好的牲口,用上往达官贵人家里送花魁的顶好车驾,问清地方,送青柳主仆出阁。
  他们却不知道,唐炫突然改变主意带走青柳,正是因为唐远图。
  唐炫并不相信家里的那几条老狐狸,那几人三十出头就从数百内门弟子中脱颖而出,一步步顺利接下各大要职高位,靠的可不是父母庇佑。
  唐门的权力顶层,历来就是一个养蛊场。
  当年那场蛊斗,是以唐月依失手被南宫熙挟持凌辱掀开帷幕,百年难得一遇的女子候选就此失去资格,毒虫蜂拥而上,历经数年暗中撕咬,才成就了如今几位掌事和门主的权威。
  唐炫觉得,此次镇南王世子之死,恐怕又将是一场蛊斗的揭幕。
  唐行博、唐行妙、唐行彦、唐行泽……那些真正有能力向上爬的,一个个都韬光养晦按兵不动,在如此大事上这般沉得住气,显然是在等待来自上一代的信号。
  拍了车夫一下,示意出发,唐炫上车坐下,心中仍在沉思。
  他很庆幸,当初选了另一条路。虽没有唐门的绝学可用,没有世家的威名可以仰仗,但此时此刻,唐门此代子女之中,怕是也只有他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束缚。
  为何出招必须一板一眼,马步就要四平八稳,暗器手法只要命中就好,为何非要有各种起手的讲究?
  他不懂。
  为何一个爹生出来的兄弟姐妹,妻的就比妾的值钱,男的就比女的值钱,根骨资质不够超群,就连嫡庶男女之分都抵消不过,这还是江湖门派?
  他不懂。
  为何唐门一代代子弟传人如此众多,却总会在壮年人数最盛之时迎来一场人祸,弱的死,不够强的也死,强但是已经老了还是要死,堂堂百余户豪族世家,竟没几个能说上话的祖辈元老?
  他隐约懂了。
  那便是蛊斗。
  西南边陲蛮夷炼蛊,常取无数毒虫置于一处,令其彼此残杀,最终所剩,谓之蛊。
  唐门如今的门主、掌事、护山高手……统统都是蛊。
  那些早早退出争夺安享余年的,搏杀之中成为族谱上一个名字的,便是死了的毒虫。
  百余年基业不衰的诺大世家之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毒虫。
  旁人不知内情,兴许还会看到几分亲情。
  而唐炫看到唐远图先前那番表现,却只会觉得心寒。
  以唐远图的武功心计,必定早早就看穿了唐行晁的狐狸尾巴。可他偏要等到唐行晁出手,在旁观察一番,顺手多抓出几个表现有异的外门弟子,立毙当下。
  他就这么笃定,唐炫不会有事吗?
  唐炫的父亲,可是唐远图的亲弟弟。
  一个重伤残疾,对当年争斗只字不提的亲弟弟。
  他叫出的伯父,可比唐行晁货真价实得多。
  轻轻叹了口气,他拉过青柳滑嫩柔荑,不愿再想。唐门内事,均已和他无关,外患一了,他就抽身而去,不管这边此后如何蛊斗,也碍不着他云游四海,纵马江湖。
  青柳知道他心里烦闷,斜身一偎,靠在他胸前,将他静静拥住,并不多问,只是温柔抚摸他的腰际,将那细嫩面颊,贴着他颈下缓缓磨蹭,好似只撒娇小猫。
  唐炫静静思虑片刻,展颜一笑,捧起青柳粉颊缠绵一吻,羞得宁儿偏开头去。
  缓缓吐出滑嫩丁香,他才道:“我先前提起的,并非说笑,我手上银钱虽说充裕,可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要住的地方,为了安全,并不能频繁有大量物件出入,我会叫人将饮食所需送去,你们闭门不出,安心度日就好,清苦一些,希望你们心中有所准备。”
  青柳点头道:“此外呢?炫郎应该还有安排吧?”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帮我好好照顾一位姑娘。”唐炫微笑道,“她受伤不轻,险些没命,但她对我极为重要,如今伤势需要静养,你们来了,我就不必再费心找人,索性交托给你们吧。”
  青柳低头不语,啮唇思忖片刻,轻声道:“那姑娘……极重要么?”
  唐炫笑道:“极重要,与你全然不同那种。”
  所谓关心则乱,青柳都没注意他语气中的戏谑,强迫自己展颜露出欢愉之色,故作轻快道:“那……我是否该称她一声姐姐?”
  唐炫看宁儿也是一副慌神模样,只道:“这就等你们见面去谈吧,我猜,她不会愿意叫你喊她姐姐。”
  青柳自轻出身,低声道:“也是,奴家突然跟炫郎回去,想来她不高兴也是应当,我只管尽心服侍就好。”
  唐炫故意不去说破,将双脚往宁儿膝上一翘,让她捏揉小腿,靠进青柳柔软胸膛,闭目养神。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青柳心里越发忐忑,还是忍不住问:“炫郎,你家中那位姑娘,可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是。”唐炫淡淡道,“她脾气不好,相貌又美,也就是遇上拿得住的男人,才有点柔情似水的体贴模样,平日对待兄弟姐妹,可厉害得紧。”
  “炫郎想必就是拿得住她的吧。”
  唐炫不知可否,微笑道:“不好讲,她有些怕我倒是真的。你怕我么?”
  青柳忙道:“不怕。”
  “见我杀人也不怕么?”
  “刚才那些人要杀你,你都一个没杀。奴家知道,炫郎不是滥杀的人。”青柳柔语曼声道,“所以我不怕,你若不在,我才怕。”
  谈笑间,马车驶进唐家堡地界,七折八弯,最后停在一处僻静小院门外。
  车夫想帮着送行李进去,却被唐炫阻止,将较轻的交给两个柔弱女郎,自己则接过大头,丢出几钱赏银,一直到目送马车离开,才带着她们走到另一处院子门前,打开了挂着的锁。
  青柳颇为紧张地用臂弯勾住包袱,垂手顺了顺衣裙,扭脸小声问:“宁儿,你看我脸上可还妥当?”
  宁儿知道小姐心思,轻笑道:“妥当妥当,还是个花容月貌,我见尤怜的可人儿,炫公子的大妇绝舍不得为难你。快进去吧,夜风凉,可别在这儿病了,给炫公子添麻烦。”
  跟着唐炫进去,院里不过丈许见方,有口小小水井,散着一些农具,墙砖斑驳尽是青苔,的确颇为破落。
  看格局,不过一间里外大屋,青柳不禁轻声问道:“炫郎,这……我该住在何处呢?”
  “你与我说的姑娘同住,宁儿就先委屈一下,在外间照应。”
  青柳顿时有些惶恐,“这是否……略嫌不妥。”
  “非常时期,一切从权。”唐门打开屋门,看里间燃着灯光,笑道,“进去吧,她还醒着,你们先认识一下。待她伤好之前,你们可要同住许久。”
  青柳抚胸深吸口气,挑开帘子买了进去。
  一个容姿艳丽,但满面苍白不见血色的女子斜倚床头,似是正在闭目养神,听她进来,一双凤眼陡然张开,颇为凌厉在她身上一扫,若不是眼角一颗泪痣消解不少冷硬之感,她被这一瞥都会有点腿软。
  “奴家青柳,这是丫头宁儿,我们随炫郎来此,尽心侍奉姐姐,家中诸事,还请姐姐吩咐做主。”她屈膝一福,毕恭毕敬道。
  不料那女子竟颇为错愕,蹙眉道:“姐姐?炫哥哥,你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唐炫哈哈大笑起来,往椅子上一坐,端起冷茶喝了一口,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那个相好,你搬到这儿,里外都要人照顾,在唐家堡请人进来我不放心,恰好赶上,索性把她赎了出来。今后等我厌倦江湖打算定下心来,说不定会来跟她成个亲。”
  青柳芳心猛地一跳,面上顿时一片火热,急忙道:“炫郎说笑了,奴家那里敢奢望那个。姐姐莫要见怪,炫郎平素就是喜欢说笑的性子,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你,一路上都在叮嘱叫我们好好照料,切不可怠慢半分。”
  宁儿伶俐,倒是发觉出什么不对,轻轻扯了扯青柳袖子,低声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被炫公子戏耍了啊。”
  青柳抬头,这才注意床上那女子脸上竟是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古怪神情。
  那女子揉揉额角,摇头道:“炫哥哥,你这臭毛病就不能改改,千娇百媚的人儿,亏你也舍得这般逗她。”
  她抱拳一拱手,道:“那,我也不见外了,我是唐昕,看来,少不得要叫你一声嫂子咯。”
  “你、你是他……妹妹?”青柳小嘴微张,登时愣在了那儿。
  唐昕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这堂兄断不了没正形的时候,你要跟了他,将来可得机灵着点,不然,怕是要被他耍得团团转。”
  唐炫笑道:“我再不正经,起码心里分得清轻重缓急,总比你男人靠得住吧?”
  唐昕目光一黯,但唇角依旧含笑,轻声道:“他楼里的人在找,他娘也在找,听说,他还传了消息,给他父辈的朋友来帮忙找,他自顾不暇,能如此待我,我已没什么可埋怨的。”
  她抬头看向唐炫,“再说,唐家堡这里,他本就不熟,唐行济上来就把自己的命豁了出去,他还能有什么线索可用。”
  唐炫摆手让那二女先去收拾自己东西,口中讥笑道:“你这伶牙俐齿,现在就只会帮着情郎说话。我能拿出一个月功夫细细勘察,将你从那破地窖里救出来,他为何不能?换成白若兰,你看他还顾得上唐门那些事端么。”
  唐昕心中微酸,但还是笑道:“炫哥哥,我知道你恼他没亲自满世界跑着找我,可你明明知道,他一来这儿就见了唐青,唐青那副样子,他怎么能放下不管,唐青前脚才送走,他公门好友就丢了性命,死得惨不忍睹,这还都是你带回给我的消息,你又来拱火,撩我生他的气,有什么意思。”
  “咱们家这一代能干的女子不多,堂姐里勉强有几个像样子的,也大都已经成家。”唐炫颇为扼腕叹息的样子,“堂妹里就数你精明能干,老成持重,结果,出门办事一遭,就被拐去了如意楼的贼船,你叫为兄我怎么平得下胸中恶气?”
  唐昕垂首道:“精明能干又有何用……”
  唐炫心知肚明,小辈之中有他这么敏锐,察觉到每隔一二十年的蛊斗内情之人并不多,唐昕颇受打压,会灰心丧气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眼下木已成舟,他也没兴趣真拆自己妹夫的台,话锋一转,道:“今日我见到唐行晁了。”
  唐昕登时抬眼看了过来,“果然有他一个?”
  “你哥哥不是好人,唐青哥哥也是混蛋,你们俩啊……”唐炫摇头笑道,“娘是姐妹,爹是兄弟,攀上同一个男人,还都有个不争气拖后腿的哥哥。将来你们进了南宫家的宅子,可要同病相怜,姐妹齐心才好。”
  唐昕哭笑不得,扭开脸道:“我可没学过大门大户宅子里争宠斗艳的本事,哄男人这事儿唐青精熟,让她好好下心思吧。”
  宁儿正在摆放包袱里的衣裙,忍不住小声说:“哄男人开心这个,做女人的真得好好琢磨才是。唐姑娘,我和我家小姐都略懂些,不如我们教你啊。”
  “不必。”唐昕赶忙摆手,瞪了唐炫一眼。
  青柳也急忙将宁儿拽出到外屋去,低声教训道:“炫郎和妹妹谈正事儿呢,你插什么嘴。”
  唐炫笑道:“对对,咱们谈正事。”
  唐昕蹙眉思忖片刻,道:“炫哥哥,你费这么一番功夫,钓出唐行晁,安置好我,你这是……准备上山了么?”
  唐炫点头道:“你这儿知道的都告诉了我,外围能查的我也都已查完。你情郎还在山上当没头苍蝇,被那千变万化的文曲引进了大坑套小坑的陷阱之中,我再不上去,怕是你就要忍不住亲自动了吧?”
  唐昕挤出一个微笑,轻声道:“我有分寸,如今伤还没养好,唐门里……虽说几日间揪出了一百七十多个可疑之人,但我觉得还是危机四伏,我不会贸然露面的。你能去给小星带个平安,让他不必担心就好。”
  唐炫并未答应,转而道:“说起这事儿,我也有些奇怪。查验易容伪装,不过是个下手一试的功夫,唐门封路连查了三天,听说有丫头的脸皮都被抠掉见了血肉,怎么就找不出那个易了容的文曲呢?这人莫非还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按我受困时候所听到的,文曲出道以来亲自做的案子不过三桩,没有一次用到武功。他有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好说,但一定是个极有耐心,又潜伏极深的可怕对手。”她叹了口气,“亏我自以为精明,失手那晚,都不知怎么就着了道儿。那还不过是文曲一个部下而已,这七星门……着实厉害。”
  唐炫摇头道:“我最佩服的还是他们那视死如归的劲头。能摧破神智令人失忆的本领练来可不容易,那家伙武功又不弱,结果,一见情势不妙,竟当场自戕,换成我是文曲,如此下心血培养出的部下,可不舍得这么用。”
  唐昕扶着脑袋,突然想起什么,道:“那日……他们以为我被摧破心神昏死过去的时候,好像提到过,文曲此次的布局,像是要把这当成此生最后一个任务来做似的。我先前还当着是夸奖他们首领办事尽心尽力,如今你这么一说……莫非他们真的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朝廷的事,你不懂,我也不懂。镇南王膝下子嗣死上几个会有什么影响,咱们也推断不出。等我上去,见了六扇门里可靠的人,再打探一下吧。”唐炫起身站定,“那么,事不宜迟,青柳与宁儿在此照料着你,我这就上山去了。”
  唐昕一惊,“你这就走?”
  唐炫笑道:“不然呢?你与宁儿去挤外间,听我和青青颠鸾倒凤?还是你自己睡外面,听我在里头花开并蒂?”
  唐昕面上一红,羞恼道:“你就不能只是睡觉么。”
  唐炫哈哈一笑,“你与南宫家的臭小子躺在床上,没事可做的时候,能只是睡觉么?”
  “怎么不……”唐昕话说一半,低下头道,“谁跟你说这个。你爱去就去,反正家里兄弟姐妹,就你是最有主意的,从不听人劝。”
  唐炫拍拍下摆,笑道:“你们在此好好保重,我先告辞。留给你的暗器你小心些用,碰上应付不了的对手,设法留个记号。那,我就先告辞了。”
  唐昕点点头,叮嘱道:“炫哥哥,家中情况诡异,还请一定多加小心。尤其提防着那叫乱心灯的物件。”
  “我知道,没看我连买下这间屋子,都先特地换了灯烛么。你这消息宝贵得狠,我绝不叫它白费。”唐炫挑帘走出,与青柳、宁儿话别两句,便踏出门外,翻墙离开。
  动身之前,他先将小院周遭仔细查探了一遍,作势离开之后,又换了条道折回附近一棵高大树上,斜倚着一段枝丫,藏身于茂密树冠之中,静静观察了小半个时辰。
  确认此地安然无恙,他才鹏鸟般展臂飞身一纵,乳燕投林,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僻静村镇之中,足足过了大半晌功夫,一处墙外柴草垛中才轻轻一动,探出了八尾狐狸霍瑶瑶小心翼翼的脸庞,左右张望一番,对自己身后道:“那人真走了吗?”
  刷拉一声,雍素锦已从里面挺身而起,抹一把脸上的碎草枯屑,道:“走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一眼,里头到底是不是唐昕。”
  霍瑶瑶叹了口气,壮着胆子小声问:“素锦姐姐,那……之后呢?”
  “我先确定了唐昕的死活,将功折罪省得南宫星念叨我不听他的。”雍素锦一双明亮眸子不住闪动,望着远处唐门所在的大山,缓缓道,“这一桩清了,你就跟我跑一趟,去拦一个人。”
  “谁啊?是刚才那个高手吗?”
  “蠢货,那人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凭你我还怎么拦?”雍素锦踩了踩脚上绣鞋,目中杀气一闪而过,“镇南王家的老五已经快到了,我去劝他回家。”
  “啊?他会乖乖听话吗?”
  “听不听,可由不得他。”
  拔下发钗握在手中,雍素锦倩影一闪,就已无声无息跃进了唐昕藏身的院子。
  恍如一阵夜风,吹过无痕。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6:40

窃玉 第十二章 行安  
  每月初五、二十,都是登翠楼的好日子。
  这两天,各房里的姑娘们都会辛苦些,但赚的银子,也格外的多。
  那是唐门巡检弟子,查验地头店铺账目的固定时日,自然也是带队的那几位,能在东川郡逍遥自在一晚的好机会。
  唐门家规虽多,可并没禁止弟子嫖宿,只要花销来路清白,并无不妥。
  巡检本就是肥差,带队的往往又是唐门各房能干的嫡子、长子,腰包断无可能干瘪,遇到知情解意的姑娘,通常也有着江湖人的豪爽大方。
  一来二去,有点心眼儿的姑娘,便都混到了唐家的熟客,这两三年,也不乏姿色过人,性情温顺的女子被唐家年轻人一眼相中,赎身带走的先例,若恰好是个未开苞的清倌儿,还能得个侍妾的名分,偏居外室。
  青柳曾是登翠楼第三进院子的花魁,也是登翠楼最美的三个女人之一。
  她最年轻,也最肯下苦功,她既能抚琴而歌,也能扬裙起舞,还能罗衫尽褪,将男人送入最销魂的温柔乡。
  从被卖到这里的那一刻,她就决定要靠自己拼一个出路。
  可她和这里其他的女人不同。
  这诺大的一方妓馆,恐怕只有她对初五、二十这两日毫无期待。
  因为她等的客人,到访并没有固定的日子。有时十几天,有时一个月,最长的一次,叫她等了小半年。
  可只要他肯来,她就肯等。
  她的初红是他的,她初红之后的每一次也都是他的。
  人人都只当青柳在登翠楼卖艺不卖身,却不知道,她为了讨他欢心,苦练那淫户的本事,练到一根浸了油的牙筷,可以夹入蕊心翩翩起舞,一曲毕,不落寸许。
  不可能永远将他留在这种地方,每次多留个几日,哪怕只是贪图那肉身欢愉,也能让青柳喜笑颜开。
  其实,青柳早已用他给的银子加上此前积蓄,将自己赎了身。
  只是她觉得,自己若不在此,那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便只有在这烟花巷中候着,候着,等候不动了,徐娘半老了,他不会再来了,便寻个姑子庵,常伴青灯古佛去吧。
  今日是二十,唐家巡检弟子来寻欢作乐的时候。
  青柳照例告了病,躲在自己房间,图个清净。
  男人这东西,你越不搭理,就越往前凑得厉害,总当是欲擒故纵,她索性连唱曲吟诗的场面功夫也不给做,彻底不要那点零散赏银,闭门谢客。
  只是到了夕阳归巢,月色渐起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地掀开锦被,起身对镜梳妆,叫宁儿端上来一桌清口小菜,配着几样点心,摆下两双牙筷。
  每一天,青柳都当作他会来。
  为的,就是他到时,颇为惊讶的挑眉那句:“咦,都是我爱吃的,你又猜出我今天要来?”
  胭脂浅抿,眉目轻描,不必浓妆艳抹,月事之外难得一日闲暇,青柳对镜一叹,倦懒掩口,轻声问道:“宁儿,什么时辰了?”
  “大约酉末戌初,唐家的公子们已经到了,那个叫唐行晁的,还是想让小姐陪着唱曲儿,说这里的三大美人他已经见过了俩,今晚就要补个缺。”宁儿一边帮她梳头束发,一边回道,“小姐,他甩下了二百两银子,妈妈怕是要应付不住。”
  “不是说我病了么?唐门的人,少有如此纠缠的呀。”青柳蹙眉不解,伸手沾了点铅白,缓缓点在面上几处,透出一股病容,让宁儿拿来湿布,抹去唇上胭脂,只留下黛眉依旧,这才幽幽一叹,道,“行安应该不会来了。我还是回榻上装病去吧。”
  “小姐,不先吃点东西么?”宁儿望一眼桌上,“午前就没见你用膳,精神也不佳,是癸水又要来了么?”
  “也不是,就是心里烦得很。”青柳起身过去坐下,执筷点了几口,“宁儿,坐下陪我吃吧。”
  “这是给唐公子备下的位子,奴婢哪里敢坐。”
  “他不来了,空着也是空着。”
  淡淡一句,藏满了轻嗔薄怨,和解不去的愁。
  每次看着这一桌酒食,她就会想起初相识那一晚,他玩味地呢喃青柳时,那满脸仿佛在怀念谁的柔情。
  就像是他只为了这花名,才一掷千金点了她的花牌似的。
  也许,他心中刻着的人,名字中恰好就有这二字吧……
  “我就说,你不可能神机妙算,次次都猜准了我要来。”窗棂一响,微风吹入,一个面如冠玉的俊秀男子已站在屋中,噙着三分笑意,淡淡道,“你这又是何苦。”
  一看到他,青柳整张芙蓉面上的倦懒灰暗一扫而空,那双水盈盈的眸子都跟着亮起,猛一起身,将凳子撞倒在地,笑容宛如春花初绽,喜道:“行安,你、你来了?我还当你……今日也不会来呢。”
  行安信步过来,弯腰扶起凳子,揽住她纤腰,凑过香腮浅浅一吻,笑道:“半个月前我就说了,这阵子我会来得勤些。我说话几时不算数过?”
  青柳眉开眼笑,急忙让宁儿把另一张凳子摆在自己身边,顾盼神飞向门口丢了个眼色。
  院子里的丫鬟第一桩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当即悄悄开门退了出去。
  青柳这才放开矜持,匆匆落下门闩,过来嘤咛一声软软靠在了行安怀里,顿时没了骨头,面带红晕道:“你说勤些,我还当三五日就能见一面呢,整日吃不香睡不甜地等着,盼得眼都酸了。行安,这次多呆几日,好么?”
  行安先吃了几口东西,略一思忖,道:“这先不急着谈,今日唐行晁又来请你了么?”
  青柳知道他也姓唐,虽说身上没有唐门的东西,想必也和唐门脱不开干系,便先压抑着相思之情,颔首道:“嗯,又来了。”
  她这才想起,上次行安过来,恰好正是初五。她心里暗暗一惊,忙道:“你找他有事?”
  行安只淡淡道:“我不找他,我只想等他找上门来。”
  青柳垂目沉吟,细声道:“要不要……奴家去将他……约到一个僻静地方?”
  行安抬手扭过她的小脸,拇指一压唇瓣,笑道:“你在瞎想什么?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用你钓他上钩么?蠢丫头,你要为我做的事只有一桩。”
  “什么?”她抬眼一望,颇为紧张地问。
  “在这儿好好活着。”行安温暖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瞬间就让她的浮躁心绪安定下去,“想见你的时候见不到,我可难受得紧。”
  既是装病,青柳房中总不好传出琴曲之声,小酌几杯,她酒兴微扬,挪开桌子,重新描眉画目,润唇抹腮,拾掇到艳光四射,取出舞裙,至屏风后换上,叫他击掌打着拍子,为他献上一舞。
  次次相会都要颠鸾倒凤,身子不便的时候也会朱唇婉转相就玉箫,对行安,青柳早不必有半点矜持。
  她心里也知道,这男人其实颇喜欢看她对他渴求、依赖的样子。
  所以那一袭烟笼轻纱罩的华美舞裙之下,她并没穿着任何内衬。
  她傲然高耸、雪白浑圆的酥弹玉乳,峰丘弧廓若隐若现,两点俏立梅苞,也在层叠网纱中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两条雪肤细滑、筋骨匀称的长腿,更是随着舞姿变迁,忽而玉树矗立,忽而白龙出渊,裙裾翻飞之间,纤巧脚踝与秀美小腿旋转呈现眼前,那弹动肌理,那玲珑绣鞋,无不带起阵阵风情,撩人心火。
  “青青柳,影落玉搔头。竹映中元河间月,风拂塞上冷酥油。斟酒醉红楼。”
  行安一手举杯,单掌拍股为律,合着青柳绰约舞姿,含笑轻歌。明明词句颇为香艳旖旎,抑扬顿挫之间却透着一股悲怆苍凉,似是在追思故人,又像是在悔恨无力更改的过往。
  青柳旋身急踏,舞得更快,更媚,蛇腰如水。
  她不喜欢行安时常会看着她露出的表情。她知道,那眼神并不属于她。
  可不打紧,他的人在,至少今夜,他是青柳的。
  纱袖双分,青柳下腰提腿,斜斜一拧,便含羞带怯倚靠在行安怀中,含芳娇喘咻咻吐在他颈侧,柔柔道:“行安,时辰不早,咱们……早些休息吧。”
  他点头一笑,将她打横抱起,垂首吻落。
  青柳昂首相就,丁香急切送入他唇中,只盼能将一腔相思,随着津唾传递几分过去。
  四片嘴唇婉转磨蹭,行安显然是个中好手,重吮轻啃,横舔纵吸,贝齿颗颗扫过,腮内尽撩无余,不多时,便叫青柳通体火热,一双纤纤玉手情不自禁勾住行安脖子,修长十指微微插入他发髻之间,不住屈伸。
  片刻后,行安浅笑抬头,在她额上轻嘬一口,这才绕过屏风,弯腰将她放在松软如云的丝滑被褥之上。
  她眼波朦胧,抬手帮他宽衣,这才有些奇怪,咦了一声,道:“你……今次怎么穿的这般朴素?”
  “怎么,嫌丑?”行安低头看她麻利解开自己领口,小手软软探入,先往那健硕胸膛上热乎乎摸了一阵,笑道,“不过是些身外物,赤条条的样子不变就是。”
  青柳笑吟吟弓身抬头,侧头轻启朱唇,在他喉头突起上温柔一吻,一边继续为他宽衣,一边呢喃道:“你就是变丑了,多了疤,我也一样爱你。奴家这辈子,就只认准你一个了。”
  她喜欢吻他喉咙,不仅是因为那里充满了劲瘦的弹力,男子的气魄,也因为她知道,他是个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肯让她碰触如此致命的地方,要么相信自己,要么相信她。
  而她,自然愿意选择后者当作答案。
  都说酒是色媒人,殊不知对女子来说,酒不过是让心神茫然不设防的迷药,而满腔情意,才是百试不爽的灵丹。
  青柳脱下他的亵裤,双手刚一放上他紧绷结实的臀部,就禁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他还没有完全坚硬,她就已经在细小的颤抖中湿润。
  “行安……我好想你。”她蜷在他身下,吻他的锁骨,吻他的胸乳,敞开的舞裙中,春花般娇嫩的身子卖力的贴向他,恨不得化作青藤,不再做柳,将他死死缠住,缠到天荒地老。
  “我也想你,青青。”他温柔一笑,并未急着挪身而上,或是把渐渐怒起的玉箫送到她唇畔由她侍奉品含,而是双手一抄,将她雪嫩嫩的身子从蛛网般的舞裙中抽了出来,拥在健硕的身躯中,一手揽稳柔滑纤腰,一手托住螓首簪后,轻轻一吮,舌尖勾开娇艳樱唇,缓缓吻入,碾转摩挲。
  其实,青柳并不喜欢他叫她“青青”。她总觉得,这名字不属于她。
  可她从不敢说,唯恐两人之间那缕细细的蛛丝,因她的冒失而断掉。
  “唔唔……”她细细娇吟,款款扭动,小手缠住他的肉茎,剥下那裹铁似的外皮,用指肚轻柔摩擦肉菇下沿,唯恐不够顺滑擦疼了他,还含羞探到蜜浆润透的玉壶口上,蹭些粘丝丝的耻汁,再去伺候他的龟首。
  行安不徐不疾,就只是在她唇上不住亲吻,腰后那只大掌,则缓缓绕行抚摸,惹得她腰眼阵阵酸麻,唇舌之间情热似火,沿着吞下的混合津唾延烧到胸腹之间。
  他只是这般亲吻,就能叫她通体如酥,春水津津,不觉眼湿耳红,握着他命根子的指头,都跟着攥紧几分。
  行安这才微微一笑,向后仰倒,食指微屈在她下巴一勾,将她引向胯下的擎天一柱。
  青柳却摇摇头。
  她匆匆赤身下床,踩着绣鞋绕出屏风,往桌上拿了一壶酒来,先细细漱了漱口,跟着含住满嘴佳酿,抿唇一笑,趴伏在他腿间。
  红唇才启一缝,酒浆便垂流而下,她媚眼半眯,顺势向下一嘬,吮住龟头,连着那些好酒又一起喝回口中,旋即檀口裹紧了高翘棒儿,缓缓蠕动,一寸寸将他吞入。
  小半根阳物浸入酒水同时,也泡在了温润柔滑的小嘴儿里头,那一条丁香小舌灵活起舞,沿着龟下那条细筋,左右不断舔舐。
  这自然讨得行安欢心,他快活得哼了一声,挺腰坐起,抚摸着她的耳珠,拨一下耳坠,向上一抬,顺手抽掉了她满头簪钗,放在一旁。
  黑发如瀑洒下,散在晶莹玉润的雪白身子上,更添风情万种。
  可发丝却让青柳担心吸到口中,忙不迭抬手拨开,搭在一边肩头,一边抬眼喜滋滋注视着他享受神情,一边加快了吞吐速度。
  丝丝酒浆漏下,染上他紧缩的阴囊。
  青柳轻哼一声,抬起樱唇在龟头一啜,缓缓侧过,香舌在下,唇瓣在上,夹着肉棒横吮过去,直达春袋,一番婉转舔吸,将那密集褶纹中的残酒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丝毫不剩。
  等轻轻含住肉丸,交替吞吐一番后,行安低喘着将她双乳一握,道:“青青,可想要了么?”
  她缓缓抬身坐起,一番口舌淫戏之后,唇色宛如红梅,娇艳非常。她将两团绵软丰乳顶入他掌心,酥声道:“你只要看我几眼,我就想要,行安,你摸摸我,我那儿啊……就像漏了一样。羞死人……”
  “可我更喜欢你不知羞的样子。”行安低语,顺着她的心意,指掌一抄,就握住了她湿嗒嗒肥美美腴嫩嫩的阴户。
  掌心热力透过,仿佛一条无形棒儿,熨过青柳牝中肉壁,她心尖儿一阵酸痒,轻哼一声,抱着他的头颈屈膝翘起白生生的臀尖儿,雪股内收夹住他手腕,把他巴掌当作雄躯,纤腰扭摆,前后磨蹭,蹭出一道道晶亮淫汁儿,娇喘道:“行安,我……我这样……可够不知羞么?”
  “还不够。”行安笑着弓身将她奶头一咬,齿缝钳住,舌尖在当中抵住乳蕾,轻柔旋转,胯下那手屈指一戳,便将两根挤入到绵软如膏的嫩壶嘴儿里。
  青柳心领神会,玉掌一翻,按住他筋肉如铁的肩头,小脚翘尖儿蹬稳榻上被褥,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几欲折断般将臀向上一撅,湿淋淋的宝蛤便夹着指头微微抬起,层层细嫩褶皱吮过,留下一层蚰蜒爬过似的水痕,接着,她婉转吟哦一声,淫态毕露,腰肢摆回,两瓣弹手臀肉随之沉下,咕唧一声,将手指唆了回去。
  “行安……如此……可够不知羞么?”她一边淫哼,一边收紧了下腹肌肉,脐旁一阵蠕动,让那雪白浑圆的美臀磨盘般绕着指头便是一阵旋转。
  是个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象,这夹吸到啧啧连声不绝的苦练美牝,要是将那条子孙根包进去,该是何等快活。
  行安那根硬棒,都已翘起轻轻打在青柳的臀上。
  可他的目光却依旧温柔,并不见半点急切,将那吮硬的乳头一吐,又将她嫣红唇瓣吻住,在她体内的两根手指微微一曲,运力缓缓抠挖。
  女子牝内约莫二指有余之处,前庭上穹正中,有一块纹路略粗的微凸嫩肉,越是情动,哪里就越是饱满,花丛老手一旦找准此地,不几下便能让她浑身剧震,阴津狂喷。
  青柳尝过厉害,忙不迭将身子一撤,噗滋一声脱出指尖的勾弄,蹙眉摇头道:“行安,人家想你,不要手……”
  她往后这一躲,恰好坐在了昂扬的怒棒上方,她见行安没说什么,喜滋滋一咬唇,垂手扶住那条活龙,修长手指绕后一分,压开满是淫露的花瓣,叫那亟不可待的玉门关,急匆匆含住了小半个圆滚滚的龙头。
  行安朗声一笑,仿佛终于逗够了她,猛地一起,翻江倒海般腾挪而起。
  青柳眼前天旋地转,一声娇呼才喊出口,就觉下体一热,阴门一酸,膣内一胀,一条硬邦邦的好棒儿已狠煞煞冲了进来,顶得她双眼发花,宫口酥颤,白白的腿儿一盘,缠着他腰先泄了一小遭,嘴里美美叫一声:“啊哟……可、可快活死我了……”
  饶是她苦心研习青楼秘技,整日缩阴收肛勤练不辍,一条九曲羊肠的腴软腔子无处不可使力吸吮,却抵不住心中痴情汹涌,万般手段都抛到脑后,只晓得握住他撑在自己肋侧的健壮手臂,高举双足在他肩头,昂臀迎凑,随着那次次冲击哀哀娇啼。
  行安捧住她脚掌放到胸前,低头一吻,缓抽几下,跟着雄躯前压,将她雪股一字分开,劲瘦臀肌猛地一绷,唧唧一通猛耸。
  青柳呜咽一声,十根纤巧足趾悬空一握,踩在他肩前,雪嫩娇躯向上一拱,彻底美醉了魂儿。
  “行安……我的亲亲公子……”星眸朦胧,她捧住行安面颊,娇声道,“人家……人家也想让你快活……你且让……切让我缓缓。”
  行安知道她已爽利过了,便笑吟吟止住巧活儿,只在那油润穴口深入浅出缓缓磨弄,掌心压着她笼了层薄汗的香乳,只是轻柔握住。
  这便是青柳最爱他的地方之一。
  他虽人在妓馆,却从未将她当作泄欲的玩物,不仅引导着她尝到了身为女人的极乐,还让她打心底有种被爱怜的感觉。
  她沦落风尘,从无奈到绝望,从绝望到认命,从认命到拼命,心中百转千回,却未有一时半刻想过,自己还能得到这种如奢望般的怜爱。
  即便他选上自己可能不过是因为青柳这个花名,即便他的温柔眼波看的可能是回忆中另一个女人,即便他不曾提起过将她赎身带走,更不曾有过什么山盟海誓,可她依旧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甚至是为他去死。
  “青青,缓过了么?”他俯身一吻,将她微凉舌尖辗转吮热,轻笑道,“我可是等不及了。”
  她噙着一丝醉人笑意略略颔首,双足放下,分在他雄躯两侧,腻声道:“本就该是奴家好好服侍你,偏偏你老爱先把人弄得神魂颠倒,叫奴家力气都少了七分。”
  “只是三分就如此销魂,十成十,我那里禁受得住。”行安笑道,将染满汁液的阳物缓缓塞入,直至尽根,连两人的毛发都彼此贴合,恍若一团。
  青柳深吸几口长气,白馥馥的肚子猛地一收,绷如琴弦,两瓣浑圆臀峰也随之内合一处,将湿津津的腚沟夹成深缝一条。
  当即,那深埋在蜜香洞天中的一条活龙就被直挺挺擒住,四面八方无数层层叠叠的纹路一齐收紧,原本被抵着的花心向后退了半寸,登时便把龟头都吮得胀大几分。
  紧接着,青柳急促娇喘,那白嫩肚皮也好似风吹湖面,一浪一浪荡漾不停。
  与此同时,那无数收紧的嫩肉也跟着蠕动起来。
  寻常女子泄身之际,花穴往往会如儿口吮奶,裹着阳具咂咂吸唆。而此刻青柳苦练出的羊肠曲径,便似七八张儿口往来交替,他的宝贝浸在里头一动也不必动,就能将阵阵快活浪头叠浪头,转眼之间通体酥麻,舒服到粗喘出声。
  “行安,你快活么?”青柳自下上挺,贴在他伏低身躯上,姿态颇为费力,仍忍不住气喘吁吁问道。
  行安点点头,吻她一下,道:“你这‘内家’功夫,真是越发精纯了。”
  “只要你快活,我每日都练。”她心中窃喜,跟着屏息凝神,蹙眉闭目,拿出更大力气,一下下咂吸着体内硬物。
  如此摩擦,她的嫩肉其实也有痒处被搔,前后挪动的花芯更是一次次主动撞上龟首梭头,男女交合,阴阳相嵌,恰好便顶在她那环形淫窝当中的小小凹陷之处,不几十合,便又蜜出如泉,几欲登仙。
  无奈天下女子皆有个要命之处,男人到了兴头最高之时,会自然而然狂冲猛撞,不自觉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力气,可这些娇怯怯的姑娘,到了阴津潺潺蜜壶酥麻之际,就会腰酸腿软,非得再到泄身之际,才能重新拾起满身的劲儿,将男人好好缠住。
  于是青柳越动身子越软,动着动着腰上一酸,一时没挺住,向下沉了一沉。
  她这一沉腰,那根耸在深处正恣意享受的粗大阳具即刻向外滑了几寸。龟棱勾着层叠嫩肉便是一刮,刮得她哎哟一声,连尿口都酸软欲化,两脚一蹬,呜呜哼着倒下去,又泄了一遭。
  她颇为失落,狠狠咬住朱唇,小手轻轻捏着行安乳头,拨弄几下,细声道:“我真没用,又先……先顾着自个儿丢了。”
  行安方才其实也到了精关大开的时候,那股舒畅让阳物都已抖了起来,不过他内功深厚,又是固本培元的路子,销魂噬骨的滋味尝完,照样可以运起内息锁阳不出,一通云雨下来,可以尽兴多次,还不必担心错手留下子嗣。
  个中关窍,自然没有向青柳解释的必要,行安还照过往那样,将她按回榻上,压着她此刻香汗津津格外滑腻的身子,又款款抽送起来。
  等送青柳欲仙欲死了几次,他也又享受了两回,这才撤去功力,翻身躺下,轻轻拍了拍她,笑道:“来吧,还照从前那样便是。”
  青柳拿起绣帕,擦擦颈窝乳心的汗泽,娇喘咻咻侧卧在他腹上,握住湿淋淋滑溜溜的那条棒儿,心里百转千回,禁不住幽幽道:“行安,妈妈那里有药,你若实在担心,我去要些过来,事后倒进里头,仔细洗过,不会……留下后患的。
  你总这么忍着,我心里不快活。”
  行安轻柔拨弄着她披散在他肚腹上的万千青丝,柔声道:“这便是你不懂了,我就偏喜欢看你为我吹奏一曲,将我一腔燥动,吃进肚子化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为了叫你也痛快,不至于我独个享乐,你都不必再练那什么含坠子的功夫。”
  她将信将疑地抬头看他,指尖轻轻拨弄着柔软双唇,“真的么?”
  “算算我来你这里也有十几次了吧,”行安将拇指探入她唇缝,轻轻压住舌尖,旋转抚弄,笑道,“除了破瓜那次,哪回不是叫你吃顿好的?”
  青柳乖乖含住拇指吮了几下,嗯嗯呻吟两声撒了个娇,这才理顺心情,俯首吻住他绷紧腹肌,将舌尖先在肚脐里转了一转,跟着才一路吻下,挪着身子用浑圆双乳压住他大腿,一边上下磨蹭,一边拨开长发,舌尖打着小旋,将昂扬肉棒再次寸寸纳入口中。
  不过这次不比前回,不再是为了暖棒润茎,那纤纤玉指托着春袋不住抚弄同时,樱桃小口也吸成一个外紧中松内有舌根抵住的软嫩长袋,修长脖颈不住上下摇晃,转成了只为吃下满嘴涩腥的功夫。
  行安此时已经颇为满足,不忍看青柳强打精神一直费力,抚着她脑后发丝,闭目将会阴收紧,丝丝滋味聚往阳根。
  私会十余次,这根棒儿青柳却含过不下五十遭,一嘴阳精也吃了起码小三十顿,口中玉茎与他喘息之声即便是细小变化也都心如明镜清清楚楚。
  舔吸一阵,感觉菇头已经膨胀到有几分塞喉,她娇喘爬起,换个位置,手指沾了些垂流津唾,稍稍往行安臀眼里刺入寸许,同时红唇一抿,粉颈半抬,嗯呜吞到最深处,将吃饭用的腔口,也含泪撑粗几分,裹着龟头以吞咽嫩肌不住伺候。
  行安呻吟一声,拂过她长发的手一紧,攥住了如云青丝。
  青柳心中一喜,卖力吞咽吸吮几下,一觉龟头跳动,舌根抵住肉棒便向后一撤,只用樱唇夹着伞状肉棱,如孩儿吃奶一般,将一股股喷射而出的浓精吮进嘴里,香舌一卷,喉头滚动,一口口咽了下去。
  将唾液连着精浆统统吞咽干净后,她吮紧面颊,牢牢裹住肉茎前端,仔细用上腭舌面配合,把龟头四面八方包住,缓缓前后移动。
  刚出精后的肉菇头最受用的就是那须臾嘬吸,就算行安武功高强,这种钻心入骨的酸麻一样叫他爽快得轻哼出声,腰臀上挺,把半软不硬的棒儿往檀口深处耸了一耸。
  青柳知道他快活,心里喜滋滋就跟化了一片砂糖似的,唇角含笑缓缓吐出阳物,贴着面颊仔细舔净上头残余,扯过帕子,跪坐在他腿间,低眉顺眼为他擦拭。
  “青青,那个唐行晁若是再来烦你,我替你杀了他吧?”
  青柳心里一惊,吓得帕子都掉在了阳物上,像个红艳艳的盖头。
  她忙将盖头一掀,细细擦干阴毛中沾湿的秽物,一想到那是自己流出来的淫汁,她面上还有些发烧,擦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行安,我虽沦落风尘,可自小在这儿长大,除了你,闺房也没进过别的客人,我不懂外头江湖人的规矩。我就是……一听打打杀杀的事,会害怕。”
  “可那小子在唐门就有些飞扬跋扈,今年新升了巡检副管事,总让他来烦你,一次两次你挡得住,可他要是性子上来,硬闯呢?你为了等我,偏居在这小院里,他功夫也挺不错,真要摸进来,强行奸污了你,他只当是个欢场婊子,得逞就走,你呢?会怎么做?”
  青柳低下头,突的打了个寒颤。
  她无法想象自己被其他人剥光衣裙按在床上动弹不得欺凌羞辱的样子,若是进到她身子里的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宁愿去死。
  她樱唇微微颤动,没想好该说什么。她一个青楼歌妓,还已不是清倌儿,若说为谁殉节,岂不成了笑话?
  她头一次如此愤恨自己的出身,害她连表明心迹也无话可说。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在此做了歌妓,又有什么机会认识行安呢?
  她心里正百转千回着,行安又开口道:“所以,我为你杀了他,如何?这总好过叫他害死你。”
  “可你不也说了,他功夫挺不错。”青柳壮着胆子小声说道,“他还是唐门的巡检副管事,杀了他,岂不是害了你。我不要。”
  “我要杀他,不会比踩死只耗子更难。”行安懒懒躺在那儿,一双眸子亮得令人心悸,“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此外,我也另有想杀他的理由,只是稍显不足,想从你这儿凑个数。”
  “杀人终归不好,造孽。”青柳还是摇头,看他下身已经擦净,展开锦被,将赤条条的雪滑身子偎进他怀里,柔声道,“我恨不得做个佛堂,为你焚香诵经,哪舍得叫你杀人。”
  她其实清楚,行安嘴上说的,不能就当作心里想的。这个男人,她从未真正看透过,也从未对她流露过真情实意。
  她不过是个被他拿来隔空凭吊某人的影子,附带能叫他享受一晚温柔缱绻的功能而已。
  否则,自己都已凭着他给的银子赎了身,为何不给个别的安置之处呢?
  “若他今夜不来闹你,我就饶他。”行安微微一笑,“若他来了,那我少说也要教训到他知道,这大院子里,偏只有你,谁也动不得。”
  青柳心里甜,嘴上却还是道:“可使不得,我都赎了身,已是寄宿在这儿的人了,怎么好让妈妈为了我难做。行安,你放心,我枕下就藏着刀,我既已将真心给了你,这身子,就绝不容他人玷污……”
  说到这里,她略一犹豫,轻声道:“其实我歌舞献艺,加上你每次留下的,手头银子已经不少。你看,我是不是在唐家堡那边买座小院,把宁儿趁着清白也赎出去,留她伺候我日常起居,我就……不再抛头露面了。好么?”
  见行安没什么反应,她心里有些慌,声音又小了几分,“行安,我……没要什么名分,院子我自己买,我就是想找个……你来得方便的地方,省得这里污糟糟的,你心里不快活。”
  “你是不是听我提过姓唐,就当我也是唐门的人?”行安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握住了的她的脖颈,“可实际上,你若是搬去唐家堡山脚住下,我近日可能与你见得多些,此后,却只会更少。”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青青,我此次是回唐门这边办事,一旦事了,可能……就要离开蜀州,去闯荡更远,更广阔的江湖了。到时我几乎不能再来,难道要你住着一进院子,独守空闺,寂寞终老么?”
  青柳压下眼底浮上的泪花,唇齿相抵,咬出一片青白印子,“行安,奴家…
  …没本事陪你去闯荡江湖,可我愿意等,江湖再大,你总有倦了的那天,奴家愿意在院子里等着,等你回来。江湖风波险恶,你若……若不嫌弃,奴家还可以给你……先留个香火。”
  说到最后,她怯生生望着行安,近乎惶恐地问:“可好?”
  “你动情太深了。”行安又叹了口气,神情似有几分悔恨,“果然,我不该……罢了,这些日子你莫要再提此事,等我忙完,会来给你个说法。你放心,青青,我既然一早就没把持住,未能按欢场花娘那般待你,害你动了真心,就会负责到底。只是将来若到了新居,那边的寂寞,一些人的白眼,你唯有受着。”
  青柳喜极而泣,连连点头道:“奴家受着,奴家什么苦楚,也肯受着。”
  她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满是骄横得意:“青柳姑娘,听闻你身子不适,在下特地为你带了些上好药材,我唐门弟子精通药理,你可否赏光,叫我为你看看啊?”
  旁边老鸨连声苦劝:“晁少爷,青柳真的已经给自己赎身了,就是寄宿在老身这儿,赚点歌舞诗画的赏钱,出厅下院都要戴面纱的,我这儿的三大美人已经递补了一个,那身段没得说,您往那儿看看?”
  行安眼前一亮,挺身坐起,挥手将被头拉高盖严了青柳娇躯,飞快穿好衣裤,将发冠戴起,抬脚拨开了床边屏风。
  “我又不是非要让青柳姑娘叠被铺床,我为她治病也不行么?”唐行晁冷哼一声,就听一声扑通,似是把鸨母丢开一边。
  旋即,喀喇一声,门闩就已被掌力震断,门扇洞开,唐行晁面带酒意大步跨入。
  青柳不自觉瑟缩一下,她知道这新上来的副管事年轻气盛飞扬跋扈,在家中也是被荣宠的长房嫡子,若是行安不在,她还能悄悄将备好的鸡血用上,装出来潮避避风头。
  可眼下她一丝不挂,桌上酒菜仍在,行安就在床边,必定要迎来大闹一场。
  不料屋中却异样的安静。
  她壮着胆子探头一望,竟发现唐行晁站在门口,面上已经没有了丝毫酒意,而是带着近乎冷冽的杀气,盯着她床边的情郎,沉声道:“行安哥哥,果然还是要逼到你情人的头上,你才肯露面啊。”
  她那情郎缓缓站起,双手一拂衣摆,叮的一声,地下不知怎的就掉落了数枚蓝汪汪的细针。
  “唐行晁,你既然费这么大心思找我,就该知道,这里没有你的行安哥哥。”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唐炫,等你多时了。”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6:21

窃玉 第十一章 无破
  看到那媒婆神态的变化,南宫星知道,自己押对了宝。
  他沉声道:“好了,你不必再装模作样,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我来,是设法把你救出去。”
  那媒婆抱着双膝,缩在床上瞪着南宫星,一双小眼不住眨动,过了一会儿,忽而咧嘴一笑,道:“公子,你这是说撒子呐,婆子我为啥听不懂咧?”
  南宫星心中暗道,莫非唐欢死到临头还撒了个谎?还是说,对不同人暗号其实并不一样?
  但他面上决计不肯露怯,镇定自若道:“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我搞到了唐门掌事的腰牌,现在就能把你救走。只不过,需要你配合。”
  不料,那媒婆一伸脖子,扯嗓子大叫起来:“来人呐!唐家的!快来啊,这里有奸细!他亲口承认的!”
  这一嗓子喊得南宫星狼狈无比,急忙一个箭步过去一掌拍出,按住了她的嘴巴。
  他顺便运出真气,捏她颈侧,将奇经八脉转眼走了一遭,并无什么异样之处,这女人一身经络空空荡荡,屁点内息没有。
  莫非……猜错了?
  “要命的话,就乖乖闭嘴。”南宫星缓缓撒手,嫌恶地擦了擦掌心蹭上的口水。
  那媒婆缩回床里,瞪着绿豆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恐惧貌似也不怎么恐惧,反而仿佛带着微妙的戏谑得意。
  显然,唐欢的暗号,在这媒婆身上并不好用。
  南宫星不信这婆子和这次的案子无关,可就连审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突然发现了文曲的厉害之处。
  她用的人,兴许大部分都是这样没有丝毫武功的贩夫走卒寻常百姓,遇上邪魔外道自然讨不了好去,可在名门正派,和他们如意楼眼前,就仿佛多了一道免死金牌。
  再加上这里头可能还有并非情愿,而是遭到心劫控制的可怜人,就更加无从下手。
  唐远明辛辛苦苦把这婆子请回来,最后怕是也无可奈何,只能好吃好喝供着。
  沉吟半晌,南宫星望着那婆子,突然笑了起来。
  “我倒是忘了,我们不屑、不能、不愿去做的事,有的是人肯做。”
  那媒婆不言不语,只是缩成一团,直勾勾盯着他。
  “玉若嫣在六扇门里威名远扬,你既然是她点名提醒有嫌疑的,等到明日,我从中堂的山头请几位捕快过来,让他们来问你吧。那班人平日捉拿作奸犯科的恶贼,应该不会在乎对方有没有武功,是什么身份。”南宫星起身一拂袍袖,笑道,“我冒充丁一不成,今日认栽。希望你明日骨头够硬,扛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公门衙役。少陪了。后会有期。”
  “等等!”那媒婆的脸上总算又浮现出恐惧之色,嘴唇颤动,犹豫片刻,轻声道,“你们把婆子带到这儿,问的话……我都老实交代了啊。我……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你所谓的老实交代,只怕没有几句是真的吧。”南宫星扶着门框,冷冷道,“那范霖儿,当真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吗?”
  “这话还能有假,公子,你是没见范氏的教养品行,书画女红,这种闺女,要不是出身略差母亲心气太高,可轮不到江湖门派的弟子娶回家去。”
  “那她母亲暴毙,父亲痴傻,是因为所托非人,气出的心病咯?”
  媒婆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婆子我就不知道咯,新人进洞房,媒人丢过墙,小两口子日子平顺,蜜里调油的时候没人想得起我们,这也就是出了事儿,才都来怨我们做媒的。你看,这范霖儿当寡妇,其实,嫁给江湖武夫,本就是常有的事儿,结果到头来,怎么反倒怪到婆子我头上了。”
  南宫星越发狐疑,这媒婆伶牙俐齿,油滑狡黠,怎么看也像是个真的媒婆,唐远明从此人的过往中也没查出什么疑点,至少近两年多,的的确确在附近村镇撮合了不少新人。
  难不成这文曲,专门收敛了一批市井门徒,只为此类情形的时候派上用场不成?
  可这猜测未免有些太过诛心,没有实证之前,不能如此看待一个不懂武功的寻常百姓。
  他只好转身出去,今晚暂且败退。
  经此一事,他对香坠捉到后的情况顿时少了几分期待。
  若是这么一个敲边鼓的小角色,嘴巴都密不透风,香坠作为招待世子的艳姬,若有问题必定是文曲更加心腹的部下,只靠这不灵光的手势和暗号,当真能诈出消息么?
  时辰不早,离开之后,南宫星索性放空心思,回房躺下,闭目行功,决心等到明日与傅灵舟见面,去找冯破碰头,见见当初世子丢了性命的地方,再做打算。
  枕畔还残留着唐青香囊的淡淡味道,想必她此时,已经被唐月依带去安全的地方,找可靠的人送往最近的分舵去了吧。
  自暮剑阁一事起,如意楼西三堂屡屡出现可疑状况,这次七星门突然袭击,恰好端掉了南宫星留作传讯的几处据点,要说是巧合,只怕三岁娃娃都不会信。
  此前他就修书给师父,叮嘱她莫要再姑息西三堂的隐患,从上到下,自总管岳玲起,必须要细细查办,不能被那选出些人畏罪自尽的手段欺瞒过去。
  他动身之前,内三堂的神君堂,外三堂的镇世堂就都已派出好手,副堂主亲自率众,要将西三堂的问题一一纠察清楚。他还当有此威慑,那些潜伏的叛徒多少能收敛几分。
  没想到,他们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动手了。
  由此可见,天道对唐门中的阴谋,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可世子已经死了,他们之后还想做什么?文曲的目标若只是世子,得手之后大可一走了之,她还需要杀谁?
  千头万绪纷杂不堪,南宫星足足荒废了半个多时辰,才渐渐进入心头澄明的境界,敛神冥思,行功休息。
  不觉五鼓鸡鸣,晨光微漏,他散功醒转,托唐青走前缠绵的福,阴阳隔心诀还算安分。简单擦洗一番,他盘算一下,决定出门先去养性园,见见唐远明那条老狐狸。
  才开门出来,廊下一个懒腰都没伸展,南宫星就不禁愣住。
  院中一抹倩影扶树而立,发丝沾着夜露,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竟是范霖儿。
  那俏寡妇一身缟素,一见南宫星出来,双眼珠泪半垂,走近几步,俯身便跪,哽咽道:“孟少侠,外子……外子绝不是会轻生自尽的人。他身故之后,家中已有流言,说他……犯了大错,畏罪自戕。这绝无可能!掌事称您年少有为,未亡人在这里给您叩首,求您为外子主持公道,还他一个清白!”
  南宫星急忙上前托住手臂,扶她站起,薄薄衣衫下,竟能隔着布料感觉到她肌肤的滑嫩细腻。
  他是久经花丛的老手,单单这么触手一碰,也知道这楚楚可怜的范霖儿,衣衫罗裙之下包裹的,是副颇为勾魂摄魄的好身子。
  心中不觉一荡,他急忙定神松手,抱拳道:“弟妹何出此言,在下既然是掌事亲自请来帮忙,自当尽心尽力,只要行济兄弟行得正坐得直,这清白于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他略一思忖,续道:“只是……并不能怪唐门中有针对他的流言蜚语,弟妹可知道,行济兄弟此次回来,是唐青身边唯一的陪同者,而唐青,回来之后就成了那副样子,至今不见好转,唐行简他们又都死在了外差之中,大家怀疑你夫君与天道有所牵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范霖儿抽嗒嗒道:“行济在同辈中年纪较小,以往,总是对行简大哥言听计从,大哥说东,他绝不往西,如今……明明是唐行简被戳破当了叛徒,他余威犹在,大家不敢说三道四,就、就把脏水都扣到我家夫君身上了么?”
  “既然你笃定,唐行济清白无辜,那,不如这样,我问你些事,你好好想想,咱们若是能找出害死唐行济的真凶,自然就能将真相公诸于众。”南宫星沉声道,“关于唐青的事,就我所知,唐门上上下下都明里暗里问过,想必,唐行济理应和你也提起过吧?”
  范霖儿低头以袖拭泪,哀戚戚颔首道:“嗯,行济提过,我也问过。毕竟…
  …是跟着他的时候出了事,就算青儿妹子家里父母不追究,我心里也还是过意不去。”
  “他怎么说?”南宫星缓缓道,“若是疾病那套虚头八脑的谎言,你就不必再提了,我也只当你今日没来找过我。弟妹,你若真心有求于我,那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帮不到你。”
  范霖儿细白手指轻轻捻住衣衫上被夜露打湿之处,沉吟片刻,轻声道:“其实……行济中间把唐青弄丢了一次。”
  “哦?”南宫星微微皱眉,心道范霖儿这一招,用得可不甚高明,莫非又有所图谋?
  “他搪塞家中那些话,我虽是一介女流不通武学,可也一样不信。青儿妹子并非厢房里的待嫁闺女,身强体壮怎会那么容易一病不起,还病到神智不清。我就问行济,青儿是不是遭了奸人所害。”
  “他怎么说?”
  “他这才告诉我,原来回家的路上,唐昕不知为何追了过来,疯了一样和他大打出手。唐昕武功地位皆在行济之上,在西堂行博哥哥手下坐着第三把交椅,行济哪里是她的对手,就……被她把青儿劫走了。等行济百般寻觅,耽搁好久,才追着线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青儿,当时身边还守着一个牙婆,若是行济晚到片刻,只怕……青儿还不知要被卖到何处去。”
  南宫星心中一凛,这谎言当真是恶毒无比,其中当事三人,一个没了记忆,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死无对证,这祸水东引之计,真令人后背阵阵寒意上涌。
  他装作较为吃惊的样子,沉声道:“这话你还对谁说过?”
  范霖儿微微抬头,泪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无助,“我原本对谁都不敢讲,到时被人以为我在污蔑唐昕,我一个未亡人,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非议。可……可我一夜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心中实在不愿看行济被人如此冤枉,于是我早早起来,就先去拜会了几位长辈,包括掌事伯伯在内,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了。就是掌事,特地指点我来等你的。”
  这若不是在唐门,南宫星估计要忍不住将这小寡妇抓进房里百棍拷打。
  此时此刻,范霖儿别说是有所关联,就是说她正是幕后主使,南宫星也愿意相信。
  可以他目前孟凡的身份,却分毫不能发作,只有微笑道:“如此重要的情报,在下必定铭记于心,那,弟妹,这么要紧的事,为何唐行济回家之后,不第一时间向长辈通报呢?”
  “唐昕为人伶俐精明,算是他们那条线上的女弟子中最受器重的。我起先自然不敢说。不过,她家嫡长子唐行杰,已经在白家的事里证明了已被天道策反投靠,图谋不轨。行简大哥也九成九已经做了叛徒,当时同去的三人,莫非就只有她唐昕出淤泥而不染么?”
  好毒的牙,南宫星一阵心悸,若他并非亲历者之一,这范霖儿的话,绝对极有说服力。唐青和唐昕不睦,是唐家上下几乎人人皆知的事实,连动机都不必费心去找。
  “我要去养性园与唐掌事碰面,说说昨夜的事。弟妹不妨先回去休息,再想到什么其他的事,还请及时告知。有劳了。”他一拱手,匆匆离去。
  范霖儿泪花闪动,垂目道:“孟少侠,外子的事全仰仗您,我心乱如麻,哪里还能休息得下,你去跟掌事见面,妾身便在此间等着,盼你能早日找到线索,还我夫君清白。”
  南宫星一拂衣袖,淡淡道:“那你就等着吧。”
  先一步赶到养性园,南宫星四顾无人,坐下等了片刻,凝神细听,想要捕捉唐远明到来的蛛丝马迹。
  全神贯注提前有所准备的情形下,他总算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风声,他扭头一望,果然,唐远明正施展轻功飞鸟般轻轻落下。
  “唐掌事倒真不吝内息,自家的地盘,还要用身法出入上下。”
  “比起时间,真气本就不值钱。”唐远明站定,微笑道,“看你样子,范霖儿等到你了。”
  “没错,这上门挑衅的法子,可真够有恃无恐。唐掌事,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至少与阿青和阿昕的事情有关,你介意我将她拷问一番么?”
  唐远明淡淡道:“那是唐门的媳妇,文君新寡,孤苦无依,唐门是正道大派,不能如此落人口实。”
  “若是不落口实呢?”
  “你愿意做些不落口实的事,那还与我们唐门何干?没有牵扯,至少我是不会派人向你兴师问罪的。”
  老狐狸。南宫星磨了磨牙,长话短说,先将昨晚那媒婆的情形提起,跟着问道:“由此可见,文曲的手下要么是根本不知道她真身的,要么,是问不出半点讯息的。玉捕头指点的两条路,真的好用么?”
  “好不好用我不清楚。”唐远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倒是被你提醒了一个法子。咱们对付不了那媒婆,总有其他人能对付得了。”
  南宫星皱眉道:“你当真要把中间山头的捕快们招过来?那帮衙役逼问起寻常百姓来,恐怕咱们最后也难以分清到底是真话,还是屈打成招了。”
  唐远明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咱们手上,不是有个现成的一代名捕么。
  玉捕头的直觉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灵,在这媒婆身上,咱们也正好验证一下。”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却谁也做不到。
  只因,那媒婆已经死了。
  依旧是那严加看守的院子,门、机关与看守都在,可昨晚还伶牙俐齿对南宫星应付自如的女人,如今已是一具尸体。
  她躺在床上,端端正正,双手摆在下腹,交叠互握,神情无比平静。
  平静得令人心悸。
  “怎么死的?”唐远明带着隐隐的愠怒,沉声问道。
  负责看守的弟子赶忙解释道:“禀掌事,属下昨晚送孟少侠出去后还看,她那时人还活着,我们也是这会儿开门才发现人死了的。”
  南宫星身负农皇珠,不太畏惧尸身上的陷阱后手,信步走去,弯腰查验。
  最后,在她交握双手中,找到了一根牛毛般的细针。
  “应该是藏在耳坠子里的。”南宫星捡起旁边地上掉的饰物,略一观察,发现连接处断开,内里中空,恰好能藏下一根细针,“这果然不是个真正的媒婆。”
  唐远明面色沉重,到床边突然出手,刷拉一声撕破了那媒婆尸体上衣。
  两个看守弟子都是一惊,狐疑地互望一眼。
  南宫星当然知道唐远明不会是失心疯要对尸体做什么苟且之事,而是跟着望向媒婆的胸腹。
  软软耷拉着的奶子下方,腹部赘肉堆叠,松松坦坦,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唐远明竟俯下身去,细细观察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手,并指为剑,刺入到媒婆尸体的小腹之中,几乎没入一段指节。旋即,二指勾起,运力一晃,整片小腹竟都跟着动了一动,贴近乳根处,浮现出不正常的褶纹。
  南宫星眼前一亮,立刻上前帮忙,不多时,便从那尸体上取下了足足数尺长寸许厚的一大块伪装,不仅小腹被那东西裹着,连双乳也是作伪,伪物全部除去后,再露出来的,已是一具紧凑结实,没有丝毫赘肉的年轻女子尸身。
  而真正的尸体小腹上,烙印着缺了一颗的北斗七星。
  少了的那颗,正是第四星,天权宫文曲!
  顺着脖颈抠摸一阵,南宫星在锁骨附近终于寻到破绽,撕撕扯扯一番之后,露出的面孔也陡然年轻了许多,还略有几分姿色。
  “这是文曲的直属部下。难怪……我用丁一这名字诈不住她。”南宫星长叹一声,“我猜,你派人去打听的这个媒婆,应该早已经死了。寻常百姓没那么好的眼力,分辨不出真假。”
  唐远明看起来倒并未有几分气馁,沉声道:“不过你给的丁一和手势,倒是帮了我不小的忙。”
  “哦?”
  “昨夜我选了些可靠心腹,整宿未眠,将目前可能危及西堂的下层弟子,逐个以此暗号虚张声势了一番。”唐远明眼中寒光闪动,“仅仅是这么粗粗筛查一番,便捉出了心里有鬼的弟子共十三名。今日上午,便要对全部三个山头的弟子连同仆役丫鬟帮工一样过上一遍。此事延误不得,这媒婆的事,先不管了。”
  七星门御下甚严,直属弟子一旦失手,大多宁愿一死,而外围的爪牙,则掌握不到什么有用情报,这媒婆身上,已经得不到任何线索,只是帮他们确认了一件事,七星门,正是此次真凶。
  可七星门自身并没有任何仇家,只要拿的出大笔银两,目标对他们胃口,就是皇亲国戚,他们也敢列上血榜谋划出手。
  那此刻最关键疑问,便成了两个。
  到底是谁雇佣了七星门,雇佣七星门,到底都要杀谁。
  “请动一位门主出手,就已经是千金花红,如今布局谋划超过半年,已有武曲、文曲两位门主牵涉其中,直属部下和副手恐怕也早就在暗中行动,唐掌事,按你推测,这需要花多少银子?”离开院落后,走在微凉山风横贯拂面的石阶上,南宫星轻声问道。
  “倾城之数。”唐远明深思熟虑一番,缓缓答道,“兴许,还不止。”
  “西南边陲一带,可有哪位豪富,出得起这种价?”
  唐远明沉吟良久,苦笑道:“怕是只有镇南王亲自出手了,七星门只收现银,龙头票都不认,一下拿出这么银子还能不引人注目的,至少也是皇亲贵胄。”
  镇南王花钱请人杀自己的世子,必定是无稽之谈,南宫星垂目沉思,道:“若是其他几位公子呢?”
  “凭他们的私产,拼拼凑凑拿出这笔钱自然可以,可,要如何避过王爷耳目呢?以唐门历年来对七星门的刺探,若真是你我估计的这种谋划布局,少说也要十万两银子,就是把暮剑阁白家的商号掏空,也只能凑出一半。”
  南宫星心中一动,道:“可白家商号的银子,的确已被掏空了。”
  “被天道?”
  “被天道。”
  “可天道一个武林势力,为何要大费周章阴谋残害镇南王的世子?”
  南宫星沉吟道:“天璧朝祖皇起事,就仰仗了不少江湖豪强的支援,征战多年,不乏有功高手拿到勋爵厚禄,从此自江湖去了庙堂。如千竹庄、霹雳堂、赤云山霍家和连江红冉氏兄弟,就合力制造火器,立功无算,如今子孙依旧在军中为官,荣宠加身。”
  唐远明淡淡道:“唐门为朝廷立过大功,此事岂会不知。唐家历年来,也不乏官居高品的武将亲戚。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只有边疆蛮夷偶尔来袭,六方王侯也皆能御敌关外。天道若想兴风作浪,怕是选错了时机。”
  “有些人,信奉的是时势造英雄,可有些人,却想得恰好相反。”南宫星面色愈发凝重,皱眉道,“若是偏巧就有这么一个有志枭雄,接管了天道的人马网络,欲图兴风作浪呢?镇南王世子已死,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对方并未就此停手。你不也在担心,镇南王之后几位公子的性命么。”
  唐远明默然良久,一直与南宫星走到演武场畔,才叹息般道:“看来,此事我需要与几位兄弟商议一番了。傅灵舟应该就快上山,你要查什么,就自己行动吧。香坠捉到之后,我会找人去叫你。”
  “阿青不在,我是不是可以再找个带路的?”
  “唐蕊必定会寸步不离傅灵舟左右,你若不愿用她,唐醉晚,亦或是干脆去找范霖儿,都是不错的选择。”唐远明走出几步,回头淡淡道,“唐门的山头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有一两个明路的,尽够你用。如今事态紧急,你就莫要再去逛着挑选我唐门女子哪个合眼了。”
  南宫星面皮微热,拱手道:“晚辈知道了。”
  等唐远明离去,南宫星静下心来思忖片刻,才发现自己似乎不知不觉又被这老狐狸牵住了鼻子。
  唐门如今需要调查的事,除了范霖儿,其他的都被唐远明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南宫星若要找个突破口调查下去,不外乎两个选择,去找范霖儿陪同,顺便探探底细,或者去找唐醉晚陪同,以范霖儿为目标调查。
  照说,这种重要角色如果真是文曲的手下,那么胸腹之上必定会有六星标识。
  可那么一个年轻寡妇的小肚子,还真是不好找由头去看。请唐门女弟子帮忙倒是个法子,但唐青身上被下了太多禁制,不可再用,唐醉晚还不知是否可靠,就算信得过,范霖儿只要在腹部蒙上一层和那媒婆一样的伪装,别说唐醉晚看不出来,就是唐行济每晚在她身上欲仙欲死,也未必能发现什么异常。
  难不成,要冒充采花大盗夜探闺房,将她一个弱质女流摁在床上强行验身么?
  这的确是条路子,可问题是,他担心范霖儿等的就是这个。
  若是验出什么还好,若验不出,范霖儿闹起来,南宫星就是换上十七、八个身份,在唐门怕是也难有容身之所了。
  心里转了几个主意,南宫星暗道,不能再这么毫无自主,唐远明城府极深,心中想的又都是唐门利益,至今连唐昕的生死都没有过多挂怀,可不能一时不查,成了他手中一把快刀。
  念及此处,他快步赶回自己暂住的院子,果不其然,范霖儿扶着廊柱,依旧等在门外。
  “公子,你可回来了。”范霖儿白净的面颊泛起一丝红晕,似是站立太久有些不支,双手拎起裙裾,将一双娇小玲珑的莲足顿了几顿,轻声道,“可有什么好消息么?”
  南宫星笑道:“有。”
  范霖儿双目一亮,颇为期待道:“是什么?”
  “你夫君的死,和玉捕头的杀人案子有关。”
  “什么?”范霖儿显得惊愕无比,“孟公子,你……你怕不是搞错了吧,行济武功不是一流,在家中地位也远不如许多兄长,这等惊天大案,岂会牵扯到他?”
  “详情如何,还待勘察。弟妹,不知方不方便随我跑一趟中堂,与冯捕头他们碰面,仔细谈谈呢?”
  话问出口,南宫星就紧紧盯住了范霖儿的五官神情,不肯放过一点细微的变化。
  可范霖儿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只略略颔首,道:“好,此事与外子声名有关,妾身必当全力以赴。还请公子稍待,我这就回家,换一身轻便些的装束,免得耽搁公子四方调查。”
  “好,那你换好后就在你家庄外等着,我去接上另一个帮手,就来找你。”
  “承蒙公子相助,妾身感激不尽。”她盈盈一福,快步离开。
  看着那藏了不知多少秘密的纤细背影,南宫星暗暗一叹,心道若是唐昕在此,至少查起这女人要方便得多。
  难不成,文曲就是为此而特地先将唐昕阻挡在唐门之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么?
  越想心中越是刺痛,南宫星摇了摇头,离开客居小院,找来了两个弟子,请他们去问问山腰门防,傅灵舟是不是已经到了。
  等待的当口,见到许多西堂已被初步验过的弟子匆匆往另外两堂赶去,想必今日靠着丁一暗号的突然袭击,就此将全面铺开。
  即便这些人无法将丁一的动向踪迹供出来,但哪怕只是将他们暂时圈禁,帮不到文曲的忙,便是大功一件。
  南宫星不信,诺大一个唐门,会被七星门一位门主搅得天翻地覆。
  等了约莫一刻功夫,傅灵舟与唐蕊携手而来。
  看唐蕊眉眼之间流转的丝丝娇媚,多半临上山前还贪欢了一场。
  想必是因此拖延了时辰,傅灵舟神情微赧,先抱拳道:“孟兄,耽搁片刻,来得迟了。”
  唐蕊颇不愿帮他隐瞒身份似的,别别扭扭喊了一声孟公子,接着才道:“说吧,咱们该去哪儿,查什么?”
  对这二人,南宫星并不能完全放心,就只是简略说起,唐行济的死和玉若嫣的案子有隐秘的联系,今日唐家上下要进行一场大清查,在西堂也查不到什么,便打算去中堂见见负责此案的冯破,若有机会,到世子遇害的厢房,看一眼当初出事的场景。
  傅灵舟默默听完,扶着腰间黑沉沉的刀柄,问:“孟兄,我不擅此类深谋远虑之事,不知要我帮什么忙。”
  唐蕊冷哼道:“还能是什么,看你刀法好,借你当个打手。”
  南宫星坦然笑道:“话糙理不糙,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唐门混乱,诸事繁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个人势单力孤,自然想找个助拳的。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只好捉到谁用谁。”
  “我若是那个暗箭呢?”傅灵舟黑眸微抬,沉声说道。
  “多防你一个不多,但若是你诚心想娶唐蕊,你这帮手就有大用。互利互惠的事,何乐不为。”
  傅灵舟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为何还不动身?”
  南宫星颔首领路,先往唐行济一家所在的庄子去了。
  远远看到是范霖儿在那儿等着,唐蕊忍不住蹙眉道:“南宫星,行济尸骨未寒,你带着他的未亡人要做什么?唐门的地头,你不管去哪儿,难道我还不能给你带了这个路么?”
  “我要带她,自然有我的用处。”南宫星故意不说明白,悠然一笑,脚下紧赶几步,迎向范霖儿,朗声道,“弟妹,你可准备好了?”
  范霖儿依旧是神情凄楚,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身上换了方便行动的束袖立褂扎脚裤,乍一望,倒像个实打实的唐门女弟子。
  她折腰一拜,娇怯怯道:“孟公子,我准备好了。为走山路,我还特地换了短靴,咱们这就去吧。”
  唐蕊轻轻挣开傅灵舟的手,大步过来拉住范霖儿,就往一边走去。
  南宫星急忙扬声提醒:“唐蕊,你可不要胡乱讲话,不然小心唐掌事生气,坏了你和傅灵舟的鸳鸯梦。”
  唐蕊一怔,愤愤回瞪一眼,但看神情,总不至于再把南宫星的真实身份拿出来说嘴。
  南宫星退后半步,微笑道:“傅兄,唐门虽然不比百花阁天女门万凰宫那样的地方,可家中适婚女子也不在少数,习武的不习武的,大几十位都是往少了算。
  你就当真认准这唐蕊了?”
  这话其实说得颇为冒犯,但南宫星觉得这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反常之处,不寻摸一下根底,岂能安心。
  “我初出江湖,能蒙唐姑娘青眼有加,已是颇大的福分。”傅灵舟面上微红,语气都添了几分温柔,道,“我还没露过刀法的时候,她就与我一见如故,知道我要来挑战唐门高手,与我纠缠了些时日,起先是担心我对唐门不利,后来,就变成担心我被唐门高手打伤,一直从中拦阻,甚至……不惜为此献身,与我海誓山盟。那不管唐门再有什么绝色佳人,我也决不负她。”
  南宫星暗暗赞叹一声,心道这唐蕊的眼光果真不差。
  “南宫兄,”不需要忌惮旁人,傅灵舟低声换了称呼,颇为诚恳道,“我知道,蕊儿领了唐伯伯的命,骗了你一回,惹来你诸多狐疑。可我敢以我的刀保证,蕊儿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女子,她喜欢我,便悄悄与我私会,她担心我,便变着法子拖延我上山挑战,她不喜欢你这样的花花公子,便连让我帮你也极不情愿。
  论理,你就是怀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刀客,也不该怀疑到她身上。她对唐门一片忠心,对我也从无隐瞒。”
  南宫星看唐蕊嘀嘀咕咕越说越长,索性先将此刻唐门中隐藏的祸患简略讲了一讲,跟着沉声道:“唐蕊也是下层弟子,平日和外门学徒、仆役丫鬟接触极多,所以我怀疑不怀疑她,不在她是怎么样的人,而是丁一有没有找上过她。阿青中了对方的手段,就成了那副样子。前车之鉴,岂能不加倍小心。”
  “蕊儿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特异之处。”傅灵舟略一沉吟,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过后得空,我仔细问问蕊儿,看她近几个月在唐门中是否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又等了一盏茶功夫,眼见日上三竿,唐蕊才颇为沮丧地甩开范霖儿快步走了回来,挽住傅灵舟的胳膊,愤愤道:“这寡妇……简直不知好歹。这要出了什么事,看她有什么脸面去见行济!”
  傅灵舟已经听说了范霖儿身上的疑点,自然柔声劝道:“蕊儿,孟兄目前所做,都是为了唐门。与你的目的并无二致,你不必如此针对他。”
  “可他好色下流,和他爹一样,我怎么放心让唐家的漂亮寡妇跟着他跑。”
  傅灵舟看范霖儿已经款款走来,在背后暗暗扯了一下唐蕊的衣襟,肃容对她哼了一声。
  唐蕊一愣,眼珠左右晃了一晃,乖乖闭嘴,不再多说。
  小事使性子撒娇,大事听话乖巧,还算有些脑子。南宫星心下稍宽,让唐蕊领路,经山脊近道,往中堂所在山头赶去。
  两边路途着实不近,范霖儿又不通半点武学,为了不耽搁时间,等到险峻之处,南宫星看傅灵舟抱起唐蕊纵身而过,索性也道声冒犯,将范霖儿一扛搭在肩头,靠轻功赶路。
  两男负着两女紧赶慢赶,等到了那边,已是午后时分,唐蕊拍了拍裙裤上的浮尘,蹙眉道:“饭都赶不上口热的。”
  南宫星将腰牌解下拿在手上,上前请人通传,说要见冯破一面。
  不料,那弟子面色铁青,反问道:“你要见的冯破,可是那位三等紫衣卫,六郡总捕头?”
  南宫星拱手道:“不错。”
  那弟子长叹道:“那你见不着了。”
  “怎么?出了何事?”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冯捕头昨晚死了,门主和各掌事他们,正跟公门高手一起验尸呢。”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4:34

窃玉 第十章 丁一 
  唐月依一脚踩住唐欢脖子,瞄一眼唐青,再次问道:“小星,怎么把她带来了?”
  南宫星只好上前,先低声将唐青如今的状况讲明。
  唐月依秀眉一竖,过去拉住唐青的手,把住腕脉往她脑后一摸,转到后面,拉开衣服,晃亮火折定睛一看,怒道:“好恶的手段!终有一日,我定要带人踏平七星门!”
  南宫星心中一凛,问道:“娘,你查出什么了?”
  唐月依余怒未消,饱满胸膛起伏几次,将唐青衣襟放好,抱入怀中拍了一拍,才道:“咱们都想着,此事多半为天道欲在唐门图谋不轨而起。我今日下山去找唐欢,顺道走远些,去跟你师父安排的眼线碰了一面。小星,你之前是不是在西三堂安排了接应传递消息的暗桩?”
  “不错,唐门这边楼里没有分舵,我只能将消息暂且传递到外围存着,等我有空去看。怎么了?”
  “你到唐家堡的头一晚,西三堂被七星门扫平了四处暗桩,恐怕……有什么要转给你的消息也被拦截。”唐月依蹙眉道,“此事若和七星门有直接关系,那么,这些邪门功夫的主使,就有了眉目。”
  “哦?”南宫星略一挑眉,“是他们哪位门主?”
  “文曲。”唐月依斩钉截铁说道,“七星门七位门主流出的信息不多,但可以确定,其中至少少有两名女子,一为廉贞,一为文曲。廉贞杀人不择手段,和你沈七姑行事风格相近,而文曲,则精擅各种奇门邪术。甚至有人说,七巧童子与龙十九,都是她的万千化身之一。”
  “江湖风声以讹传讹,不可尽信。”南宫星摇头道,“同样精擅此道的高手还有不少,娘你怎么认定就是七星门了?”
  唐月依轻叹口气,道:“今天唐门派人去抓香坠,里头有我一个耳目。”
  “那边不顺么?我听说香坠好像是被富商赎走了。”
  “死了。”唐月依摇了摇头,“给香坠赎身的富商,别庄之内四十七口人,三只狗,一窝鸡,五匹马,全都死得干干净净,墙上用血,留了一幅北斗七星。”
  南宫星心头一震,忙道:“香坠呢?她也死了?”
  “死了,不过,死得颇有可疑之处。”唐月依看唐青在旁乖巧不语,只是垂首观心静静听着,赞许地摸摸她头,缓缓道,“连同香坠在内,庄内年轻女子共有二十一人,貌丑粗陋的仆妇均被干脆利落杀掉,略有姿色的均被淫辱虐杀,尸身赤裸一丝不挂,死状还都颇为凄惨,面目扭曲,难辨真容。”
  南宫星眼前顿时一亮,“所以,香坠也许就是假死脱身?”
  “没有也许,必定如此。”唐月依对自己的判断从来都是信心十足,“此女是玉捕头和世子碰面之前最后一个接触世子的人,只是简单盘问就将人放走,真是愚蠢至极的疏漏。玉捕头那边的手段兴许是旁人所为,若世子身上也被动过手脚,此女必定脱不了干系。八成,她就是那位文曲的手下。”
  “唐门不再追查下去了么?”
  “怎么可能,远明他们又不是糊涂蛋,若被这种伎俩蒙蔽过去,唐门今后还是早点收摊算了。”唐月依冷哼一声,道,“远字辈的高手已经出动下山,远秋亲自领队,人命案子昨日才出,香坠逃不多远,至多三五日,必定会将她押回山上。”
  唐门反应之速筹谋之快人力之强,的确远非暮剑阁可比,也难怪白家和峨嵋要选择联姻这条路。
  南宫星望向地上泛着眼睛瞪视他们的唐欢,轻声道:“娘,唐欢……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月依清丽容颜登时一冷,水眸半眯,杀气四溢道:“我也想知道,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冒险把她拎到这里。”
  唐月依走到唐欢身边,一脚踢在胸前乳中,那一团绵软吃痛颇狠,当即就叫唐欢闷哼一声蜷缩起来,额上泌出一层汗油。
  “唐欢,你娘俩在唐门遭人白眼多年,这是南宫熙造的孽,我有心替他弥补你们,结果,你和你娘当时的喜出望外,原来都是演给我看的么?”唐月依厉声质问,脚尖一勾,挑开了唐欢嘴里的脏布团,“你对我说一套,对唐远明说一套,对我儿子又是一套,你年纪轻轻,好奸猾的心肠!”
  唐欢哼哼笑了两声,眼珠上翻,盯着唐月依道:“月依姑姑,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我这些事……哪一桩不是揣摩你的心意办的?我被唐掌事抓了,就把你交代的话一招,他果然找人代我通传去了。你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姑娘进你南宫家的门,我知道有地方能让她死,我可是连自己逃跑的机会都不要了,想帮你害死她呢。”
  啪,唐月依拂袖一挥,真气外放,在唐欢面上打了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看着她红肿脸颊,冷冷道:“我要杀谁,还有必要劳你动手?青儿性子不好,还能差得过那雍素锦?只要是我家的女人,好坏也轮不到旁人置喙!”
  南宫星在旁道:“更何况,这也不是你想不想杀阿青的问题。唐欢,你是怎么知道,阿青会在那种地方遇到生命危险的呢?”
  唐欢望着唐青,眼中浮现出一股怨毒之色,忽然笑道:“因为那边有很多蜘蛛啊,大的小的,结网的乱跳的,要多少有多少,要是青妹子被蜘蛛咬一口,兴许就毒死了。”
  她连说了两个蜘蛛,每说一个,眼底的兴奋光芒就增添几分。
  因为唐青这会儿远远站在几步外,没有挨着南宫星。
  可旋即,她的神情就转为了惊恐与愕然的混合,“这……这是……”
  南宫星摇了摇头,“我已帮她解去了你们设下的口令。唐欢,你毕竟是我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们,是谁将阿青害成这样的。你将功补过,此间事毕,我保证将你们母女两个带离唐门,去找我父亲要个交代。”
  “这不可能!”唐欢的声调陡然拔高了几分,嘶哑尖锐好似寒鸦哀啼,“那……那根本没有法子解开的,没有法子!你骗我!那不是唐青,那是有人易容!
  易容的!是不是她来了?你们是不是都是她的手下易容成的!是不是来测试我的?
  我……我没有出卖你,我没有!别杀我……别杀我……”
  唐月依眼见唐欢双眼发直神情有些不对,蹲下摸出一根细针,皓腕翻转径直刺进她的耳根,捻动转了两圈,向外一拔,站起单掌按住她顶门百会,冷冷道:“你既然这么怕死,还咬着不说?是觉得我看在亲戚情分上不会杀你么?”
  “亦或是,他们可能会杀了你娘,而你觉得,我不会?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了。你年纪小,看来是没听你娘讲过,我修罗仙子名号中的修罗,是怎么来的。”
  她语速减缓,一字字渐渐放轻,嗓音中的杀气,却分明浓烈到让唐青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唐欢面如土色,却还是先颤声问:“南宫星,你……你到底是怎么解开唐青身上心劫的?”
  南宫星淡淡道:“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唐青身上有心劫的。”
  没想到,唐欢左右张望一下,似乎在担心什么一样,看了又看,竟哆哆嗦嗦地说:“你……你的法子……对谁都可以用么?”
  南宫星眉心一皱,道:“也不是对谁都可以用,只有我想救的,才行。”
  唐青未雨绸缪,在后面轻声补充道:“他那救人的法子,你这亲姐姐反正是不成的。”
  “阿青,不要多话。”南宫星急忙向后打个手势,呵斥道。
  唐青心中一惊,忙低下头不再言语。
  唐欢抬起眼睛看看唐月依,看看南宫星,左右转了几遭,哑声道:“那……
  可以救我娘么?”
  南宫星心中暗道,这事儿还是交给自己亲爹去做比较好,口中却只是说:“我不是说了,你得先告诉我,阿青身上的蜘蛛,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欢面颊渐渐紧绷,看上去已经有所动摇。
  唐月依冷冷一瞥,道:“唐欢,我没那么好耐性与你在此磨蹭。我数到三,你若说,一切都好商量,你若不说,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门的狠毒手段,你这么个不受待见的弟子,知道的顶多十之二三。你听好了,一、二……”
  唐欢终于崩溃般向后一仰,一脸阴郁道:“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唐青刚回来那阵子,给她种下心劫的人,就是我指路带去的。”
  唐青脸色顿时一变,朱唇颤动,看一眼南宫星,才硬是把那口气忍了下去,没有骂出声来。
  “那人是谁?”
  唐欢冷笑道:“我怎么知道,那人千变万化,时男时女,有次做成我娘的样子,我都险些没认出来。唐门戒备森严,高手眼力过人不假,可谁有那心思一个个记住诺大山头上仆妇下人的样子?那人变脸速度快得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进一个院子的时候还是伙房大丫头,从另一个门出来,就成了满脸油烟的胖厨子。我带他去看过唐青三次,三次都要靠暗号才认得出他。”
  南宫星大感意外,他本以为唐青在回来之前就遭了暗算,没想到……竟是回到唐门之后才被对手趁虚而入。如此看来,给唐青破掉心智的,和给她种下心劫的,并非同一个人。
  在唐门中游走自如的这位高手,显然才是暗算了玉若嫣,一手导致世子毙命的罪魁祸首。
  “暗号是什么?”他定了定神,心中微感寒意,将唐青拉到身边,沉声问道。
  “丁一。”唐欢面上一片灰败,颓丧道,“还有一个手势,你放开我,我来给你比划一下。”
  南宫星看一眼母亲,见她点头,才蹲下将绳索运力扯断,起身道:“你比划吧。”
  唐欢抬起双手,将纤长食指伸出,左手在上先搭了一个不带弯勾的丁字,跟着双手食指相对,连成一个长长的“一”字,口中道:“便是这个丁一。”
  南宫星正想再问,就觉臂弯中的唐青胳膊突然绷紧僵直,他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回身抬手,死死捏住她的下颌两侧。
  果然不出所料,一见这手势,唐青就双目一片茫然,行尸走肉般张开小口,吐出舌头就冲着根部咬下。
  那力量奇大无比,南宫星单手竟拿捏不住,不得已二指一探,塞进唐青嘴里按住舌根,真气催动,喀的一声,卸脱了她的下巴。
  唐青面不改色,一掌就拍向自己心口。
  不过她武功低微,唐月依在旁起手后发先至,切在她颈后,将她劈晕过去。
  唐欢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双手连摆,惶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次的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唐月依眼中寒光一闪,弯腰伸手捏住唐欢喉头,另一掌一晃,将一根蓝汪汪的细针刺入到唐欢腰侧,运力一摁,针身尽根没入。
  转眼间,一股暗青色就顺着唐欢的皮肤爬满了她的脖颈面颊,仿佛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苦一样,她的双眼瞪圆微凸,鼻中清液垂下,脖子上数根血管一起跳动,四肢都跟着抽搐起来,蠕动的唇角,丝丝缕缕白沫渗出。
  南宫星隐隐觉得有些不忍,但知道娘亲性子,此时开口帮忙劝说,只会适得其反,保不准要让唐欢另一边再挨上一针。
  半盏茶的功夫,唐欢已经通体大汗,双眼翻白,喉咙咔咔不住细响,无奈惨叫皆被唐月依内力压住,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嘴巴,一股淡淡骚臭随风漾开,显然,身子已经在强烈的痛楚折磨中失去了控制。
  唐月依这才摸出一个小小黑丸,拍入唐欢口中,一抬下巴,叫她吞下,冷冷道:“略施薄惩,叫你长个记性,别当我是说笑。”
  唐欢满脸涕泪纵横,俯身在地,颤声道:“我……这次……真不知道……这个心劫……丁一没对我说过……”
  “她知道的,应该就这么多了。”唐月依站起退到儿子身边,轻声道,“此人心思阴沉歹毒,留下是个祸害。不过,她毕竟是你南宫家的人,小星,你说,怎么办?”
  “娘的意思呢?”
  “附近荒地,埋了就是。”
  唐欢哆嗦一下,抽噎道:“别……我……我知错了……”
  “她娘,当真是个可怜人么?”
  唐月依略一犹豫,神情缓和几分,“其实,唐门女弟子行走江湖,除了防身手段,自然也有后备的法子,茹芳妹妹若不想生这个孩子,就决不会有唐欢这个人。我这次来,能看得出,茹芳她……还是记挂着你爹的,宁愿为此独自养育女儿,在唐门受着白眼,终生未嫁。”
  南宫星顺水推舟,道:“娘,那这样,反正你已经制住了唐欢,她娘想必你也说得动,你把她们娘俩一并带走吧,听唐欢方才的意思,她娘可能也被卷进来了,真要有什么心劫之类的暗算,可得让我爹设法来解才行。”
  唐月依蹙眉道:“还是你带着她们走吧。唐门你不熟,我不能让你在这儿斗那种妖魔鬼怪。”
  “娘你把人送走,还可以再回来啊。”南宫星笑道,“情势这么凶险,我也不会乱逞英雄,明天傅灵舟上山,我多个帮手,再去联络一下冯破,玉捕头的案子,他必定尽心尽力。现下线索其实已经不少,那个香坠,恐怕就是丁一的人,我将暗号记住,说不定还能诈她一诈。还是劳烦娘先跑一趟,把这娘俩的隐患解决掉吧。”
  唐欢萎靡在地上,瑟瑟发抖说不出话,只是抱着腰腹不住喘息。
  唐月依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这两天远字辈的高手像是在找我,我藏身也越发不便。那我今晚就连夜走一趟。明晚,咱们还在这里见面。”
  只要娘不在唐门的地界落脚,危险就少了几分,南宫星暗暗松一口气,道:“好,就这么办。”
  唐月依瞄了一眼唐青,又道:“青儿我要带走。她娘那边,你愿意给个交代就去,你不愿意,我再回来就去说一声。”
  “啊?”南宫星一怔,“阿青你也要送走?”
  “废话,”唐月依斥道,“你也不看看她被暗算成了什么样子,还要她跟在你身边当向导么?哪天死了,你这情种岂不是追悔莫及?带路的事儿唐门是个本家就能干,你随便找谁吧。我要把青儿也送去如意楼,让你师父的人去找你华姨娘,这邪术她要是破不掉,我也想不出别人了。”
  南宫星知道这才是此刻最佳的处理方式,虽然略有不舍,还是道:“那,我送你下山吧,不然带着这么多人,恐怕不大方便。”
  唐月依摇头道:“你我不要在一处行动,免得唐门高手一网打尽。青儿只是昏厥,她现在一心巴结为娘这个婆婆,不会不听话的,你回去好好休息,一切多加小心。就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唐欢颤巍巍抬起头,尽管劫后余生,却看不出几分喜色,脸色铁青道:“好弟弟,你不如干脆跟我们一块走吧,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丁一有多可怕。”
  “再可怕,那也就是个人。”南宫星淡淡道,“是人,我就能将他揪出来。”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到的唐门,我只知道,他悄悄种下心劫的,绝对不只是这几个。”唐欢神情木然,缓缓道,“高手心志坚定,不容易受其影响,可唐门……终究还是寻常弟子更多。群蚁噬象,你当真不懂?玉若嫣纵横西南何等威风,不一样着了道儿?”
  “偏巧,我是驴一样的人,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好好会会他。”南宫星眼中杀气四溢,“阿青与阿昕的帐,我迟早要跟他算清楚。”
  “哼哼……哼哼哼……”唐欢发出一串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伏在地上,双手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口中喃喃道,“为什么……爹从没来找过我娘呢?他若不喜欢,当初……又为何要糟践她,生出了我?他一走了之……可知道这些年,我们母女两个过的是什么日子?”
  唐月依冷冷道:“你不必在这里装神弄鬼讨同情,这些年有手有脚,为何只知道等?”
  “呵呵……月依姑姑……我娘过得苦,我犯的错……我一人担……我爹要不要她,只求你带她见我爹一面,就算断了她的念想,也好过……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唐欢缓缓抬起头,左手扶在太阳穴外,面如死灰,“南宫星,好弟弟,你也别觉得……姐姐我性情偏激,咎由自取。换成是你,要武功没武功,要人脉没人脉,被丁一这样的怪物盯上,你就一定逃得掉么?哼哼哼……你命好,命好……告诉爹,他没我这个女儿,从来都没有。”
  说着,她左掌突然按了下去。
  南宫星一凛,急忙抢上前去,拉开她手,但已经晚了一步,她已将从自己腰侧抠挖出来的那根细长毒针,斜斜贯入了太阳穴中。
  她带着怨毒的眼神凝视着南宫星,在最后这一刻,露出了一个充满讥诮的微笑。
  唐月依不为所动,过去扶起唐青,架在肩头,淡淡道:“小星,找个僻静山崖,将她尸体丢下去吧。我带青儿去找茹芳,今晚就送她们下山离开。”
  南宫星望着唐欢犹有余温的僵坐尸身,点了点头,一时无话。
  唐月依带着唐青匆匆离去,南宫星仍在看着唐欢。
  他爹总说有后不易,可架不住撒网太广,风流足迹遍及江湖,如今,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如唐欢一样的苦命儿女,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艰辛度日。
  他始终,还是做不到如他娘那么洒脱。
  还是寻个地方,将她安葬了吧,来日若有机会,带楼里人手上山,将她尸骨掘出,再送去南宫家子嗣应在之处。
  轻轻叹了口气,南宫星伸手拉起唐欢尸体,抗在肩头,想找个荒凉僻静的软泥地。
  不料,没走出几步,耳边就听到唐远明平淡无波的声音,“唐欢终究姓唐,南宫星,她的尸身,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这人还真够小心眼的,”南宫星放下尸身,笑道,“我头一回把你诈了出来,你就次次都要看我是不是能听到么?”
  “凝息匿形,是我毕生精研的功夫,你理应发觉不了。”唐远明淡淡道,“我暂且无意对你娘不利,否则,今晚我就能将她带走。希望今后你我之间,能多些甥舅起码的信赖。”
  “你大半夜盯梢我到这种地方,我要怎么信你?”
  “巧合而已。”唐远明微微一笑,道,“做媒的人已经带到,我只是急着请你过去,哪知道你温柔乡不享,悄悄溜了出来,若不盯你一程,这山头诸事,我也不必再打理了。”
  南宫星也不客气,甩手将唐欢尸体丢了过去。
  唐远明并不避讳,张开双臂一抱,反手将她背在身后,目光闪动,“月依离开这么久,身上倒是还带着本家的独门暗器。”
  “我娘从来都还当自己是唐门的人。不过,你们当她是叛徒。”不愿多谈此事,南宫星问道,“那做媒的人可有什么疑点?”
  “暂时还没问出来,不过我跟着一起派去的人,倒是查出范霖儿的一些奇异之处。”唐远明丝毫没有戒备,就这么背着尸身走在前面,将诺大空门亮给了南宫星,“她出嫁后,她娘就因病暴毙了。她爹办完丧事,整个人就浑浑噩噩,家里的事都交给正房夫人打理,足不出户。”
  “这么说,范霖儿也是庶出?”
  “兴许不止如此。”唐远明带着一丝笑意道,“我已差人在查,说不定能挖出些有用的东西。”
  “香坠那边呢?”南宫星略一思忖,明知故问了一句。
  “你娘既然有眼线在我的人中,必定会告知你详情,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再问。”
  唐远明叹了口气,“那富商也是可怜,不过是见色起意,买一个美娇娘铺被暖床,结果,倒是害的家中,鸡犬不留。”
  南宫星沉声道:“既然这些疑点都已经被挖出来,玉若嫣的案子,结论应该有待商榷了吧?”
  “玉捕头的案子结论如何,你我人微言轻,说了没用。”唐远明又叹了口气,道,“此事,还要看镇南王如何定夺。我听说,王爷的二公子与五公子已经在路上了。玉捕头送不出去,他们便代父过来,在此地将事情了结。”
  南宫星心中一惊,“在此地?”
  唐远明缓缓道:“镇南王死了世子,二公子与五公子就是最有希望拿下世子之位的。他们二人赶来督办玉捕头一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依我看,只怕不过多久,另外两位公子也要过来了。”
  南宫星笑道:“不是都说镇南王另外四个儿子不成大器么?来了又有什么用?”
  “不成大器,那是因为他们之前有个好哥哥。如今哥哥没了,世子之位虚悬,韬光养晦的,装模作样的,自然也都该摇身一变,证明自己能当好这个世子了。
  病可以好,愚钝可以开窍,至于顽劣,更是容易洗心革面,大彻大悟。”唐远明说话间已走到山道旁边,将唐欢尸体交给一个黑衣劲装等候在此的弟子,轻声叮嘱两句,便向山上走去,“若这出大戏没有选在唐门上演,我兴许还有隔岸观火的兴致。可惜啊……可惜。”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唐掌事,关于那个丁一的说法,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就是揪出她来。”唐远明肃然道,“明日起,我将在三山所有弟子之中展开暗查,有唐欢这个口供,多少能揪出一些已经中了招的叛徒。”
  “唐欢招得这么轻易,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南宫星实在是被连环套搞得有些头晕脑胀,忍不住便小声提醒道。
  “有没有阴谋,总要去查。”唐远明沉声道,“我倒是觉得,对方不一定有什么针对唐门的大阴谋,只不过是把我唐门弟子,当成了合手的工具,用过就丢。
  七星门如此羞辱,唐门记下,他日,必将加倍奉还。”
  “原来如此……”南宫星恍然大悟,难怪他心中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以唐门的稳健架构,一个个去暗算下层弟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掌握大权,可如果,对方压根没兴趣谋求唐门的大权呢?
  如果这些擅长暗器下毒,轻功颇好来去自如的弟子都不过是文曲方便下手的凶器,背后的链条,顿时就清晰了许多。
  他随之一震,道:“若是如此,其他公子到唐门来,岂不又要遇到生命危险?”
  唐远明停下脚步,默然片刻,道:“我明知你是如意楼少主,明知你娘就是唐门窃宝的叛徒,还将你带上山来帮忙,对傅灵舟都委以重任,你当是为何?”
  他转过头来,双目冷若寒星,“若是再有哪位公子死在唐门地界,唐家上下,就要迎来王府震天一怒了。”
  “此事就不能呈报镇南王府么?”
  唐远明叹道:“自然说过。无奈官府中人,行事做派与咱们江湖草莽毕竟不同,他们还当唐门是为了推卸责任拖延时间,大哥修书不下十封,王府那边才说,让几位想来的公子延后一段时日。南宫星,这段时间,就是解决此事的最后期限了。那些公子一旦到了,为了抢功,玉捕头又供认不讳,只怕……活不过三天。”
  南宫星瞄他一眼,道:“唐掌事……就没想过索性把玉捕头当作真凶,填了这个大坑,免去唐门许多麻烦么?”
  他心知肚明,所谓王府中人要亲手报仇,都是借口,那些王侯贵胄,杀人又岂会脏了自己的手,想来,这不过是唐门斡旋拖延,想查清真相的手段而已。恰好那些意欲劫走玉若嫣的邪道高手们布下天罗地网,给了唐门天赐良机。六扇门中几乎尽是玉捕头的拥护者,配合演这么一出戏,轻而易举。
  唐远明嗤笑一声,道:“唐门立足武林数百年,暗器毒药机关旁门左道无一不精,却从无一刻被认定为邪派外道,于名门正派中屹立不倒,你当靠的是什么?
  人多势众么?”
  他拂袖负手,朗声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黑白、正邪、浊清,均要分分明明。玉若嫣杀夫之案就连三岁娃娃也能看出其中有异,唐门若为自保将其匆匆制裁冤杀,今后有何面目见于天下英豪?与下五门的鼠辈,还有何差别?”
  南宫星长吸口气,笑道:“唐掌事,那位做媒的人,今晚可方便叫我一见?”
  “夜已深,你不需休息么?”
  “晚辈精神正佳,不必休息。”
  “好。”唐远明颔首道,“那么,你随我来。”
  将南宫星带至一处幽静小院,唐远明对看守弟子交待一番,便道:“明日还有晨课,你自行询问,我就先少陪了。明早养性园,你再向我报告情况便是。”
  “有劳唐掌事。”
  开了三道锁,关闭一处串铃机关,看守弟子退开,南宫星推门入内,随手点亮了桌上油灯。
  破木床上委顿着一个中年女子,面带风尘市井之色,刚被开门声惊醒,一双绿豆小眼就滴溜溜在南宫星身上打转,想来并非村镇中的长辈,而是专行此事从中渔利的六婆。
  买卖人丁的牙婆,说婚谈亲的媒婆,请神问命的师婆,混草贩方的药婆,打理妓院的虔婆,验尸接生的稳婆,此六婆往往与尼、道、卦三姑合称,严格说来,也算是走江湖的女子。
  只不过,和车船店脚牙的下五门相若,三姑六婆,历来就是江湖层级中的最下,被视为纳污集秽的行当。
  南宫星拉过凳子坐下,一眼就看出,这媒婆并没什么武功,被唐门突然抓来,显见已吓破了胆,缩头缩脑望着他,不敢说话,像只畏畏缩缩的大耗子。
  但越是对这种人,越是不可掉以轻心。
  南宫星清清嗓子,沉声道:“你便是当初给范霖儿说媒,撮合她与唐行济的媒婆?”
  那女子点了点头,赔笑道:“我也没想到,唐家大门大院的,隔大半年,竟又把我请了回来,你说……你说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范氏只要不是包藏祸心毒杀亲夫,那怎么也不该怪到我这媒婆头上吧?”
  来的路上唐远明已经说起过询问记录,南宫星大致心里有数,沉吟道:“我们也不是怪你,就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范霖儿家道殷实,就算是个庶出的女儿,她容姿秀丽,恪守妇道,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总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何会把她说给了江湖门派的孩子?”
  那媒婆缩着脖子,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范家女儿虽好,可当娘的心气儿甚高,寻常小户人家,她看不上眼,大户做妾,她又不肯,唯恐女儿跟她一样遭罪。我为了那点谢媒礼,十里八乡跑了一圈,全说不通,这才把主意打到唐家。虽说这是江湖人士,可怎么说,也是占了一方田产山头的豪富之家,我当时寻思着,不求在本家谋个夫婿,找个尚未婚娶的外门弟子总该十拿九稳。哪知道我带着画像绣工说了一圈,却被唐行济唐公子一眼看中,还叫我牵线,给他俩远远隔着窗子互看了一眼。之后就简单了不是,郎情妾意,我这银子也赚得安心。
  这……这我哪儿能想到好好的一个男人,糊里糊涂就自尽了呢。”
  果然撇得干干净净。
  “范霖儿此人,你都有何了解?不妨说来听听。”
  “相貌是一等一的美,性情还好得没话说,温柔贤淑,在家侍奉高堂,到了唐家,侍奉公婆也决计不成问题,不是我自夸,婆子经手的新人小几百号,范氏当真是数一数二的好女子啊。”
  南宫星自己都觉得这话算是白问,媒婆做的就是两头吃的买卖,哪里能听到什么不好。
  如果说,丁一就是文曲,那么,种种迹象来看,针对镇南王世子的这场刺杀,恐怕早在至少大半年以前,就已经悄悄布局展开,就连针对白家的那场阴谋,都不过是其中一环。
  范霖儿未必是刺杀中的关键。
  从目前了解的做事风格来看,七星门根本不是那种环环相扣丝丝合缝的刺客。
  就如昔日在湖林城门,席卷而来的人潮中,出手的也许只有几个,可那一片拥挤而来的百姓,其中谁知道有多少七星门人?
  所以此次唐门大案,刺杀世子的是玉若嫣,可被悄悄把控住作为后手的,谁知有几个?
  南宫星总觉得,范霖儿必定脱不开干系。
  可眼前的媒婆问不出什么,范霖儿如今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寡妇,唐远明怕是都不好去明查暗访。想到此处,南宫星不禁微皱眉头,心道难怪唐掌事将这个包袱,毫不犹豫踢给了他。
  他去调查,万一惹出什么败坏门风的祸事,到时候身份揭穿,原来是南宫熙的儿子,可就成了虎父无犬子,跳进山对面的江里也洗不清。而他唐远明,可就择了个干干净净。
  沉吟片刻,南宫星心想,从唐欢临终前交代的话推断,文曲次次都带着伪装出现,只凭暗号指挥这些被胁迫的弟子,这其中,自然就有个天大的漏洞?
  拿去诈香坠之前,对这媒婆,不妨一赌。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很好,你的嘴很严,我很满意。”
  那媒婆果然一愣,干笑道:“公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呐?”
  南宫星神情一肃,冷冷道:“丁一。”
  说着,他双手食指,按照唐欢的说法,在胸前摆出了丁一二字。
  那媒婆的脸上,登时就变了颜色。
  
             【JF-394】
  没深想方彤彤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浦杰带着满满的疲惫走进了浴室。
  冲刷的热水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抚慰的作用,不过一想到方彤彤就在外面等他,而且,是通行许可状态,他就总算提振起了一丝兴奋。
  然而,当他擦干抹净,懒洋洋地套着裤头走出厕所的时候,一切烦恼都不见了。
  方彤彤穿上了那身护士服,套着白白的丝袜,单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脆生生地说:“这位先生,你今天的身体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呢,要不要让小护士彤彤给你做个全面检查啊?”
  浦杰早就已经不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立刻笑着丢开毛巾走了过去,“是啊,我今天真的感觉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能帮我做个全面检查真是太好了。”
  “那是从前面开始还是从背面开始呢?”方彤彤撑手坐起来,扶了扶那个不太稳的护士帽,“我看还是先从背后开始检查吧。久坐办公室的男人呢,腰背颈椎最容易出问题了。”
  “好。”他很配合地坐到床边,背对着她,“这样可以吗?”
  “嗯……不太顺手,趴床上吧。”她指了指铺好的被褥,坐着自己的脚跟拽了他一下。
  他乖乖面朝下趴下,侧脸横在枕头上,“这样呢?”
  “OK,OK,veryOK。”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软软热热的小手按上他紧绷的脖子,缓缓用力按捏,揉搓,滑动,“你的颈椎的确好硬,平常上班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注意坐姿啊?”
  他只好顺着说:“是,老是盯着电脑屏幕看,脖子都僵了。”
  “那……我来给你治疗一下吧。”她清脆地拍了一下手,接着抬腿一跨,坐到了他的腰上。
  他背后顿时一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被她坐着的地方,想要仔细品味一下清晰的柔软触感。
  但马上,脖子后面突如其来的酥痒就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全部感官。
  方彤彤趴了下来,双手抚摸着他张开的腋下,让小巧的唇瓣贴上他紧绷的后颈,全身最灵活的肌肉,轻柔而缓慢地划过他的皮肤。
  一声鼻音不自觉地窜了出来,他吞了口唾沫,后脖子的确飞快地松弛下来,但对应的,好像其他的地方正在迅速变得膨胀而僵硬。
  “你的背是不是也有些过度劳累呢?你的肌肉好硬啊。”方彤彤稍微拉开了点距离,轻喘着说道。
  “是,那里也很累。”他感到肺部的空气开始变得匮乏,呼吸就此开始急促,期待着这句话带来的结果。
  果然,柔软的唇立刻烙印在他宽阔的脊背,那充满爱意的轻吻,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一寸寸巡视,从肩胛到肩胛,从肋侧到肋侧,从腰眼到腰眼。
  浦杰甚至觉得自己强壮的身躯,会就此融化在她的唇下。
  “你的腿好像也紧绷绷的,是坐了太久吗?”她蹲起身,转了一百八十度坐下,轻声问道。
  “是,没错,你真是小神医。”浦杰当然点头,这会儿他简直恨不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舒服,都需要她那软软滑滑的治疗。
  和他期待的一样,那湿润而又透着微妙粗糙的触感,就这样落在他的腿上,好像要丈量他的裤长,一寸寸地下移,最后终结在被比目鱼肌拉长的跟腱上。
  抓住他的脚揉了两下,方彤彤一翻身下来,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对着耳朵眼吹了口气,说:“好了,可以换正面了。”
  “彤彤……”他的嗓音变得有点沙哑,“你真要全面检查得彻彻底底吗?”
  “对啊,你不喜欢吗?”她星眸半眯,与他鼻尖相抵,轻轻地说。
  “喜欢,可我……怕委屈了你。”
  “傻冒,你跟我之间谈委屈做什么?”她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少罗嗦,给本护士翻过来……呀,搭帐篷啦?”
  那小小的裤头,已经几乎要被里面的擎天一柱戳穿“这要再没反应,我可得去看真的医生了。”他也笑了起来,觉得原本应该拘谨隐秘的气氛在方彤彤的主导下,竟然变得轻松而有趣,比起纯粹的按部就班感觉上好了不少。
  她似乎有点羞涩,但更多是好奇,斜眼瞄了瞄,抿唇一笑,伸手捏了一下,跟着故意惊呼:“呀,都病变了,快让我检查一下。”
  “喂,你……还要那样检查?”
  “我只会那一种啊,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吗?快点啦,抬屁股,又不是没见过你光溜溜的样子,我都没不好意思,你脸红个什么。”
  “不是……我没被人这样看过。”
  “那以后就有经验咯……啧,这东西还怪吓人的。喂,还会动?”
  他有点按捺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腰,“彤彤,做事要公平,你看我,也让我看你好不好?”
  她扑哧笑了,“不好,我是护士,当然只有我看你。我是给你看病呢,不许打扰我,让我专心点。不然……弄伤你我可不负责。”
  “嗯?”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具体是什么意思,她就伏了下去。
  一股暖意随之降临。
  那两瓣帮他放松了所有其他肌肉的娇软朱唇,轻轻夹住了他直竖的欲望,一点点向内吞咽。
  尽管动作还很生涩,似乎是对某种影片的笨拙模仿,但仅仅唇舌与膨胀前段的简单摩擦,就足以让巨大的喜悦和快乐包裹住他,令激情的浪潮瞬间轰然掀起。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诊疗,全身上下每一处肌肉在嫉妒,大脑也在冲击下短暂的宕机,把一切都交给了本能去驱动。
  他不自觉地蹬住了床板,想把身体拱高,拱成桥,拱成金字塔,好让昂扬的中心举高,飞起,升天。
  “唔……咳咳,喂,不许往上顶,呛到了。”她急忙吐出来,拍了他大腿一把,嗔怪地说,“我可不熟,你老实点,不然咬伤你,我可不陪你去医院,忒丢人了。”
  “哦。”他赶紧答应,乖乖平放躺好,等待着幸福再次降临。
  她想了想,换了个方向,趴到了他双腿之间,伸手握住那根东西,上下套了套,扑哧笑了出来,“这皮动的,跟吃了个香菇咽不下去,吐出来又不舍得一样。”
  “你这比喻还真奇怪。”
  “那……罚我也吃香菇咯。”她媚眼如丝歪头一笑,伸出红嫩嫩的舌头,从侧面横吮上来,勾含住紫红的龟头,拨弄两下,再次含进口中,上下吞吐。
  酥痒围绕着他的老二盘旋,随着唇舌碰触的地方上升下降,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往上顶,安静地享受着。
  可实在太难,湿滑温热的口腔吸引着他亢奋的情欲,心理上的征服感更是无以言喻,让他满脑子都想着可不可以抓住她的马尾辫往里捅上几次。
  当然,这种粗暴的场景,他也就只舍得,或者说只敢想想而已。
  但方彤彤似乎发觉到了他的渴望,抬眼看了看他,蠕动着面颊,深吸口气,努力往更深处含去。
  龟头滑过略硬的上腭,在通向喉管的地方有了压迫的转折感,但舌根垫在下方,恰好刺激着最敏感的系带,让他的快感瞬间推高,接着,龟头感觉到柔软的肌肉包裹上来,吸紧,像是要把它咽下去一样,缓慢但有力的蠕动……
  “咳、咳咳咳!不行不行……果然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噎死了噎死了,不来啦。”她猛一抬头,满脸通红地咳嗽一阵,摆着手笑道,“我还是用普通的吧。阿杰,哪样舒服啊?你光绷着脸喘,我都不知道弄得对不对。”
  “舒服,怎么样的都舒服。”他感动地抚摸着她的面颊,“普通的就好。”
  她笑吟吟挑了挑眉,“那心情好点了么?”
  “好多了,好的不得了。”
  也许这是个略显笨拙的护士,毕竟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但那股专注和心意,足以让他这个“病人”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得到里里外外的治愈。
  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彤彤才离开了那里,抚摸着因摩擦太多而嫣红的嘴唇,软软靠到了他的身上,轻笑着说:“先生,人家很努力地给你治病了,可是……好像没有任何好转哎。”
  说着,她的手还忍不住撒气一样在他翘起的旗杆上弹了一下。
  “那……怎么办?”他侧过身搂住她,觉得连魂魄都快要被她水波荡漾的眸子吸走。
  “认罚咯,人家医疗事故,只好随便你惩罚。比如……打针什么的……”她咬了一下唇瓣,手指顺着自己留下的口水痕迹轻轻抚摸着晶亮的龟头。
  “好。”他早就振奋无比只等着这一刻,立刻精神抖擞翻身换到了上面。
  “喂,阿杰,这次……这次真的不会再痛了吧?”她显得有点紧张,看他提枪就要上马,赶紧双手往下一抄,瞪着乌溜溜的大眼问道。
  “应该不会了吧。”他挠了挠头,马上就笑着说,“不过打针嘛,万一有点痛也是正常的……啧,怎么用打针来比喻让我有种不太高兴的感觉呢。”
  她捏住那根粗得一点不像针的小怪物,“哦?那你打不打?”
  “打,当然打,我这就打!”
  于是,医患逆转,娇小的假白衣天使很快被去除了大半伪装,开始承受甜蜜的责罚。
  之所以是大半而非全部,实在是那护士帽和白色丝袜太过诱人,浦杰说什么也不舍得脱掉。轻柔而急切地抚摸过她滑嫩的身躯四处后,他摩挲着亲吻过白丝包裹而显得曲线更加紧凑的长腿,缓缓架到肩头,贪婪地吸吮着那优美的足尖,缓缓将膨胀到快要爆炸的前端缓缓刺入。
  多汁的嫩壁顿时绞缠上来,仿佛不太适应一样,向外推挤着。
  可那里已经太过滑溜,他向前一压,双股左右分开,那巨大的注射器,就顺着满是蜜汁的花径,直抵尽头,贴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蕊芯。
  “你骗人……果然还是有点痛啊……”
  这略显娇嗔的话,就成了方彤彤嘴巴被堵住前说出的最后一句。
  他激动地吻住她,抱紧她,理智想要轻柔地突刺,可本能却叫嚣着接管了身体,阴茎拼命撑开她的内部,把欲火一次次贯穿到最深处。
  饱满的花房被挤出粘稠的蜜浆,俯身突刺的体位牵扯着耻丘顶端敏感的蓓蕾,一次次凿入、抽出的循环中,方彤彤的鼻音渐渐变得娇媚而甘甜,在没有痛楚妨碍的情况下,她终于面色潮红,细眉紧蹙,体验到身为女性的原始快乐,清楚而直观地感受到了情爱的美妙。
  十几分钟后,她细细地呜咽一声,紧紧抱住了他。
  他知道,她已经达到了高潮。
  他吻紧她,减缓节奏,不舍得就此射出结束,而是等待着她律动的收缩过去,开始了下一轮抽动。
  也许是之前小护士治愈的效果太好,浦杰彻底来了精神,等到近一个小时过去,方彤彤已经浑身细汗软绵绵不想动弹,他反而下床跑两步开了大灯。
  “诶?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搓了搓手,笑眯眯爬了上来。
  “这次,换我给你全面检查了啊。”
  “不要吧……哎呀,哈哈哈,好痒……好痒,讨厌!”
  又一场甜蜜诊疗,就此开始。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4:14

窃玉 第九章 云雨  
  南宫星往床边一靠,大掌抚过唐青耳根,将那细嫩脖颈轻柔半握,贴在鬓边,轻笑道:“那些事情,讲出来便成了淫词艳曲,我可说不出口。”
  唐青往他掌心这边偏过头来,星眸迷蒙如醉,“那星哥哥,就用别的法子告诉我呗。你当初是怎么摆弄人家的……人家这会儿不就在这儿么。”
  她将发烫的脸扭了几寸,鼻尖贴着他的拇指轻轻嗅了两下,腻声道:“星哥哥,这么被你摸着……我好像,脑子都清醒些了,我以前……是不是也总被你这么摸啊?摸的……不止是脸吧?”
  “没那么多次,确实摸过。”对唐青,南宫星还不到过于急色的地步,只是上山后千头万绪搅在一起让他十分烦躁。
  而年轻女子那柔软光滑、紧致弹手的娇躯,正是男人安定情绪的绝妙良药。
  他看得出,唐青正在寻求依靠,像个落水后急着去抓浮木的人。
  那么,就抓过来吧。
  他微微一笑,不再等她含羞带怯搜肠刮肚找更多的撩拨情话,俯身一探,便吻住了她微凉樱唇。
  她缓缓闭上眼睛,软软哼了一声,展开双臂,抱住了他的头,便成了一副任君摆布惹人怜爱的样子。
  若是此刻还没恢复当初湖林城中的记忆,对唐青来说,这便等于是又一次初献身。
  南宫星记得清清楚楚,唐青的破瓜之日成了两边角力互使计中计的牺牲品,绝谈不上美好,甚至才被穿破了处子贞操,就要担心假作中毒的他一命呜呼。
  那今晚,便趁着她记忆未复,心头又是白纸一张,将那销魂噬骨的愉悦之色,重新涂抹上去吧。
  心知正值多事之秋,行云布雨最好莫要沉溺太深,口中品尝着唐青柔婉丁香,南宫星手掌一伸,便将她衣带拉开,五指缓缓爬入衣摆之内,钻开贴身小衣,将丝丝缕缕的酸痒,从腰侧嫩肉渗入,漾开到她肌理骨肉之中。
  唐青娇哼两声,酥白水滑的身子又软了几分,恍若无骨之蛇,随着他掌心抚弄柔媚扭动。
  南宫星逐寸试探,唯恐那幕后主使还在她身上留着什么机关心劫,毕竟相比玉捕头,曾落在他们手中的唐青有充分的时间下手。
  顺着凝脂柳腰攀爬而上,抹胸的绳结一扯拉开,那两团柔弹乳瓜登时圆扁扁贴在他身上,少了一层绸缎之后,他都能觉察到,一布之隔的乳头,已然发硬。
  “星哥哥,直到这会儿,我才千真万确地信了,我真早就是你的人了。”唐青呢喃着伸出小手,摸索在他的胯下,鼻息短促,双颊嫣红,“我脑子忘了,可我身上记得,我记得你的手……还记得……记得你的这个……物事……”
  汗津津的掌心在裤子外轻轻旋转,她娇喘道:“你这……这东西,又硬……
  又长,还有点弯,对吧?”
  南宫星略感欣慰,心道要是多来点巫山云雨就能帮她一点点想起来,可正中他的下怀。若泄身一次能找回一个时辰记忆,他抖擞精神拿出真本事,迟早能叫唐青连穿开裆裤时候的事儿都想起来。
  “我能……直接摸摸么?”她小手拨弄着裤带,斜斜抬眼望他,小小的舌尖已经按捺不住似的,在唇缝中微微颤动。
  “随你高兴,当初,你可不止是摸过。”南宫星低沉一笑,将她上衣彻底解开,三指捏合,将她嫣红乳蒂捻住,运上一层薄薄真气在指尖,轻柔搓动。
  串串酥麻流向心窝,缭绕搔弄,牵扯着玉宫之内都是阵阵酸痒,唐青秀眉内收,当即便轻吟出口:“哼嗯……星哥哥……好痒……”
  “痒上片刻,就快活了。”南宫星将她抱紧,口唇含住耳珠,手指继续动个不休,将那乳头硬是又搓涨了几分。
  “嗯嗯……呜唔……”唐青的鼻音越发甜美,一双妙目也眯成一线,口中丁香主动送入南宫星唇内,任狂蜂浪蝶百般采撷,若不如此,便解不去乳尖传来的酸胀焦灼,胸口愈发憋涨,直想让他低下头来,咬住一颗乳珠,也似此刻拨弄耳垂一样来回舔吮。
  她的手更加着急,忙中出错,竟不小心将南宫星的裤带拉成了一个死结,急忙将另一手也派过去,不愿意舍开樱唇外的美美亲吻,就那么摸索着想要解开。
  酥胸雪白丰润,略略侧身,就自然而然垂坠相贴,弯出一道新月沟壑,南宫星张开拇、中二指,略一比划,就同时压在了两颗乳头上面,一边将真气阴阳调和,一边活动手腕,带着双乳转圜摇移。
  “嗯、嗯、嗯嗯……”唐青的哼声顿时又密了几分,腰胯不自觉拱向南宫星的身侧,颇为心焦地上下磨蹭。
  内息时阴时阳,那两个指肚便也忽凉忽热,他轻柔把玩双乳,直到看她眼湿耳热,舌尖都微微发凉,才突然一压,将一股寒热交错的细细真气打入到挺立乳蕾中央。
  唐青好不容易才解开他的裤带,正要往下扯去,胸口突然传来两股钻心的快美,浑身骨节都随之一麻,呜咽一声,长腿分开紧紧夹住南宫星的膝盖,哆嗦两下,下体蜜壶中一阵暖意,就此晕染开来。
  “星哥哥……人家好快活……”唐青恍然如醉,连裤子也顾不上扯开,小手一伸,索性钻了进去,掏进胯下握住那根微弯阳物,套弄两下,呻吟道,“我、我摸到了……星哥哥,这个……这个就是要送进来的,对么?我……我当真容得下它?”
  南宫星欲火如炽,心知唐青方才已经在小山头上走了一遭,正是阴阳交泰的绝好时机,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面,包臀兜手,轻轻一抹,把她裙腰褪至腿窝,俯身一挺,那弯翘巨物便已抵住她湿润入口。
  女子交欢之乐一样分着三六九等,事前亲吻抚摸,令她浑身发烫泛红,花房如雾沾蕊心,不过是起步;耐心寻到痒处,几番刺激,令她腿夹腰扭,蜜径露滴海棠红,才算到了直探花心的好时候;可若是能在痒处稳住心火,持续一段,令她婉转娇啼,雪股战战,臀瓣内收带着玉门鱼口般咬紧,便是春潮初泄,蜜浆四溢,此时进入,罅隙之中无处不是腴膏嫩滑,又无处不在密密裹吸,最令男子阳具受用。
  明白这种时机稍纵即逝,南宫星将唐青带着裙服的腿儿往肩头一架,硬邦邦的灵龟顺着湿滑肉裂向上一挺,压在相思豆外磨了几磨。
  即便寻常男子这么碾磨过来都颇能挑高情欲,南宫星早早就琢磨出内功心法在男欢女爱中的帮助,自然更是效力惊人。
  那一串恍若刺痛的极乐麻痹打过最敏锐的嫩芽顶端,让唐青哎呀一声便叫了出来,一双厚底绣鞋贴在他脖子两侧,禁不住就往下勾了一勾,娇喘道:“好哥哥……你莫要再磨了,人家的小妹子,酸得要……要漏出来咯……”
  他微微一笑,捧臀沉腰,阳物稍稍挤入,转了几圈,叫那肉菇头上沾满唐青的淫汁浪液,旋即猛地一顶,整条棒儿连点声音都没发出,便顺着油滑嫩穴一捅到底,直杀花心。
  “哎、哎哎……哎呀啊啊……”唐青一口凉气抽到嘴里,樱唇半张,蹙眉闭目,竟美到吁了三五下气,才将一声娇吟喊出口来,禁不住抬腰挺臀,贴向南宫星下腹,软软道,“星哥哥……你……你弄死我吧……这么快活……的事……我怎么就能忘了呢……”
  南宫星款款抽送,抬手摘下她鞋子,扯去罗袜,扭头捏住她秀美脚掌,用面颊一贴,柔声道:“不打紧,今后,你记住眼下的滋味便是。”
  “嗯……嗯嗯……”她一边摇晃着俏生生的雪臀,让嫩红蛤口饿极般吞咬着埋在里头的肉柱,一边点头道,“再……再不会忘了,我宁可死了……也……也不愿再忘记你了……星哥哥……呜……你……嗯嗯……你重些……狠些……人家不痛,一点都不痛,舒服得很,你只管来吧……”
  她并非撒娇使媚,南宫星感觉得清清楚楚,龟首每次探入深处,都会被那贪婪花心轻轻吻上一口,玉门关卡更是一阵勒紧,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吸入花房之中,正是女子情欲高潮绵绵起伏不绝的征兆。
  但胃口就是要吊一吊,饱腹才能更加满足,他双手下探,轻轻捏住唐青丰硕酥乳,配合着腰胯动作捻尖拉扯,上下三股真气随着媾和律动穿过颤抖玉体,在丹田汇聚一处,再将阵阵甜美滋味崩开,散入奇经八脉。
  “星哥哥……星哥哥……呜呜……星哥……哥……”身体终于回想起曾享受过的酣畅快乐,她弓背探身,一边婉转承欢,一边用满是香汗的掌心颤巍巍捧住南宫星的面颊,水汪汪的眸子中,迷茫惶恐终于还是被欢愉喜悦代替,曾有诸多疑虑的情意,总算表露无遗。
  南宫星被她纤嫩花径包裹得颇为快活,一日积累下的亢奋郁燥化解不少,他慢条斯理把玩着翘在肩头来回轻摇的玲珑脚掌,只比先前动得稍快一些,却向外后撤存余,带着淡淡清凉真气轻轻搔弄嫩户浅处痒肉。
  唐青急促娇喘几声,将双腿一分,挪开肩头,主动抛开裙裳,盘缠在他腰际,腻声道:“人家……人家总练轻功,脚底都……都磨硬了……不好看……”
  “哪里,还软得很。”他轻笑一声,双手沿着纤滑玉腿向上摸去,顺势重重往里一顶,一股火热钻入蕊芯,熨得她一个激灵,雪臀上浮,弓腰小泄了一股。
  “你……你当真……要弄死我了……”唐青筋骨皮肉仿佛都浸入一滩温暖春水之中,毛孔阵阵舒张,光是哼哼哎哎的淫声都不足以宣泄身上流窜的欲火,一道道麻痹、甜美、酸痒盘绕在下体被磨弄的嫩褶子间,聚起一大团令她心慌意乱的滋味。
  火候已到,南宫星顺着她双腿摸上腰肢,用力一卡握住,突然拉开架势,狂抽猛送了几十下。
  “啊、啊……啊啊……”唐青双脚顿时在他背后勾住,十跟脚趾弯翘张开,足心那一道道纹路仿佛阴户中的内壁般,牵扯展平。她红唇颤动,声音都快活得略略发哑,断断续续。
  但这仍不是南宫星想要的,他要让唐青彻底心醉神迷,陷入到灵识成空的状态,那种刺激太过强烈,他寻常也不愿施展,可为了尝试挖出那片心劫,他又不懂别的法子。
  “星哥……哥……为何……为何还是……还是……差了一点……啊……”绵延不绝的小小山峰翻过不知多少,唐青已经玉体酥红,香汗津津,可那团极美滋味仍在下腹盘绕增殖,花心早已酥烂如泥,却就是迎不来大泄特泄,一泄如注,舒服到死而无憾的那一刻。
  南宫星当然不会明说自己动用真气强行锁着她的阴关,只是微笑俯身,低头将她冰凉舌尖吮住,双手一搂将她身子从开敞衣衫中抱起,与他正面相拥,盘坐一处。
  唐青身躯轻盈柔软,他并不费多少力气,托住她雪弹臀肉,上下起伏,一时间淫蜜倒浇,汩汩流下,被一条活龙般的阳物翻搅得滋波有声,唧唧不绝。
  她环抱南宫星颈下肩背,一下下花心碰撞,只觉魂儿都飘上了屋顶,偏偏还有一条无形细线拽着扽着,不许升天,急得她咬他耳朵,抓他皮肉,明明心中不舍,可若不如此,怎么也抵消不掉那股没着没落的苦闷焦急。
  南宫星抱着她上下套弄一阵,看她乳蒂充血勃涨,都已红中透紫,穴心子中更是汁液横流,此时心中怕是已除了那根小兄弟,再念不起其他事物。
  他调匀真气,定了定神,双手一扶她腰,自己后仰躺下,笑道:“既然这么着急,那你自己来吧。”
  唐青早已被情欲支配,当即提膝蹲稳,垂手扶住南宫星的胸膛,拿出马步蹲桩的练功本事,提口真气在胸,咬排银牙在唇,凝股劲道在腰,翘着力气在臀,上下起伏,前后摇摆,左右晃动,恨不得让销魂洞中每一处都被坚硬火热的龟头碾上一遍。
  南宫星收摄心神,凝视着她的狂乱姿态,略一思忖,伸出一手,伸指拨弄着她咬紧的下唇。
  她媚眼如丝,张口就将他手指含了进去,舌尖与上腭两面夹击,啧啧吮吻。
  “阿青,”南宫星将心一横,赌下了这一把,“准备好了么?”
  唐青哪里知道要准备什么,她嗯嗯啊啊随便点了点头,就继续专注地在体内的棒儿上做水磨功夫。
  南宫星深吸口气,伸在她唇间的手指突然一压,按住了她湿滑的小舌,另一手转去湿淋淋的胯下,带着一股玄阴真气用力捏住她早已勃发涨痛的阴核,同时向上一挺,阳物带着与先前互斥的真气迅猛无比地冲抵花心。
  刹那之间,唐青积蓄已久的快活轰然爆发,一线极乐自舌根向下,宫口向上,贯通了她红潮密布的娇躯。
  从阳根周围恨不得将它勒断的力道也知道,她此刻魂飞天外,脑中必定是一片空白,南宫星毫不犹豫沉声喝道:“阿青,蜘蛛!”
  话音出口同时,他压紧唐青舌面,捏着阴核的手顺势上滑,一掌贴在丹田外,压制住所有真气涌动,又是几声蜘蛛喊出了口。
  唐青身躯僵直,双眼先是一片空茫,接着又被猛烈至极的情欲快感拽回,旋即再被蜘蛛口令带走,又被一身极乐扯住,短短几个弹指之间,心神就如经历了一场大战,欲仙欲死的快活,终究还是占了上风,将那生无可恋的绝望,一寸寸打压下去。
  南宫星控住她挣扎娇躯,仍一声声说着蜘蛛。
  他不懂这些邪法,他只知道,心神上的奇门异术,再怎么厉害,总不可能将人间原欲的极致喜乐也消磨殆尽。
  他运功一浪浪催向唐青的花心,在她阴关不破的前提下,将她男欢女爱中得到的快感几乎压榨到了极致,连骨髓之中,都流淌着美妙的滋味。
  终于,在一浪又一浪的追击中,唐青的眼神渐渐没了变化,仅剩下陶醉无比的快乐,她的红唇重新吮紧,含住他的手指舔吻,她的腰肢又开始本能地摆动,恣意享受着淫蜜狂泄的淋漓酣畅。
  这一刻,唐青被变成了情欲支配的母兽。
  那些八腿的虫子,仿佛失去了那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但南宫星依旧不敢大意,看唐青几乎昂头昏厥,他稍稍收功,用玉杵缓缓磨着肿胀蕊心,将被咬了几口的手指撤回,点在她乳根,将一股清凉真气缓缓送了过去。
  等她缓过劲儿来,嘤嘤呻吟,他双手一伸,握住她纤细双腕,盯着她的神情,一边往仍在痉挛的蜜道中轻轻戳刺,一边柔声道:“阿青,你听到我说的了么,我在说,蜘蛛。”
  唐青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但她晃了晃头,软绵绵道:“我听到了,星哥哥,我……还是觉得心里好难受,可……可你在,我就……不怕死了。”
  她泪眼婆娑,俯下身,吻住他的嘴,舔他的唇,哽咽着说:“我还是很难过,觉得……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可怕。”
  “不要紧,我在。”他抱住她,坐起,侧躺下去,花芯里的尘柄险些滑脱,慌得她急忙将臀儿一摆,贴了上来。
  但南宫星还是抽了出去,让她俯身趴在床上,双腿并拢直卧,以蝉附之姿,重又进入。如此方式,他可以轻松将她全部压制在身下,手足皆在掌握,“阿青,你自己说说看,蜘蛛你是否说得出口。”
  唐青穴中前庭最快活的地方正被小榔头一下下敲着,敲得她浑身酸软,自然言听计从,一扭脸侧目望着他,轻声道:“那……那我试试,蜘……蜘蛛。”
  她身子一紧,果然邪术余威犹在。
  南宫星双掌压在她后心,一边继续用真气冲撞她绵软不堪的腔肉,一边沉声道:“继续,阿青,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什么人也伤不到你。”
  “嗯……星哥哥,我知道了……蜘蛛!”她咬了咬牙,蹙眉喊了出来。
  能感觉到,那残余的寻死之念仍会随着这词的出现而上涌,南宫星轻抚着她的后颈,每次她说出蜘蛛,就运起寒热交错的真气在她丰美蜜丘从里到外过上一遍,宫口阴核连成一线,在这情潮泛滥的当口,无疑便是一次泄身之美。
  这也算是以毒攻毒的手法,他没本事直接消掉那心劫,但他可以试试,让蜘蛛这个词从此以后在唐青心中与男欢女爱的极致快乐联系更紧。
  等到她一听蜘蛛二字就花唇含蜜樱苞俏立,起码,寻短见的念头就该转为寻男人了吧?
  唐青喘了几口,轻声又说了一句蜘蛛,南宫星如法炮制,当即便让她快活得闭目咬牙,两股战战。
  她吃到甜头,又非处子之躯不懂风情,当即轻声慢语,隔上一会儿便轻轻说一句蜘蛛,不知不觉,越说越快,到最后蜘蛛蜘蛛连成一句,说得结结巴巴咬字不清,连那双乌溜溜的眼,都翻的白多黑少,到最后一声尖叫,两条白腿猛蹬两下,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知道这一番折腾虽然身上快活,对唐青心神却是不小的一番损耗,南宫星略一思忖,放松精关,撤掉真气,在她温暖紧缩的阴户中轻抽满送,躯体厮磨,温存到她悠悠醒转,恰好将热乎乎的阳精喷入,灌了她一个满沟满谷。
  他翻身躺倒一边,屈肘撑头,轻柔抚摸着仍在微微战栗的唐青裸躯,指尖描绘着腰后那小小的蜘蛛刺青。方才他骑在唐青臀上冲刺之时,低头垂目,一片白皙晶莹的肌肤上,唯有这块图案极为醒目,且散发着一种残酷的魅力,注视着它随交媾动作颤动摇晃,心中竟会泛起一丝细微的杀意。
  唐青深吸口气,长长吐出,喉咙里一串婉转呻吟,娇声道:“星哥哥,那刺青丑得很么?你一直在摸。”
  “不丑,但怪得很。”南宫星拥住她吻了一下,“过后我若不忙,带你去找我姨娘一趟,和我夫人手臂上那道疤,都一并设法去了。”
  唐青心中暗喜,抿唇一笑,靠在他怀中扯过枕畔帕子,将股心擦了一擦,软软道:“约莫什么时辰了?不会耽误去见姑姑吧?”
  南宫星摇摇头,“还早。”
  她媚眼半眯略一思忖,反手轻轻摸着他半软不硬的那话儿,羞答答道:“星哥哥,那……你再帮人家治治可好?”
  南宫星顺着她纤腰摸下去,掌心盖住阴户顶上的芽苞头儿,轻轻触了触余津犹在滑不留手的膣口,笑道:“你这儿可还肿着呢,暂且歇歇吧。”
  唐青略显失落,不情不愿嗯了一声,跟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星哥哥,你说……我……是不是还用别处服侍过你啊?”
  他往她颈窝细汗津津之处搁稳下巴,掌心运气盘绕着她阴核周遭,道:“为何有此一问?”
  她哼唧两声,用臀尖在他下腹蹭了几蹭,“就是……最快活那会儿,模模糊糊想起点什么,觉得……后头空落落的,光想夹着。”
  “这个你就慢慢想吧。想起来了,再说。”南宫星盘算一下,真要再让他起了兴头,唐青怕是要被弄到下不来床,晚上还要去见他娘,还是别误事的好。
  他掌心功力渐加,真气抚弄远比实际摩擦更加轻柔,力度却更加精准深入。
  他老于此道,对付唐青这样身心俱醉的年轻姑娘,实在是易如反掌,稍稍压实,力透外皮,如一条条细线,钻入内里,将那芽头埋在体内的一段嫩茎,也环环套住。
  情丝缠绵手的运力之法能令落叶起舞如蝶,盘绕着阴核内柱,轻而易举便做出了连绵吸吮之感。
  可寻常哪里有男人能吮得到皮肉之下,唐青哎呀一声,玉体巨震,双手一垂按住南宫星掌背,颤声道:“星哥……哥,你……你这又是……什么……什么古怪功夫啊……”
  “能叫你快活到再也不想寻死的功夫。”他低声笑道,将她扭颈送来的朱唇一吮,咂住微凉舌尖,功力越运越快,内息流转,连顶门都冒出了丝丝缕缕的氤氲之气。
  那娇嫩阴核本有九成埋在体内肌理之中,光是外露的芽尖儿,剥开那层薄皮都极为不堪怜爱,可说是情欲凝缩而成的关窍之地,而如今功力不受阻隔深抵耻骨,自根部向外环环勒上,这滋味比起寻常交欢的快活,猛烈迅疾何止十倍。
  寻常南宫星并不愿用这一手,只因如此泄上一遭下来,女子玉户大都会偃旗息鼓,少说也要歇上大半日,才能再起兴致。
  但用在此刻一边除去心魔一边帮唐青尽兴,却是再合适不过。
  几下眨眼的功夫,唐青就嗯呜一声闷哼,扭头抱紧南宫星的身子,一双长腿想夹不夹,欲开难开,微曲绷紧,好似拉满弓弦,娇嫩雪肤之下,肌肉的印痕清晰地浮现出来。
  “嗯……嗯嗯……嗯嗯嗯……”她紧紧吸住南宫星口唇,浑身上下一齐用力,若有什么物事在她此刻的膣口之内,怕是要有被夹断之虞。
  “嗯嗯——!”
  美到极处,便连昏过去也做不到,唐青双目上翻,突然撒开南宫星的嘴巴,张口倒吸凉气,连吸三次,却吐不出半点声音,接着,一股震颤自足尖出现,沿着足踝、小腿一路上行,叫她身子猛地一挺,再挺,又挺一下,才从后头挤出一丝细弱蚊鸣的呻吟:“美……死了……”
  等南宫星罢手,盘腿坐起,轻轻抚摸她舒展四肢,揉弄坟起乳丘,为她缓缓退潮之时,她已经目光发直,宛如又被催破了一次神智,软瘫如泥,双眸无神盯着顶上纱帐,连唇角亮闪闪垂下的一丝津唾都不愿去动。
  他抽过帕子,将她臀部一抬,垫在下面,免得浸着一泡淫浆,再凉了身子。
  仅是这么一动,唐青都哼哼唉唉叫了两声,仿佛此时此刻,那花房周遭,最好莫要再有顶点变化,仅仅是皮肉牵扯,都叫她又多泄了一股清汁出来。
  估摸着时辰,南宫星哄着唐青先行睡去,她心神几乎被快乐榨干,哪里还撑得住,哼了两声,想要摇头都没摇完,螓首一偏,就此入梦。
  南宫星将被单安置妥当,微微一笑,闭目运功打坐,权作小憩。
  差不多到了时候,他穿戴整齐,在木盆井水里弄湿一条帕子,抱起唐青,一边柔声唤她名字,一边为她擦洗颜面。
  她迷迷糊糊醒来,撒娇一样哼了两声意义不明的呻吟,双手接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
  南宫星握住她的手腕,轻声说了句:“阿青,蜘蛛。”
  唐青轻颤一下,拿下帕子,用力晃了晃头,软软靠在南宫星的肩上,沉默半晌,缓缓吐了口气,道:“星哥哥,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呢。”
  这才确信那要命的口令已经彻底失去了魔力,南宫星抱她起来,催她穿戴一番,看她要去铜镜那边简单梳妆一下,干脆将她一拉,拽出门去,笑道:“月黑风高,省省吧。”
  “可……可要见的是你娘啊。”唐青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就是叫我当个媵妾,也得给婆婆留个好印象呀。”
  “她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唐门山头的地方夜长梦多,不能让我娘等着。”南宫星屈指在她脸上一刮,笑道,“再说,你也够标致了。将来好不好,可不在这些皮囊之相。”
  “是是是,我要到了南宫家,一定谨守本分,相夫教子,不骄不妒,事事都听家中大妇的,这可好?”唐青吃吃笑道,满心甜蜜漾入眼中,波光粼粼,“你家白氏夫人,好相处么?”
  南宫星打量一下四周,先让唐青站定,自己纵身展开轻功将周围匆匆验探一边,确认没有尾巴在身后,才带着她一起离开山路,钻进林中,快步赶路,口中道:“兰儿她小性子是有一些,毕竟是白家娇生惯养的小姐。可他们白家父母的教导,江湖气反而不像你们唐门这么重,她拿了南宫夫人的名分,满脑子惦记的就是怎么持家生养,剑法都不练了。冰儿跟着她照料前后,没受什么为难。我这趟过来,她还叮嘱我千万找到你和唐昕。”
  唐青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噙着笑道:“那还好,有这么个盼头,这唐门,我可不愿再待了。等你办完这儿的事,我就跟你走。”
  “你不是挺喜欢这儿的么?”
  唐青微勾唇角,神色略显寂寥:“以前,我又哪儿来的资格不喜欢这儿呢?
  从前的事儿我都记得,行简哥哥里里外外帮衬着,才让我们娘俩安稳立足下来,不至于沦落到唐醉晚那层院子里去。我一直拿他当亲哥哥一样尊敬……结果,这次断了一截记忆,他的人也离了世,听说,还是你娘下的手,我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反而……偷偷觉得死得其所。星哥哥,我兴许……从想不起你的时候就盼着你来了吧。”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忽然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南宫星唯恐她身上还有敌人的后手,急忙先用掌心按住她前胸后背,稳住心脉,问道:“阿青,怎么了?”
  唐青咬唇不语,额上竟已有冷汗涔涔落下。
  南宫星观察着她的表情,心中一宽,柔声道:“你是想到你娘的可疑之处了,对么?”
  唐青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在清冷月光中略一颔首,“是,我娘……应该知道湖林发生的事。旁人不提醒我也就是了,我娘她……再说,当初那用来害你的落红杀,想必也和她脱不了干系,那种女子专用的防身猛毒,行简哥哥……
  犯不着亲自去拿。”
  南宫星拉住她手,淡淡道:“我不会去找她麻烦的,我心里清楚,她和阿昕的娘,不过是这诺大的唐门中,一对儿苦命姐妹而已。她人微言轻,纵然助纣为虐,能力有限也做不了什么大恶,看在你的份上,就让她继续安稳度日吧。”
  可惜女生外向,唐青又是自小跟唐昕争抢惯了的性子,此刻芳心全落在南宫星的身上,理所当然就起了在他面前立功示好的念头,一扯他衣袖,轻声说:“你不跟我娘计较,是她的福气。可她都知道些什么,咱们是不是该抽个空去问问?我娘这人嘴巴不严,吓唬一下,保不准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她嘴巴不严,那就知道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南宫星摇了摇头,“再者说,随便找上她,我担心……会有人灭口。阿青,真若如此,你不伤心后悔么?”
  唐青一怔,这才领悟南宫星从未提过往她身边亲人身上查探,原来还存着这份心思。
  “可……万一她真知道什么,咱们不去问,最后中了什么陷阱,我也会后悔的啊。”她可怜巴巴捏住他一根指头,细声细气地说。
  “我已经见识不少陷阱了,这次唐门里情形特别诡异,我总觉得,就算有天道在捣鬼,来的……可能也不止一路人。我先前一直在思考,为何线头会又多又繁杂,方才你小睡片刻,我打坐静心冥思,想起唐远明对我说的那句,分清主次先后。我当时觉得他是想说唐欢的事无关紧要,可以延后再管。可这次再细细思忖,才发现他似乎是在暗示我,唐门的事端,恐怕远不止是两三股势力在勾心斗角这么简单。只有每一条线都独立来看,不要彼此牵扯,才有希望厘清。”
  “至少这些和心劫口令有关的,必定是同一人所为。”唐青恼恨道。
  “对,所以这才是主,才是最要紧的事。”南宫星沉声道,“与此事无关的,暂且都先放下不管。唐远明对我娘有什么谋划,唐欢背后有谁在捣乱,天道对唐门有何打算,都要搁置。”
  唐青不敢多言,只是柔声道:“你只管决定,我都听你的。”
  先一步到了约定的半山林地之中,南宫星四周探索一番,确认没有埋伏,放心回来,安静等待。
  不多时,山岚渐起,夜风徐来,南宫星瞄了一眼唐青,将外袍解下,裹在她身上,将她抱在怀中,以背抵挡吹来寒意。
  唐青踮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嗅着他颈间男子体味,心中闪过许多隐隐约约的影子,似乎将要想起什么,可临到关头,又被一个巨大的破洞吸入,空空落落,什么也没剩下。她心头一酸,禁不住便落了几滴泪下来。
  “怎么了?”南宫星用掌沿抚起她额前碎发,印上双唇,柔声问道,“是冷得难受么?我将中衣也脱给你吧,我练的功夫,不惧冷热,什么风也无关紧要。”
  唐青连忙将他双手一拽,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难受。我要是能想起来那些事,就能帮到你,可我……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南宫星心里知道,那些经历,唐青恐怕此生也再想不起来。对方并没有耐心用什么循循善诱掩饰遮盖将那段时光埋没,而是用极其粗暴的方式,把那些破坏掉了。
  划破了伤口还能长好,砍掉了胳膊,便只有去当独臂大侠,不再惦记为妙。
  “无关紧要,”他柔声道,“那些事,值得一提的,我都已差不多讲给你听,羞于开口的,今后我也会慢慢身体力行让你重新记住,至于……那些会让你难过的,忘就忘了。我南宫星追查宵小之辈,绝不以自己女人的不快做代价。”
  这时,林间传来了颇为清晰的脚步声。
  南宫星当即转身,将唐青挡在身后,提气道:“谁?”
  “我。”传来的,是唐月依的声音,“你怎么把青儿也带来了?她记忆恢复了?”
  南宫星心中讶异,“娘,你的脚步声怎么这么重?你受伤了?”
  唐月依不答,只是步履加快,转眼就走到了南宫星他们眼前,甩手将一个堵嘴绑手的活人丢在地上,这才开口道:“知道了有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牲,我还能把她留给唐远明?”
  南宫星垂目一望,笑了出来。
  他们母子,到挺心有灵犀。
  他本就打算趁夜带着唐月依去把唐欢偷出来,不曾想,他娘已经把人弄到这儿了。
  那脸色苍白神情惶恐萎靡在地上微微颤抖不休的,正是唐欢。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3:54

【窃玉】 第八章 明暗
  江湖中人以武会友,南宫星早知会有此一战,拱手微笑道:“既是切磋,还请点到为止。”
  傅灵舟薄唇半抿,沉吟片刻,颇为诚实道:“实不相瞒,我的刀,还不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很难点到为止。南宫兄若是没信心,那还是算了吧。”
  看来此人心底很在意唐蕊先前抬高自己的话,南宫星暗叹口气,调匀气息,道:“好,生死有命,请。”
  傅灵舟紧紧握住了刀柄,人却没有动。
  不只是脚下没有动,他整个身躯,都仿佛化成了磐石雕琢而成的人像,刹那之间,就已彻彻底底沉静下来。
  南宫星心中一惊,双足不自觉便往后错了半步。
  他没想到,傅灵舟年纪轻轻,就已将境界提升到了安忍不动如大地的程度。
  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之所以被称为魔刀,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源出魔教,也因为它的进境必定会带来心魔。
  从魔者进境神速,却只有伏魔者,方能一窥此刀法的真容。
  “为何不出手?”南宫星气沉双足,狼影幻踪身法全神戒备,略一勾手,主动挑衅道,“莫非你这有兵器的,反倒怕了我的空手?”
  傅灵舟漆黑的眸子依旧紧紧锁着南宫星的双肩,纹丝不动。
  这不见半点浮躁的年轻人,仿佛可以这样握着刀,等待到天荒地老。
  唐蕊自小在唐门修习暗器,而以她的眼力,却看不清傅灵舟的刀。
  南宫星想起了唐炫。
  若是唐炫在此,对上这位准妹夫,会如何出手呢?
  沉吟片刻,南宫星微微一笑,突然足尖一扫,将两颗石子踢向傅灵舟的面门,同时另一腿蹬地施力,将身躯向后送去。
  江湖中但凡有些名声的刀法,哪怕是彭家五虎断门刀,也一样会有势不可挡的拔刀一招。
  魔刀自然也不会例外。
  一招拔刀,锋芒毕露。
  傅灵舟抬起手臂之时,南宫星已飞身退到院墙之上。
  不论这拔刀何等神威盖世,也不可能波及丈余之外。
  但傅灵舟并未拔刀。
  他横鞘一挡,封住了两颗颇不要脸的石子。
  却也封住了他自己的视线。
  狼影幻踪全力施展,南宫星的青灰身影恍如电光,瞬间就到了傅灵舟左手一侧。
  大搜魂手可破天下暗器,他五指一捏,就拿住了傅灵舟的腕脉。
  傅灵舟左臂忽然向南宫星怀中一送,侧挪半步,好似将这条胳膊舍去一般。
  南宫星一股真气灌入,只要他半身就此酸麻,胜负便已分晓。
  可傅灵舟已拔出了刀。
  一股灰扑扑的死气劈面而来,没有刀光闪动,那把刀,仿佛连所有的光芒都已经吸尽。
  南宫星只能撒手。
  他一招孤烟掌横封胸前,全凭经验挡开这一刀,旋即猱身而上,切入刀法无法自如施展的距离,展开大搜魂手,疾取对方喉头。
  一条左臂可以弃之不理,一颗脑袋,总不能也歪头奉上吧?
  傅灵舟的身法姿态并不优美,而是如他的刀一样,简洁,有效。他双脚向后踏出,每踏一步,胸腹头颈便堪堪避过一次南宫星的扑击擒拿。
  南宫星心中清楚,只要让傅灵舟退出到合适的距离,那把刀就有了再次出手的机会。
  所以他也展开狼影幻踪,寸步不离。
  转眼间,傅灵舟退到院角,避无可避,不得不左臂一抬,封挡喉头。
  但他右手的刀,同时从下方斜刺上来。那并不是魔刀中的招数,而是他自身的临敌应变。
  多年苦练的积累,这一刀足够快,却不够精妙。
  南宫星心头一松,一掌拍向刀背,另一手凌空变招,转而去锁傅灵舟左肘。
  不曾想,傅灵舟的刀出手同时,竟运足真气向后一撞。
  咔嚓一声,那单薄院墙已被他靠破。
  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因此拉开了半尺。
  要命的半尺!
  那灰蒙蒙的刀影,一晃化为百千,几乎笼罩住了南宫星周身所有要害。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漫天刀影之中,竟还有一个颇为明显的破绽。
  南宫星正要对那一处破绽出手反击,忽然脑后一凉,脊骨间升起一股寒意,直觉正在示警,若是出手,便会万劫不复!
  他不及细想,只得施展毕生所学,大搜魂手连连挡下刀招,狼影幻踪急退后撤,腾挪闪躲,颇为狼狈地避回院内。
  躲过那威力无穷的一刀,南宫星惊出一片冷汗,心知过于明显的破绽就是陷阱,可紧急关头能像他这样靠直觉判断不攻反走的会有几人?
  傅灵舟似乎没想到他能躲过这一刀,缓缓收势,回刀入鞘,皱眉站定,朗声道:“南宫兄果然技艺不凡,在下这人式两招,还是头一次出到一半,便被躲过。”
  天地人魔,原来最诡秘难测的,反而是人。
  南宫星定了定神,笑道:“傅兄还要继续么?”
  傅灵舟摇了摇头,道:“我已施展平生所学,既然伤不到你,继续纠缠无益。
  今后,还需更加刻苦磨炼才是。”
  “既然如此,那唐门之事?”
  他抱刀拱手,沉声道:“愿与南宫兄同往,为唐蕊家中助力。”
  唐蕊连头也尚未梳好,散着黑瀑匆匆跑到傅灵舟身边,一边帮他轻轻拍去身上的泥灰土石,一边蹙眉道:“灵舟,都跟你说了,这小鬼花言巧语,不能信他。
  你武功这么厉害……真要帮忙,我带着你,咱们自己去查。”
  傅灵舟却并不是真会被女人带着跑的性子,他伸手拍了拍唐蕊的臀尖,笑道:“南宫兄心思敏捷,机巧过人,不似我只会用刀,唐门的事情这般奇诡怪异,还是他来追查最为合适。”
  那边唐青也凑到了南宫星身边,颇为不解道:“最后那一刀明明有个老大的破绽,你没看出来么?”
  南宫星压低声音,笑道:“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会是他的破绽么?”
  唐青眼珠一转,顿时了然,凑到他耳边道:“这人如此阴险,不行你还是别带着他了。”
  “那是刀法,不是他。”南宫星心中另有计较,只是道,“再说,唐掌事要是还有可靠的人能用,恐怕就不会绞尽脑汁把我骗上山了。”
  傅灵舟并未马上跟着就走,这年轻人看出唐蕊心中不愿,应是打算哄劝一下,顺便帮房主将院墙重新砌好,承诺明天收拾妥当,便往西堂报道帮忙。
  还记挂着唐青的心劫,南宫星不愿在外久留,商定完毕,便往显眼处留下给他娘的暗号提醒,因为唐门高手多半能够看懂,不敢说得太明白,只写上莫再寻找唐欢,就匆匆离去。至于其他,大可深夜见面时候再议。
  与唐青回到西堂,南宫星对唐远明还是颇不放心,让唐青领着找了小半个山头,才在一处僻静院落找到了他。
  门口弟子通传之后,又等了约莫一刻有余,唐远明才从院内出来,扫他们一眼,微笑道:“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你那位姐姐。”
  南宫星淡淡道:“好歹那也是南宫家的人,我总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就真当她包藏祸心,从此不管不顾。”
  “你比你爹倒是好心得多。”唐远明转身走回院内,“既然有心,那就跟我来吧。”
  院子颇为幽静,地方也不大,一侧紧邻峭壁,屋后有一线小小飞瀑,看着并不像是关押阶下囚的地方。
  三间屋子围出一个天井,摆着认穴用的标记木人,只看陈设,倒更像是个中层弟子闭关修行的地方。
  “唐欢就在这里。”唐远明指了指西屋,并未打算再进去,只是负手道,“你愿意见她,就去见见,我先去忙,若没什么要紧事,就还如约定一样,明早再谈吧。”
  南宫星朗声道:“傅灵舟明日上山,唐掌事,玉捕头让找的人,可有消息了?”
  “做媒介绍的今夜就能带到。香坠说是被豪商赎身,我已遣人去追,明日之前必定带回。”唐远明走到门边,扭头道,“事有轻重缓急,你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最好还是分清主次先后。”
  言下之意,唐欢显然就是那个“次”。
  南宫星微微一笑,推门走了进去。
  屋门虽未上锁,屋里那个女子却被一条细长链子锁住了足踝,困在屋中。
  她颇为年轻,看上去与唐蕊眉眼间的确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瘦削,颧骨都略略突出,眼窝微凹,目光阴郁,的确透着一股隐隐戾气。
  南宫星用眼神问了一下唐青,唐青低声道:“嗯,这个就是唐欢。”
  唐欢靠着床头,冷笑道:“青妹没把我也忘了,真是三生有幸。”
  唐青哼了一声,道:“别叫得这么亲热,谁是你青妹。”
  “那难道还是青姐?可惜你没生得那么早。”
  南宫星伸手拽了拽唐青袖管,示意她暂且罢休,女人之间这种口舌之争,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他可不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
  唐青抿住小嘴,不甘不愿地缩到了南宫星身后。
  他这才开口道:“唐欢,你认得我么?”
  果然如他所料,若没有唐远明引路指示,唐家小辈里并无旁人识得自己。唐欢皱眉想了半天,端详着他的容貌,仔细思忖对比,瞄一眼唐青的神情,才将信将疑地说:“你是……南宫星?”
  唐远明那条老狐狸,也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实话在心里不说,南宫星暗暗提醒自己今后一定要加倍注意,问道:“你难道没有奉我娘的命令下山找我?”
  “有。”唐欢神情一凛,目光转眼就多了几分飘忽,“可我……还没找到你,就被同门师兄捉了,关在这里。想来,掌事应该是误会了我什么吧。”
  这女人也没说实话。
  南宫星微眯双眼,一时间揣测不出唐欢到底隐瞒了什么,索性诈她道:“如今我已上山,还未见到我娘,她有什么话托你转达,你此刻就可以说了。”
  唐欢看向窗外,轻声道:“掌事多半还在外面吧?”
  “唐掌事已经走了。”南宫星抬手推开窗子,“若不放心,你自己站起来看。”
  唐欢拖着链子站起来张望一眼,略松口气,指着唐青道:“你让她也出去,不能偷听,否则,会对月依阿姨不利。”
  “我看你才是对她最不利的那个!”唐青不忿道,但被南宫星拍了拍肩,还是扭身出门,狠狠丢了唐欢一个白眼。
  唐欢吁了口气,急忙低声道:“你既然到了山上,又特地赶来找我,应该已经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了吧?”
  南宫星观察着她的急切神情,微笑道:“是,算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姐姐。”
  “没错,弟弟,你先把我放开,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护着我逃出这里,我在路上告诉你,月依阿姨要传给你的话。”
  南宫星摇了摇头,淡淡道:“你在唐门长大,咱们可谈不上有什么姐弟亲情,要我信你,还是先把该说的话说了才好。”
  唐欢目光闪烁,望着南宫星腰畔垂着的玉符,忽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冒充的?你当真就是南宫星?”
  南宫星只道:“你若不信,等传完讯息,带我去找我娘,你认不出我,她总不会认错。冒充修罗仙子儿子,几人有这胆子?”
  “那你走近些……这话,干系到唐门的大秘密,掌事逼问,我都没有吐露半个字。”
  “哦?”南宫星迈上两步,但气息已经运至身周,保证随时可以出手,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愿闻其详。”
  “她让我告诉你,唐远明、唐远书、唐远图和唐远秋这四人,全都不可相信,不论他们如何花言巧语,你一定不要上当,他们心中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如何解决唐门的麻烦,二是如何抓到你娘,一洗门派之耻。你既然到了这儿,想必已经中了唐远明的奸计,你快快把我解开,我这就带你去找你娘,咱们先逃出唐门,再想其他。”
  南宫星故意做出一副动摇吃惊的模样,皱眉道:“那……阿青该怎么处置?”
  “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这种整日扮柔弱可怜,就学着怎么勾搭男人的婊子,你堂堂南宫家传人,如意楼弟子,还差了这一口么?”唐欢心中焦急,盯着窗外道,“要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舍得,就把她制住,先关到这屋里。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南宫星摇头道:“不成,她已是我的人,要跟我走。”
  唐欢咬住下唇,盯着足踝上的链子,气哼哼道:“看来,你还是不信我。”
  “你我才初次见面,要我不由分说全听你的,恕难从命。”南宫星缓缓道,“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娘躲在哪儿,我去找到她,她负责把你救走,起码不妨碍我在这边继续寻找唐昕。”
  本以为唐欢会找借口推脱,不料她略一犹豫,开口道:“那好,不过唐家高手都在找她,你可千万不要被盯了梢。你要是相信唐青,干脆就让她寸步不离跟着你,你娘正好也在查她,想看她究竟为何没了一段记忆,你就带过去给她看看吧。”
  说罢,她压低声音,告诉南宫星一处地方。
  离开房间到了院中,他将心中已拿到的线头梳理一番。可以确定的是,唐月依此前的确躲在唐欢母女能找到的地方,也确实托唐欢传了话。
  但唐欢为何要从中篡改,添油加醋呢?那谎甚至撒得不合常情,唐月依急着要儿子走,只要南宫星听话,根本就见不到这四位舅舅,哪里还需要担心上当?
  他一边思索,一边把地址说给唐青,让她领路,先往那边过去探探虚实。
  敌在暗我在明,每一步都要极为小心才行。
  临离开前,南宫星仔细叮嘱院外看守的两个弟子,务必小心谨慎。弟子们见他跟掌事关系颇近,又有唐青亲亲热热寸步不离跟着,心照不宣,一齐谨遵嘱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说的这地方,不像是能藏人的啊。”唐青带路走出一段,蹙眉道,“那是个废弃院子,我爹那一代就荒着,里面堆的尽是些烂木头旧家具,和不常用的练功杂物,你娘对唐门这么熟,有的是藏身之处,何必去那里受罪?我看,唐欢这张嘴巴,不能当真。”
  “我没当真,我就是要看看,她把咱们两个支过去,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
  南宫星沉吟道,“如今敌人藏在暗处一个也不肯露头,与其杯弓蛇影,不如打草惊蛇。”
  “那鬼地方能惊出个什么,全是蜘……”唐青说到这里,身子突然一晃,双眼恍惚一霎,托额道,“南宫,我……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南宫星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后心送入一股真气,沉声道:“没什么,你不要乱想,尤其是那各处结网的虫子,五毒之一,切不可再提起它的名字,否则,有性命之虞,懂么?”
  他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保险起见,将唐青双肩的经脉下手截得更重。
  她双肩无法平举,酸胀难耐,忍不住撒娇道:“南宫哥哥,至于这样么?”
  “等从那边出来无事,我自然会给你冲开。”南宫星将她手掌拉住,拇指暗暗贴在腕脉旁侧,只要有什么异动,先将她制住。
  仔细想想,唐青失去的记忆中,必定就有为她埋下心劫之人的样子,对方若是打算利用完她就杀人灭口,这一句命令就能叫她自尽的法子,着实再好不过。
  转眼到了地方,看没有唐门弟子在附近,南宫星先是刻意抬高声音跟唐青聊了几句闲话,没有等到回应,便知道唐月依绝对不在此地。
  “阿青,你跟紧我,进去之后,见到什么也不许开口,懂了么?”
  “这是为何?这与我……那想要轻生的念头有关?”
  “我猜应是如此。”南宫星见她慎重点头,这才将她纤细腰肢揽住,不走正门,飞身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地上。
  院里果然堆满了杂物,仅剩下通往破落屋子房门的一人侧身通道,想唐门家大业大,不料在小处竟如此省俭,放眼望去,许多东西早已朽成垃圾,即便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高手,也不会拿起来当暗器用,免得污了自己的手。
  唐青觉得这边肯定不会有人,可答应了进来就不开口,只得憋着,左顾右盼。
  南宫星平心静气,凝神倾听一圈,这破落院子,不见半点人气,只有棉纱一样四处悬挂的蛛网,爬着一只只要命的蜘蛛。
  唐欢的祸心,呼之欲出。
  “走,咱们回去找唐欢。她必定和你所受的苦有关,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就在南宫星转头拉住唐青要走的时候,房后院外远处山林间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哨响,嘘溜溜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急忙看向唐青。
  唐青也如临大敌,紧张兮兮左顾右盼,想抬手摸摸脸,可双肩使不上力,急得咬了咬牙,还不能说话,只好瞪着南宫星,满面迷茫。
  南宫星屏息等了片刻,却不见什么异样之处,心底也是疑窦丛生,只好先带唐青出来。
  哪知道,才一踏出院门,就看到不远处蹒跚走来一个佝偻老妇,拄着一根拐杖,双眼发直,盯着他们二人看个不停。
  “哪里来的老太太?”唐青觉得心中不安,闪身躲到了南宫星背后,探头问道。
  南宫星还没答话,那老妇已经走近,就听她口中喃喃说个不休,一声声重复的,竟是接连不断的“蜘蛛”二字!
  唐青刚一听到耳中,身子就是一僵,通体颤抖战栗不休。
  南宫星当机立断,一掌按在唐青胸前,隔着酥软乳肉将一股玄阴真气震入,让她嘤咛一声晕倒在地。
  跟着,他飞身纵上院墙,举目四望,不见有其他人的影子,这才提气跃至那老妇身边。
  老妇仍在喃喃念叨着蜘蛛二字,双目无神,步态恍如僵直活尸,令人心底涌上阵阵寒意。
  南宫星伸手握住那老妇腕脉,当即又是一惊——脉象虚弱至极,心律若有若无,分明就是一具将死残躯。
  而且她手都已被握住,仍要迈腿往前走去,拐杖一歪,人便失去平衡。
  南宫星拉着她将她放倒,唤了几声,见她毫无反应,倒在地上仍是双腿摆动,口中一声接一声的蜘蛛说个不停,无比诡异可怖。
  那脖颈扭动间,丝丝白发中忽然闪过一线银光,南宫星急忙将她按住,拨开发鬓望去。
  数根细长的针,赫然就刺在这老妇的脑后!
  也不知唐青何时会醒,南宫星咬了咬牙,伸手便将细针全部拔下,丢到一边,单掌贴住老妇人后心,想看看能不能帮她收摄心神,问出到底是谁对她用了这种手段。
  可下手的人显然早就想到此处,如此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竟还受了不轻的内伤。细针才一拔下,那老妇的身体便突然虾子般蜷成一团,皱巴巴的嘴唇中发出一串垂死野兽般的呻吟,旋即,数股血丝从口鼻间垂流而下,一动不动了。
  “混账!”一日之内连连遭受暗算,南宫星心头恼火,一拳打在地上,怒骂一句。
  这种斥骂,对事情并无益处,他深吸口气,定了定神,过去抱起唐青,在她几处要穴上推宫活血,先将她唤醒过来。
  听他说完方才的事,唐青面如死灰,绝望道:“原来……原来不管什么人过来,说起那个词让我听到,我……就会疯了一样寻死么?南宫……我……该怎么办?”
  南宫星拉起她,沉声道:“之后的事,慢慢再想,咱们先折回去找唐欢。此事她就算不是主谋,也一定是知情参与的人之一。”
  唐青面带恨意,咬牙道:“不错,咱们这就去找她。”
  原路返回,他们用的时间比去时还要短些,南宫星心头有气,将令符一晃,就气势汹汹杀进了里间。
  唐欢还在。
  她坐在床头,轻轻拨弄着脚上的链子,一见唐青进屋,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唐青气极,上去就正反抽了唐欢十几个嘴巴,怒道:“我平日就算待你不好,也不至于到了,让你勾结外人要置我于死地的程度吧!你这叛徒!”
  唐欢双颊红肿,却咯咯笑了起来,鬓发散乱,望着南宫星道:“叛徒?唐月依不就是叛徒,真叛徒能过的那么滋润,那我为何不做叛徒?我本来就是南宫家的后代,我帮如意楼有什么错?”
  唐青脸上一片煞白,喃喃道:“你说什么?”
  唐欢怨毒双眼死死盯着南宫星,一字字道:“唐青,你真以为如意楼的少主会要你这么个风骚的庶出贱妇么!他若不是要上唐门办事,缺个向导,会费心思找你?若不是江湖四绝色的玉若嫣出事,他新婚燕尔会有时间巴巴的跑来救你?
  别做梦了!”
  “别听他胡言乱语。”南宫星把唐青往身边一拉,沉声道,“我的确当时有事没能及时来找你,但我娘就是为了你和阿昕才冒险重返唐门的。有没有玉若嫣的事,我都必定要来跑这一趟。”
  他转向唐欢,冷冷道:“唐欢,我娘找上你,原来竟是看走了眼。”
  唐欢白多黑少的眼睛微微一抬,咧嘴笑了起来,“好弟弟,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我就是在按照月依阿姨的指示办事啊。她说了,这个唐青妒意太重,心机深沉,若是进了你南宫家的门,必定永无宁日,不如啊,趁着唐门混乱,悄悄把她害死算了。月依阿姨仍旧还和从前一样杀伐果断,真是令我崇拜得紧,她还答应,办成这桩,就让我也入如意楼,和亲生父亲便有机会相认。我虽然办事不力,没害死她,可我尽力了呀。”
  南宫星不愿与她胡搅蛮缠,只问道:“你为何要让我带唐青去那废院?与你合谋的是谁?”
  “就是你娘唐月依啊。”唐欢托腮轻描淡写道,“我帮她在唐门藏身,不就是因为听她的么。南宫星,你救了唐青,不怕你娘罚你啊?”
  看唐青已经有些混乱,南宫星摇了摇头,先把她带了出去,站到院中柔声道:“她这是走投无路,随口攀咬,今晚我就带你去见我娘,见了面,你就不需要再有什么疑虑了。”
  唐青低着头,轻声道:“我没怀疑你,你要真想害我,我早已死了。我……
  只是害怕,唐门中……怎么就成了这样。行简大哥,行济……连你娘找上的唐欢,都起了异心。我还……能相信谁啊。”
  “相信我。”南宫星搂住她,柔声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已是我的人,以夫为纲,听我的就是。”
  唐青白他一眼,气哼哼道:“那个唐欢,该怎么办?”
  “她怎么也算是唐门弟子,我不好越界,去找弟子禀明唐掌事,我看……对她上些逼供手段,也不是不行。”
  唐青眼中顿时浮现出一股报复的快意,“好,咱们这就去找掌事。”
  “他忙,托个弟子带话吧,今日是非太多,你带我吃点东西,咱们先去住处休息。”南宫星抚过她面颊,“等到深夜,我再带你去见我娘。”
  唐青眼珠转动,颇为担心道:“你娘……之前喜欢我么?”
  “还好。”
  “那就是不喜欢咯……”
  “你能少些算计心机,她自然会一视同仁。”
  “我哪有。”唐青咕哝一句,扭头恶狠狠剜了一眼关着唐欢的屋子,紧紧挽住南宫星胳膊,随他先往唐远明安排的客居去了。
  虽然嘴上说要把唐欢留给唐远明处置,但南宫星心里却做着另一番打算。
  今晚见到娘亲,把唐欢的事情说明,如无意外,他们娘俩就可以联手走一趟那间院子,等把唐欢神不知鬼不觉劫走,再好好审问便是。到时候有唐青和传讯弟子作证,一时半刻,唐远明怀疑不到他身上,如此一来,即便最后情况不妙,唐欢也可以带回如意楼送去他父亲的隐居福地,免得南宫家的后人在唐门直接丢了性命。
  而且,他这姐姐如今性情偏激阴郁,本就有他爹甩手不管置若罔闻的一份“功劳”。
  唐门弟子办事效率颇高,一顿晚饭的功夫,就有人来通报,已查出废院外的老妪身份。那是山下村中一个痴呆孤寡,家中早已无人,邻里之间询问一番,上次有人注意到她,已是七、八天前。
  至于被谁带走,带往何处,全无头绪可查。
  唐家堡这阵子风声鹤唳,江湖草莽出入来往络绎不绝,寻常百姓恨不得藏头缩尾,哪里还注意得到一个孤寡老妇,若不是唐门抬尸去问,几户邻居怕是还没发现这人丢了。
  坐在桌边,看唐青帮着丫鬟收拾碗筷,南宫星心下梳理一番,还是颇为不解。
  留唐青一命,多半是为了方便做诱饵找到他,把唐昕留在手里,多半也是为了紧急关头可以有张牌打,可若只是要对唐青杀人灭口的话,她武功平平,何必要费这么一番兜转功夫?有个唐行济那样的叛徒,就能用暗器得手。
  到底为何,对手要大费周章给唐青埋下心劫呢?
  “星哥哥,想什么呢?”一顿饭的功夫,唐青就娇滴滴换了称呼,大概是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现在只能靠南宫星保着,那满眼的依赖恨不得满溢出来。
  南宫星见她已经主动将房门闩上,心中了然,将她一搂抱坐在腿上,柔声道:“在想你的事。”
  “骗人,”她一翘唇角,娇声道,“我人就在这儿,有什么可想,你准是在想别的女人。是你那新婚夫人,还是天仙绝色的玉捕头啊?”
  “我真在想你,想你身后多出的一块刺青。”
  “刺青?”唐青一愣,“我……我们唐门家规虽说很严,可我也没发什么大错啊,为何会有刺青?”
  “这应该就是你被唐行济捉去后,遭人设计刺上的。”南宫星掀开她后腰小褂,掌心贴住那一只栩栩如生的蜘蛛,缓缓道,“那图案,就是不能在你面前提起的毒虫。”
  唐青倒抽一口凉气,反手摸了摸那地方,小脸煞白,“这……难不成是……
  要我自尽在你床上?”
  “可若是那样,应该选个更加不容易被凑巧喊出的事物才对。”南宫星用指尖摸索着那一片温软细腻的肌肤,疑惑道,“这么设置,就不怕你们下山路上遇到个那虫子,有人喊出要了你的命么?”
  唐青气的眼圈都微微发红,委屈道:“还不是我的贱命不值钱,连对头都不当回事。”
  南宫星略一思忖,心中一动,问:“阿青,你回来的时候,玉捕头是不是还没到?”
  唐青点点头,“虽说那之后我脑子就一直不清不楚的,可我还记得,我差不多养好,能出屋走动的时候,玉捕头才来唐家堡,住了几天,来这儿见世子,结果……把他杀了。我刚听说的时候,还当自己病没好,都不敢信呢。”
  南宫星皱眉道:“阿青,你们唐门有没有什么用在血脉中的毒药,人死之后,就对四周起效的?”
  唐青嗤笑道:“那还能没有,哪家擅用毒的也会炼制这种药的,不过唐门的尸僵散我们早就很少再用。毕竟……这些年我们也被算成名门正派了嘛。”
  “你身上……会不会就中着这种毒?”
  “怎么可能,那药可不比落红杀,吃下去后,脑子都不清楚,若不解掉,病歪歪跟个活死人也没什么区别……”说到这儿,唐青的眼睛陡然瞪圆,扭头看向南宫星,颤声道,“莫、莫非……我……我当初……”
  南宫星将她抱紧,点头道:“如此看来,当初他们可不是只准备了玉捕头这一把凶器。阿青,你这容貌气质,本就是容易撩动男人欲念的类型,若是玉捕头不到,这帮人将浑浑噩噩的你进献给世子,让你死在床笫之间,毒杀世子,想必……也有几分可行吧?”
  “我……我……”唐青不住战栗,短短一句话,竟夹杂了数下牙关相叩之声,“我好像……的确听谁提过,那时我……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跟你有过、有过肌肤之亲,可我……就是不太愿意……后来,都说玉捕头要来,就……没人再说了。
  原来……我那时……已经是个毒人了么?”
  “是唐行济么?”
  唐青左右摇了摇头,“不是,我想不起来……可……可记得应该是个女子,她说话很好听,很温柔,我睡不着的时候,只要一听她说话……就可以睡过去,还不会做梦,不会头痛……她是谁?我……我怎么想不起她是谁了?”
  她脸上一片茫然,突然转头直勾勾望着南宫星,喃喃道:“星哥哥,你说…
  …我是不是还在做梦啊?其实……我压根就没有醒来,我是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你来找我,来救我了?其实……其实……我是不是还在坏人手里,我只要醒来的话,是不是……就又要受……折磨了……嗯……嗯啊啊……星哥……哥……我的头……好痛……”
  南宫星急忙抬手从两侧按住她的太阳穴,顺势冲开她双肩经脉禁制,“阿青,心神澄明,摒除杂念,不要再想这些了,这不是做梦,我在这儿,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事了。”
  足足一盏茶功夫,唐青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软软往南宫星身上一靠,半闭水眸,怔怔也不知在想什么。
  “亥末还要出去,你先躺下歇会儿吧。”左右无事,南宫星将她抱起,绕过屏风,放在榻上,本还想亲昵一番,结果多出这么一场,只好暂且忍耐,“我在旁守着,不必担心。”
  唐青却睁大了眼,水汪汪盯着他,身子一挪,让出了靠外一侧,轻声道:“星哥哥,你也上来休息一下吧。”
  “我若上来,你可就休息不成了。”南宫星奔波一天,又偷窥了唐蕊傅灵舟一场好戏,要说心里不痒痒,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可看起来,唐青似乎比他还要心痒,小手一伸,轻轻拉住他一根指头,用指尖缓缓挠着他的掌心,咬了下红嫩唇瓣,低声说:“你跟我讲了这么多咱们的事儿,可偏偏……我心里最在意的,你却一带而过。你……不如也躺上来,跟我说说,那些被你跳过的事儿,好么?”
  
             【JF-376】
  坐在办公椅上思考了一会儿,没留意已经是下班时间,他正要起来问郑馨打算去哪个酒店来完成造人大计,就见她突然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接着,把外间的门反锁上,转身走了过来。
  “你……打算在这儿?”他有点吃惊地问。
  而她的回答,就是用迫切的唇,紧紧地吻住了他。滑溜溜的舌头难得积极主动钻入他的口中,上下左右拨弄。
  他吮着她湿润柔滑的舌尖,斜眼瞄一下手边宽大的办公桌,心想,实现男人梦想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吃饭。”靠在办公桌边,浦杰搂住郑馨柔若无骨的纤腰,看着她水光盈盈的眸子,强压着心头的悸动提醒说。
  “我不饿。”她呢喃着回答,手掌意外的大胆,已经尝试着去抽出他衬衣的下摆,“我一点都不饿……浦哥,你饿吗?”
  按说所谓食色,吃还是排在前面的,可任何男人怀中搂着这么一个媚意流转满心期盼的妹子,胃部的需求都会被暂时往后押。
  “我倒也不是太饿。”他笑了起来,低下头一口咬在她昂起的脖子,逐渐压下的劲道,终于还是让她半躺在办公桌上,“那就先吃你好了。”
  因为工作妆的缘故,她的脖颈有淡淡的脂粉香,和洗过澡的素净香气略微不同,嗅着这股香气,他上下轻舔,欲火如一道道溪流,汇聚向渐渐紧绷的小腹。
  她点点头,曲起的腿擦过他的臀侧,用脚跟有些急躁地勾着他的身躯,眯起了眼睛,略显不安地扭动一下,轻喘道:“要不要去沙发?这里……总感觉不合适。”
  “怎么会,这就是最合适的地方。”他笑着伏低,指尖划过她梳拢的发鬓,缓缓绕到后面,一只只拔下了她的卡子,“给你挑套装的时候,我就想来着,不过没想到,我都还没开口,你就主动留下了。”
  她抬起头,轻轻晃开脑后的青丝,乌发顿时铺开在桌上,四下流淌,“我…
  …也是不想错过任何机会。去酒店太费事了。“感觉到他手掌的走向,她连忙提醒说,”浦哥,你……你这次可别给我撕破了,我要是光腿去外面买新的,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好吧好吧,这次就放你一马。”浦杰收回贴在光滑丝袜上都准备好用力的手指,转而抱住她的腰,把她往桌边用力一端,登时便有大半臀部悬在了半空。
  顺着匀称的大腿一路摸进一步裙里,贪婪品尝过丝袜柔顺魅惑的触感,他挤开裙腰,摸到了连裤袜的顶端,连着内裤一起,向下扯落。
  好似给什么细白粉嫩的生物剥下了一层半透明的黑皮,丝袜连着内里的遮蔽翻卷成绳,顺着修长的大腿滑动,离开一只脚,挂在另一边的膝弯。
  饱满的臀肉随着被抬高的下肢自然分开,丰美的溪谷就此开裂,绽放出鲜红的细嫩果肉。
  仅仅是深吻加上简单的爱抚,她的内部,就已湿润欲滴。
  看着自己高高指向空中的脚,郑馨有点娇羞地说:“浦哥,连鞋也不脱了么……”
  硬要算起来,她身上还一件衣服都没少,可该解开的已经解开,该推上去的上去,该褪下来的下来,该被他占据的,已都没有了任何遮蔽。
  他抬起手,摘下她剩下那只微微晃动的高跟鞋,侧过来放到她手旁,旋即,侧头轻吻着她另一边离开了丝袜的白皙足弓,挺身进入,给予了她此刻最期待的密合。
  “唔唔……”她的眉心蹙起,轻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半悬的臀部款款扭动,迎合着他开凿的动作。
  办公桌又大又稳,什么声音也不会发出,可以让他们两个尽情地在上面工作,卖力地工作。
  当然,就像平时的分工一样,郑馨终究只是个助理,她可以安排,设计,归纳,整理,为浦杰做好一切准备,连那小小的水杯,也迅速盛好了温润晶莹的琼浆,但当工作进入正题,一切就都交给了他,她只需要等待,迎合,回应,偶尔主动参与其中,享受协作的加倍快乐。
  浦杰很喜欢这种主导者的感觉,在这张办公桌上,他拥有一切,掌控一切,他可以在电脑最关键的开关上来回拨弄,可以从不同角度把玩光滑的笔筒,堆叠的文件全都是他留下的印记,身下的白纸,也早都已经写满了他的色彩。
  很快,郑馨的娇喘就到了短促的界限,随着他突然加快速度的一阵密集冲刺,她昂头轻叫一声,欢愉地攀上升起的浪头,爬向高潮的巅峰。
  把她疲倦的双腿蜷曲并到一旁,横看成岭侧成峰,换了一个角度之后的美景,依然能让他流连忘返,勇猛攀登。
  娇小的蜜唇快要抱不住粗大的杵柱,一波波涌出的爱液被挤出腔臼,染在他笔挺的长裤上,当动作最激烈的时候,甚至牵拉出了细长的银丝。
  没有用太多技巧,浦杰只是变换着节奏,在快于更快之间交替,在深邃与浅探之间摇摆。
  可郑馨的耐力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即便心病所致比以前钝感了不少,满腔柔情还是很快把她拉扯进升腾的云海,在一片迸射金光中,迎来了脑膜麻痹般的第一次浪潮。
  浪潮未退,海底的震动就变得更加猛烈,忍耐了几天的定海神针,怎么可能就此压下翻搅的冲动。
  他揉搓着她白皙的臀肉,保持着进入的节奏,一下一下轻点着她膨胀的蕊心,让整个花房在刺激中畅快地战栗。
  于是,浪来之后是潮,潮起之后,便是海啸。
  当浦杰气喘吁吁地放开她,抱着她也半躺在办公桌上时,她已经绵软如丝,只用最后的力气垂手捂住了一直期待的宝物,小心翼翼地拱高下面,期盼大地的引力给她能量,把尽可能多的生命引导到属于新生命的殿堂。
  “饿吗?我去买点东西吃吧?”他的体力毕竟好得多,喘过那口气,就又有了劲头,一边轻轻拨拉着在峰顶立正站岗的红帽哨兵,一边凑到她香汗犹在的耳边问道。
  “饿到是不饿……”她有气无力地说,语调还带着压不住的尖细娇声,“不过总得吃点的。”
  “那你休息会儿,我去买。”他站到桌边,伸手就要抱她。
  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说:“别,浦哥,先把我包拿来。”
  他一愣,还是走到外间把她的挎包拎了进来。看着那个像是大杂烩商场里买的廉价小包,他突然想起孟沁瑶说苏小婷光包就让孟庆铎买了十来万的,寻思正好郑馨五月十二号生日要到,干脆就找人参谋参谋,买个好点的包包给她得了。
  他这儿还正想着,一眼看到郑馨掏出来的东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这……这是那种玩具吧?”
  郑馨面红耳赤地点点头,把那个梭形带底座的人工制品垂手放了进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是买来当个塞子用,不然……真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
  “怕漏出来?”他有点无奈地笑了,弯腰抱起她过去放到沙发上躺下。
  “多一点留在里面……总是好的。”她有点执拗地说,“网上说一滴里面就几千万精子呢。”
  “好好好,真不知道你急什么。”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好留给你的存货,我又不会分给别人。”
  郑馨似乎有点慌神,赶忙说:“我……我也没全要,我……我就想好好珍惜你给的那一份。”
  意识到她的情绪其实还是有点不太正常,浦杰没再多说,弯腰吻了吻她,出门下楼去了。
  公司早已经没人,不过就算有,他跟郑馨的关系并不是秘密,办公室的休息时间老板和助理女友娱乐一下放飞放飞自我,也没什么的嘛。
  随便买了点吃的回来,反正这个中午也顾不上什么口味问题,俩人坐在招待客户的长桌边简单吃了一顿,就算是对付了午餐。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郑馨一直都没好好整理衣物,只把不提起来走不了路的部分兜了回去,衣襟也就是随便扣了一下,看起来,明显还打算再压榨点机会进去。
  那浦杰当然不会客气,随便收拾了一下回来坐到沙发上把她一搂,贴耳道:“别塞着了,我再给你点儿?”
  她抿唇一笑,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还算厚实的窗帘,指了指沙发靠背后面的窗台,小声说:“你站到沙发上扶着那儿怎么样?”
  “可……可那儿是窗户吧?万一帘子……”她说到一半,看见浦杰充满期待的眼睛,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咬牙点了点头,脱掉才刚穿上的高跟鞋,踩着软软的垫子,站了上去。
  趁着她没反悔,浦杰赶忙也跟了上去,从后面双臂一圈,抱住了她。
  她喜欢从细碎的吻开始。
  而他,也从不让她失望。
  温热柔软的嘴唇从耳后,一寸寸吻到被握住掀起的发根,那修长的后颈在舌尖的抚慰下细微的震动,表达着她的欣喜。
  他拉开她的外衣,一粒粒解开衬衫的扣子,衣领向后,向下,随着他的吻滑落,掉在柔软的沙发上。
  乳罩早已解开,从前方掉下。
  浦杰轻轻托住一颗粉润的乳桃,掌心温柔地收紧,一边用指肚飞快地磨蹭嫣红的乳头。
  蓓蕾缓缓翘起,而他的唇,也沉下到她的双肩中央。
  “嗯嗯……浦哥……可以……可以进来了。”她向后撅起饱满的臀部,涨红着脸,牺牲催促道。
  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继续向下,保持着对她欲火添柴加油的态势。
  她踮起脚,双膝微微打颤,柔软的腰肢,已经忍不住在轻轻摇晃。
  塞子还堵在涨鼓鼓的花房外,只露着一个圆圆的底座,花瓣因此而撑展,连带着下方羞涩的相思豆也跟着从皮下露出了头。
  他从两侧吻过,蹲下,昂头,用舌尖灵巧地碰触着小豆的顶端。
  她发出哽咽一样的幸福呻吟,膝盖一软,半趴在了窗台上。
  噗,塞子发出令她羞耻到颤抖的声音,滑出到体外。
  “啊……”她叫了一声,还没接着催促,她期待的炽热硬物就已经取代了塞子的位置,一口气划入到泥泞腔道的最深处。
  “浦哥……浦哥……”她抓住窗台的边缘,一声声唤着。
  他喘息着握住她柔软的双乳,从轻柔的律动开始,展开了新一轮的冲击。
  情酣,耳热,摇晃的身躯渐渐碰到了巨大的布帘,缝隙开合,一束束金芒灿烂无比地洒下,落在被解除了束缚的郑馨身上,分外白皙。
  低头品尝着她战栗肌肤上淡淡的汗咸,一句诗突然窜进了他的脑子里。
  窗含西岭千秋雪……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1:05

窃玉 第七章 魔刀
  没见到心里期望的活春宫好戏,唐青撇撇嘴,颇不甘心地让开位置,先给南宫星去看。
  南宫星凑过去,单眼一望,心里顿时一股怒气涌上。
  那的确就是他昨晚所见的“唐欢”,只不过此时此刻,她坐在床边和情郎一口一块点心,满面娇羞哪里还有半点见他时候的冷漠不屑样子。
  保不准那些讥诮冷硬,都是为了装得更像唐欢一些。毕竟一个在众人鄙夷之中长大的私生女,怎么会有正常心性。
  那二人好得和蜜里调油一样,边吃边搂,亲亲摸摸,哪里还有什么说正事的心思,唐蕊三句话不离将来两口子的美好生活,那男子微笑附和,一粒粒捏着果子喂她,情意无限。
  毫无用处的话听了半天,那男人总算问了句:“蕊儿,你这次要避的风头紧么?实在不行,咱俩就先离开唐家堡,往外头躲躲。”
  “反正,那小鬼不好惹。我听说,是我当年那个叛徒堂姑的独生儿子,爹是那会儿就在唐门大闹过一番的南宫熙,还有个听起来就厉害得不行的师父。他子承父业,好色得要命,我得罪了他,又恰好撞见,回头穿帮露馅儿,叫他知道我并不是他亲姐,不过是个表妹,保不准啊,他半夜就摸到我床上咯。”唐蕊哼了一声,“我这会儿又没落红杀可用,再说……就算有,我听说那小子的娘专门回来偷过一个农皇珠走,我才不信他会被这毒死。我要是被他……被他欺负了,可再没脸见你。”
  那男人吁了口气,心有余悸道:“那还好你警觉。那人武功好么?比我如何?”
  唐蕊扑哧笑了出来,细细的指头往他脑门一戳,“你啊,也就能拿住我,行博哥哥你都未必是对手。可那南宫星,已经跟峨嵋清心老道那种等级的家伙交过手了,听说受着重伤,都没输给离别刀柳悲歌。我昨晚过去诳他,隔着八丈远呢就被他听见,哪儿像你,我来捏你鼻子都还不起床呢。”
  “真有这么年纪轻轻便神乎其技的高手?”那男人笑道,“我自小练刀,十二岁前每天光拔刀就要练至少两个时辰,说不定,我比他还厉害呢。”
  “是是是,你是大高手,在我心里啊,你就是天下第一。”唐蕊咯咯笑着滚到他怀里,捏着点心往他嘴里一塞,眉梢眼角尽是浓情蜜意,“不过你可不许不服气就找那人较量啊,我好不容易才见着过门的希望,你敢让我守望门寡,我就拿根绳儿挂梁上,下九泉咬你。”
  说着,她一探头,就往那男人耳朵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唐青隔着一墙听得清清楚楚,暗笑一声,也凑过来,往南宫星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孤男寡女斗室之中绣床之上,肢体相触稍一过线,便是情酣耳热,干柴烈火。
  唐蕊一口咬下,跟着就揽住了他的脖子,丁香小舌半吐于朱唇之外,往他耳窝就是一钻。
  那男人微微皱眉,道:“蕊儿,还青天白日的呢。”
  唐蕊哼唧一声,蹬掉短靴,蜷腿往他膝上一踩,腻声道:“有什么关系嘛,平常人家来找你,不也是青天白日。说得像你哪次没舍得日我似的。”
  她倒比男人还容易情动,嘴里说了两个日字,那饱满大腿就已经隔着裤子贴在男人腰上磨蹭起来。
  那男人定力颇佳,南宫星隔着堵墙都略感心痒,他却双手一抱,将唐蕊挪到旁边,柔声道:“蕊儿,你这不是不走了么。平时你来了不久就要回去,我也是没办法,才只好一解相思之苦。今晚你既然就在这里,那咱们为何不和寻常夫妇一样,到了时候再共赴巫山呢。”
  “傅灵舟,你这人怎么真跟锅里的粥一样粘粘糊糊婆婆妈妈的。你怎么知道别人夫妻白天就不亲热?”唐蕊一挪屁股,从床头叠起的被褥下摸出一把刀鞘漆黑,缠布略泛油光的刀,远远一丢扔在屋角,“不管,不许你练功。”
  南宫星的视线不自觉就被那把黑沉沉的刀吸引过去。
  那把刀比一般的大刀短小很多,几乎没什么弧度,刀鞘古旧,看磨损,的确是频繁练习拔刀才会有的印痕。
  最重要的是,那把刀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看上去就极为不吉。南宫星搜肠刮肚,还是不免把那刀联想到了昔年名震天下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上去。
  那刀法是魔教的镇教宝物之一,且比起近乎神话的《不仁经》容易修练得多,在江湖上的确一直有传人出现。
  可一般练这种刀法的,都视刀如命,岂会像傅灵舟将刀留在屋中不带,还任凭情人远远丢开。
  他正觉得是自己多心,屋中傅灵舟已经急忙跑去把刀捡了回来,正色道:“蕊儿,我这刀,可是我的另一个命根子,你决不能再对它使小性子,知道么?”
  唐蕊撅着嘴起来勾住他脖子,撒娇道:“谁叫你突然装正经。之后咱们都不出门,难道我一直看你练刀啊?好没意思呢。”
  傅灵舟将刀仔细放回原处,微微一笑,与她额头相抵,柔声道:“我知道你心急,想有了身孕,带我去逼你的父母。其实……蕊儿,我并不愿如此。你知道的,我初涉江湖不久,本就是打算靠我的刀扬名立万。既然你恰好要出来躲一阵子,不如,你跟我一起闯荡江湖去,到时候我闯出名气,唐门自然就会愿意承认我这个女婿。你说对么?”
  唐蕊一扁嘴,不情愿道:“我才不要,你当初就是来唐门打算挑战我师叔师伯,结果被我一眼看上,死缠活缠才缠到手,万一你去了别的门派,也遇到我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怎么办?我都没过门呢,你就先纳个妾么?”
  傅灵舟忍俊不禁,道:“也就是你巴巴缠着,我一路来唐家堡,也没其他女子投怀送抱啊。蒙你青眼有加,我庆幸得很,你就放心跟我去吧。再者说,你若不去,我自己闯荡江湖,真遇到别的女子对我心仪,你岂不是毫不知情要被蒙在鼓里?”
  唐蕊一怔,似乎颇有几分动心,“就是哦,真来了抢食的,我连下毒都来不及。”
  “蕊儿,你又乱开玩笑了。行走江湖,莫要如此阴狠。”
  她皱眉白他一眼,“都跟你似的没有戒心,那还走什么江湖,不如读书去。
  你啊,刀法再好,也早晚被人毒死。还是跟我成亲入赘唐门算了。”
  “我家传的土办法,解毒颇有神效。蕊儿,你总觉得我不行,你看我练刀也有几个月了,我就真的不行么?”
  唐蕊扭开脸,颇为心虚道:“不就是快么,快得看不清,我怎么知道好坏。”
  “蕊儿,那这两天你考虑考虑我的提议。你们唐门适逢多事之秋,你既不叫我上山帮忙,又不肯跟我走,我心里也有些发闷的。你休息片刻,我去院中练刀,练完咱们再一起吃东西。好么?”
  “不好?”唐蕊干脆两脚一分,蹦到了他的身上,“人家见了你就腿软,你……你就算急着练刀,也先跟人家稍微热乎一会儿啊。就抱抱亲亲,这总行了吧?”
  傅灵舟笑着叹了口气,搂着她往床边一坐,便轻柔地吻住了她早在渴望的唇瓣。
  南宫星一望便知,傅灵舟这刀,怕是半个时辰之内练不成了。
  唐蕊春情萌动,搂住他脖子便将整个人挂了上去,一条红嫩舌头钻钻探探,带着星点唾液闪光,湿漉漉钻进了傅灵舟的口中,勾舔吮吻,当真大胆得紧。
  “南宫,我……我好像……想起些什么了。”唐青在旁听着动静,也长蛇一样缠了上来,吐息温热,丝丝缕缕喷在南宫星耳根,“你……你是不是把我跟唐昕一起摆弄过?我记得……我还喊她昕姐来着。”
  南宫星隐约觉得傅灵舟武功不弱,忙对唐青比了个噤声手势,将她一搂,点了点头。
  唐青茫茫然往他怀里一靠,不再言语,只是白嫩小手沿着南宫星后背钻进衣服中,顺着宽阔肌肉缓缓游走。
  那边唐蕊果然极为主动,小口亲吻吸吮,双掌就解开了傅灵舟的上衣腰带,纤纤玉指一捏,就拿住了他胸前乳头,轻巧捏弄。
  傅灵舟无可奈何,只得笑叹一声,将她身子一捧,拧腰放倒在床上,斜侧压住,柔声道:“你是怕我练刀之后,力气不够么?”
  唐蕊双眼湿润欲滴,脚尖一勾,连布袜也蹬了下来,露出酥红嫩白的一对儿赤脚,沿着他大腿爬过,紧紧钩住他腰后,娇喘道:“你那么厉害,人家……人家快活过了,就去睡下。不耽误你练刀,不然……这院子我又没办法练功,就只能看你。你练刀……我看着心里痒痒,你就先把人家好好收拾了嘛。”
  “好。”傅灵舟微微一笑,当即坐起,手上几个起落,已经将她衣裙剥下,露出个白羊般娇美玉润的身子。
  唐蕊投桃报李,一边探身吻他,一边将他衣裤褪下,连着自己那些,亟不可待踢到一边。
  唐青听不到动静,小嘴一撅,挤开南宫星,自己把眼睛凑了过去。
  结果,恰看到唐蕊娇喘吁吁跪在床上,手捧双乳凑到傅灵舟胯下,用酥胸浅沟将那根长长阳物夹在中央,一边上下摩擦,一边低头吐舌,往灵龟顶上黑黝黝的马眼不住舔舐。
  唐青顿时双腿一软,下腹隐隐似有东西消融一般,暖洋洋渗了出来。
  她靠在南宫星身上,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一瞄,又不自觉拿出了那副柔柔弱弱最勾搭男子的模样。
  他只好附耳道:“这里不行,等回去山上。”
  她颇为幽怨地白他一眼,将水眸重又凑回墙洞上,但还是禁不住略略弓腰翘臀,将屁股在他身上不住磨蹭。
  担心她气息急促被对面听到,南宫星不得不把住她腕脉,将一股真气缓缓灌入,镇定心神肺腑。
  唐青还能勉强稳住,那边唐蕊却越发不可收拾,不过片刻,双乳顶端的蓓蕾就膨胀硬挺,抬眼望着傅灵舟的面孔,颤声道:“灵舟,我……我想。你可好了?”
  傅灵舟垂手捻着她的乳珠,不紧不慢道:“那便躺下吧。”
  唐蕊立刻欣喜若狂往后躺倒,肩背抵着叠好的被子,扯过一个靠垫,抬腰往下一放,就急匆匆分开饱满大腿,亮出了早已湿淋淋的嫣红玉门。
  傅灵舟却不着急,往她股间一坐,用指肚轻轻压住那颗含苞待放的阴核,缓缓揉搓。
  “嗯嗯……灵舟……人家……人家里面想……想要……”唐蕊小腹一紧,紧并的脚趾微微一张,娇喘道。
  “忍耐一会儿,里面才更快活。”傅灵舟俯身将她吻住,指尖动作渐渐加快。
  “唔唔……唔……唔唔……”唐蕊娇哼连连,手脚在傅灵舟身上胡摸乱蹭,最后忍不住握住那根阳具,解心焦似的捋着。
  转眼间,唐蕊被拨弄得花房湿透,嫩瓣齐张,亮晶晶的爱蜜溢出口来,连不住夹紧的臀肉都染湿小片。
  就在她双腿绷紧,腰胯不住扭动,眼见要泄的时候,傅灵舟突然坐起,将她双脚一拉扯到肩头,捧住紧凑香臀对着小嘴儿一样的阴户就是用力一刺。
  “啊——”一叹三弯的曼妙呻吟中,唐蕊拱高纤腰,套着肚子里的硬长肉棒狠扭了两下,畅快淋漓先泄了。
  照说这种活春宫,当然是看到云散雨收为好。可南宫星却暗自思忖,这二人好事之后,一个睡觉一个练刀,怕是不如现在好对付,反正偷听也听不到什么有用东西,唐青反而被撩得浑身火热春意盎然,到时候勾起她什么记忆,冲撞心伤惹来头痛,被对方先一步发现,反而不美。
  心意已定,他轻轻拍了拍唐青,让她暂且放开,莫要再继续上下抚摸一副急色模样,自己闪到门边,提气屏息,运气内功护住门轴,缓缓打开。
  唐青满脸幽怨,她本就是那种惹人怜爱的相貌,虽说记忆受损人还有点浑浑噩噩,可长久磨练的功夫却没有落下,追到南宫星身后,就伸出指头勾住了他的衣袖,细声道:“南宫,南宫公子,好哥哥,你……你就不想我么?”
  “想你,也不在此时此刻。你先躲好,傅灵舟武功不弱,可莫要被他伤到了你。”南宫星回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心道如今这浑浑噩噩的唐青,反倒比之前那攻于心计两张面孔的样子可爱了几分,都禁不住要想,不如让她就这样与自己重新来过,不也十分不错。
  唐青蹙眉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但跟着,双眼就蓦然睁大,急忙抬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指向了南宫星肩头之后。
  南宫星心中一凛,急忙将真气运遍全身,双臂一张先将唐青牢牢护住,跟着缓缓转头,定睛看去。
  院墙上,唐远明面带微笑站在那儿,指了指中屋房门,似乎是不愿打扰了那对儿正激情戏水的小鸳鸯,跟着比了个手势,无声无息向后跃出。
  南宫星伸手抓住唐青抱在腋下,趁着院里游荡的那只公鸡还没炸毛,提气一蹬,也跟着离开了院子。
  唐远明瞄了一眼唐青羞红满面的模样,微笑道:“南宫星,这次,你总算没听到。”
  南宫星谨慎道:“唐掌事武功高强,晚辈自愧不如。”
  “唐蕊是奉我的命假扮冒充唐欢,你不必寻她晦气。”唐远明负手而立,淡淡道,“至于唐欢,你也不必找了,她在我手中,我另有用处。”
  南宫星盯着唐远明看了片刻,沉声道:“唐掌事所谓的用处,应该是拿来针对我娘吧?”
  唐远明并未正面答复,只道:“我肩上扛的,是唐门三山之一,几十户宗族人家的安危。唐欢其心有异,我自然要妥善处理。”
  南宫星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一条线来,冷笑道:“我倒是觉得,舅舅你特地跟唐蕊演这么一出双簧,请将激将顺次用上,除了想要我上山帮忙之外,只怕更多还是为了找我那不好抓的娘吧?”
  唐远明微笑道:“月依当年在我们唐门诸多兄弟之中,说是鹤立鸡群,众星捧月也不为过,抓她,这用词未免也太生分了。我只不过是想寻个机会,与她见上一面,叙叙旧罢了。”
  南宫星冷冷道:“她若有心叙旧,你们自然可以见面。”
  唐远明淡淡道:“我也并未强人所难,你可见我安排人手搜山找她?”
  “可你抓了唐欢。”
  “月依当了娘后,性子软弱了太多。放在以前,她不可能对唐欢那样的母女不起疑心。她可以疏漏,我却不能。你要误会成什么是你的事,我特地放下手边要务赶来一趟,不过是不希望你惊扰了那对有情人。”唐远明望向院子,目光颇为温和,“傅灵舟是个不错的女婿,希望唐蕊的爹娘,莫要再继续糊涂下去。”
  唐青颇为羡慕地看着唐远明,小声道:“掌事,青儿……也盼着有个不错的夫君呢。”
  唐远明捻须微笑,道:“你娘在家中说不上话,引你母女走歪路的那人也已不在人世。你的终身大事,何必我来操心。早日想起你丢了的东西就好。顺便,帮叔叔我一个忙,看紧了你的南宫公子,放下手中其他的事,牢牢盯住了他。南宫家的骨血,在唐门已不必更多。”
  唐青蹙眉道:“可行博哥哥安排了我活儿,我哪儿敢不干。”
  唐远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行博这孩子……近日愈发焦躁了。你不必理他,暂时,也不必再担搜集讯息情报的职务,南宫星在山上的身份是孟凡。
  你从即刻起,就作为孟公子的向导,帮他在唐门捉鬼吧。”
  南宫星在旁沉思片刻,笑道:“也好,这就不用再劳烦唐醉晚了。”
  唐青眼睛一瞪,忍不住在背后捏了他屁股一下,“醉晚连武功都不懂,你怎么找上她了?”
  唐远明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笑意,“唐欢的母亲,昔年也一样不懂武功待字闺中。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每次见面都要被暗讽两句,南宫星心中颇为后悔,还不如隐藏身份学娘一样悄悄上山来的爽利,偏偏此事他还气不得,将心比心,若是将来有个风流少侠跑去隐居福地,悄悄将他的妹妹们勾搭个遍,他能只是讽刺两句,就算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他拉住唐青的手,柔声道:“我先叫人找你,可你不在。传话的弟子还当我是为了贪色,就起了给自家姐妹引荐的心思。我叫她当个向导而已,你既然之后有空帮忙,那我自然不需要再去找她。”
  “掌事都开口了,我当然有空。”唐青往他胳膊上一靠,倒是不拿旁人的目光当回事。
  看唐远明似乎要走,南宫星忙又开口道:“唐掌事,傅灵舟是否有什么可疑?
  我听说,他和范霖儿出现的时间相差不远。”
  “我已查过他的家底,”唐远明缓缓道,“他除了武功来路不太周正,为人行事都还不错。唐蕊能攀住他,若是攀稳,是她的福气。”
  “他的刀法,可是昔年魔教一脉?”
  “是。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在江湖中至少已有三位传人,年纪都不太大。
  但颇为可喜,其中并没什么邪魔外道。”唐远明微笑道,“武功如刀,绝大多数并无正邪之分,全看所用之人所思所想。”
  “海外传言,世上还曾有过摄人心魄的妖刀。”
  “江湖传言,魔教也曾有吸人精髓采阴补阳的邪功《不仁经》。”唐远明袍袖一拂,道,“凤毛麟角,不能以常理相待。”
  “那晚辈可否让傅灵舟来做我的帮手?”南宫星微微一笑,朗声道。
  唐远明眉心略蹙,这才知道着了他的道儿,被引着说出许多澄清之语,此时总不好再反过来表态狐疑,只好问道:“你为何要用他?”
  “他初出茅庐,有扬名立万的心思。此为其一。若那真是魔刀传人,武功想必不错,解毒的手法也一定过得去,在唐门行动,至少安全不少。此为其二。至于第三……唐掌事既然有心成全那对儿小鸳鸯,让傅灵舟随我一起办事,帮唐门立功,不是更好?”
  唐远明略一思忖,道:“你不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锋利的刀,就算可能割伤自己,该用还是要用。”
  南宫星笑道,“再者说,这把刀真要有什么问题,在暗处隐忍不发,只怕对我危害更大吧?”
  唐远明似乎还有要事在身,他点了点头,道:“你若能说得动他,凭你令符直接带他上山便是。不过他身上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危。他暂且,还不是唐门的人。”
  说话间,院内传出了唐蕊欢喜至极细长婉转的娇吟,听那极乐滋味,让唐青都羞红半张芙蓉面,搂着南宫星的胳膊就将饱满的酥胸上下蹭了一蹭。
  对侄女的放浪形骸略感不悦,唐远明皱了皱眉,拱手道声告辞,便大步而去。
  一见唐远明走远,唐青小声道:“南宫,那傅灵舟要真练的是魔刀,岂不是可疑的很?你为什么要找他帮忙啊?”
  南宫星叹道:“唐门新生代弟子中的翘楚一个比一个可疑,还有被天道招纳的几人在前,我哪里敢找他们帮忙。至于傅灵舟,我直觉上,倒认为他还可靠一些,起码看他床上的样子,对唐蕊是动了真情意的。魔刀一脉,讲究的是敛心凝意,往往十分专情,他既然爱上唐蕊,总不会对唐门不利。”
  唐青一抿小嘴,吃吃笑道:“那刀谱好找么?”
  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南宫星笑道:“那种刀法,我这样的风流胚,是万万不肯练的。”
  唐青横他一眼,心底虽没明晰记忆,却隐隐想起了曾经刻意压抑的醋意,便乖乖不再将玩笑开下去,转而道:“他俩完事了,你要怎么招傅灵舟来给你帮忙?”
  南宫星并不着急,摇了摇头,拉住唐青小手,笑道:“傅灵舟那体魄,唐蕊泄个一次两次,怕是完不了事,咱们去一旁转转,反正他们不走,过会儿回来听到练刀声,再正大光明叫门便是。”
  唐青低头小声道:“那还不如就不出来,在里头好好看会儿呢。唐蕊大了之后,我可没怎么见过她光屁股的样子了。”
  “你是想看她,还是想看傅灵舟?”南宫星故意带上几分醋意,笑道,“他用刀的样子,想来挺俊。”
  “俊不俊,也和我没的关系了。”唐青更刻意地幽幽叹了口气,“我和我娘对行简大哥言听计从,结果可好,他竟把我卖给了你这么个小色鬼。”
  听出她提到唐行简时,心神还是略有激荡,多半是失忆之后,对唐行简的崇敬之情再次回到心头挥之不去,若不是唐行简已死,家中明里暗里的情况都指向他确实对唐门心怀不轨,她心中恐怕还要再多一道过不去的坎,南宫星略一沉吟,道:“阿青,恰好此时有空,这附近,你可知道有什么无人打扰的僻静地方么?”
  唐青脸上登时一红,水汪汪的媚眼斜斜一挑,羞答答道:“我这还没都想起来呢,你……要做啥子啊?”
  南宫星本就是故意引她误会,笑道:“你找到,带我过去,我才告诉你。”
  唐青将他胳膊一挽,身上的骨头仿佛都软了几分,娇声道:“好嘛,我这就带你去找,不过……可不许趁机欺负人家。”
  不愿离开唐蕊住处附近,唐青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只能在山上竹林中寻到一处僻静背阴地界,她扶着竹子轻轻一靠,回眸道:“好了,这里没人打扰,动静小些,也没人听得到。你有什么事,说吧。”
  她在渴望更深邃的接触,似乎指望通过这此前经历过的交合来挖掘出丢失的记忆。她还是处子之身时就并未严防死守,如今自己摸出玉门早破,加上南宫星身上的确传出让她极为熟悉的感觉,叫她不自觉想要亲近,所以口中说着,白皙的指尖倒已将领口轻轻扯松了些,露出一段白白嫩嫩的脖子。
  南宫星站定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纤细腕子,调整好真气,柔声道:“蜘蛛。”
  唐青触电般一颤,秀美双目突然显得有些呆滞,旋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涌上眸底,让她的神情瞬间变得骇人而扭曲。
  她双掌猛地一挣,似乎想要拍向自己额头。
  但南宫星真气灌入,早已将她紧紧制住。她接着凄然一笑,突然将舌根抵在了牙关之间。
  南宫星心头一惊,急忙抬手捏住她面颊,一掌印在她膻中,暂且震去了她通体力道。
  唐青呻吟一声,通体酥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过了片刻,她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拽紧了南宫星的衣衫,颤声道:“我……我方才……为何……为何那么……想要寻死?”
  “你可曾听到我说了什么?”南宫星紧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
  唐青摇摇头,“你说什么了吗?你让我把你带来这儿,我等你说话,然后…
  …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南宫星将她抱进怀里,心头大震。
  他还当对手如对玉若嫣那样,给唐青下了什么杀人的心劫,这样能害到的,多半就是他。
  可没料到,唐青被触动后,竟会在短时间内一心求死。
  她若死在南宫星枕畔,必然是惊动唐门给他惹来一身麻烦,若不能达成目的,只消找个机会,在她周围没人的时候说出两个字,就能让她自行了断,再无后患。
  当真是阴毒无比。
  南宫星后背阵阵发寒,他若不是此前凑巧见过玉若嫣,经了唐远明提点,只要自顾自把唐青救走,到了浓情蜜意之时没有防备问出一句,唐青当场就要香消玉殒。
  唐青显然也是后怕至极,娇躯窝在南宫星怀中不住颤抖,连声轻道:“南宫……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我明明不想死的啊。”
  对啊,唐青明明不想死,为何会被埋下心劫?难道那人的神鬼手段,已经不需要顺着人的心境下手了吗?
  南宫星皱眉苦思片刻,握紧唐青双手,柔声问道:“阿青,你仔细想想,刚才你寻死那一刻,脑中都想到了什么。”
  唐青蹙眉咬唇,满面茫然,喃喃道:“我……我就是突然间,脑子里一片发白,你好像说了什么,可我完全不记得。就觉得,一下子万念俱灰,好像有无数苦不堪言难过至极的事情压上心头,有人一声声在我耳边说,死了吧,还是死了轻松,死了更好,我……我的手……和牙……就……就突然不受控制了……”
  “不对,”她突然抱住了头,颤声道,“不对……不是不受控制,而是……
  而是那一刻,我真的特别想死,特别……特别想死……”
  她泪流满面,猛地抱住了南宫星,“南宫……救我……救救我……”
  原来,口令反而不会被本人记住么?南宫星皱眉思忖片刻,等唐青冷静一些,柔声问道:“你方才说,有无数苦不堪言难过之极的事情压上心头,能想起具体些的细节么?那在你耳边的声音,你若从现世听到,能分辨得出是谁吗?”
  唐青靠在他臂弯中闭目苦思良久,才口唇颤动,轻声道:“我……分辨不出。
  那声音……鬼魅一样飘飘荡荡的,从这个耳朵,飘到那个耳朵。那些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就知道……好像特别痛苦,特别难受,还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那段时间,我……我每一刻都仿佛身处地狱,对……那段时间,真的……不如死了反而轻松。可我……我想不起来了……”
  见她说着说着就捂住了额头,多半又要头痛,南宫星忙将她抱住,柔声道:“那就不想了,别再想了。”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判断。
  对唐青施加邪术的,想必就是对玉若嫣下手的罪魁祸首,唐青心中没有什么弱点,她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生生造了一个出来,将她受尽折磨求死不得时的意志埋成了心劫。
  可唐行济带唐青回来的时候,唐青只是高热昏迷,大病一场,身上并无什么伤处,也不知到底遭受了什么创痛。
  唐昕至今还下路不明,难道就是因为心志坚定,不肯中招所以还被关押在某处么?
  南宫星一边寻思,一边运起阴阳隔心诀,将柔和温暖的真气不断注入到唐青心脉之中,直到她明眸之中呆滞尽去,才拉她站起,轻声道:“阿青,自此之后,你要尽可能寸步不离我身边,知道么?”
  唐青连连点头,“一定,我……我一定到哪儿都跟着你。”
  南宫星沉吟片刻,还是不够放心,叫唐青丢掉了身上所有毒药暗器,并暂且锁住了她双臂经脉,虽说御敌无力,只剩下轻身功夫,但起码真遇到危机,飞起一脚踢死自己还是比较难的。至于嚼舌,只要及时吐出血块肉块,不被堵住气道,就无性命之虞。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唐青全部顺从接受,连额头上都特地缠了几圈布条,飞身撞墙多少能有个缓冲。她上下摸摸,心里还是有些胆寒,轻声道:“要不……
  等回去山上,掌事给你安排好住处,你……就把我五花大绑,锁在屋里吧。向导这个,唐醉晚一样能当。而且你要是招了傅灵舟上山,多半唐蕊也很乐意帮忙。”
  “我会酌情考量的。”南宫星点了点头,“真要不得已,也只能将你先困在安全的地方,暂且不要见人了。你好些了么?要是没事,咱们这就去找傅灵舟吧。”
  唐青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此刻倒是不需用什么本事,就自然而然流露出了娇弱无依的楚楚动人,格外引人怜惜。
  再回到那座院子外,南宫星侧耳一听,里面果然已经有了练刀之声。他也懒得再让唐青叫门,自己上前拍了拍门板,朗声道:“请问,傅灵舟傅公子在么?”
  里面的风声停了。
  片刻后,才响起傅灵舟略带狐疑的声音:“是哪位?”
  南宫星高声道:“在下孟凡,受唐远明唐掌事指点,来请傅兄帮忙,为唐门难题出一分力。”
  屋里传来唐蕊一声惊叫,“灵舟,你别开门,那孟凡就是南宫星!他是来找我的!”
  南宫星笑道:“唐蕊姑娘,在下已经和唐掌事商谈过,你既然是奉命办事,责任自然并不在你。唐掌事有心借此机会撮合你们二人,依我看,不妨借此天赐良机,摆脱这偷偷摸摸的状况。”
  喀拉一声,院门打开。
  赤着上身腰侧握刀在手的傅灵舟站在里面,目光如电将南宫星上下打量一眼,抱刀拱手,道:“你说,唐掌事有心撮合?”
  “不错,你与唐蕊的私情,唐掌事一早就已明察秋毫。他惜才爱才,有他出面,傅兄与唐蕊之间,便可以说没了阻碍。唐门近日适逢多事之秋,内部暗流涌动,只得从外部找可靠的力量介入帮忙。”
  “你是唐门叛徒之子,你可靠吗?”
  南宫星笑道:“我与阁下情况相若,心爱的姑娘恰好姓唐,不出手帮忙,未免说不过去。”
  傅灵舟略一沉吟,道:“那我难道就可靠?”
  “唐掌事愿意一赌。”南宫星谨慎地将责任统统抛给唐远明,微笑道,“至于我,我愿意相信唐蕊姑娘的眼光,能让她全心信任的浊世佳公子,想必不会对唐门包藏祸心。”
  唐蕊在里面愤愤道:“灵舟,你别信他,姓南宫的小贼满口花言巧语,你小心上他的当。”
  南宫星朗声道:“唐蕊姑娘,唐掌事给了傅灵舟一个立功扬名,好娶你为妻的机会,你当真不想珍惜么?在这种地方当一对偷欢鸳鸯,你就知足了?”
  傅灵舟不愿被村人围观,闪开院门,沉声道:“进来说吧。”
  南宫星拉着唐青迈进院内,指指屋内,示意她去说服唐蕊。
  傅灵舟关好院门,目光闪动,道:“南宫兄,我去帮你,意思就是我要听你调遣,对否?”
  “算是吧。”南宫星暗暗调匀气息,走到院中空旷处站定,一股兴奋从后脑涌上,带着暖意流遍全身。
  如他所料,傅灵舟紧握刀鞘,苍白的手扶住了漆黑的刀柄,一字字道:“请指教。”
  
            【CHY-224A】
  “不、不不不!”伊莉丝赶忙抬手一挣,一个翻身躲开到旁边,双手紧紧揽住了胸前宽松的衣服,“我……我心里上的确很期待,可……呃……我……我必须得……再等等。”
  克雷恩摩擦了一下冰凉的肩头,往火堆边凑了凑,“没关系,我本来就只是为了警告你。毒性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你休息吧,换我来值夜。”
  “我……的生日是蓝五月10号。”她抱住手肘,认真地开口解释,“你知道,那一天对传统的精灵来说正是成年礼。我……明年的生日恰好是二十五岁。”
  “我没有生气或是失望,你不用特别解释什么。”克雷恩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应该还记得,一直提醒你考虑清楚的可正是我自己。”
  “不,不一样的。”伊莉丝抬起头,眼睛里好似有森林的晨雾在弥漫,透着一股微妙的吸引力,“我需要解释给你,我刚才逃到这边,不是因为没准备好,也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更不是因为我考虑清楚觉得不合适,而只是因为我想要按照传统……跟你一起度过那个成年礼。”
  她站起来,再次走向他,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湿润。她蹲下来,舒展双臂环绕住他的脖子,把胸膛最柔软的部分贴在他的耳边,“你听听我的心跳,就该知道我的一切都已为你准备好,我亟不可待地想要让你彻底属于我。”
  “可如果你想要等到那个重要的日子,我建议你不要做这种事。”他抬起手,在她纤细腰肢下方饱满紧凑的地方一搂,“永远不要相信男性的定力……尤其,在你明知道自己充满诱惑力的情况下。”
  伊莉丝的脸上布满潮红,可她的神情却没有任何迷茫,她缓缓蹲下,亲吻着他的额头,鼻尖,最后停留在与他的嘴唇近在咫尺的地方,平时清脆欢快的嗓音,此刻变得娇柔而低哑,“别忘了,芙伊告诉了我很多事,抱括她也许本来不打算教给我的事情。比起此刻的咱们,你们当年在树屋中,不是为了成年礼等待了更久吗?”
  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皱眉小声问:“连这些……你也知道?”
  “她并不能选择给我什么片段,要么不,要么全部。”伊莉丝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其实我并不喜欢那种继承了什么的感觉,不过此刻……我倒是很庆幸,我不需要再向你们当初那样笨拙地摸索……”
  在她柔软的唇瓣覆盖上来之前,克雷恩向后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如果……你的确了解芙伊那时候的记忆,那么,你就应该清楚,她做过的很多事,并不适合你这样在荣宠中成长起来的尊贵公主。”
  “能有什么不合适呢……”柔软的舌尖小蛇一样钻出了唇缝,像是已经无法忍耐心中的渴望,在他干涩的嘴巴上轻轻掠过,“就算是女王,和丈夫在卧室里的时候,身份也只该是单纯的妻子而已。”
  克雷恩扶着腰,理智勉强做了一下最后的抵抗,“别忘了,我还受着伤。”
  “没关系,”她啃了一下他的嘴唇,力气不大,但带着一丝微妙的醋意,就像是不甘心此刻她要用到的本领并不属于她自己,“我没记错的话,不管哪一样都不需要你用多大力气。”
  “好吧,我得承认,我已经不想拒绝了。”他的视线不再游移,终于遵循着心底的愿望,落在她清澈的蓝眸中,“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燃烧……”
  “我闻得出来。”伊莉丝深深地吸了口气,湖水一样的眼波轻轻荡漾,仿佛要把他拽入湖心,永远禁锢。
  “看来,除了要为你保留到成年礼的部分之外,我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克雷恩叹息一样地说了一句,接着把头一伸,准确而有力地吻住了她小巧柔嫩的唇瓣。
  “那么……就让吻成为今晚的主题吧。”她勾住他的脖颈,呢喃着说。
  “我想我之前不该开那个盖着衣服互相取暖的玩笑。”克雷恩向后躺倒,看着她把本属于他的衣物脱下,被子一样盖在他们的身上,喘息着说,“这太考验我的控制力了。”
  “也很考验我的。”伊莉丝埋在他颈窝,品尝血管的味道一样上下拱动,“你的禁锢之香……真是可怕的东西。”
  “不要紧……”他抱紧了她,修长的手指开始灵活地舞动,“你既然了解的那么清楚,就该知道成年礼之前,我们对身体秘密的探索一直都是相互的……”
  “哦……”湿润的花房外传来浅浅的酥痒,她低低叫了一声,脸比刚才更红了些,“你正在教坏一个公主……”
  “主动权在你,你随时可以停止。”他低头看着她移动的轨迹,抚摸着滑腻而没有任何瑕疵的精灵少女肌肤,尽管欲火已经让性器坚硬昂扬,依然低喘着说,“附近就是河,洗个冷水澡非常方便。”
  “不。”她坚定地回答,“我生起的火,我亲手来灭。”
  他愉悦地笑了起来,持续了好几天的紧张感,和这段时间旅程积蓄的苦闷终于得到了松弛的机会,“确切地说,是‘亲口’。”
  抬头瞪了他一眼,伊莉丝直接在他腰侧咬了一下,接着,缓缓蜷缩下去。
  她已经开始行动,但并未直奔关键要害。
  柔软的唇瓣轻柔的覆盖住盆骨的外侧,灵巧的舌尖流连在小口覆盖出的小小空间内,小幅度地摇摆,他的皮肤上有淡淡的汗味,和更加猛烈的禁锢之香,那让她浑身火烫,乳房的顶端因此而发硬,胀起,上翘,甚至微微的刺痛,修长的双腿之间,也一阵强过一阵地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腹部缓缓膨胀,挤出一股股甜美的蜜汁,给流淌过的地方带来无法形容的渴望。
  “这东西真硬……”吻上他紧绷的大腿,伊莉丝曲起修长的手指,缠绕在高竖的旗杆上,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可以直抵她的心窝,血管的脉动轻轻敲打着她正在颤动的子宫,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变成一头发情的雌兽。
  “这是对你魅力的回应,它在期待,期待你更多的抚摸,和恰到好处的亲吻。”
  克雷恩用指尖梳过她柔顺的短发,被她并不算生涩的技巧撩拨到略感胀痛。
  “是么,那我希望它再多期待一会儿。”得到的记忆提醒伊莉丝,适当的延迟能让之后的快感更加甜美,她凑过去,从侧面轻轻吻了一下手中的肉棒,一沾即走,转而埋头在他分开抬起的双股中央,侧头舔着他大腿的内侧。
  “唔唔……”克雷恩调整了一下盖着他们的衣服,愉快地享受着从周边逐渐挪向内侧,一点点接近最敏感地带的美妙滋味。
  除此之外,尊贵的精灵公主赤身裸体趴伏在双腿之间,用唇舌侍奉这件事,也给他带来无法抑制的亢奋。她的唇游走在一边大腿的时候,那水蓝的短发就轻轻刷在另一边的大腿,让两条大腿之间的昂扬欲望不由自主更加肿胀,胀到他忍不住轻轻捏着她的长耳朵,低声催促,“好了,伊莉丝,它已经期待太久了。”
  “我觉得还不够久,我可是期待了更久,而且还要继续期待下去呢……”她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侧头,用长长的耳朵托住了他已经缩紧的阴囊,顺着性器的底面,一点点划上去。
  耳朵是精灵的敏感带,拿这个地方爱抚性器,能让双方都感到细小的幸福战栗。
  “我已经在你身边了。至于成年礼,那是你自己的坚持。”克雷恩低笑着,微微弓腰,双手探入她的胸前,捏住软中带硬的蓓蕾,将炽热的欲望通过娴熟的动作传导进去。
  “唔唔……”本来就已经被禁锢之香包围,双乳的刺激转眼就让伊莉丝的深处更加湿润,她无法克制地夹紧了双腿,靠那磨蹭略微减弱弥漫在耻丘的饱胀感,“别这样诱惑我……我会等不到成年礼的。”
  “我这是在催促,让你也体验一下,欲望得不到抚慰的焦躁。”他笑着捏紧,指肚把樱桃色的乳头微微按扁。
  “唔嗯……啊……”伊莉丝不自觉地昂起了头,仿佛有两根细线从乳头的中央穿过,向下延伸到颤动的子宫口,牵扯着那里的肌肉,发出一阵细微的痉挛。
  她握紧肉棒,终于探头凑了过去,小小的舌头贴住带着淡淡汗咸的腹股沟,缓缓来回移动了几次,顺着侧面,好像吹叶笛一样横移到顶端。
  蘑菇头一样的结构已经完全从外皮的保护中解脱,散发出雄性的味道,冲击着伊莉丝已经恍若微醺的神智。
  用舌头贴合着性器顶端的轮廓,她仔仔细细地旋转舔吮,试图从芙伊给予的技巧中提炼自己的本领,轻点了几下那纵向的裂口后,她把盖着的衣服微微往后掀开,抬起眼,借着篝火的光芒凝望着他,沉下身躯,用柔软的唇瓣将那欲望之源缓缓吞入。
  “嗯嗯……”克雷恩半垂眼帘,畅快地呻吟了一声。
  她渐渐加快了动作,手掌托着阴囊的下方,指尖灵巧的抚摸,口腔里充斥着男根的味道,舌根都因此而泛起了情欲的麻痹,她不断地吞吐,吸吮,舔舐,禁锢之香越发浓烈,像是对她的回馈。
  终于,她忍不住垂下一只手,放在了湿淋淋的股间,那里的饱胀感,如果不狠狠揉搓,仿佛就会让她从身体中心爆炸开来。
  可越是揉搓,渗出的汁液就越多,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在融化,融化成那一片片的蜜汁,湿漉漉染上自己的掌心。
  几件散乱的衣服遮盖不住他们全部的肢体,如果从火堆边的树上俯瞰下来,克雷恩露出了头、双臂和小半条腿,衣服只挡住了他身体的中心附近。
  而伊莉丝,只露出了一对白白的赤脚,和两条并在一起,不时交叠磨擦一下的细长小腿。
  垫在他们下面的草叶沙沙轻响,不知疲倦的彩羽鸟儿仍在歌唱,火苗跳动,河流激荡,细小的声音,犹如林间夜曲的乐章。
  河蛙抱紧多汁的泥土,磨蹭着湿润的皮肤,游虫落在颤动的叶片,吸吮着甘美的露珠,岩石后迟钝的陆龟探出头,恰被绽放的野花夹住,贪婪的蜜蜂不愿休息,围绕着香甜的蕊芯起舞……
  蛮荒的树林看似静谧,却充满了生机。夜风拂过,树木开始了战栗,诞生于树的精灵们,也开始了战栗,一朵巨大的浪花拍向岸边,化作纷飞的白沫。
  伊莉丝收紧面颊,牢牢裹住在口中弹动的硬物,随着那喷射而出的粘液,她也在细密的颤抖中,攀上了性欲的小小山丘。
  她舔过布满唾液的肉棒,一边清理,一边吞咽。
  而他抚摸着她,用轻柔的触碰疏散心头弥漫的快乐。
  “香味渐渐淡了啊……”过了片刻,伊莉丝靠在克雷恩的胸口,用指尖画着圈子,倦懒地说。
  “这正说明了你有多么出色。”他眯起眼,连伤处的疼痛都觉得减轻了许多。
  “你让我觉得,到成年礼前的这段时间太长了。”她笑着翻身趴在他胸前,“我都等不及想知道,那会不会比今晚还要美妙得多。”
  “会。”他抬头吻了她一下,“我保证。”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7:50:48

窃玉 第六章 蜘蛛 
  在至亲之前,南宫星哪里还会顾及形象,凑过去将唐月依素白柔荑一握,拉起来往自己脸上拍了两下,笑道:“娘,孩儿认罚,认罚总行了吧?”
  “认罚,可就是不走,对吧?”
  南宫星点头道:“我既已来了,总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我岂能放心离去,将娘你丢在这龙潭虎穴中。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爹还不杀出隐居福地,将我吊起来痛打啊。那些姨娘,可没谁真心疼我。”
  “少胡扯,你这最得亲爹真传的,他哪个女人敢不小心捧着。”唐月依冷哼一声,道,“别想东拉西扯应付过去,你到底走是不走?”
  南宫星正色道:“娘,你就算觉得这地方危险无比,总要告诉我,究竟危险在哪儿吧?我跟远明舅舅相处了一阵,他人还不错啊。知道我是叛徒之子,也没拿我怎么样。”
  “我跟你说过的这些堂兄弟自然没有问题,他们几个本就是唐门的顶梁柱。”
  唐月依蹙眉望着苍穹下山峦起伏曲线,道,“可唐门太大了,人心隔肚皮,而且,又牵扯进了镇南王府的家事,这可不比湖林城中,为娘叫来几个帮手就能杀出血路,陷在这里出事,就是你师父亲自出马相救,山高水远,又怎么来得及。”
  “娘,这……实在不像是你的样子啊。”南宫星笑着歪头看向唐月依的面颊,“要不是之前那一手暗器别人模仿不来,我真该怀疑有人易容改扮,来赶我走人了。”
  唐月依略略侧耳,似乎听到什么,拉着南宫星往山林深处走了几步,轻声道:“你娘我当年就吃尽了不服输的亏,不然,哪里来的你这混账小子。”
  眼见劝不动儿子,唐月依只好将自己的担忧娓娓道来,言语之中尽是警告之意。
  她追踪功夫虽然不如雍素锦那么精妙绝伦,但离开湖林之后不久,就靠如意楼几处分舵的协助找到了唐昕的踪迹。
  唐昕的确追上了唐行济,还与他交手两次。唐行济武功不如唐昕,又带着唐青,照说没有胜算。可两次交手,唐昕都没讨到便宜。
  想来,唐行济当时已经跟什么帮手汇合到了一处。
  唐昕第二次落败之后,多半是担心自己被擒对南宫星更加不利,就决定暂且逃走,不再去追。
  结果,就在折返回程头一日住下的客栈里,失去了踪迹。
  唐月依心里知道谁更重要,果断停在那边,找了几日唐昕,反正唐行济若是想杀唐青,那几百条命也早杀光了。既然不杀,那只要人不死,过后再去救便是。
  哪知道几天下来一无所获,唐昕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彻底不见。
  听到这里,南宫星忍不住打断道:“娘,这……也太奇怪了吧?”
  “是很奇怪,按照形容特征,对比画像,明明客栈多人看到昕儿入住,谁也没见她离开,屋中就只剩下行李包袱。没有打斗痕迹,那屋子靠山无窗,上头还有一层,出了走廊就是柜上,那一阵天气不好,住店的人很多,她就跟不翼而飞似的,真是让我险些想破了脑袋。”
  南宫星心中思忖,嘴里说道:“娘,不只是这一点奇怪,交手两次,本就已经奇怪得很。阿昕为人极其谨慎,若是初次就败退下来,绝不会为了一个唐青再去冒第二次险。”
  唐月依一怔,道:“那为何会有人看到他们二度争斗?”
  南宫星沉思片刻,若是此前知道这事,一时间肯定推测不出答案,可如今他已知道唐门中的问题必定和奇门邪术的高手有关,思考的路子也就跟着开阔了许多。
  “若是他们知道后面会有人追来,想要拖延时间,应该怎么做?”他皱起眉头,将自己置身于敌手的位置,苦苦思索,揣测道,“兴许,阿昕在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被捉住了。”
  唐月依昔年毕竟也是唐门中绝顶资质的佼佼者,被儿子这么一提醒,当即打通了关窍,哎呀一声,拍腿道:“原来如此,我竟没想到还有此一招。易容术本来就是骗生人比较容易,咱们都和昕儿极熟,容易漏出破绽,所以他们安排了一个装扮成昕儿的女人,假作了第二次争斗。”
  “没错。”南宫星跟着往下说道,“所以第一战后,阿昕就已经被抓,离开折返的那个,八成已是唐行济的帮手。此后她只要故意在客栈里露出行迹惹人注意,再住进一个无处可逃的死角,卸掉伪装换身衣服,大摇大摆趁人多混乱离开就是。如此一来,阿昕就成了有进无出,不翼而飞的结果,等于是个天然陷阱,能将追兵拖延一阵。”
  唐月依颇为悔恨地踢了旁边树干一脚,怒道:“亏我还在那边百般查探,最后还是听说镇南王世子死在唐门,吓了一跳,不得不离开匆忙赶到这边。原来,竟是被这种下作伎俩算计了。”
  “要是他们给阿昕易容改扮,之后路上也不会再有什么线索,就看唐行济之前曾在哪里落脚。娘,你过后给楼里发个信儿,叫他们把唐行济经过的地方好好查查,阿青曾在路上中了邪术,阿昕恐怕就是在那时也遭了什么手段。”
  唐月依微微颔首,跟着道:“你既然知道这里多半有人会用什么邪术,为何还不肯走?”
  原来上山之后,唐月依就轻车熟路找了旧相识,躲藏在了唐青附近,一直暗中观察。
  她越看越是心惊,结合几方情报猜测,玉若嫣对世子突下杀手,保不准就也是遭了什么诡秘莫测的算计。
  当娘的人心思都好猜得很,南宫星当即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如此,娘是看玉捕头这等人物都折戟沉沙,担心我也布她后尘,是么?”
  唐月依脸上微现赧色,不悦道:“难不成,你想说自己比玉若嫣还要警觉么?”
  “娘,那些摄心夺魂的邪术,今日远明舅舅才细细给孩儿讲过,其中有个共同的关键之处,施术者不论是功力精深,还是靠药物道具,必定要在心志上暂时远胜过对手,才有机会成功。偏巧,玉捕头正是个心里有弱点的人,她看似坚强无比,实际则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南宫星压低声音,道,“若不是凑巧将雍素锦收归己用,此种关键,我想上一辈子,恐怕也想不明白。”
  唐月依一怔,好奇询问,南宫星对娘亲没什么可隐瞒的,就把雍素锦的身世结合自己的猜测,简略讲了出来。
  毫无疑问,雍素锦和玉若嫣,必定是亲生姐妹。
  “你这么一说,那打赤脚的和玉捕头,还真有几分神似。”唐月依蹙眉道,“你能因此绑住一个得力干将,倒也不是坏事。可这和玉捕头的心伤有什么干系?”
  南宫星清清嗓子,将雍素锦曾经遭遇过的惨事讲了一遍,接着说起她那一晚做过的噩梦,猜测道:“我想,雍素锦和姐姐应该是一起出逃过,结果路线不对,到了什么绝境,雍素锦险些丧命,她姐姐为了救她,牺牲自己。雍素锦被救起后带了回去,继续禁受折磨不见天日,却不知道姐姐因祸得福逃出生天,只可惜…
  …不知为何失去了那段记忆。也许,是太过难受,或是,受了什么创伤吧。”
  唐月依不解道:“可按你的说法,猜出这段身世的应该只有突然去抓雍素锦的那个单雷颐才对,可没过多久,他就死在你手上了啊。还会有谁知道这段秘闻?”
  “可能性很多。单雷颐死前有大把机会把消息递出去,但递给谁,还是个谜。
  就算单雷颐私心准备拿来威胁玉若嫣,谁也没有告诉,当初镇南王府救起玉若嫣,总会有人知道些端倪。此次能给玉捕头设下这个陷阱的人,要么是单雷颐通传过消息的人,要么,是镇南王府中早就掌握着这条讯息的人。”
  唐月依眉心半蹙,道:“此事筹谋已久,绝不像是三天五日能布下的局。”
  南宫星嗯了一声,道:“不错,此前穆紫裳也提醒过我,让我想通了一些关窍,世子在唐门落脚,都是一场谋划,所以,孩儿也觉得,幕后主使应该就在镇南王府中身居高位,至于那人究竟是入了天道,还是仅仅合作而已,我暂且想不出头绪。”
  “从白家的事开始,这人处心积虑,调动如此多的江湖高手,害死不知多少,原来就是为了铲除镇南王的世子。王府、朝廷,在他们眼中,咱们这些江湖草莽的命,果然不值一提。”唐月依缓缓道,“如此一来,只要从想杀世子的人里找,幕后黑手,不就浮出水面了么。”
  “雍素锦专门托楼里去打探过镇南王的家事。王爷共有五个孩子,老二老四体弱多病,老三愚钝木讷,老五性情顽劣,都不是可造之材。但这不过是表面情形,王府之中权谋争斗远比江湖凶险得多,府中有不少传言流出,说次子急于害死大哥,老三是大智若愚,老四装病坐山观虎斗,老五其实是个绝顶高手。要这些都是空穴来风,下面这四个弟弟,便都有可能。”
  南宫星转头东望,忧心忡忡道:“此外,武承作为继承人颇为出类拔萃,文武双全,政务精通,镇南王有这么一个儿子,京城那边,难道就不会生出几分忌惮么?天道天道,口口声声替天行道,仔细想想,只有高高在上的天家子弟,才最名副其实吧?”
  唐月依沉默半晌,冷笑道:“天道尊主若是当今天子,那可有趣得很。”
  “九五至尊何必亲自劳心劳力,天璧朝尚武,两代王爷中都不乏高手,再加上还有个皇族血脉的隐龙山庄,谁来做天道尊主,都不奇怪。”
  唐月依话锋一转,突道:“既然如此,那你更是非走不可。我尽快帮你找到昕儿,把青儿连着一起带走,唐门的事,咱们不要再管了。”
  “娘,你这真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唐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怎么只想着一走了之呢。”
  “这里阴气太盛,少不了要再出许多人命案子。娘昨晚叮嘱唐欢去山下通知你走,结果等了一天都不见她回来,只捎个口信说话传到了。我还是听人说起碎梦枪的儿子孟凡来了,才猜出是你,不得不亲自露面跑这一趟。”
  “等等,”南宫星心里顿时一惊,“你说唐欢……一直没回去找你?”
  “嗯,她娘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他大惊失色,道:“可我过来这边之前,才刚刚见过她。她明明昨晚就回唐门了啊。”
  唐月依浑身一震,“什么?此话当真?”
  “娘,我骗你这个作甚?”南宫星心头疑云密布,急忙一指往山下去的路,“她和我走了个对面,我担心她喊错名字,还急忙抢话,唯恐被唐醉晚发现破绽。
  她不知道急着要做什么,匆匆往下面去了。”
  唐月依略一思忖,道:“你先将你见到的那个唐欢,体貌特征细细讲给我听。”
  南宫星摇头道:“远明舅舅昨晚是跟着她去到我客栈那边的,就算我不认得,难道他也会认错?”
  唐月依蹙眉不语,片刻后,道:“看来,我也要换个藏身之处了。小星,我再问你一次,你横竖是不肯走么?”
  “娘,恕孩儿难以从命。阿青、阿昕皆在险境,娘你也不肯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独自临阵脱逃。不然就算苟活百年,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见南宫家的列祖列宗。”
  “少抬你家的祖宗出来,你爹都不稀罕他们。”唐月依冷哼一声,道,“那你记住这地方,每晚亥末子初,在此处与我碰头。你若不来,我就当你出事,找法子救你。我若不到,你就火速下山,把消息告诉你爹,让他再来唐门劫走我一次好了。”
  也不等南宫星回话,唐月依拧腰纵身而出,远远丢下一句,“唐欢的事我来查,你不必管了。”
  南宫星辨认一下方向,一边折返,一边心中暗自盘算,怎么到了唐门,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就都找上门了。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亲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心知事有轻重缓急,他索性摇头丢开,顺着院墙绕往门口,去找唐醉晚会合。
  本想趁机在唐行济的家里探一探虚实,如今也只好暂且搁置了。
  院门处,唐醉晚果然已经等了一阵,不过并未四处张望,而是眼观鼻鼻观心,在不碍事的地方静静站着,的确与其他进进出出的唐门女弟子从气质上便大不相同。
  找了个由头,南宫星问了一下当初和唐昕一起去白家办事的弟子住处,尤其是已确定为天道走狗的唐行简。
  答案果然不太意外,唐行简与唐行济,就住在同一座庄中。
  唐醉晚不疑有他,略带伤感柔声道:“唐门年轻一代英才连连折损,山上丧事不绝,这座庄子,怕是不久就只剩孤儿寡母抱头痛哭了。”
  “有唐掌事主持大局,必定不致如此。”南宫星随口敷衍两句,努力想要多思考思考自己手头的事,可不由自主,就又去猜测,唐欢到底遇上了什么诡异的状况。
  “唐姑娘,”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关于唐欢,你都知道多少?”
  唐醉晚神情微微一变,抬手掩口道:“此乃家门不幸,恕醉晚不愿多谈。”
  南宫星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心中突然一凛,问:“方才与我在山道上错肩而过的那位女弟子,你认不认得?”
  唐醉晚疑惑道:“孟公子,醉晚虽说不在弟子序列,可日常起居生活均在此山,怎会有谁见面不相识呢。我若不认得,又怎会退避一旁。”
  “那可是唐欢?”
  唐醉晚双目圆睁,奇道:“孟公子说笑了,这是要考校醉晚对唐门是否熟悉么?”
  南宫星心中顿时一阵发冷,“所以,那并非唐欢?”
  “当然,那是唐蕊。”唐醉晚抿唇一笑,摇头道,“她二人顶多也就有四分相似,孟公子怎会错认。莫非被谁作弄了么?”
  “唐蕊?”
  她轻声道:“嗯,是唐蕊。她二人形貌略有相似,身世天差地远,平素也关系不佳,不知道孟公子为何将她俩认错。”
  刹那间,心中乱糟糟一团纷杂念头闪过,南宫星第一时间戒备起来的,便是唐远明。
  唐远明口口声声说是随唐欢下山,才凑巧撞到他,可从其后的言行举止来看,应该是对他已到唐门附近的事早有准备。要说夜里视野不佳认错,别人也就罢了,唐远明这样的顶级高手,未免难以自圆其说。
  他起先还当那个“唐欢”是因为被他暗讽才匆匆下山走掉,此刻再想,原来是心虚吓了一跳,急忙脱身。
  唐醉晚当时垂首退到一边,正因唐蕊身为本家弟子,她必须恭恭敬敬。
  亏他还自鸣得意占了一点点口头便宜!
  他正想去找唐远明问个清楚,心中突然一紧,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对唐醉晚道:“唐姑娘,在下有急事要办,需要马上下山走一趟,你就不必跟我跑了,你先回家,我需要帮忙的话,再找人去通传请你。”
  唐醉晚微微蹙眉,不解道:“孟公子这是怎么了?突然好生吃惊。唐欢、唐蕊,与你有何关系?”
  “一言难尽,总之姑娘先请回,我先失礼告辞。”
  话音未落,南宫星双手一拱,屈膝一蹬,身形倒飞而出,凌空一转,姿态美妙地踏枝而起,宛如梢头仙鹤,弹指间掠得远了。
  他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真气消耗,更顾不得掩饰武功,轻身功夫展开十成,只盼能追上沿他所指追去查找唐欢下落的娘。
  唐月依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料到自己儿子蠢得被人骗过,唐蕊往这边去了,她找的却是唐欢,缘木求鱼,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唐欢下落不明,必定是有人要从她身上算计自己娘亲,南宫星念及此处,更是焦急,连山道都懒得去寻,只在树木之间纵身腾挪,留意着周围动静,猿猴般急速追去。
  唐月依背着个叛徒的身份,行踪自然也极为隐秘,南宫星耗了三成内息电光火石般赶到山脚,还是没能找到母亲踪影。
  他索性奔着唐家堡本镇一路寻找过去,心想就算找不见娘,抓住那个唐蕊问个清楚,也不算白跑一趟。
  南宫星一直提气疾奔,脚程极快,不知不觉,就找回到村镇集市那边,连住过的客栈附近都转了一圈,仍没见到唐蕊踪影。
  不过,却叫他在码头前见到了唐青。
  他心中稍稍一宽,将唐远明给的令牌捏到指间,一拍唐青肩头,将令牌一晃,抢先道:“在下孟凡,唐掌事应该已经提起过我了吧。”
  唐青先是一惊,险些出声提醒,他一说完,又是一喜,笑道:“原来是孟公子,我已听掌事说了,只是没想到,竟如此一表人才。公子不在山上歇着,下来是有事要办么?”
  南宫星瞄一眼周围其他唐门弟子,不愿意耽搁时间,沉声道:“不错,在下有要事需劳烦唐青姑娘帮忙。”
  唐青立刻朗声道:“掌事已有交代,任凭公子吩咐便是。”
  “这边请。”
  “请。”
  两人一唱一和,一前一后,几步就离开了一同办事的其他人。
  南宫星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说要在家中安全地方躲着么,怎么又出来办事?”
  唐青眉心微蹙,娇声道:“你当人家愿意受这辛苦么?我又没那享清福的命,师父师叔,师伯师兄,哪个交代事情下来,我敢不动?”
  “是谁派你下山的?”南宫星此刻觉得谁都可疑得要命,恨不得将唐门中人一网打尽挨个提出来审。
  “唐行博。就是唐昕上头压着她一头的那个,唐掌事的小儿子,我堂哥。”
  唐青眼波流转,似乎心情不错,又有了拿出看家本事的余裕,柔柔弱弱道,“南宫,人家不如唐昕那么讨人喜欢,你肯为我这般着急,我心里真是欢喜得很呢。”
  知道她这本事已经成了惯性,南宫星一时懒得计较其中有几分真心,低声问道:“关于唐蕊、唐欢这两人,你知道多少?”
  唐青柳眉半聚,半真半假地满是醋意道:“南宫,你这才上山不到半天,就又相中我们家两个姑娘啊?你……你怎么还来找我打探,是故意看我大不大度么?
  你就欺负我想不起来当初咱们的情意吧。”
  南宫星苦笑道:“可惜并非如此,要只是为了探花寻芳,我可不至于还要你来帮忙。再说,我此刻哪还有这种心情。”
  他领着唐青信步游荡,随口将昨晚至今的怪异之事讲了出来。他对唐青其实也还没有完全信任,左思右想,将唐月依的事一带而过,含含糊糊没有讲明。
  “唐欢是从母姓的私生女,西堂本家弟子人人知道,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唐蕊……”唐青不解道,“这俩人平时可没什么瓜葛,家里的弟子,就是旁支也瞧不起唐欢,哪有人会主动跟她打交道。”
  听她言下之意,就是唐欢的事她不熟。
  “那唐蕊呢?”
  “我堂姐里值得一提的,她算是一个吧。轻功不错,模样也还可以。”唐青说到这儿,俏脸微微一斜,笑道,“但凭良心说,可不如我吧?”
  “不如,不如,大大不如。”南宫星只得笑道,“我这一趟上山,还没见到比你好看的姑娘。”
  “那是因为你还没找到唐昕。”唐青白他一眼,娇嗔无限,跟着道,“所以,这会儿你是急着要找唐蕊是吧?”
  “没错,你知道她可能去什么地方么?”
  “要说可能,那就多了。”唐青沉吟片刻,道,“唐门在这儿的产业,她去哪家躲躲都可以。不过,她要是不光躲躲,兴许咱们就能找到她。”
  “在哪儿?”
  “你先等我一下。”唐青扭身往回走去,“有个师姐比我清楚,我去问问。”
  南宫星跟着走出几步,在远远能看到她的地方等了片刻,就见她满脸喜色折返,道:“问出来了,不敢说一定能找到,不过那儿要是找不见,我看也就先别找了。”
  南宫星颇为好奇,问道:“是什么地方?”
  “一个僻静小院。”唐青唇角含笑,眉梢微微一动,软软道,“是唐蕊私会情郎的地方。”
  “私会情郎?”
  “嗯,她认识那人起码也有大半年了。无奈对方在江湖名不见经传,她家中未必肯点这个头。我们听说,她胆子颇大,似乎悄悄和情郎将生米下了锅,只等着做成熟饭,再上山逼宫。她为了租下那院子,找我们借过私房钱,否则啊,还未必会被我们抓到尾巴。”
  南宫星略略颔首,道:“那如此紧急的时候,她又被我撞见,知道事情就要败露,还敢来情郎这里?”
  唐青朱唇微动,含着三分轻嗔薄怨道:“女儿家的心思,你哪里懂。慌了乱了,伤了痛了,最想见的,不就是心上人么。”
  南宫星心中微微一痛,抬手轻抚她秀发,柔声道:“抱歉,你出事的时候,我没能及时赶到。”
  “来了就比不来强。”唐青浅浅喟叹,话中都多了几分乡音,“可惜哟……
  我脑壳一团乱,也不知当初受了你撒子好处,就稀里糊涂跟咯你。”
  南宫星心知肚明,自己讲的事情她尚未全信,不再多做赘述,只是默默跟着。
  不多时,他们到了近山远水的一列农舍小院,有的只扎篱笆,有的则建了围墙。附近水田里三两农夫正弯腰劳作,田埂上两个娃娃抓了一只螃蟹,蟹钳夹了一个的指头,这个大哭,那个大笑,惊了旁边路过黄狗,摇着尾巴一扭屁股,钻进另一侧山中。
  虽仍在唐家堡,这地方却好似离江湖不觉远了一层,与情郎幽会,的确颇为合衬。
  “就是这儿?”南宫星四下打量,问道。
  唐青左右张望,似乎在印证核对,觉得不放心,又去旁边隔着篱笆问了问里面的阿婆,才回来道:“错不了,就是这儿。平常只住着个后生,偶尔会来个女娃儿,遮遮掩掩的,九成九是唐蕊。你说吧,我帮你叫门,还是直接翻进去抓个双?”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还是直接进去吧。你叫门,多半也会吓跑了她。”
  绕着院墙找到一处死角,南宫星单手一托,把唐青先送上墙头,跟着自己纵身一跃,将她一抄抱住,一起无声无息落在院内。
  他们虽没发出落地的声音,院里那窝鸡却颇为警觉,那只公的兴许是当有人来偷自家老婆或是老婆的蛋,扯着嗓子就打了个鸣。
  南宫星急忙闪身到中屋门外贴墙站定,真气暗运,若是有人出来,便直接出手。
  可竟没有半点动静。
  难不成,这俩干柴烈火之后,竟倒头睡下了?
  此院依山而建,房屋省料,冬暖夏凉,缺点则是三面无窗,通风透气都较为糟糕,还不便外人绕到其他方向破窗进去。
  唐青略一思忖,径直过去伸手就将门一推。
  门没闩着,她迈步进去,兜了一圈,笑道:“进来吧,他们不在,多半是出门买东西去了。够放心的,大门都不说挂把锁。”
  南宫星皱眉跟入,四下打量一番,就是处简陋朴素的乡村民居,想来陈设没怎么变过,唯有那张大床布置得格外舒服,被褥全部换了新的,一眼便知这屋子何处最为重要。
  为求心安,南宫星出门将另外两间也看了看,一间储物,放着木柴存粮,一间则摆了木柜木桌,里面放着换洗衣物和碗筷家什。
  年轻男女在这地方,足不出户住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看来唐蕊冒充唐欢之后,应该就打定了趁机躲到此处的念头。
  “你那师姐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她那人满肚子小心思,早就觉得唐蕊失了身,心里记挂着,找个机会偷摸盯梢,眼见着她和男人进了院子,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千娇百媚满面红光出来,那还能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唐青坐在床上,指尖抚摸着被子缎面上绣得栩栩如生的交颈鸳鸯,怅然若失道,“哪像我,贞操不保就算了,还忘得干干净净。南宫,你说……当日在湖林,真是我勾引的你?”
  南宫星柔声道:“我也算计着你,等你想起来,自然就清清楚楚了。”
  “若我再也想不起来呢?”唐青凄然笑道,“我一个女娃儿,连自己怎么失的身,都能忘得干干净净,你说,可不可笑?”
  “我已对你说过,阿青,你被人算计了。唐昕也被人算计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我才刚刚摸到一个线头,你不要慌,这件事必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唐青摸着缎面,突然蹙眉道:“南宫,你说,唐蕊会不会也被算计了啊?按你路上说的,唐行济的新媳妇极为可疑,可我没记错的话,范霖儿和唐行济谈及婚娶的事,与唐蕊结识情郎,时间上差不太多啊。”
  南宫星忍不住弯腰向床底看了一眼,见空空荡荡只摆着一个箱子两只木屐,并没有已经僵硬的唐蕊尸身,这才松了口气,道:“我也有此担忧,但不管怎样,总要等到他们回来。”
  “咱们躲起来偷听一下,是不是比直接逼问更好?”唐青眼珠一转,起身走到床对面的墙上,挪开挂着的镰刀,轻轻拍了拍墙面,道,“你功夫好,来,看看戳不戳得开。”
  南宫星过去运力出指,纵然实心砖块也不在话下,何况只是薄薄一层泥墙,一个小洞应声而现。
  “你闪开,我去隔壁试试。”唐青喜滋滋一笑,扭身出门,去了隔壁的小仓房。
  须臾,小洞中就传来唐青的声音,“你也来吧,咱们在这儿等着,他们回来进屋,既能看到,也能听清,岂不正好?”
  南宫星心道事情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若是真能听到什么,确实比抓住唐蕊直接逼问要好,就将镰刀调整一下,把小洞遮得不太显眼,转身将床上坐过的痕迹抚平,关好房门,来到唐青身旁。
  小仓房东西摆得颇为杂乱,硕大米缸边上,两人要在小洞边站着,就只能挤成一团。
  唐青见南宫星几乎将自己贴身搂住,心中一荡,娇声道:“你站这么近,人家哪还有心思看啊。”
  南宫星并非什么循规蹈矩的性子,嗅着唐青体香,其实也颇为动心。
  但他知道,此时此地,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切不可忘了正事,便向后稍稍一退,道:“好,那一会儿咱们轮流观望便是。”
  唐青扭身靠在墙上,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望着他道:“南宫,现下有空,无人打扰,你跟我把咱俩的事,仔仔细细说说,好吗?”
  左右无事,南宫星点点头,便将当初两人相见后,她如何被唐行简当作试探工具,他又如何在唐昕的建议下将计就计,顺势反击的各处细节讲了一遍。
  “坏人。”唐青听完,微微低头,抬目望着他,娇嗔道,“我处子破瓜,你却算计着吓我。你要不是诓我,这么一场,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南宫星凑近将她拥到怀中,柔声在耳边道:“不打紧,将来,一点点再记新的就是。此后你我之间,不会再有什么算计了。”
  她双手圈住他雄健腰身,轻声道:“是么?你老追着我跑,不是盼着我赶紧想起过去的事,好找到唐昕么。”
  “你们两个一般重要,既要找她,也不能让你出了事。”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这种起了比较之心的场合,说多错多,他微微一笑,抬手轻轻勾住她小巧下颌,缓缓将唇凑了过去。
  唐青水眸半眯,眼底仍有明显疑惑,但略一犹豫,还是朱唇微启,婉转相就。
  那软软樱唇芬芳依旧,南宫星轻轻一吮,贴合在上款款厮磨。
  唐青浑身渐渐发热,含糊嘤了一声,软在他的臂弯之中。
  他情潮涌动,担心欲火高炽捅出漏子,将她深深一吻后,便抱在怀里靠墙而立,不再进攻,只蜻蜓点水般轻啄她粉颈嫩面,惹得她红晕满脸娇羞欲醉。
  不过他也知道,唐青本就擅长这种娇弱姿态,要说有多情难自已那也未必,等她心防彻底打开,恐怕还需时日。
  “南宫,你说……”
  唐青这句话尚未出口,南宫星就抬手将她唇缝一挡,低声道:“嘘,人回来了。”
  果然,外面院门开闭,伴着脚步声,一个爽朗男声带着笑意响起:“买了这许多东西,你是不打算回山,终于决定跟我私奔了么?”
  那个冒充唐欢的声音,紧跟着钻进了南宫星的耳朵,“我正好有事需要下来躲躲,这阵子就窝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东西吃完,你再去买,顺便帮我打探打探,唐门是不是有谁正在找我。”
  南宫星闪身门边,从门缝偷瞄一眼。
  浓情蜜意手拉手进了院子的那对男女,其中满面春风颇为得意的,正是他要找的唐蕊!
  他们拎着些时鲜瓜果,锦盒点心,说说笑笑进屋。看那男子模样,的确颇为清俊潇洒,容貌上配唐蕊绰绰有余,难怪她倾心投入。
  这边唐青也匆匆凑到孔上窥探,看她眼神,似乎还期待着看一场什么别的景致。
  “蕊儿,你今天过来,样子颇为古怪,你老实跟我讲,你该不会是在家中,惹出什么祸事了吧?”
  唐蕊哼了一声,不悦道:“我能惹出什么祸事,还不是为了能早日和你双宿双飞,光明正大在一起。我接到命令,去骗了个难缠的小鬼,他今天恰好上了山,我不来避避风头,岂不是要被他抓去审问。那是个滑头色胚,你……你就不担心我被他占便宜么?”
  听到滑头色胚四个字,唐青扭头望了南宫星一眼,唇角含笑颇有几分讥诮之意。
  南宫星略一扬眉,凑到她身后,便将她上衣小褂缓缓撩起,欺她不敢出声,有意逗弄。
  她果然蹙眉瞪眼,扭腰躲避。
  他正要笑着给她放下,余光一扫,却从那段雪嫩腰身上瞥见了一个此前没有的东西。
  他急忙蹲下,手上加力将她按住,掀起衣衫仔细看去,腰眼之下,挺翘臀峰之上,竟不知被谁纹了一个小小的蜘蛛刺青上去。
  “阿青,你这……”
  南宫星一句话问了个开头,心底突然一寒,将到嘴边的后半截硬生生吞了回去。
  如此特异之处,还只有亲密之人才能见到,即便一时间没有串联起来,可直觉却在疯狂示警。
  “怎么了?”她大惑不解,轻声细问。
  南宫星将她衣衫整好,出手打出一道真气,摁死了旁边屋角一只结网蜘蛛,起身指了指那个小洞,柔声道:“没什么,接着看唐蕊他们吧。”
  口中虽这么说,他自己的心思,却已全到了那只栩栩如生的蜘蛛身上。
  如果他问出蜘蛛二字,究竟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