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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1/04/06 08:50 / 2552 / 69
【小说】血雨沁芳
武侠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2:18

第三十四章 大吉无咎

  “哈——啾!”
  一个响亮的喷嚏。
  盛装的貌美少女连忙抽出腰间的精绣丝帕,凹凸有致的玲珑玉体整个偎上去,为身边的男子轻柔擦拭唇角的茶沫。
  龙啸别开眼,笑道:“袁兄,你我习武之人,锻体修心,总不至于秋雨一打,便染了风寒吧?莫不是近些日子只泡在温柔乡中,淘虚了身子?”
  袁吉温文一笑,在身畔佳人玉手上抚摸两下,往她粉嫩面颊轻轻香了一口,道:“这些血案有飞鹰卫接手,元凶首恶十死无生。秋风渐寒,大好空闲,不正是眠花宿柳,依红偎翠的时节么。”
  说着,他大掌一抓,五指陷入那美貌少女柔软丰腴的臀肉之中,握出娇嗔的一声嘤咛,和满面淡淡飞霞。
  另一个歌姬被冷落已久,颇不甘心,斜眸一瞥,侧身靠向目标。
  龙啸横臂握住茶杯,又将她挡在了怀抱之外,缓缓道:“袁兄,我不懂。”
  “什么不懂?我贪花好色的事儿,你莫不是头一天知道?”袁吉大笑,扳正身边美人花容,轻勾小巧下颌,道,“来,亲亲小宝儿,给爵爷递个舌头。”
  少女朱唇半启,羞答答吐露丁香,红云满面,索性闭上双眼。
  他一口含住,咂摸好菜般扭转吸吮一番,将她往怀中一拥,隔着衣裙抚乳揉臀,微笑道:“天天做新郎的神仙日子,我巴不得多来些。”
  龙啸面色渐沉,道:“小爵爷,你刚来时,我瞧你思虑缜密,对凶案颇多关切,像是打算做一番成就的模样,怎么只是来了一个本家堂兄,便叫你没了精气神,甘心在此玩物丧志?这可不像是我知道的袁家人。”
  袁吉将嘴巴埋在美人粉嫩脖颈旁侧,一边轻轻啃咬,舔的小女子花枝乱颤,嘤嘤娇喘,一边笑道:“吟宵兄所知的袁家人,应当是什么模样?我袁家各个都是风流种,先祖生逢乱世,从龙建功,仍不忘垂怜天下美人,手书销魂十景,立江湖四绝色之名,那许多风流规矩,至今仍在武林流传。我若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才叫辱没先人。”
  龙啸面上微微色变,更显不豫。
  昔年那位国师的确是风流之名传扬天下,南蛮荒境、北疆草原、西域大漠、东海滨岸,凡天璧朝所及之处,有其侠名,即有其风流行径,传言颇广,虚虚实实,难辨真伪。
  而关于其子嗣的民间传闻,恰好有一条碰到了隐龙山庄皇家血脉的逆鳞。
  想来是开国圣祖皇帝曾有段落魄经历,全凭国师拼力提携,才有了后来的丰功伟业,而那段时间,也恰恰是皇族开枝散叶,改姓为龙的起始。
  因此,民间甚至有些荒唐传言,说圣祖皇帝战场之上留了暗伤,早已不能人道,那些妃嫔留下的后代,尽是袁国师的血脉。有鼻子有眼,几乎将国师传成了吕不韦再世。
  三人成虎,多半,这也是国师晚年明明依旧矍铄,却留书一封,辞别皇庭的原因。
  皇族龙姓除天子之外,大都修身克己,绝不妻妾成群,甚至有不少王爷甘愿与一人白首,相濡以沫,不知其中又有几分,是反向受到了传言影响。
  但不管传言如何,袁家始终是本朝第一世家,代代天子亲承的外姓兄弟,若不是国师遗训,不准子孙攀附,绝了袁氏成为外戚的念想,两家必定更加血浓于水。
  龙啸虽是外姓入庄的养子,家中规矩却不敢怠慢,再加上他对袁吉确实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觉便又道:“幸德,袁公风流,可仍成就了雄图霸业,是武林人人称颂的一代大侠,不及弱冠之年,便能凭一己之力横扫南荒,破蛊宗,擒蛮奴,何等威风。你可知道,风流与沉湎酒色,不过只有一线之隔。”
  袁吉哈哈大笑,将香茗一饮而尽,咽下半口,剩余的哺给怀中佳人,玩弄着她湿漉漉的软嫩唇瓣,道:“我可没有先祖那般厉害。如此多的袁家子嗣,我顶多算是旁支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吟宵兄,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怕与你推心置腹。
你们隐龙山庄,离朝廷远,离江湖近,许多事情,只要依着江湖规矩去做就好。
可我是朝廷封赐的爵爷,我离江湖远,我要守规矩。”
  龙啸皱眉道:“遇事半途而废,整日寻欢作乐,这是朝廷何时定的规矩?”
  袁吉隔着衣裳轻轻捏住怀中佳人已经发硬的乳蒂,微笑道:“我们名门分家子弟,如我这般略有地位,求的,就不再是有功,而是无过。你远离朝堂,这些,你的确不懂。”
  龙啸轻轻叹了口气,毫不掩饰眉宇间的失望,“小爵爷,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此多做耽搁了。如今蓝家只剩一个空壳,如意楼控外,飞鹰卫掌内,三关郡已无我继续调查的必要。若无他事,小弟就此告辞。”
  袁吉微微抬头,唇舌在少女凝玉般的细嫩肌肤上留下一道晶亮银丝,如他目光一般闪烁,“吟宵兄,是打算回庄里了么?”
  龙啸起身一拂下摆,弹指一敲剑柄,笑道:“叶飘零既然去了百花阁,那我为何不去看一眼?”
  袁吉道:“那人功夫极好,可惜和他师父一样,也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
  “但他的直觉很敏锐。”龙啸神情略变,颇为玩味地打量着他,“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人带进沟里,我在三关郡耽搁太久,兴许燕姑娘的选择才是对的。狼会本能追着血味儿走,千里吃肉。我听说,叶飘零一路上就已经杀了不少人。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心中便无法安定。”
  袁吉淡淡道:“那已是东北五州地界,按规矩,似乎轮不到你管。”
  龙啸笑道:“中北之事已有飞鹰卫接手,我身无要务,游侠江湖一番,庄主想必不会责怪。”
  袁吉一抱拳,目光微冷,唇角却笑意更盛,“那便祝吟宵兄一路顺风,务必多加小心,不要招惹那杀人的屠夫。”
  龙啸神情淡定,道:“我既已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又岂会自讨苦吃。小爵爷,我并非纯粹的江湖人,没有那么好斗。”
  “他刚到蓝家,是谁急着上去挑战来着?”
  他哈哈一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人贵有自知之明,袁兄,就此别过。说不定,不久后你我还会再见。”
  袁吉并未应下,只是将手依依不舍从美人酥胸上挪开,摆了一摆,“来日有暇,我当去贵庄拜访,希望到了那时,吟宵兄能不再如此矜持,也陪我一起,饮酒作乐一番,不会如当下这样,冷落佳人。”
  那被晾着的姑娘幽幽一瞥,楚楚可怜。
  但龙啸并未看她,只一拱手,转身出门,不再回头。
  颀长身影刚从门外消失,袁吉所有的调情动作,都瞬间停止。
  他眯起眼睛,望着桌上冷茶,懒懒道:“我今日身子不适,留一个便够。”
  被晾下那个美人起身一福,乖乖退出廊下,将房门关好,迅速走开。
  他怀中那个则轻声细语道:“爵爷,奴家去要些热水如何。泡泡浴桶,可解乏呢。”
  袁吉摇摇头,搂着她往后微仰,道:“你的本名是什么?”
  那美人一愣,跟着低下头道:“区区贱名,不敢污了爵爷的贵耳。”
  他柔声道:“你这些日子伺候得我很是舒坦,我已命人去为你赎身脱籍,今后,三关郡再没有那个乐人,所以,我才问你的名字,难道,你还想让我叫你那个花名?”
  那娇美少女身子一震,眼波荡漾,水光潋滟,连柔婉嗓音都轻轻发颤,道:“奴家……本名添娣,被卖了之后,一直便用他们给的名字,爵爷……既然今后你是我的主子,这名字,还是你给赐一个吧。”
  袁吉抚摸着她柔顺乌黑的发丝,略一思忖,道:“你这双大腿肌肤凝滑,给你破瓜那天,落红竟能不留,一滑即过,血珠儿一颗颗掉下去,煞是好看。我看,就叫你红珠,如何?”
  “谢爵爷赐名。”红珠喜出望外,也不管这名字里含了何等暧昧的韵味,起身一拜,就跪在了袁吉面前。
  他含情脉脉将姑娘拉起,微笑道:“这便是你入府的好日子,我先前着实被那姓龙的弄得有些败兴,你可要好好服侍,叫我开心开心。”
  红珠媚眼一抬,点点头,娇滴滴道:“奴家定叫爵爷舒舒服服。”
  袁吉笑道:“若做得不好呢?”
  她娇嗔一扭,钻回他怀中,“那奴家认罚。”
  “好。”他放荡一笑,不再有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将红珠打横一抱,转身大步走入里屋,高声道,“本爵爷要休息了,外头的自行回避!”
  门外护卫齐声道:“是!爵爷安歇。”
  红珠羞答答道:“爵爷,过往……他们又不是没听过。奴家……会尽量小声些的。他们不在,万一有刺客来,可该怎么办呐。”
  “他们只是去外面些的地方,又不是走了。放心。”他笑着一抹,将少女身上本就仅比轻纱略厚的裙子,顺着那紧凑顺滑的双腿褪下,露出一片欺霜胜雪的醉人春光。
  “爵爷,奴家还没伺候呢。”她娇声说道,小手灵巧挪动,为袁吉宽衣,红艳艳的小嘴一口口顺着他的身躯亲吻下去。
  袁吉剥下她外衫,只留一条翠绿抹胸,兜着鼓鼓囊囊的胸脯,便往床边站定,色迷迷望着她半裸玉体,调笑道:“那便来伺候吧。”
  “嗯。”红珠手指轻轻捻住阳具,唇舌婉转相就,横吮至龟头,便抬眼望着他,一寸寸舔吸含入,香腮内夹,粉面摇移,顷刻就将津唾,在他棒儿周遭润遍。
  “好,不亏是我的乖乖小宝儿。”袁吉消受片刻,尘柄酥麻,弯腰将红珠一拉,扯掉抹胸,抚弄着那双粉白圆润的妙乳,将她按躺下去。
  “爵爷疼爱,奴家等不及了。”红珠媚声连连,修长双腿主动抬起,屈折分开,自把双膝,亮出了嫩润润的一线美牝。
  她知道男人喜欢的是她破瓜前就苦练出的腹内洞天,既然有了唾液润滑,自当早早笑纳进来,卖力夹吸,搏一个锦绣前程。
  袁吉顺着光滑小腿摸下,把玩片刻足踝,向上一抹,脱掉她水红绣鞋,一剥罗袜,亮出煮蛋似的一对儿诱人小脚。
  他将足背贴在面颊上,一边轻轻磨蹭,一边用手捏摸另一只脚。
  红珠脚上发痒,却不敢笑,只是忍着,等他心满意足。
  但这次袁吉并未玩赏太久,意犹未尽在她足尖花汁染就的趾甲旁一亲,便挺腰一送,刺入那早已等待着的狭窄肉缝。
  红珠咬唇蹙眉,当即收腹夹臀,扭腰摸乳,娇声道:“爵爷轻些,奴家……
的花心,都要被撞破了。”
  袁吉低头一笑,垂手轻轻搓捻她萋萋芳草下那颗小小蚌珠,款款抽送几十合,忽然将一股阴寒真气注入她正卖力夹挤的销魂小径。
  红珠股心一凉,雪白大腿都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忙道:“爵爷,奴家好冷,这是……给奴家肉肉里头,塞了冰么。”
  “你这小骚肉这么能夹,我哪儿舍得塞冰。”袁吉功力在内部一挑,拨动花心,笑道,“我这是疼爱你呢。”
  红珠挺臀迎凑,只觉娇嫩牝户里头越发冰凉,渐渐都有些麻木,颤声道:“可、可奴家好冷……冷得,都快伺候不动爵爷了。”
  “你不懂。我练的武功名叫《七情鉴》,其中的大欢喜阴阳经,乃是绝佳的双修功法,男女合练,事半功倍,彼此都大有增益。我这是试探你的根骨,若你有几分资质,我便传授于你,今后夜夜交欢,本爵爷日你的小屄,就能将你日成个武林高手。”
  红珠将信将疑,颤声道:“可、可奴家的肉肉里,实在是……要冻上似的冷。”
  袁吉微微一笑,催动另外一股阳刚真气,转眼将她阴核周遭裹住,如遭火焚。
  阴户内冰外烫,红珠哀鸣一声,双脚连连摆动,尖声道:“爵爷饶命,爵爷饶命,奴家身子骨不行,练不得那功夫,求爵爷饶了奴家吧。”
  他眼中精光迸射,腰胯发力一阵猛肏,不仅并未收手,反而将功力催动得更加凶猛。
  《七情鉴》中的两门内功,“思无邪”与“忘忧诀”都是围绕大欢喜阴阳经而创,双修功法可以让体内阴阳真气并存,男女互相增益,而两门内功一个可以将双修得来的阴性真气临时转阳,一个则正相反,且彼此之间真气积蓄互通,即便没有阴阳融合或阴阳分隔的强横效果,仍能轻易催动至阴、至阳真力。
  袁吉凭自己的天赋和本领换得了家中这套武学,私下不知用了多少苦功,此刻只是催动至阴、至阳真气并行折磨一方娇嫩牝户,实属大材小用。
  红珠已挣扎得犹如离水之鱼。
  她大抵怎么也想不到,今晚爵爷要让她叫的声音,会如此凄厉悲惨。
  袁吉按着她乱挺的下腹,深深一插,暂且缓下内息,笑道:“我的好红珠,你这便伺候不了了么?”
  红珠浑身战栗,香汗淋漓,难受得小脸惨白,惊恐道:“爵爷,爵爷饶命,奴家哪儿不对,爵爷……爵爷只管责罚,可……可莫要让奴家……这般不明不白的呀。”
  袁吉顺着她大腿一路上摸,重新握住她哆嗦的小巧脚掌,轻柔抚弄,道:“你当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对?”
  红珠连忙摇头:“奴家愚笨,还请爵爷明示。”
  袁吉叹了口气,“红珠,我喜欢老实些的姑娘,笨些无妨,但硬要装傻,便连神仙都难救咯。”
  红珠满脸泪痕,抬手哆哆嗦嗦擦了一把,道:“爵爷,奴家……真的不懂。”
  袁吉又叹了口气,“龙啸不懂,你也不懂,看来,你们不是一样的蠢,就是都觉得,我比你们还蠢。”
  说到此处,他手掌忽然一转,嘎巴一声,肩头那白嫩如玉的柔美赤足,竟被拧到脚跟抵住小腿的程度,几根骨刺穿皮而出,数道血线立时沿着绷紧的长腿流了下去,恍如逆行的破瓜落红。
  她的肌肤的确细腻光滑,血几乎留不在腿上,转眼就成了颗颗红珠。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按住的红珠惨叫着挺动起来,肉缝里一股水箭喷出,已疼得开了尿口。
  袁吉双眼发亮,强按着她喘息猛奸,每顶几下,就扭着她那只断脚转动一圈,问道:“你还没想起来么?”
  红珠叫得嗓子都已嘶哑,双手扯烂了旁边的被面,哀声道:“奴家……奴家不曾做对不起爵爷的事啊……”
  袁吉丢开这条无力长腿,抓起她另一只脚,轻柔爱抚,道:“红珠,那你每日偷偷将我的起居行程记录下来,只是为了好玩么?”
  红珠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向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妖魔鬼怪,“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袁吉笑着摇了摇头,嘎巴一声,将她另一只脚也拧断,淡淡道:“轮的到你问话么?”
  “呜呜……呜呜呜……”痛得连惨叫的力气都已没有,红珠一边摇头一边道,“奴家……知错了……爵爷饶命……爵爷饶命……”
  袁吉压开她还在抽搐的双股,扯过床单擦干那些尿水,继续在她肉穴中缓缓进出,柔声问:“我帮你赎身,能接你进府,你将来若是生下个一儿半女,在我那边,这一生也算是衣食无虞,我想不通,天道到底能许你什么好处,能叫你在我身边动手脚。”
  红珠口唇哆嗦片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爵爷,奴家也不想啊……可、可奴家还有弟弟……还有爹娘,奴家……只是写了写爵爷出入居所的时间,别的什么也没敢说……”
  “别的你也不知道。”袁吉笑着摇了摇头,轻柔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原来你是遭了胁迫,不得已,没有拿银钱么?”
  红珠已然胆寒,哆哆嗦嗦道:“还……还有人给了……给了一张金叶子,两串……上好的东海珠子。”
  “唉。”袁吉抓起她的手,十指交握,轻声道,“你早些这般坦白,今后锦衣玉食,随我享受荣华富贵,岂不美哉。为何,这世上总有如此多的蠢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非要搅弄风云呢?那人吃人的乱世,有什么好?”
  话音未落,他五指一并,红珠葱管儿般的白嫩玉指,当即被他运力夹碎骨节,成了软绵绵垂下的皮肉柱子。
  望着红珠圆瞪的双目,袁吉心魂俱醉,一边将另一只抚琴玉手如法炮制,一边抵着她颤抖花心猛冲猛顶。
  等他攥住那双白嫩乳房发力捏紧的时候,唇角垂下一丝血红的少女,已连呻吟声都弱不可闻。
  嘭。
  好似装水的皮囊被马蹄踏爆。
  屋内安静下来。
  袁吉抽出阳物,拿过抹胸擦净上面红白掺杂的污秽,跟着擦了擦手上的带血油脂,愉悦地笑了笑。
  一刻之后,穿戴齐整的小爵爷开门出来,轻轻拍了三下手掌。
  两道幽灵般的影子出现,单膝跪下。
  “收拾收拾里面,喂了猪。这阵子凡有人打听她,格杀勿论。”
  两人齐声道:“是!”
  袁吉望向漫天繁星,长长吐了口气,久违的满足,让他露出了与平时大不相同的微笑。
  可惜,他不能这样笑太久。
  走出院门的时候,他又已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般的小爵爷。
  院门外,两个飞鹰卫等在那里,站得如标枪般笔直。
  袁吉拱手笑道:“时辰刚好,没让我堂兄久等吧?”
  飞鹰卫面无表情抱拳躬身,齐声道:“请。”
  往忠勇侯袁福住处去的马车,就等在门外。
  黑漆漆的车厢外那个金色的袁字,犹如志得意满的将军,昂首阔步,转眼,便消失在夜色拥抱的长街尽头……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2:01

第三十三章 直觉的选择

  叶飘零走向住处,发现这片客居之所,并不只有他一个外人。
  一处竹林环绕的僻静院落中,凉亭放着石桌石凳,两双男女,正分开捉对,黑白落子。其中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远远见到石碧丝,起身问道:“师姐,外面没事了么?”
  石碧丝盈盈一笑,道:“没了,你继续下棋就是。”
  聚艳谷本就像个世外桃源,不曾想,这大桃源里面,还藏着一个小桃源。
  见叶飘零留意了两眼,石碧丝轻声解释道:“这片院落,是有意求亲的外客所用。本门弟子和他们若有互相看中,愿意彼此了解一下的,白天便会在此相处几日。”
  难怪门外左右墙上,刻的是月老和红娘。
  叶飘零和那两个男人对上视线,问道:“那两位外客,是什么来头?”
  “北运河平波十八坞的船主,年轻有为,这个月来访的客人中,算是极受欢迎的,因此住得也久些。”石碧丝平静答道,“师妹嫌他们身上河腥气重,他们则只想挑漂亮姑娘,估计还要费些时日。”
  叶飘零眉梢微微一动,道:“这些来客,可有什么异动?”
  石碧丝道:“男客居住之处,外围种着异香花草,他们要是偷偷摸摸从别的路出去,隔日就会被发现。过往不是没有宾客打歪主意,但事情揭破,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传扬到江湖几次后,如今的客人,都还算规矩。”
  叶飘零侧目道:“我会四处行动,那些异香,可有毒性?”
  “单只是四处行动,并无妨害。但若是带着异香擅闯女弟子闺房,与那里的熏香一合,便会周身麻痹。”石碧丝微微一笑,道,“不过叶少侠坐怀不乱,应当不需要担心这个。”
  叶飘零深深一嗅,心想,这无处不在的浓郁芬芳,果然并不只是为了四处留香。
  这片客居住处设计得颇为精巧。中央的清雅庭院共有四块,陈设用途皆不相同,以庭院为中心,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如蛛网一样彼此交错,间隙用花木填充,恍如迷阵,将一片片小屋,安排得错落有致,彼此看似离得很近,可若不穿花而行,便要绕上好几个弯子。如无人领路,很容易就走到中间那些庭院去。
  叶飘零盯着远处山峰作为参照,沿路走了一段,便觉头晕眼花,几处转折险些将脖子扭伤。
  看来,若想不沾染异香就擅自离开住处,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但这其中,仍有一个致命的隐患。
  “石姑娘,你们百花阁弟子,平日在这些地方来来往往,应当不受毒素影响吧?”
  石碧丝略一颔首,道:“那是自然。不过,这些异香本就只是为了防范一时冲动起了色心的外客。若已经在门派内有了照应,大可不必理会这些。比方说,我要是给叶少侠带路,百花阁的所有地方,你便几乎都可出入。”
  叶飘零道:“贵派倒是坦荡。”
  她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我们不过是些苟且偷生的弱质女流,靠着各家提携才有个容身之所,若真招来武林豪强觊觎,防范森严,又有何用?不如坦坦荡荡,请诸位高抬贵手,不与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
  叶飘零走出两步,又道:“花蕊书的事情,可算不上坦坦荡荡。”
  石碧丝正色道:“为何不算?敝派女子大都识字不多,想请先生来教导,那些酸儒也大都不愿,还要斥责我们抛头露面,不知廉耻。师姐师妹们远嫁他方,很多都不懂如何写信,用些绣活儿,说点私事,这也过分么?”
  她将伞撑稳,继续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我们懂。真有什么惊动江湖的大秘密不巧被打探到,敝派从来都是及时通传武林正道,这些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叶少侠,女儿家的私房话,不想叫旁人看得那么明白,不过分吧?”
  叶飘零淡淡道:“我觉得不过分。但,没用。”
  石碧丝明白他的意思,道:“此事蹊跷颇多,叶少侠,我不觉得,是花蕊书为我们招来的祸事。”
  “哦?”
  “敝派每月收到的绣书,少则几十,多则几百,代阁主根本无暇一封一封细看,都是交由如我一般决定留守的弟子查阅,顺带指点师妹学习花蕊书的用法。
只有重大秘密,才会请代阁主定夺。”她目光坚定清澈,并无半点犹疑,“我相信,与其说是花蕊书中的秘密给那几家人招来了灾祸,倒不如说,是他们被人追查到头上,连累了我们百花阁。”
  叶飘零陡然停住脚步,石碧丝猝不及防,忙将手臂后引,仍把伞撑在他的头上,自己肩背落了些许雨点,湿漉漉晕开小片,“叶少侠,怎么了?是我方才哪里冒犯了么?”
  他眉心渐渐锁紧,道:“不是冒犯。我是在想,兴许,你说的……很有道理。”
  叶飘零并不喜欢深入思考过于复杂的事情。
  但他作为一个杀人无算的刽子手,自有一份敏锐的直觉。
  先前他们商量出来的推论是,百花阁不小心泄露了花蕊书的内容,被元凶发现了改名换姓的几家盗匪,决心铲除的同时嫁祸给准备帮孟蝶报仇的如意楼。
  这其中,至少有两个巧合。
  一是万千封花蕊书中的内容恰好就走漏了最关键的这一样,二是凶手恰好在孟蝶请如意楼报仇的这一刻出手。
  后者还可以说是如意楼内部出了问题,将孟蝶的情报传了出去。
  而前者,说是巧合未免太过勉强。
  如果依照石碧丝的推测,则合理了许多。
  孟蝶求助如意楼,追查当年内讧之后隐姓埋名的结义叔伯,为父亲报仇。这消息被如意楼中的内鬼泄露,对头准备借机嫁祸。
  调查中发现有两家的夫人都是百花阁出身,从中追查到花蕊书的蛛丝马迹,再来对百花阁动手,显然更合情理。
  只是如此追溯一番后,犯了错的,变成了他们如意楼。
  叶飘零神情肃杀,手臂渐渐绷紧。
  他属于外三堂中的凶煞堂,若有叛徒需要清理门户,他责无旁贷。
  石碧丝心中略感胆怯,但知道他杀气绝非针对自己,否则一剑出鞘,她已葬身花丛,便镇定下来,走近半步,轻声道:“不管有没有理,还请到了住处再谈吧。这细雨小刀似的冷,你不在乎,我可有些受不住了。”
  叶飘零扫她一眼,看她面色红润,精神颇佳,并未有受寒迹象,应当是示弱来委婉催他。
  他点点头,继续前行。
  曲曲折折绕了半天,石碧丝送他踏入檐下,收起油伞,甩落水珠,蹲下低头为他解开草鞋,拉过旁边地垫,当真是周到无比。
  叶飘零抬脚让她擦拭泥水,忽道:“你们百花阁,待客从来都是如此周到的么?”
  石碧丝头也不抬,道:“自然不会,若人人相同,该如何让贵客觉得自己是贵客呢?”
  “我是贵客?”
  “是。不只是贵客,还是不为娶亲而来的真贵客。”石碧丝缓缓起身,将脏了的帕子污面折进内侧,掖在腰带旁,“百花阁几年也不曾来一个你这样的客人,自当好好招待。”
  “为了请我帮忙?”
  “为了请你帮忙。”
  叶飘零颇为好奇,道:“我瞧你也不是厅中女子里最美的,选定你来,因为你是大师姐么?”
  石碧丝道:“我并非本代弟子中的大师姐。尚未出嫁的师姐,仍有几个。只不过,我是已经发过毒誓,留守不嫁的弟子。”
  “有何特殊之处?”叶飘零不懂,略显疑惑。
  “要出嫁的弟子,不方便担责。”她只淡淡说了一个理由,没有和盘托出。
  实际上,出嫁与留守弟子之间最大的差别,便是贞洁是否重要。
  因此,当有较危险的男客来访,并无娶亲之意,又不得不安排专人招待的时候,通常会指派最合适的留守弟子负责。
  即便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不过是留在门派内部的小事而已。
  食色性也,百花阁留守的女子,并不强行要求童贞终老,若春心萌动欲火难耐,出外寻欢作乐,大家也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只有两条不成文的规矩,需得遵守。一是不得留下后代,凡与男子交欢者,均要服用门派的药酒,闭合阴经。二是不得将情夫引入百花阁,免得见色起意,节外生枝。
  叶飘零并未追问,走入屋内,四下打量。
  陈设一应俱全,比客栈上房还要整洁舒适,香气比其他地方要清淡许多,更像是百花阁女弟子衣裙发鬓中散发的雅致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单身男人在这种地方住上几日,恐怕原本不动心的,也会萌生带个合眼姑娘离开的念头。
  叶飘零在屋中转了一圈,窗子推开看过,柜内床底均观察一番,才转身点头道:“这里很好。”
  石碧丝驻足门口,没跟进来,微笑道:“叶少侠满意就好。这几日,我会住在外面小道直连的那间小屋,你有事,叫一声,我便能及时赶到。要去何处,我可以为你带路。”
  “何处都可以?”
  她淡定道:“何处都可以。”
  “任何地方都不需要请示你们代阁主?”
  “这便是代阁主的意思。”石碧丝道,“求人帮忙,便要有诚意。藏头缩尾,只会显得心中有鬼。叶少侠,任何地方,包括女弟子起居之所,我都可以为你带路。你若要看花蕊书,我也可以带你去翻看,为你转述。”
  “你们倒是大方。”
  “花田最怕毒草,一株不除,便是百花遭难。”石碧丝屈身行礼,道,“若非无凭无据,代阁主恐怕已经向江湖同道求救了。”
  “指望他们主持公道,怕是来不及。”叶飘零冷笑一声,在窗边坐下,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他们最擅长的,还是尘埃落定之后,出来说些冠冕堂皇邪不胜正的屁话。”
  “事要有人做,话也要有人说。”石碧丝后退半步,“叶少侠若暂时没想去的地方,容我先行告退。那间房子位置偏僻,许久不曾住人,我得去略作打扫。”
  叶飘零挑眉道:“这屋子一样很偏,为何如此干净?”
  石碧丝微笑道:“师妹们冒雨赶在前面,先收拾好了。待客之道,不可马虎。”
  “那为何不将你的住处也收拾了?”
  她摇头道:“我是师姐,不是贵客。我有手有脚,自然应当自己收拾。百花阁里,没有师妹伺候师姐的规矩。”
  “你们这门派,还真是有趣。”叶飘零指向窗外,道,“我若是沾染那些异香,但不去闯谁的闺房,就不会有事?”
  石碧丝沉吟片刻,从腰侧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取下发簪,用纸包里的纤细银丝在簪子末端一插一挑,另一头弹出一颗米粒大的药丸。
  她走入屋内,将药丸放在桌上,道:“事急从权,我便擅自做了这个主。这颗药丸叶少侠吃了,一个月内,可在百花阁通行无阻。若有什么地方你觉得让我带路不方便的,你只管自行去看。”
  叶飘零捏起那颗药丸,目光闪烁,道:“这么信我?”
  “叶少侠,如果我所料不差,百花阁已经遭到歹人入侵,敝派必定有叛徒为其接应。真出了什么事,歹人可以仗着叛徒相助自由出入,帮手反而要处处掣肘,行动不便,那不是岂有此理?”
  叶飘零点点头,将药丸收到一枚铜钱中孔,将碎银捏成薄片包在两侧,揣入怀中,道:“好,需要的时候,我会吃下。”
  石碧丝对他的防备不以为意,微微欠身,道:“叶少侠请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不比如此多礼。”他摆摆手,起身站到窗边,看向外面雨幕。
  石碧丝倒退到檐下,撑起油伞,快步离开。走出丈余,她才深深吸了口气,紧绷的心神缓缓放松下来。
  听说宰猪杀犬的屠户能令鸡豚狗彘闻风丧胆,她一直不知真假。今日认识了这个叶飘零,算是叫她信了。
  可那种心慌、惊惧,在渐渐适应之后,反而转成了一种奇妙的悸动。
  好似有次练功摔伤了臀,她坐下便浑身难受,可硬压在椅子上不起来,便又升起一股暖融融的滋味。
  不过思来想去,归根结底,她还是只能落在一句话上。
  他实在是生得好看。
  若换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蛮子,她照样能拖得住,却不会如此心乱。
  等走到屋中,挽起袖子布巾包头准备收拾,石碧丝推窗外望,不自觉又看向叶飘零住处那边。她微微蹙眉,抚胸轻叹,转身拿起扫帚,只盼着诸多杂念,能如尘灰,轻轻一拂,便四散飞落,就此不见踪影……
  石碧丝心中波澜微荡,叶飘零这边,却是稳如磐石。
  他曾被多名女子心仪、仰慕、追逐,甚至是大胆求欢。如今留在身边的两个,也都是极喜爱他的合适人选。
  虽说找到这条削减凶煞戾气损害的路子之后,女人应当多多益善,但他生性冷漠,还颇爱挑剔,到了百花阁这种姹紫嫣红开遍的地方,只觉得眼晕,实在懒得多费心思。
  一圈下来,他能记住脸的,也就石碧丝和卫香馨两人而已。
  这种女人堆的活儿,真该请匹千里马,唤师弟来替他。
  以他南宫家家传的本事,把这里搅得七荤八素,将两代留守女弟子一床日尽,什么问题应当也能迎刃而解。
  可惜,他是叶飘零。
  他不懂怎么去勾引女人。
  他只有练剑。
  赤膊在屋中练会儿歇会儿,外面雨势时大时小,就是不见停歇,令人气闷,他张望一眼,取出随身携带的干肉,持剑切开,一条条放进口中,就着清水咀嚼咽下。
  在随时可能需要出手的地方,他不能练得太累。自然,也不必吃得太多。
  将剩下的肉干收起,他喝几口水,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临近傍晚,晚霞被阴云遮蔽,夜也来得比平时更早一些。
  雨声中,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叶少侠,是我。”石碧丝在外面恭恭敬敬唤道。
  “请进。”叶飘零也不起身,只握住了床边横放的长剑。
  石碧丝推门入内,腋下夹着伞,手里拎着一个篮子,瞄他一眼,看到精壮赤膊,面色平添一抹晕红,口吻却是波澜不惊,道:“我忙了一阵,为叶少侠备了些东西。你刚练过功?”
  “嗯。刚练了会儿。”
  她款款走入,将篮子放在桌上,掀起盖布,取出里面的碗盘碟子,道:“这只鸡,是我亲手去捉来,宰杀放血,这两张饼,从缸里取面粉,便不曾让他人经手,这两盘菜,也是我下田摘来,洗净做熟,从头至尾没有一刻离开我的视线。”
  她拿起筷子,撕下一小块饼,夹起几根菜,扯掉一条鸡肉,一起放进口中,吃下,“这一桌皆是由我负责,叶少侠可以先尝一点,稍有不对,将我杀了便是。”
  叶飘零披上衣服,持剑过来坐下,但没去拿筷子,“你费心了。”
  “为了百花阁,不是为你。”她淡然一笑,道,“你是我能找到的最好帮手,若叫你因为担心而吃不饱,吃不好,我连个办法也不去想,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这里,为之后的花儿遮风挡雨。”
  叶飘零微笑道:“好。百花阁,我还当尽是些林梦昙。”
  “林师妹是要外嫁的,很多事不必她劳心劳力,性情自然也淳朴些。”石碧丝起身,退到空地,道,“叶少侠莫要见笑,我武功低微,献丑了。”
  话音未落,她原地拉开架势,打了一套护身拳法,又左右腾挪,练了一遭纵跃闪躲。堪堪一刻过去,她吐气收功,坐回原处,拿出干净帕子擦拭汗珠,微笑道:“我的气色还好?”
  “不错。”他这才拿起筷子,将带来的东西吃进口中。
  第一口鸡肉咽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从两人之间消失。
  石碧丝抚过鬓角,调匀气息,轻声道:“叶少侠,代阁主召集了敝派所有前辈,详细询问了药师妹的事。”
  他点点头,拿出水囊。
  她面上微红,道:“今日实在来不及了,明早,我用桶去打些溪水,就在此院烧开。”
  “附近水源众多,不必担心我渴死。”他用筷子扯下鸡肉,道,“药红薇比水重要。”
  她清清嗓子,继续道:“药师妹和林师妹都是前辈有心栽培的精英,若她们表现得好,代阁主本还打算劝她们两个留守不嫁。因此,相比其他师姐妹,她二人受的管束,要更强一些。”
  “林师妹一向由代阁主亲自看管,此次出门之前,并无什么值得在意的异常之处。与见过的男子相处,也大都是一面之缘,没有互相了解的意愿。”
  “虽说死无对证,但诸位前辈商讨一番后,确信此事应当是出在药师妹身上。
她心气颇高,眼界却浅,此前不到一年,她就和足足五名来访男客相处超过三日。
她师父说,即使将来她有所成就,百花阁怕也留不住她。”
  叶飘零微微皱眉,道:“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药师妹,更容易受男子蛊惑。”石碧丝毫不犹豫道,“天下女子,最难过的便是情劫。我百花阁弟子自幼与世隔绝,得到允许行走江湖之前,仅有与访客相处的时候,能和男子接触。若药师妹背叛师门,引诱她做下这等事情,过后又将其灭口的凶手,必定和她相处过的男子有关。”
  叶飘零微微点头,道:“有理。那五个男人,你们还能查出是谁么?”
  石碧丝颔首道:“凡是长留超过三日的,敝派都会记录详细情况。这五人并不难查,但……我担心这里面,有真正没办法查的疏漏。”
  “哦?”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有些时候,女子动心,并不需要三日那么久。而且,此前敝派也出过暗度陈仓的丑事。客居之所限制男子离开,却不限制女弟子进入。
曾有上一代的师叔白日里不好意思当众相处,晚上偷偷过去,暗通款曲,等那边提亲这边答应,才知道他们早已苟合。两边匆忙筹备,将婚事抓紧办完,最后早早就生下一个娃娃。想来,她穿吉服的时候,就已有了身孕。”
  叶飘零皱眉道:“你是说,单查那五人,并不完全?”
  “不错。”石碧丝目光炯炯,道,“因此,我特地来向叶少侠询问,你对此事幕后的真凶身份,是否有怀疑的方向。这一两年的男客名单已经备好,凡可能与药师妹接触的,都被筛选出来。目前林师妹能想到的,只有天道。可天道太过神秘,我们根本无从查起。叶少侠,可否为我们指点迷津?”
  叶飘零靠在椅子上,两张面孔在眼前交替出现。
  但此时,最好先选一个。
  他咽下口中的肉,沉声道:“就先从,和小爵爷袁吉有关的人中查起吧。”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1:44

第三十二章 馨香满厅

  “叶少侠,请上座。”卫香馨玉指提裙,微微倾身,含笑示意。
  论眉眼身量,她在百花阁中并不算多么出类拔萃。她年纪已长,多有操劳,上挑眼角后已有了淡淡细纹,又不施粉黛,素面示人,怎比得过周围正当好年华的盛开群芳。
  可绝没有男人会忽视她,一旦瞄到几眼,便不自觉要多加打量。
  风韵,是一种很玄妙也很难捉摸的东西。
  卫香馨身上最佳的妆容,便是风韵。
  她举手投足,眉动唇启,均恰到好处,让她已过盛年的容貌,时刻呈现出最合眼缘的模样,极为耐看。
  她的身段,比起众人中最出挑的石碧丝,也不逊色半点。
  叶飘零自幼苦练,即便裙衫繁复,堆得花团锦簇,单凭她几个碎步,就能一眼看出,那鲜艳布料中隐藏的,是何等有力结实的双腿。
  而她挺直脊背,显得微微上扬的饱满胸膛,在此厅之中,足以傲视全场。
  他扫过一眼,便知道,此人轻身功夫八成和任笑笑一样,小巧腾挪尚可,长途奔波,多出一双负累影响平衡,怕是难以持久。
  至于其他功夫,百花阁从来不以武学见长,他更不需要放在心上。
  看叶飘零转身入座,卫香馨在背后略一摆手,侧身斜坐,微笑道:“承蒙贵派出手相帮,将劣徒完璧归赵,百花阁上下,感激不尽。”
  短短几句功夫,已有数个年轻弟子快步轮流上前,将上好瓷器盛着的蜜饯糕点顺次摆下,环绕成圈,最后安置一个小小香炉,晃火点燃,登时便有淡淡清香散开,驱散了挥之不去的浓郁芬芳。
  叶飘零的手始终按在剑柄,纹丝不动,道:“林姑娘干系重大,若不送来,一些罪名,便要落在如意楼头上。代阁主,既然她已报告情况,想必你也应当明白,这里,多半出了岔子。”
  卫香馨轻轻叹了口气,顺着皓白腕子略一提袖,拎起小小的紫砂茶壶,“个中曲直,我了解尚浅,一时间难以梳理清楚。叶少侠,这是敝派弟子亲手炒制的茶叶,回口唇齿留香,江南名门大派,都每年专程快马来购,可否一品?”
  “我喝酒,不喝茶。”
  她立刻端起那杯茶放在自己那侧,微笑道:“敝派还有十年二十年的百花酿,乃是祖师奶奶所创秘方,滋阴补阳,颇有药效,而且香醇温润,不易酣醉,叶少侠可要尝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卫香馨贵为代阁主,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语气又柔顺恭敬,实在是给足了面子,即便按江湖礼数,也当领情。
  但叶飘零偏偏就不是个懂江湖礼数的人。
  他摇摇头,道:“我只在合适的时候喝酒。”
  卫香馨笑容不改,又道:“叶少侠一路护送,百般辛苦,不如这样,你说你想喝什么,敝派还有果子露,新产的花茶,还是说,喝一杯点了蜜的温水?”
  叶飘零道:“我喝清水就好。”
  卫香馨正要叫人上水,就看见他左手一抹,从胸中掏出一个颇为小巧的皮囊,拔开塞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周围的年轻弟子,除了石碧丝外,大都变了颜色。
  卫香馨也不禁微微蹙眉,问道:“叶少侠,你若有所顾虑,每一壶饮品,我都可以先喝一杯。”
  “不必。我喝这些就好。”
  她笑吟吟道:“那,敝派该如何招待叶少侠的吃住呢?”
  “一间有床的屋子。”他拍拍衣裳内,道,“我带了肉干和饼,三五日饿不死。”
  石碧丝眉心紧锁,隐隐感到了什么,担忧地回首望向门外。无比熟悉的这片山谷,此刻却让她一阵心悸。
  一叶落而知秋,这位武功高绝的年轻剑客,在百花阁宁肯吃自带的干粮,绝不可能只是因为林师妹的举止言谈。
  到底是什么人,在百花阁做了什么事?
  五、六十年前,权倾江湖的魔教狂龙道被四大世家六大剑派联手围剿,从中斡旋联络的天道一战成名,魔教余孽分崩离析,不再敬拜神龙,打起异龙道、逆龙道的旗号在西域苟延残喘。
  在万凰宫的坐镇下,中原江湖与欣欣向荣的新朝一道,迎来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
  此后虽有数次风波,也有宵小之辈堕入邪道,但始终不曾再有一批成气候的邪魔,名门正派,迎来了最好的时代。
  那也是百花阁这样的奇异门户得以立足生存的基础。
  近二十年前,性情乖戾武功奇诡的薛屠子,因妻子产后用药失误病故,将遗腹女托付给狼魂旧友,手持一柄杀猪刀,屠遍天下名医,几乎凭一己之力,将杏林盟赶尽杀绝。
  那场劫数让江湖中擅长医术之人所剩寥寥无几,药、毒两道颇有钻研的百花阁,便在武林红娘之外,又找到了一笔安身立命的本钱。
  如今,百花阁出嫁弟子遍及江湖各地,若有救死扶伤之事,必定不辞劳苦携药赶赴,单论口碑风评,她们比起天女门和万凰宫都要好上许多。
  石碧丝有自信,若是江湖邪魔打百花阁的主意,一旦事情败露,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比起当年被正道围剿、狂笑自戕的薛屠子只会更惨。
  念及此处,她眉梢一动,心头狂颤,霎时间,背后竟渗出一层冷汗。
  方才的自信,若是换个角度来看,岂不是说,若现在百花阁真被什么人图谋不轨,那恶徒……竟比当年杀人如杀猪的薛屠子还要可怖?
  这才是叶飘零如此谨慎的原因么?
  她心如电闪,略一梳理,便满腹担忧,看回首座。
  卫香馨端起自己斟满的茶杯抿了一口,放回桌上,道:“叶少侠不愧是出自名师指引的剑客,出门在外,到了陌生地界,是得加倍小心。我门下弟子,就总是过于天真烂漫,戒心不足。”
  叶飘零摇摇头,道:“我不是剑客。”
  他将长剑横在膝上,补充道:“我只是个杀人的。”
  石碧丝娇躯微震,不禁又想起了薛屠子。
  薛屠子纵横江湖近十年,只称自己是个杀猪的。但他杀的人,远比猪多。
  这自称杀人的人,手上又会有多少血债呢?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卫香馨仍在微笑,柔声道,“仗剑江湖,荡平妖邪,本就要杀人。天下习武之人万千,倒是没多少敢和叶少侠一般坦诚。其实,行走江湖,除了救人的,就是杀人的,只是杀人的多,救人的少,实是令人遗憾呐。”
  叶飘零并无闲谈雅兴,道:“药红薇离开百花阁之前,都曾接触过什么人?”
  卫香馨轻轻摇头,道:“百花阁大小也有数百个正当年的内门弟子,这里说是个门派,更像是个只有女人的避世小镇。阁主闭关,诸多事务都要由我一手定夺,药红薇的日常行动,我须得细细盘问,鉴别真伪,才能梳理出一个结果。”
  叶飘零道:“那么,还请找人带我去住处吧。有消息后,来告诉我一声。”
  卫香馨双目微亮,道:“药红薇年纪不小,每月都要见些外来男子,有合意的,还会相处几日,彼此了解。你要等个确凿消息,怕是得耽搁数日,叶少侠防备之心甚重,能在这里住那么久么?”
  叶飘零道:“你为我安排一个靠边的住处,若有消息,当日正午去找我,我一定在。绝不会不辞而别。”
  卫香馨笑意一敛,面带愁容,道:“可若梦昙说的不假,这其中的秘密,只怕会有人不愿意我们梳理出来。那些人手段如此厉害,我们这小门小户,当真就只有一个药红薇么?”
  叶飘零道:“清理门户是贵派私务,与我无关。但若是有谁阻挠你们的调查,可以用先前示警的哨箭,我听到时没什么事,便会赶去帮忙。”
  “但有一件事,还请代阁主记住。”他轻轻抚摸着森冷剑锋,“我只会杀人。”
  卫香馨正色道:“江湖事,这本就是最好的解决法子。我们这些女流之辈,也不吝下毒用暗器。叶少侠肯施加援手,不论什么法子,敝派都会铭记在心。此事一了,我必定备下厚礼,拜访贵派总管。听闻如意楼属下众多,今后咱们双方,可以多做往来,互通有无。”
  她话锋一转,神情也变得笑意盈盈,“说到这个,冒昧问一句,叶少侠,应当是还未成家吧?”
  虽有些畏惧,可听到这话,厅里默默矗立的那些女子中,还是有足足大半偷偷瞄向了叶飘零。
  剑眉星目,相貌堂堂,肩宽体阔,身量修长,百花阁中没什么寻常人家的闺女,首要看中大都不是家业田产,以叶飘零的模样,莫说他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剑客,就是在丐帮里污衣乞讨,也会有姑娘脑子一热,豁出积蓄买房置地,求着嫁过去。
  即便他此刻身上隐隐煞气并未收敛,剑缑上还有斑斑血痕,那帮怀春少女,还是看得三分怕,七分羞。
  只有林梦昙气得扭开了头,眼角看着就又漾起了水光。
  石碧丝心中一叹,大大方方扭头瞄一眼叶飘零,跟着看向卫香馨。
  不出她所料,叶飘零连语调都冷了三分,道:“我不曾婚娶,暂且,也没有这个打算。”
  卫香馨就像是额角里没有骨头,碰多少钉子也不痛似的,笑吟吟道:“叶少侠,花儿种在田里,精心打理,不论你何时来,都会有当季的,姹紫嫣红,待君采摘。我百花阁最重视的便是姻缘,药、毒、暗器、轻功,不过是自保所需罢了。
除了志在留下的弟子,大家学得最勤,最精的,便是夫妇相处之道,德言工容比起大家闺秀,可能略逊一筹,但懂武艺,不拘小节,又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妇人难堪比拟。像你这样的俊杰,即便不急于婚姻大事,有个知心体意的伴儿,携手并肩,做一对江湖侠侣,岂不快哉?”
  林梦昙忍不住小声在师父身后道:“他连咱们这儿的水都不喝一口,怎么可能要咱们的人。”
  卫香馨一抬手,仍看着叶飘零,道:“吃喝可以验毒,叶少侠觉得可信,自然便会入口。人,也是一样。觉得叶少侠不近人情,冷冷冰冰,不过是彼此还未了解罢了。”
  林梦昙扁了扁嘴,愤愤道:“了解了就知道,他就是块臭石头,还瞎!”
  “梦昙,为师过往,是不是太宠着你了?”卫香馨带笑回头,抬眸望来。
  林梦昙神情一凛,扑通一声屈膝跪下,双手叠在膝上,弓腰低头,带着哭腔道:“请恕弟子失礼。只是……只是……弟子……心里委屈……”
  石碧丝快步过去,跟着一起跪下,将她揽在肩头,抬眼道:“师叔,梦昙此行,确实受了些气,她本性不是如此,还请师叔莫要见怪。她江湖经验不足,经此一事,今后也能长长阅历。”
  江湖女子再怎么不拘小节,被看到一丝不挂的裸体,只要不是淫修阴阳的邪魔外道,岂能视若等闲。
  要不是石碧丝反应机敏接过话头,林梦昙怕是当场就要交代出来。
  在女人堆中,流言比最好的马还要快。
  林梦昙还是气不过,俏生生的酥胸起伏几次,一扭身,趴在师姐怀中,抽抽噎噎。
  卫香馨面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微微蹙眉道:“碧丝,她受的气,如此大么?”
  石碧丝看叶飘零要开口,忙抢在前面道:“回师叔,是些机缘巧合的小事,只是……师妹感情受挫,难免激动。师叔事务繁多,不必挂怀。过后我好生劝劝她。”
  卫香馨抬手捏捏眉心,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又是满面春风,笑吟吟道:“叶少侠,我方才说的,你可有意?”
  “没什么兴趣。我不缺女人。缺,也不会随便选个谁,就带在身边。”
  林梦昙登时想到那个任笑笑,抬头就要开口,被石碧丝一把搂住,按在肩上,轻轻拍背哄住。
  叶飘零扫过去一眼,起身道:“还请代阁主莫要误会,我不是嫌弃贵派弟子。
只是我山野莽夫一个,更适合那些无牵无挂,恣意纵情的真正江湖女子。求安稳生活,不该在我这儿耽搁。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真害的哪位好姑娘今后没了好姻缘,对我怀恨在心,反而不美。”
  卫香馨也跟着站起,颔首道:“叶少侠坦诚,那我也不好强求。兴许,还是缘分未到吧。碧丝,这里你资历最长,且无心外嫁,叶少侠不必担心杂事,这些日子,就由你做主招待吧。”
  旁边群芳之中,惋惜失望的叹气此起彼伏,还有后排的小姑娘轻声交头接耳,看样子,倒是都有股子自信,觉得林梦昙不行,她们未必也不行。
  石碧丝起身抱拳,道:“是,弟子领命。”
  卫香馨一挥手,年幼弟子顺次上前撤掉茶水糕点。她微笑送到厅门,看石碧丝为叶飘零拿来竹杖草履,撑起油伞,拉开二拳之隔,并行而去,才肃容转身,在几名弟子护送下快步走向另一侧,沉声道:“梦昙,随我来。蔓儿,去叫你几位师伯师叔,就说我有要事召集,不论手上在做什么,先放一放。”
  一个双鬟俏丫头脆生生领命,跟着问了一句:“阁主那边呢,要不要请师姐通传一声?”
  卫香馨略一沉吟,摆手道:“等有了大致结果,再去打扰阁主吧。”
  百花阁阁主所谓的闭关,与寻常门派宗主的潜心修行提升武学造诣并不相同。
  这里的闭关,更近似于将阁主之位交接的仪式。
  现任阁主木凌霄,乃是卫香馨的师叔,年初气血翻涌,无从压抑,短短数月老态毕露,连经期也不曾再来。她心知此后数年,自己心浮气躁情绪不稳,日渐老去不可再担大任,便开始闭关,以一年为期,将百花阁交给副阁主卫香馨打理。
  若无大事,一年之后木凌霄出关之时,就是卫香馨就任阁主的典礼。
  百花阁与寻常门派不同,阁主,可以说是个苦差事。
  多少投奔而来的女娃需要照料,多少正当年华的姑娘需要教导,多少心怀期盼的江湖男子需要审视,教导轻功,铸买暗器,制毒炼药,反倒只能归于杂务。
  有时若是甘愿留在阁中不嫁的人才太少,前辈还会尽力说服有此天赋的弟子,为了门派,不再怀春待嫁。
  卫香馨当年就是被说服的那个。
  不过她那时本也只有十七、八岁,见过几个男子,均不合意,情窦未开,反而觉得留在门派自由快乐,是件好事。
  如今,种种操劳辛苦压上肩头,回眸一望,许多女娃,都已被她看着长大。
  林梦昙,来的时候还叫林四丫,家里养不起第四个女娃,送来的时候,还尚未断奶。进门第二晚就发了一场高热,用米糊掺蜂蜜,才勉强送药下去保住性命。
  卫香馨那会儿还不大,但抱着娃娃帮忙喂吃喂喝,不觉就有了几分感情,等林梦昙的名字定下,她也就提前预定了一个弟子。
  这是她从换洗尿布就看在眼里的徒弟,如今她风华将逝,徒弟正亭亭玉立,就算不说一日为师那样的话,她心底,这也和她的女儿无异。
  所以,林梦昙的委屈,卫香馨其实尽收眼底。
  趁着留守的同辈还未赶到,卫香馨挥退旁人,拉着林梦昙的手同她一起坐下,柔声道:“好了,你和那姓叶的,还有什么瓜葛不曾讲出来,这会儿,都告诉我吧。要是他不对,师父替你去找他,为你要个公道。”
  林梦昙低下头,红着眼眶道:“如意楼势大,金雁北都不敢报仇,咱们……
怎么讨公道。”
  卫香馨摆手道:“如意楼网罗了许多高手不假,也确有无数江湖之外的帮手相助。可他们做事,看似凶狠暴烈,实际并非不讲道理。以我所知,讨公道需要武功更胜一筹的事,正是他们对江湖最为不满的地方。你没听过那句么,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肯将这样的话传出来,我相信,他们正是帮人讨公道的。”
  “可四处的传言,没多少他们的好话。”
  卫香馨淡淡一笑,道:“那是因为你听到的话,都来自江湖。方才我说要为你讨公道,你担心的是什么?”
  “我……担心师父开罪如意楼。”
  “对。所以,为人讨公道,就是极容易开罪人的事情。开罪的人多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就有了你说的种种传言么?”她拍拍徒儿的手背,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只消告诉我前因后果,莫做任何隐瞒,我自会知晓,这公道会不会开罪如意楼。”
  “若会呢。”
  卫香馨望着林梦昙的眼睛,肃容道:“那便是叶飘零有错在先,推责在后。
真要如此,我就是跑一趟翼州,递名贴拜见他们楼主,也要将此事说个分明。梦昙,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在来的路上,仗着护你周全的情义,将你始乱终弃了?”
  林梦昙满腹苦楚,啪嗒啪嗒又掉下泪来。
  卫香馨面色一沉,道:“你是想外嫁的,贞洁极为要紧,真有此事,等我与诸位师叔师伯谈完正事,便去住处找他。名分不论,当负的责任,他不能开脱。”
  林梦昙一边擦泪一边摇头,终于还是不敢隐瞒,将此前种种,尽数倾诉。
  卫香馨静静听着,由不解到讶异,到最后,显出几分凝重,蹙眉问道:“他当真见了你的情动裸体,仍能转身离开?”
  林梦昙耻辱至极,但还是垂泪点头。
  卫香馨伸手将她楼入怀中,抚背叹息,默然片刻,道:“等会儿你去洗把脸,然后传我的令下去,非留守不嫁的弟子,没我的特许,一概不得接近叶飘零。违令者,打竹杖三十,禁闭十日。”
  她抚过林梦昙的脸,如操劳母亲安慰心碎女儿,柔声道,“忘了他吧。这是为你好。”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1:27

第三十一章 春有百花秋有月

  拢翠山下,聚艳谷中,凉风拾级而上,游览一番峰顶美景,又顺流而下,随着清澈小溪扑向大片姹紫嫣红,卷起细碎枝叶,惹得百花齐颤,带来一片雨头。
  石碧丝轻提裙摆,快步走过转角,催促道:“二位师妹,准备回去了,莫被雨打在外头。”
  “好嘞。”圆脸的那个应了一声,手中抹布匆匆一揩,自道旁石碑上擦下。
  那上头刻的是从某位禅师处请来的两句——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此地虽不算四季如春,却唯有百花最为招摇。
  毕竟,这里便是百花阁。
  百花阁中,姹紫嫣红的,自然不只是花,还有养花种花的人。
  那一个个沿着青石小道提裙快跑,嬉笑着赶回去躲雨的姑娘,哪个不是青春娇艳,更胜鲜花三分。
  石碧丝与她们略不相同。
  她的皮肤白得透亮,发丝淡到隐隐透黄,眸子翠绿,眼窝颇深,鼻梁挺拔,身高腿长,遥遥一望,便能看出几分番邦女郎的味道。
  她生于中原,母亲是大户人家购置的番奴,至于父亲的身份,连她母亲也说不清。
  那个不会说中原官话,每日身上只有手脚穿着银铃镯子的番奴舞姬,白蛇般妖娆的腰胯之下,不知招待过多少见猎心喜的宾客。
  石碧丝知道,自己不过是用药没解决掉,而被母亲泣血保下的一个侥幸而已。
  从懂事起,她就明白,若不想像母亲一样活着,就要有不怕死的决心。
  八岁那年,她哄骗了家里的小少爷,偷到了一笔盘缠,远赴西域,想要拜入万凰宫门下。
  可她的资质根骨,与那边的武功极不相合,被那边的使者,送来了百花阁。
  一晃,便是十五年。
  她已快要想不起母亲的样子,她所有的亲人,就是百花阁的这些姐妹。
  所以她早早就已决定,留守不嫁。
  有没有职务,能不能管事,她都不在乎。
  百花阁将她当作女儿,那她便愿如自己改的名字一样,做如丝碧草,去衬托万紫千红的师姐师妹。
  走上台阶,雨头已经匆匆到了,急急忙忙,像群慕名而来的光棍,石碧丝看着抬手挡额的两个小师妹,笑着摇摇头,取下背后额外备的油纸伞,道:“反应也太慢了,来,打伞回去。外头的新苗遮好了么?”
  “回师姐的话,全都遮好了,早知道有雨,就不浇啦,白白让人家腰酸。”
  她微微蹙眉,在那师妹肩上拍了一把,“晚课自觉些,多站一刻桩。”
  小丫头咯咯笑道:“我定不下心呀,转年够岁数了,还是早早嫁人吧。”
  石碧丝扭头望望,已经没有同门要往回找,便撑起伞一道折返,正色道:“早早嫁人,这些功法也不能忘。腰腿结实,才能牢牢锁住夫君的阳物,巩固你在家中的地位,身子强健,将来生产才会顺畅,不致留下损伤,这些道理从你们来了月事,可待嫁人,师父师叔就一直在讲,此时不打好基础,定亲之后传给你们的那些闺房妙法,你们难道还能用好?”
  小师妹忙低下头,恭敬道:“是,师姐教训的是。我晚课一定加倍操练。”
  石碧丝颔首道:“花离了田,是结果,还是成泥,全看你吸了多少水土。莫要觉得出嫁有了夫家便万事无忧。女子一生如山溪行舟,曲折艰难凶险万分,便是水道平缓之处,也可能暗藏岩石,时刻不可懈怠。”
  “多谢师姐教诲。”
  两个小师妹齐声答道。
  但石碧丝知道,她们并未听进去多少。
  有些教训,很难靠言语传入人心。
  她能做的,不过是时时提点而已。
  背地里总有师妹抱怨她这个师姐啰嗦。
  近些日子,怕是抱怨得格外多。
  石碧丝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蜿蜒小道尽头百花团簇的山谷,心头一团隐约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将百花阁当作她的家。
  她的家,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她找不出,看不透,难免,因此心烦意乱。
  石碧丝正自出神,忽然耳中听到急促马蹄,自后方雨中迅速由远及近。
  她马上抖落袖中暗器,指尖轻压伞柄机簧,原地转身,道:“你们先回去,我看看是谁来了。”
  两个师妹功夫不济,乖乖快步离开,那个未被训斥的,还扭头道:“师姐,我们在前头等你,若不对劲,你打个哨箭,我们去叫人。”
  “好。”她应一声,左右观望一眼,提气一跃,跳上道旁一块外凸山岩,扣好暗器,将伞收起,淋着蒙蒙烟雨,静心等待。
  不多时,马蹄停下,一个人影远远快步跑来。
  石碧丝张望清楚,心中一惊,飞身跳下,快步迎去,高声道:“林师妹,你怎么回来了?”
  林梦昙跌跌撞撞快跑几步,一见到熟悉面孔,满腹怨愤委屈当即再也压抑不住,捂着受伤臀部略带哽咽道:“师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带我去见师父师叔,我……我原原本本说给你们听。”
  石碧丝心中一震,连暗器都险些掉在地上,“走,边走边说。”
  她刚扶住林梦昙的肩膀,就觉后心忽然一冷,如芒刺在背,急忙侧身扭脸,看向小道尽头。
  一匹黄骠马远远停在那儿,马上一个英俊骑士,正望着她。
  一眼如剑,仿佛能将她钉在地上。
  她后退半步,下意识将伞柄朝向那边,道:“师妹,那人是谁,追杀你的刺客么?”
  林梦昙头也不回,愤愤道:“是护送我回来的,瞎子一个,不要理他,咱们走!”
  “瞎子?”石碧丝一愣,大惑不解。
  她做师姐已久,男女之事的技巧,按年资本分早已学全,但实际和男子相处的时间,不过偶尔和看中她的提亲者见上一面而已,即便心思细腻能隐约体察到这两人之间的奇诡气氛,却还是摸不到头脑,难窥全貌。
  那男子模样英俊目光炯炯,还能独个儿骑马,怎可能是个瞎子。
  “他就是个瞎子,瞎子,臭瞎子!”林梦昙到了自家地界,就如娇纵女儿回了娘家,那股怨气再也压制不住,小靴子跺在石板上,压得下头水花四溅,“师姐,莫要管他,咱们走,他送我见了师父师叔,看我没死在路上,算是交差,到时候自然就走了。其余的,他才不关心。”
  这下石碧丝就算情窦未开,也看出了端倪,松一口气,跟上林梦昙,道:“师妹,追逐心仪男子,还是应当温柔体贴为主,就算走江湖的男人不拘小节,不代表他们心里不在乎。瞧你这气鼓鼓的样子,他就是对你有意,也要被你吓跑了。”
  林梦昙那股子苦气顿时化作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流,要不是有雨,不知得多狼狈,连忙将师姐伸来的伞推开,抽噎道:“他才看不上我,他喜欢野丫头,奶子大的,喜欢小疯子,能在野地里跟他……跟他做不要脸的事,叫得比老鸹子还响!
我……我……我就是光溜溜躺在床上,人家都不多看一眼!”
  石碧丝吃了一惊,扭头看那男人远远跟在后面,手握一把细长利剑,杀气腾腾,端详步履身法,武功应当十分可靠,便又道:“若不合适,那便算了。师妹你容貌上佳,身段婀娜,何必为他烦恼至此。说起来,为何只你一个回来了,药师妹呢?”
  林梦昙身子一颤,小声将所经历的事,粗略讲了一遍。
  石碧丝大惊失色,连连追问,到最后仍不敢信,喃喃道:“药师妹性情直爽,怎会有如此心机?这其中,当真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不知道。师姐,我……方寸已乱,现在只想着将所有事告诉师父师叔,然后……安心养伤,等之后每个月求亲的过来,便、便都叫我看看吧。”
  “终身大事,莫要赌气。”石碧丝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柔声道,“一切决定都要慎重,三思后行。他看不上你是他的事,你作践自己,就是你的事。”
  林梦昙呜咽一声,靠在她肩侧,边哭边走,将这汪失落情泪,洒入雨中。
  距离月夕已不足一旬,一场秋雨一场寒,石碧丝看师妹浑身透湿,步履不稳似乎还有伤,忍不住一抹罗带,解下外衫,给她披在肩上,道:“这些私情,你路上哭哭,也就罢了。见了师父师叔,莫要再提。如意楼的高手,咱们开罪不起。”
  林梦昙嗯了一声,跟着幽怨道:“我想开罪他,都开罪不了。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包袱,囫囵个儿送到咱们百花阁里,能喘气能说话就行,他才不管别的。”
  石碧丝不免有些好奇。
  林师妹不说国色天香,也是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出挑女郎,怎么就分毫入不得那叫叶飘零的男子法眼?
  但她知道这事儿不该她问,或者说,就不该问。
  天下男女,分合随缘,兴许就和林师妹当初对诸多男子百般挑拣一样,那位剑客恰恰有哪里看不中她,并无什么不妥。
  至于那脱光了也不看一眼的气话,石碧丝并未当真。
  男子色欲之旺,她自幼便有体会。当年连她一个七、八岁的稚童,都会有人邪念丛生,伺机毛手毛脚。
  行走江湖一身筋肉锻体不练心的蛮横男人,对赤条条的林师妹,岂能把持得住。
  不过叫林师妹连这话都说出了口,可见情路之坎坷,石碧丝暗暗思忖,过会儿到了地方,是不是应当趁着道谢的机会,探探那男人的底,好歹,也得叫林师妹知道,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是身姿缺陷还是体味不正?举止失当抑或言谈粗鄙?
  问清楚,引以为戒,下次遇到相中的郎君,想必能成就一番大好姻缘。
  石碧丝正在思忖,随口安慰师妹,耳畔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竹哨子声,并非离得很远,而是极其尖细高亢,以至于听不真切。
  “是他们……他们追过来了!他们又追过来了!”林梦昙顿时慌了神,多半是没想到到了自家地界竟然还会遇袭,本能地将手一抽,竟甩下师姐,转身往叶飘零那边飞奔而去。
  石碧丝听她说路上遇到过几次刺杀,全靠叶飘零保护才平安无恙,此刻听那竹哨声细长妖异,心中极为不快,当即警惕心起,足尖一点,高高跃起,落在粗长树枝上,侧耳倾听,伞柄一横,轻轻一扭,按下机簧。
  咔嚓一声轻响,三根细针品字射出,打向远处烟雨蒙蒙的花草丛中。
  不料,一条足有她大腿粗的蟒蛇腾身而起,将毒针尽数挡下,跟着碾过匆匆花草,向着林梦昙那边扑去。
  与此同时,两侧山峰呼啸大作,竟有七、八个赤膊蒙面的汉子,手持弯刀扯着长索荡了下来,目露凶光,好似下山疯虎。
  石碧丝毫不犹豫,拿出怀中哨箭,小指一挑去掉塞子,甩手打出。
  可那些人不管不顾,仍分做两批,照着林梦昙和叶飘零杀去,看架势,倒像是在给那条赤纹巨蟒做掩护。
  为何拢翠山这天天有人巡视的地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条怪物?
  石碧丝不假思索,掏出暗器下树展开身法,赶去支援。
  寡不敌众,又有怪蟒助阵,若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额上急出一层细汗,刚到腕力所及,便咬牙甩手,将第一波暗器打去。
  无奈风雨之中准头不足,那些汉子也不是全无防备,轻轻松松挥刀尽数击落。
  林梦昙也已捏住毒针,却退到了叶飘零身后,并未出手,还对她叫道:“师姐躲开,莫要过来!这瞎子应付得了!”
  “当真?”石碧丝嘴上问道,心里不敢大意,扔一边拉近距离,一边将怀中护身暗器一发发打出,只在左手留着一根指缝毒针,万一遇到什么不测,好自行了断免得死前受辱。
  这时,那大蟒背上猛地跳出一道棕红色的影子,好似只大鼠,露出一嘴利齿,向着她拦截过来。
  石碧丝不敢怠慢,向那怪鼠打出暗器。
  不料那小怪物颇有灵性,身子一扭,灵活至极躲过,眼见就要窜到她身边。
  她目光一闪,意识到片刻不停的竹哨子才是催命符,纤腰一拧,飞身而去,袖中暗扣一扯,接住淬毒透骨钉,嗖嗖嗖三发打去。
  一个布裙女子从花草之中一跃而起,身法轻灵,倒翻躲过,口中那像个短笛子一样的东西,仍未停止发出奇异哨音。
  石碧丝一脚踢开飞扑过来的怪鼠,险些被那邪物咬住足弓,心中一惊,急忙又是一片暗器打向那持笛女子。
  这时,那女子脸色变了一变,忽然将手中怪笛收起,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只怪模怪样的长尾赤鼠,也一溜烟随着去了,头都不回。
  石碧丝惊魂未定,还念着林师妹的安危,急忙足不点地转身驰援。
  她跑出两步,心中巨震,呆在原地,再也迈不开脚。
  眼前看到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叫她一时间难以相信。
  那八个赤膊杀手,与那条鳞片坚硬的怪蟒,竟都已败了。
  石碧丝不过出手追击了罪魁祸首几招,一场她本都感到绝望的恶战,就无声无息地宣告结束。
  七个汉子倒在地上,已断气的四肢仍在抽搐,尚有一口游丝的,则双手捂着喉头,喀喀颤动,恍如临僵之虫。
  而唯一一个还站着的杀手,其实已经死透。
  叶飘零那把长剑,就从他的脖颈对穿而过,将他钉在了道旁树上。
  被钉住的不只是人,还有那条巨蟒。
  蟒口大开,狰狞无比,蟒尾仍在鞭子般抽打,将垫路石板都拍成数块。
  可那把剑从它口中穿过,破目而出,那颗血淋林的眼球,就贴着死人的喉头。
  叶飘零一手持剑,一手按着蟒身,脚踩蟒躯,叫那钢鞭似的尾巴打不到他,静静等待。
  而林梦昙就在他旁边蹲着,一手抱膝,一手抱头,紧紧咬唇,在强忍着不要尖叫,那些腥臭的蛇血,把她身上本就破旧的衫裙染红大片。
  很快,那蟒蛇就一动不动,垂尾毙命。
  叶飘零仍未松手,多等了一会儿,才摸出匕首,刺入蟒蛇腹鳞,剖开,从中抠出蛇胆,看了一眼,丢给林梦昙,拔剑。
  一蟒一人,齐齐掉落在地,共入血泊。
  他不去擦血,而是拿出一块砥石,原地站定,环视四方,锵,锵,锵,磨起了剑。
  那张沾了血的脸,在这一刻散发出令女子心悸,又不觉心动的奇异魅力。
  石碧丝抬手抚胸,就在这瞬息之间,忽然明白林梦昙的话,兴许并非夸张。
  这男人是敌手的煞星,也是女人的邪魔。
  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知道,师妹叫来的援兵到了。
  她隐隐松一口气,向林梦昙走去。
  原本的主意,此刻已被她打消。
  她不打算再试探叶飘零什么。
  她甚至不希望自己有任何师妹再接近这个男人。
  林梦昙缓缓站起,走到她身边,带着一种说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轻声道:“师姐,你瞧,这瞎子是不是很厉害?我感觉,要是不能并肩子上,也不一起用暗器,他独个儿就能把咱们整个门派……杀光。”
  石碧丝心中一抖,蹙眉道:“莫要乱说话。咱们本就不是争强好斗的门派,能将咱们杀得精光的高手,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大家安身立命之本,难道是凭武功么?”
  林梦昙嘲弄道:“也对,大家靠的,还是女人的本钱。”
  知道她身陷情劫心绪不正,石碧丝不与她多作计较,将她交给迎接来的同门前辈,轻声报告两句,便走向叶飘零,为他撑起纸伞,毕恭毕敬道:“叶少侠,瞧这雨头,今日怕是不方便离去。你一身狼狈,不如到敝派略做收拾,休息一晚,如何?你一路护送师妹,多有辛苦,也请赏光入内,叫我们聊表感激。”
  叶飘零看向那条已死的蟒蛇,默默思忖,并不答话。
  石碧丝就在旁撑伞等着,也不追问催促。
  一位师叔带着小辈过来收拾尸体,见他们如此,抬手示意,远远等在数丈之外,并不过来。
  “稍等。”叶飘零说罢,离开伞下,快步走向黄骠马,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塞进马鞍下面,一拍马臀,放马儿撒腿跑远。
  之后,他大步折回,望向谷中正被烟雨浸润的艳丽群花,道:“请带路吧。”
  石碧丝撑伞在侧,道:“请。”
  叶飘零一脚踩过蛇躯,踏过一块块石板。
  一些蛇血喷溅在石碧丝的裙摆。她垂目一瞥,径自踏过血泊,猩红布靴追逐着他的脚步,让那纸伞,片刻也不曾离开叶飘零的头顶。
  她很少亲自招待到访的男客。
  但这位,她决心不让任何师姐师妹插手。
  这把危险的利剑,她要看着他来,看着他走。
  她已十分确定,百花阁中出了隐秘的大事。
  这把剑,也许能帮上忙。
  那么,就决不能叫林师妹那样的人再来触怒他。
  石碧丝保持着温柔和气的微笑,一步一个血印,将叶飘零一路带到了百花阁招待外客的庄子。
  那片屋子比邻花海,不过方圆百丈之内,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赏玩花朵。一如这边起居的年轻女弟子,大都不太关心功法修行,只想着早早嫁人。
  石碧丝当然不住在这儿,但很多不住在这儿的同门,此刻都因为叶飘零而聚集过来。
  甚至,包括她们的代阁主,林梦昙的授业恩师,卫香馨。
  叶飘零站在待客正厅门前,看一眼自己的靴子,道:“这里太干净,我还是不进去了。石姑娘,带我去住处吧。”
  “叶少侠这是哪里的话。”卫香馨抬手抚鬓,盈盈一笑,道,“梦昙,去,拿你的帕子,为叶少侠将靴子擦干净。若叶少侠还是怕脏,就将你新换的裙子,给叶少侠垫在脚下。裙子不够,就连小褂也脱了。”
  许多同门在此,林梦昙的脸,刹那间变了颜色。
  石碧丝毫不犹豫抽出怀中绣帕,屈膝蹲下,道:“我是迎客的,叫我来。”
  叶飘零一摆手,站在廊下用石角将靴底揩了一揩,盯着卫香馨的眼睛,道:“你们不怕脏就好。”
  他大步走了进去。
  光洁的木制地板上,留下一串淡淡的泥印。
  但马上,石碧丝、林梦昙和另外几个百花阁的弟子就纷纷蹲跪在后面,就用她们抹汗的贴身帕子,将那些足印,一个个擦去。
  半点脏污,也没有留下。
  厅堂之中,那一缕缕女子幽香,竟将带进来的血腥味,也掩盖得分毫不剩。
  这里,只有无数的花,连泥,都被盖在了芬芳之下。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1:10

第三十章 垂泪到天明

  “你哭什么?”骆雨湖伸手抓住被面,轻声问道。
  林梦昙身子一僵,忙将被头往上拉,要盖住脸,但筋骨酥软,一下没扯动,顿时面红耳赤,手背猛擦两把,道:“我被那小奸贼下药,心里难受。”
  “那怎的能好过些?”骆雨湖依旧语调轻柔,不紧不慢。
  而另一边任笑笑叫得越发婉转,像是变了个人,赤条条白花花的四肢缠着叶飘零铁打般的身子,低眉顺眼还没了先前的唠叨,红嫩的小屄眼儿一边嘬他阳物,一边往外冒搅出了沫的白浆,当真是看着都替她畅快。
  “我……哪里知道。”林梦昙不敢再看那边,转头瞄着骆雨湖,忍不住道,“你就不难受么?那、那骚货……当你的面抢男人。”
  “主君并非我的,何来抢这一说。笑笑姐凭本事叫主君看上,我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多一个姐妹为我分担,免得我承受不住,成了个命薄红颜,我还松了口气呢。”骆雨湖望着叶飘零猛兽般动作的裸躯,喃喃道,“他被死气缭绕,不得安宁,我巴不得多几个被他瞧上眼的,能叫这些色欲,冲掉那些隐患。林姑娘,你若帮得上忙,我也愿意叫你一声姐姐。”
  林梦昙似是想说两句倔强狠话,可身子一动,大腿内侧一磨,那敏感多汁的牝裂里当即一阵钻心的痒,叫她轻轻悲鸣一声,咬唇闭目,勉力忍耐,心中气苦,禁不住又冒出两行明晃晃的泪珠。
  骆雨湖伸手柔柔为她擦去,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为何难受。你是名门弟子,模样俊俏,身段美好,这腰腿,我看了都羡慕,此前怕是只有你瞧不上别人,从没被冷落的时候吧。”
  林梦昙一颤,扭开了头。
  这话当然不假,百花阁是江湖单身光棍心中的圣地,多少年轻俊杰和耽误了成家的壮年游侠,特地顺路到访,便是为了一段郎情妾意的美好姻缘。
  以林梦昙的姿色,若有心出嫁,此刻娃儿怕是已经能练武了。
  从来都是她挑拣别人,嫌这个太高,那个太老,方方正正的太蛮横,和和气气的不威风,家财万贯的要做小老婆,游侠四方的没个容身所……出来办事之前,她可不曾想到,还有她被晾在一边,不理不睬的那天。
  若那叶飘零心仪的,是燕逐雪那种出尘脱俗的女剑仙,林梦昙自惭形秽,也没什么好说。
  可偏偏,偏偏,偏偏身边这两个,一个是隐居盗匪被屠了满门剩下的落魄小姐,一个是满口腌臜下五门出身的淫乱蟊贼,他们还日得酣畅淋漓,令她气结不已,胸口好似堵了一块炭,吐不出咽不下,又热又噎,再加上药性仍在,屄痒乳胀,头昏脸烫,掉些泪珠儿清凉清凉,反而舒畅。
  骆雨湖瞄一眼那边,本想说的话,收回了肚中,不再多言。
  因为任笑笑已过了关。
  她双腿蜷缩,膝压丰乳,肥臀连抖,足尖忽然一绷,在叶飘零凶狠到近乎残酷的蹂躏中,抻着脖子咿咿呀呀长叫一声,大泄特泄,快活得咬牙乱颤,那泛红颈侧,暴起青筋直如要被勒死似的。
  叶飘零对待女人,一直很讲究公平。
  他能给多少,就拿多少。
  他曾在青楼歌妓身上一掷千金,谋求一番毫无后患的抵死缠绵。但他不敢如这两夜一样放纵潜伏在心底的野兽。
  因为只是花销银钱,还不够格要对方付出到这种地步。
  无干银货交易的床笫之事,他大多谨慎,也都会在成事之前,先叫女子那边得到足够的快活。如同付账。
  他付给骆雨湖的,是一个未来的期许,一个遮风挡雨的承诺。
  所以相比起来,反而是任笑笑更让他毫无负担。
  只因她是真的快活,快活到尖叫,落泪,喷水,牝户里化了肉似的油滑,又像被牛筋勒住般紧凑。
  他便越发放纵,大腿绷硬如铁,不知不觉,咔嚓一声竟将那木桌撞得四分五裂。
  任笑笑惊叫一声,收腹缩腰,抬手就去攀他双肩。
  叶飘零一手揽背,一手托臀,将她凌空一抱,继续抽插起落。
  骆雨湖微微一笑,将茶杯端到任笑笑嘴边,叫她趁着粗大阳物抵着花心乱磨的机会喝下几口,柔声道:“辛苦笑笑姐了。”
  任笑笑面红如醉,小舌头猫儿一样舔着他肩膀上洒的水珠,娇喘吁吁道:“不……不辛苦,就是……那杀千刀的小骚屄……要被他日肿了,明儿个……怕是骑不得马。”
  骆雨湖拿帕子为她擦擦汗,道:“我为你寻几个棉花垫子,你套到裤裆,应当不碍事。”
  “碍事……也是我活该。谁叫我……馋他、他这个……小冤家的……大鸡巴呢……”任笑笑低头咬他一口,嗯唔一声,缝儿叼着棒儿,又流了一片汁儿,“疼死……我也得跟他跑,省得到了百花阁……被那儿满园子的大小骚货惦记上,狼抢肉似的吃精光,都不给本姑娘留口汤。”
  瞧她精神见好,又有了口舌之利,骆雨湖放下心来,帕子为叶飘零擦擦后面的汗,便回去坐下,静静等着。
  她也憋了一肚子燥热酸痒。
  但她并不急。
  任笑笑再怎么天赋异禀,肉欲绝伦,终究是个新开苞的雏儿,等叶飘零出了最凶狠的那一遭,八成会让她休息。
  到时那口余粮,便够自己吃饱。毕竟,骆雨湖周身各处关节,其实还在隐隐作痛。
  那仿佛要被滔天杀气淹没,还要在其中与噬人猛兽交欢的经历,的确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
  她若还是卧虎山庄里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也定要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想得起满心爱意。
  这便是苍天对她所经劫数的补偿么?
  骆雨湖神游之际,任笑笑抱着叶飘零的背,爪子乱挠两腿一伸,又被捅得漏了蜜,大口急喘缓着劲儿,仍连那双猫眼都微微上翻。
  根本没有老嫖客那些翻来覆去的吹牛花样,什么老汉推车隔山取火,什么九浅一深三撞六磨,顶多就是在她水快不够用时候捏捏核揉揉豆,剩下的,便是最简单朴实的一抽,一插,循环往复。
  以不变应万变。
  她屄芯痒痒,抽插。
  她膣口憋胀,抽插。
  她奶子燥热,抽插。
  她筋软骨酥,抽插。
  在稳定交媾之际,他肏她的动作就如杀普通对手一样简练迅捷。
  而到了他忽然凶性迸发,好似要把她夯进墙里的时候,这云雨之欢,才算是有了变化。
  遇到他需出全力的对手,他便不再追求一剑穿喉的效率,而是铺天盖地避无可避的杀机。
  他对女人出全力的时候,也和他临敌相若。他将兽欲分流到双手和嘴巴,一边更加猛烈地进攻牝户,一边在可及之处按捏揉搓,啃咬吮吻,真如狂风暴雨,把赤裸娇躯各处覆盖。
  任笑笑不管别人受得了受不了。反正她受得了,快活,酣畅,舒服得直想尿炕,当场便将挨肏这事儿,排在了偷东西到手之前。
  一棒子进洞起码上千下,等她回去吹嘘,看不把那些老娘们的脸都羡慕绿。
  这会儿爽得过劲儿,任笑笑浑身发软,总觉得要掉下去,飘在半空被叶飘零抱着,又总担心自己肉沉膘多,浑身是汗滑不留手,可别一个万一出溜下去坐断了这今儿才到手的宝贝鸡巴,忙娇声道:“好哥哥,人家实在是没力气了,那边儿还有个吃饭桌子,你叫我躺那儿,咱再好好肏个够,成么?”
  猫儿发嗲,耳朵发麻,叶飘零虽正在戾气支配之下,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理智。他抱紧怀中姑娘,仍不停气,一边抵住花心磨弄,一边抬脚将那张小方桌勾近,把她往上一摆,继续深耕。
  任笑笑一边叫唤,一边改换姿势,双腿往两边分开,手掌抓住桌子,把自己跟块布一样铺在面上。如此一来,她怎么动桌子就怎么晃,应当没那么容易再被干散了架。
  要说当然是床上最舒服,但她偏不要去。
  毕竟,林梦昙那个中了药的小美人还羞答答哭啼啼躺在被窝里,万一叶飘零兽性大发不再挑剔,扑上去啪唧也肏一顿,她任笑笑岂不是赔了?
  这么好的事儿,真要吃不消,肥水也不能流进外人田。她眼珠骨碌碌一转,摇晃着抬起身,看向床边静坐等待的骆雨湖,心里有了主意。
  姐姐妹妹一条心,才能共抗外来的骚狐狸。任笑笑一路享受到小肚子里的筋儿都跟扭了一样酸,总算挨到叶飘零再度出精,一片热浆子黏乎乎洒了她一胸脯,在白山包儿中间流。
  她喘了片刻,觉得下体一空,知道湿淋淋的宝贝跑了。她垂手抚弄一下,肿了不少,略略刺痛,身上也多了不少淡淡瘀痕,一边儿奶头都被吸得比亲姐妹粗壮一圈,一碰就小针扎了一样。
  可还没够。她觉得自己还能来,至少再来半个时辰也没问题。
  咬咬牙,任笑笑就跟为了巴结生气的哥哥,拎着最爱吃的酱肘子送过去时一样,下定决心,红脸一转,冲骆雨湖招了招手。
  骆雨湖一直在看活春宫,背后还有个发了骚不敢认的林梦昙在被窝里躲着抠抠摸摸,时不时呻吟几声,这会儿也有些迷迷糊糊,神不守舍,只当任笑笑要喝水,端了茶拿起布巾,过去先将她扶起来,喂水擦身。
  看到任笑笑身上各处痕迹,骆雨湖将动作放轻,柔声道:“痛得狠么?”
  任笑笑坐在桌上晃了晃腿,眯眼望着叶飘零胯下,道:“这会儿疼,等他鸡巴肏进来,就不知道疼了。你说怪不怪?”
  骆雨湖微微一笑,“不怪,吃糖压药苦,一般的道理。”
  “这药可不苦,但糖是真甜。我都吃不够。”
  她擦净那些黏乎乎的浆,将巾子丢进水盆,准备给主君擦身,“吃不够,便多吃些,这里的糖,你多大肚量也吃不完。”
  “我才不是吃独食的人。”任笑笑忽然抓住她,往怀里一扯,牢牢抱住,“雨儿妹妹这么好,有糖一起吃嘛。”
  骆雨湖一时不查,被拉着倒下,趴在了任笑笑汗津津软绵绵的胸脯上,不禁一羞,面上发热,道:“笑笑姐,你吃过了我再来就好。”
  “你这就吃,我吃的时候你一直瞧着,你吃,也叫我看看嘛。”任笑笑手上功夫精妙绝伦,嘴上说着话,就已将骆雨湖襟扣腰带悄无声息抹开,若做个女淫贼,真是宽衣无影,探牝无形。
  下身忽然一凉,骆雨湖才惊觉裤子掉了下去。
  她被叶飘零锻炼得不至于羞乱方寸,只是微感惊讶,道:“这是要做什么。”
  “请妹妹拿我当个肉垫儿呀。”任笑笑是偷窥了不知多少嫖客的“行家”,重门叠户双牝连环的玩法,两个娘们能赚四个的银子,可见男人有多喜欢,再者说,她也不想让叶飘零去林梦昙附近转悠,“我不比桌子暖和,不比桌子软?来,叫姐姐摸摸,是不是能让你家主君快活咯……”
  骆雨湖反手拍开她不老实的爪子,无奈比不得偷儿指头灵巧,还是下面一颤,被揩到了一汪温腻春水。
  “啧,”任笑笑把指头放进红艳艳的嘴里吮了一口,“可比我滑溜,还比我宽厚,叶飘零有你跟着伺候,真是福气。”
  骆雨湖蹙眉道:“没有主君,我早被羞辱杀死,成了乱葬岗里虫咬鼠啃的臭肉。被他救下,是我的福气。”
  “好好好,这个不跟你争,那你就让你的福气……来好好日一通呗。”任笑笑双脚一勾,压住骆雨湖大腿,双手摸索着顺腰而下,将她臀瓣一掰,跟着胯下一顶,将她股间捧起,真成了桌上一个莲花肉托,亮出她水汪汪粉莹莹一张一合馋涎垂落的小阴嘴儿。
  叶飘零走近两步,轻抚嫩臀,望着上面还有些显眼的一块淡青,长吸口气,用指尖轻触,道:“雨儿,还痛么?”
  她摇摇头,心里确实也盼得厉害,便将腰肢扭了两扭,往前一挪,与任笑笑合抱一处,四腿交缠,“笑笑姐说得对,你……进来,我便不痛了。”
  粉牝当空,双蛤待日,一个多毛如草中落桃,一个润嫩似花含露湿,一个汗滴踝下土,一个春来发四肢,叶飘零垂目赏玩,饶是他不如师弟那么风流,此刻也免不了略感心醉,欲火如炽。
  他向前一凑,仍裹着任笑笑腔中淫蜜的阳物尚未完全硬起,贴着骆雨湖娇嫩膣口缓缓滑弄,轻轻一压,便被她软滑肉唇一口含住,紧紧咂吸。
  骆雨湖款款扭动腰肢,牝肉内夹,一口一口将他棒儿吮硬,臀儿一耸,主动套将上来,扭头道:“主君,不必顾虑,我真受得住。今晚有笑笑姐帮忙,不碍事的。”
  “好。”叶飘零简短答道,俯身前压,双手撑在桌上,在这层层叠叠的温柔乡中,再一次解放了自己。
  阴与阳,死与生,纠缠得毫无距离。
  死去,活来。
  桌子终究还是散了架,任笑笑和骆雨湖就地一滚,躺在散落的衣物上,避开那些碎木,仍不起身,只换做分开两侧,叫叶飘零从上下交替,变成了左右轮流。
  春情浓烈的叫声仿佛可以彼此感染,那一次次泄身的节律,也好似渐渐趋于稳定,此起彼伏。
  温暖的春水,一浪浪将随之起伏的叶飘零包裹,将某处坚固而冷硬的外壳,艰难地烘热。
  不过,也仅止于此。
  他终究是依托于“死”,给予“死”的杀手。
  太过浓烈的“生”,他还不能全盘接受。
  当在任笑笑的裂口毛桃中倾注出已稀薄许多的阳精,略感疲倦的叶飘零缓缓站起,望向窗外。
  灯已熄灭很久。
  一墙内外,唯有星月之光,映亮白里透红的晶莹肌肤。
  他想起师父唯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的一丝哀伤,望向骆雨湖和任笑笑额头相抵已经接近入睡的侧颜,缓缓翘起唇角,露出一个足以让任笑笑大呼小叫的微笑。
  旋即,他走到床边,抬手抽走林梦昙身上被子,过去俯身将两个承欢到疲倦至极的姑娘卷住,一并抱起,带上佩剑,大步离开,换屋休息。
  林梦昙瞠目结舌,僵在床上,直如被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羞愤至极的晕红,比胭脂染色还快,顷刻就布满了面庞脖颈,和凌乱衣衫中露出的香肩玉乳。
  她在被子的遮掩下,情欲涌动,肆无忌惮。
  本就乱七八糟的衣裙早被她悄悄脱了大半,此刻身上中衣露着肩,亵衣滑到肚子,双乳和出生时候一样坦荡,奶头都硬邦邦的翘着,裙腰缠着膝盖,大腿夹着手掌,阴核早被她捏搓得肿胀,汩汩淫浆,连臀下单子都染湿了一片。
  骤然被掀开身上遮蔽,她猝不及防,惊愕之余,却还有一丝窃喜。
  她还当叶飘零连番折腾仍未满足,要来强夺她的身子。
  那她中了迷药浑身无力,武功又远远不敌,自然只能委曲求全,任他在自己身上泄欲。
  可他竟拿了被子,去将那两个一裹,卷起来抱走了。
  头!也!不!回!
  她还夹在大腿里的手,袒露在月光中的乳,都如木雕泥塑,根本没进他的眼。
  火热的身子被夜风吹拂,转眼,就已凉透。
  林梦昙哆哆嗦嗦抬起手,想整一下衣服,可等拉住衣襟,又觉得自己滑稽至极,连如此下作的模样,都引不来男人多瞧一眼,还穿戴起来做什么?
  做什么?
  她呵呵低笑,继而放声大笑,那早没了迷药效力的手掌胡乱撕扯,转眼就将一身衣裙里里外外分成无数碎片,如灰蒙蒙的蝶,片片飞落。
  她躺在坚硬冰冷的床上,缓缓曲起腿,分开,咬住下唇,双手摸向依旧湿滑一片的花房。
  不争气的东西,不争气的……东西……
  “唔嗯——!”林梦昙闷哼一声,双脚踩着床板,后脑抵死,白皙裸躯如桥拱起。
  她收回手,看着只有清澈淫汁,不见半点落红的指尖,知道,方才那自以为决心十足的一下,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不敢。
  她豁不出去。
  她的羞愤,在那胀痛出现的瞬间就化为冷汗,烟消云散。
  她哆哆嗦嗦从卷起的被褥中抽出一层,一边哭,一边盖在身上,躺下。
  她身为美人的所有骄傲,都在这一夜变成眼泪,流得一滴不剩。
  她已想好,此次回百花阁,就和前辈商量,年前那个对她颇为痴心的江南少侠,其实人很不错,虽说鼻子大了些,可私下常听人讲,鼻子大的,那活儿也大……
  啪!
  林梦昙咬牙抽了自己面颊一掌,尝着嘴里淡淡的腥咸,深吸口气,闭上双眼。
  她强迫自己不要乱想,不要再哭,睡一觉,就都过去了。
  可直到天明大亮,她睁开眼,满目血丝之下,仍有泪痕未干……
  “笑笑姐,我觉得昨晚你那样做还是有欠妥当。”望着林梦昙一脸憔悴神情木然的模样,骆雨湖悄悄将马匹速度放缓,落在后面一些,对身前的任笑笑低声说道。
  任笑笑撇撇嘴,扭头道:“我怎么知道你男人能不解风情到这个地步啊,你被抱起来的时候没看到么?林梦昙可是几乎光溜溜的在那儿蜷着抠屄呢,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转身带咱走了。要我说,林姑娘这脾气看来着实不错,换成我,今后非要上天入地追着杀了他不可。”
  “你又打不过。”
  “嘶……倒也是。一把他当自己男人,连这事儿都忘了。”任笑笑摸摸脑袋,道,“那姓林的这会儿一准憋着火呢。怎么办?要不你劝劝叶飘零,今晚上摸去房里,日她八百回合?”
  骆雨湖蹙眉道:“这能有什么用,不是火上浇油么。”
  “哎,这你就不懂了。有的小娘们可有股子别扭傲气,你爬着拽她裙角,那她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见了她就转身走,那她恨不得追过来给你倒浇蜡烛……啊,当然,得跟咱男人一样长得好看才行。”
  她沉吟片刻,摇摇头,“算了,这主意说出来,你又要被打屁股。”
  “嘿,你就不能说是你提的么?”
  殿后的叶飘零皱眉出剑,在她们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这种馊主意,你赖给她,我会信么?”
  “那你倒是想个好主意啊?”
  叶飘零不解,道:“为何要费那事?”
  任笑笑眨眨眼,缩回骆雨湖怀里,嘟囔道:“还是你厉害,分得真清……”
  骆雨湖抬眼望天,一夹马腹,道:“雨头过来了,咱们快些走吧。”
  马儿扬蹄,撒腿疾奔。
  叶飘零警惕周遭,紧随其后。
  蜿蜒小道上,只余下任笑笑一声声发颤的叫唤。
  “哎哎……慢些慢些,嘶……雨儿好妹妹,这棉花套子……还是垫得少了哇……”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0:50

第二十九章 笑口常开

  “哈、哈哈,啊哈哈哈,嘶——叶大公子,咱打个商量,你……你那活儿往外走的时候能稍慢点儿不?我……感觉屄里的肉都要被你翻出来啦。”任笑笑双手在头上攥着麻绳,两腿往回一勾,脚丫子按着叶飘零的屁股,被那沾了落红的阳物拔得连连抽气。
  叶飘零捏捏她脱光之后分外肉感的臀,挺身就是一耸,道:“有什么好笑?”
  “哎哟!”她疼得又是一个哆嗦,无奈这没出息的小身子愣是觉得快活,大腿根都胀得像是关节脱了臼,偏偏屄芯儿深处痒丝丝胀卜卜,恨不得他多往里砸几下,嘴里忙解释道,“又不是笑你,我是笑那没用的娘们呢。你瞧她,我这儿挨肏的还没咋样,她先咣当撂地下了。”
  “你说她脆成这样儿,将来出嫁新婚之夜,男人一脱裤子,她嗷,背过气儿去了,想想就好笑呀……哈哈哈!嗯……嗯嗯!轻、轻点儿……这……这不能连着来啊,我……我才开苞,你就是嫖,也……也不能这就……捣年糕似的来啊…
…啊啊……啊!亲哥哥哎……”
  叶飘零猛干了三、四十合,才把住她哆嗦大腿,绕到内测用指尖按住她阴核,搓皮一样环绕轻揉,道:“还不是你给她下了药。今后这毛病若是不改,莫怪我无情。”
  任笑笑被那生猛干法肏软了腿,肏软了腰,肏软了骨头,连口气都多了几分娇滴滴的味道,“你这儿……鸡巴插着人家,却去心疼她。我……我够着了,非咬你一口!”
  叶飘零往前一错身,硬邦邦紧绷绷的肩膀,直接顶在了她嘴边。
  她也不客气,哼一声张嘴就咬,牙齿夹住他一片皮肉,死死发劲儿,跟要撕下来似的。反正就是真咬掉了,也不如她这会儿下头跟戳透了肚皮一样的疼。
  要不是越疼越麻,越疼越酥,越疼浑身子越轻,她早翻脸了。
  这一口咬下,叶飘零便又开始动。
  那高高昂起的阳物从她毛茸茸的牝内一抽,带出红丝缕缕,旋即便是一挺,刺入雪股战战。
  任笑笑被日得疼,就咬紧。
  她上头咬紧,下头也跟着咬紧,一环环屄褶儿跟小手一样扒着龟头棱子,抽得猛了,真跟要带出来似的。
  叶飘零运力顶着她的牙,免得真被咬下皮肉,但那股疼并未镇着。他既然叫她痛得这般狠,她还些回来,理所当然。
  龟头被牝肉如此卖力夹挤,他绷紧腰背,抓稳大腿,发力猛干,也是理所当然。
  这理所当然加上理所当然,便成了屋中恍如野兽肉搏般的场面。
  任笑笑死死咬着他的肩,口鼻之中呜呜咿咿,如诉如泣,破烂衣裳中,赤条条的身子攀着男人如白蛇狂舞,红肿的屁股磨盘一样转,肥圆的奶子面团一样荡。
  叶飘零紧紧贴着她的胯,气息急促,臀背紧绷,双手握住她大腿后腰,肏得比先前慢了许多,但一下下又重又深,若是胎宫生得不够紧,怕是要被他活活奸破门,撑开路,都不知将来还兜不兜得住娃儿。
  骆雨湖将昏厥的林梦昙扶到床上放着。
  既然这人如此不济事,也不好硬添一个女子分担。骆雨湖略一思忖,索性拉起被子,盖到林梦昙脖颈,若是就此睡了,便随她一梦到天明吧。
  “呼……呼……不成,你这肉……硬得要死。本姑娘……在漠东吃的老牛筋,都……没你这么硬。我、我不咬了,你也……轻些吧。我这小屄,好歹……二十来年长的,咱……咱悠着点儿用,多用几年,不好么?”
  叶飘零放开她的腰腿,后撤半步,抽身而出。
  没了那根鸡巴支着,她一出溜又成了脚尖点地,忙歪头看向旁边拴起来的绳子,“解开行不行,好歹……叫我把这两截烂袖子扔了啊。你都脱光了,我还扑腾着俩蛾子翅膀呢。”
  “不行。你还没反省,对自己人下药的事。”叶飘零弯腰拿起湿布,擦擦阳物,道。
  “哎哟,我的好哥哥呀,这……这咋没完了呢。她惦记你,我心里恼,我就没把她当自己人,我心里当自己人的,绝对不会做到这份儿上。哎哎,之前试药那次不算啊,那是你们答应了的。”
  硬要说,这话当然也是狡辩。
  但叶飘零过去把绳子解开了。
  房梁上一松,脚跟着地,任笑笑松一口气,过去就往椅子上坐。可屁股才一落下去,就哎哟一声蹦了起来,手腕都没顾上解,俩巴掌端着灯盏,扭腰歪身子往后一瞥,那圆滚滚的屁股蛋子,红得都发亮了。
  “你、你下手……这么重啊。”她蹭蹭大腿,股根儿一阵热辣辣的刺疼,一想这就算是把童女身交代了,心尖儿就跟按了个青枣似的,酸得眼眶子涨。
  “没真用力。凉水擦擦,睡一觉就好。”叶飘零给她解开手腕,道,“你若不行,就先歇着吧。雨儿,咱们要不要换个屋?”
  “等等!”任笑笑抢着喊了出来,边扯掉烂袖子边道,“谁说我不行?我先前不是被你吊着,俩膀子实在吃不消了嘛。你……你把鸡巴撤了,我下头……还空落落的,不舒服呢。”
  骆雨湖瞄她一眼,扫过下体,凭经验估摸着,这般生龙活虎应当不是硬撑,再说好歹是个走江湖十来年的女人,总不能主君一次出精都顶不到,便默默蹲下,将地上散落的碎布拾起,顺便擦掉零星散落的斑驳血迹。
  叶飘零兽欲正浓,已隐隐压制不住,黑眸一垂盯住她,手掌捏住她面颊微微往上抬起,道:“若行,这次,可就没机会喊停了。”
  任笑笑一扬眉毛,道:“哟,本姑娘这良田美地,还能怕了你这配种的牛?
你要不绑着我吊起来,还乱打屁股,早榨干了你。”
  “良田?杂草倒是不少。”叶飘零垂目一扫,唇角微翘。
  “你鸡巴毛不也是乱糟糟的跟大胡子一样么,这才叫般配。”她一斜猫眼儿,忽然道,“雨儿妹子,难道是个光板白虎?”
  骆雨湖面色微红,但口吻依旧自然,柔声道:“我也生着毛,但不如笑笑姐这么茂密。你若想瞧,如今都是自己人,我过会儿叫你看便是。”
  “为何要过会儿?我现在就要看。我可是上上下下被你看精光啦,也就我毛多,你看了照样数不清。”
  骆雨湖收拾好东西,道:“过会儿你顶不住,便到我,我那时自然要脱,你再看不迟。先脱了,万一你身强力壮坚持颇久,被子又被林姑娘占去,我岂不是要光着吹风。”
  叶飘零伸手握住任笑笑两侧腰凹,往身边一拉,道:“有话,摆好了姿势再说。”
  任笑笑本就是在拖延时间,眼珠一转,道:“可我屁股都被你打肿了,躺不得,坐不得,总不能怪我吧?”
  他也不答话,抓住她一翻,卡住后脖子便往下一按。
  她啊哟一声,急忙双手撑住,一身裸肉便自然成了弯腰撅臀的大好屄架子。
  只是她比娇小玲珑的骆雨湖个子还要略低一点,又是个手小脚小、胸大如球、臀宽过肩的肉感身段,叶飘零站在后面一凑,足足高出数寸。
  “嗯?”任笑笑一低头,从乳沟、大腿缝一线往后看去,“我屁股都撅了,你干嘛叫我晾着?没水儿了么?哎呀,你抹点唾沫,肏进来,我下头那不争气的小骚货,你一弄,准乱流哈喇子。”
  骆雨湖忍俊不禁,端来温热茶水,放在任笑笑旁边,道:“多喝些,我就只叫,你还要说,可比我嗓子费得厉害。”
  “嘿嘿,我要死了,舌头准是最后僵的。叫我不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叫我不说话。”
  叶飘零抚摸着她红肿臀肉,压下阳物凑了凑,总觉得不美,道:“你手撑好,乏力了,及时说话。”
  任笑笑放下茶杯一抹嘴,按着椅子道:“怎么,你还要给我顶飞出去么?我嘞亲亲好郎君哟,你非要戳死我,拿剑给个痛快的成不?可别等鸡巴塞进来,人家正快活呢,一发劲儿,活活把我肏得撞破墙。人红杏出墙也不是这么个出法对吧?”
  叶飘零默默压下阳物,顺着她圆滚滚的两瓣屁股中缝来回滑了几遭,略一发力,便刺入那并未干涸的柔嫩屄芯。
  “嗯嗯……”任笑笑娇媚一哼,这次插进来,疼得少了,酸得多了,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够味儿,好似珍馐佳肴不放盐,百年陈酿兑了水,说不出的别扭。
  他屈膝入到更深,龟头抵住最里头肉疙瘩一般的花心,碾磨几圈,确认这新开小径弹性颇佳,不至于真留下什么暗伤,便双手抓住她腰胯两侧,猛地往起一提,后拉半根,深深一顶,不再停歇,转眼就撞得皮肉相击之声大作。
  冷不丁双脚就一起离了地,滑溜溜的小屄好似成了个套筒,被他粗硬鸡巴戳在里面撬着,任笑笑猝不及防,手肘一软就险些趴下,赶忙运了一口微薄真气过去,才算是稳住身子,没一头撞在屁股坐的地方。
  比起刚才被吊着的时候,她虽不用膀子痛,可足不点地,下半身全靠他双手把着,跟挂在鸡巴上一样,不自觉便双脚乱摆,想找个借力之处。
  这么一摆,腰也扭,腚也晃,紧揪揪的嫩牝真如一张小嘴,嘬住阳物乱转。
  他畅快渐长,提着她往后错开半步,免得她撞上椅背,旋即又是一顿猛弄,肚腹拍打她屁股的脆响,倒比双手交替扇的还快。
  任笑笑屁股蛋越来越热,疼得都有些发木,可屄窝窝里酸胀麻痒,百般感觉仿佛拧了股绳,勒着她的心肝脾胃肾。她两只脚往前伸,想去够椅子,大腿一折,毛茸茸的牝户又张开一些,那狂风暴雨般猛插的鸡巴,登时夯得她尖叫一声,头昏目眩。
  “不……不成……啊!啊啊……有……有东西……在动……啊……啊啊啊!”
她脚尖到底还是没够着椅子,哆哆嗦嗦耷拉回去,随着叶飘零狂猛地侵犯前后摇摆,花心越来越胀,屄口好似被磨出了一条虫子,躲在嫩肉里乱拱,拱到哪儿,哪儿就一片酸软无力的酣畅,“什么……什么要……掉下来了……掉……掉下来了……嗯、嗯嗯——嗯啊啊啊——!”
  垂在下面的双腿猛地打直,足尖绷得连脚趾都在哆嗦,任笑笑仰头一声大叫,红通通的屁股蛋明明没人捏着,仍往里狠狠缩了两缩。
  温热淫液从两人接合缝隙中溢出,顺着大腿向下缓缓垂流。
  骆雨湖托着发烫面颊,心中暗想,便是冲着任笑笑天赋异禀的身子,她也要求主君留下这个聒噪家贼。
  处子破瓜,都不经亲吻抚摸,百般挑逗,打肿了屁股,磨破了皮,仍能泄得爱蜜横流,快活得浑身发抖。
  如此女子,就算模样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也是个最适合自家主君的尤物。
  先前令她自惭形秽的燕逐雪,她此刻反而有些想象不出,那两人到了闺房宽衣解带,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相敬如宾么?可那样主君又怎会畅快。
  她心里盘算着,过去给任笑笑又续上杯茶,加满灯油,柔声道:“笑笑姐,若吃不消,你出声叫我就是,我在旁等着呢。”
  任笑笑头低屁股高,水都顾不上喝,枕着胳膊一歪头,娇喘吁吁道:“你先睡一觉去吧。本姑娘……啊!本姑娘……之前疼得……那么厉害,都没说不干,这会儿……好不容易尝了滋味,我要……我要不把那大肉杆子用屄嘬软了,今儿晚上……还就不歇了!叶飘零,你放鸡巴过来,我不渴,你不用等我喝水!来…
…来啊,看看谁先顶不住。”
  叶飘零屈膝让她脚掌着地,伸手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没有答话,轻轻拍了拍她屁股,挺身将她提起,又叫她大半个人悬空,从后往前猛顶。
  “铁……铁打的……鸡巴……流水的……屄,天生……一物降一物……我就不信……你能……能一直这么拍我屁股!”说一个字就要被肏三、四下,任笑笑仍不肯闭嘴,端的是应了那句笑口常开的吉祥话。
  叶飘零懒得说话,本打算早点出给她的阳精,提气一忍压了回去,抓住她大腿分开往两侧一提,花穴顿时敞得更开,让她的人都快彻底离开椅子,如此控在掌中,一气便是千余抽。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就舒服,任笑笑那雏儿牝知晓了泄身的美,自然也不如先前那么禁得住浪,第二泄好歹算是坚持到了五百回合开外,剩下一半时间,则双手抓着椅子尖叫连连,大抖三、五,小抖七、八,要是真如她喜欢喊的那样掉出点儿什么,怕是这会儿屄里的肉都掉光了。
  那毛茸茸的肉桃儿缝里紧,外头肥,不怕痛,汁水多,叶飘零毫无收敛,算是享用得颇为尽兴,鼻息一顿,抽出湿淋淋的阳物,松手将她放下,对着那汗津津刷了层油似的裸背,将一腔凶戾,喷洒上去。
  骆雨湖早有准备,提前给下头铺了布巾,任笑笑趴坐在凳子边,倒也不用担心脏了身子。
  拉风箱一样喘了大半刻,任笑笑才有气无力一扭头,道:“雨儿,我……被他肏了……几个时辰了?”
  骆雨湖看一眼灯油剩余,道:“约莫大半个时辰吧。”
  任笑笑瞪圆眼睛,把被汗黏在脑门的发丝往后拨开,“他……还要这么搞三、四次?”
  骆雨湖含笑道:“寻常两、三次,若要尽兴些,才会三、四次。笑笑姐,男人越后面的次数,耗得时候越长。你是不是吃不消了?”
  任笑笑勉强提起嘴角,道:“怎么吃不消,这么快活的事儿,疼死我我也乐意干。”
  骆雨湖略显担忧地看向叶飘零。
  他回了一个眼神,意思很好懂——让她嘴硬,你趁机好好歇着吧。
  其实骆雨湖一直在旁观望这种野性十足的交媾,此刻腿窝中也是黏嗒嗒已有湿意。但她知道目光应当长远,便道:“那,笑笑姐,我还去旁边休息,你莫要逞强,真不行了,叫我一声就好。”
  “别别,等等。”任笑笑伸手抓住她裤脚,“好妹妹,雨儿好妹妹,你……
你先蹲下喂我杯茶,我嘴……嘴都干得发黏了,脚软……站不起来。”
  骆雨湖蹲下,一杯杯为她递到嘴边。
  她喝饱一肚子,扭头看一眼正在擦身的叶飘零,低声道:“他一般要休息多会儿啊?”
  骆雨湖知道他今晚没有压抑戾气,已经做好了尽情宣泄的准备,略一思忖,道:“笑笑姐,主君精力过人,说是金枪不倒也不为过。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先替你一回合?”
  “不用不用。”任笑笑摆摆手,拍拍白花花的大腿,扶着椅子站起来,晃了一下,赶紧换做双手,“我的老天爷,偷看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真被肏了,才知道快活。刚才最后那阵子,我感觉头皮都要化了。你别跟我抢,我还能来。”
  骆雨湖知道她的性子和父亲酒桌上的老友相近,你越说他醉,他越要喝,非得最后趴下,哇哇吐一地,让丫环搀走伺候,才算完事。
  她微微一笑,道:“那就辛苦笑笑姐。”
  任笑笑一拍胸脯,奶瓜子乱晃,“放心,看我今晚大战单枪客。”
  她刚说完,背后一热,已被叶飘零贴住,一条硬邦邦不知何时敲起来的棒儿,也压在了她背后。
  大话刚说完,怎么好自打面皮,她抚摸着已经握住她双乳的大掌,陪笑道:“咱……咱这次能换个舒服点儿的地方么?我这也算是跟你行过云雨之事的女人了,总得……让我脚后跟踩点儿啥被你肏一次吧?你老这么弄下去,我回头施展轻功,一离地就屁股痒痒可怎么办。”
  叶飘零没有答话。
  他低头嗅着她身上混合了交媾体味的淡淡汗腥,摸到下面一探,确认她里面无碍,且残汁颇丰,不必浪费时间,便将她拦腰抱起,到桌边一放,给她红肿屁股悬空,半身躺倒,分开双脚搁在肩上,干脆利落插了进去。
  任笑笑哼哼哎哎呻吟两声,气哼哼道:“你……你杀人时候不言不语一剑封喉,到……到日姑娘时候,怎么也……不言不语一剑封屄。好歹……也说句哄人的话呀。真没良心……”
  叶飘零微微一笑,深吸口气,一手捏住她臀肉,一手捻搓肿胀阴核,仍如上次一样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转眼就撞得桌子吱嘎作响,几乎散架。
  任笑笑本就吃痛也能快活,这会儿肉豆的快活叠加上来,不久便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泄得桌子下面滴滴答答。
  她一边大口喘粗气,一边还不肯歇着舌头,嚷嚷道:“说好……叫我后脚跟……这次踩住啥,你……你都快给我举房顶上去了……”
  说着说着,她又连泄两遭,畅快得脊梁都跟活鱼似的往桌板拍了几下,手指不知不觉给木头抠下一块,也不知是劲儿大还是桌子用料不行。
  这时,叶飘零的动作忽然放慢,但抽送的幅度,变得更大,力道更凶。
  任笑笑爽过了这股劲儿,突觉乳肉一紧,被他死死握住,低头一看,登时后背发凉,好似一条见到了屠户的狗儿,连屁股蛋都夹住,只可惜没有尾巴。
  骆雨湖屏住气息,一眨不眨看着。
  她知道,这便是任笑笑要过的第二关。
  没有心甘情愿的柔情似水,不打紧。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能承下,受住,仍不改心意,那任笑笑,今后就是她骆雨湖的亲姐妹。
  没想到,任笑笑满面惊恐挨了几十下,竟泄得比方才更加厉害,红艳艳的蛤肉缝里,竟喷了一股似尿非尿的浆子出来。
  她面上露出一股与先前不同的柔媚温顺,双手抚摸着下腹,软软道:“好郎君,你……你这么厉害,干脆……肏……肏死我吧……”
  骆雨湖先是略感错愕,跟着长吁口气,将前倾身子收回,起来走去桌边,为任笑笑准备茶水,顺便,也给床里那位让开视野。
  她知道,林梦昙早就醒了。
  听被子里的动静,八成,都自个儿抠了不止一回。
  她懒得管。
  她现下已隐隐明白了主君的标准。
  林梦昙,确实还差得远。
  坐回去之前,骆雨湖悄悄瞥了床内一眼。
  百花阁那位千娇百媚的女弟子,正死死盯着桌边交合的二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微微动作不休。
  而她的脸上,竟已满是泪痕……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0:33

第二十八章 姜太公钓鱼

  “嗯嗯……唔、呜啊!主君……主君用力……雨儿,好快活啊……”
  叶飘零坐在床边,双手枕在头后,微微皱眉,道:“你这又是何必。”
  骆雨湖披着外衣,露出素白裹胸,双腿藏在被子里,靠着他的肩头,望向窗外,红着脸又叫了几声,低低道:“任笑笑既然对主君势在必得,主君又觉得我身子不便,不宜承欢,那她若是连你我交媾都要窥探,你将她捉进来,不也算两情相悦么。”
  他侧耳倾听,外面还没人接近,摇头道:“她是不错,但身上也有伤。”
  骆雨湖大声呻吟一段,又道:“可主君也说,她有个极难得的身子,那些轻伤,应当不碍事。”
  叶飘零眉心拧紧,“若碍事呢?”
  她浅笑道:“那我便为主君分忧。我早便讲了,身上只是些小小青紫,许多还是主君亲出来的,我巴不得更多些。至于筋肉酸痛疲乏,晌午睡罢就已好了,还练了会子剑呢。”
  瞄了窗外一眼,她抬高嗓门尖叫几声,又道:“方才主君叫我进来,我还满肚子高兴,只当主君真该要我了,哪知道……只是体恤我,不愿意让我在那儿站着而已。”
  叶飘零当然并不是不想要她。只是他对师父的事引以为戒,深知细水长流的道理,决不可为了一时轻松,将有意留下的女伴折腾到阴亏肾疲。
  他今日不仅恶战一番,心头还多了一层阴霾,亟需宣泄。之前又尝到了在雨儿身上尽情放纵阴阳和合的甜头,他担心,自己克制不住。
  “不成,你还伤着。给你擦的时候,我看见血了。”
  骆雨湖呻吟几声,继续放饵,微笑道:“我十来岁就有了初潮,月月都要见血的。”
  “那是擦伤,不是经血。”
  “所以我才想帮你钓来任笑笑呀。我要还跟昨晚一样,怕是招架不住。多一个分忧的,就能让主君尽兴,不求能削减几分过往的陈旧积累,我只盼着你,莫要把今日的新货也收进去。”她闭上眼轻柔抚摸着叶飘零坚硬的手臂,呢喃道,“若能叫主君没事,雨儿愿坑蒙拐骗,用强用钱,定要找来足够的女子,以绝后患。”
  “不合适的,再多也是白费。”
  “任笑笑应当合适吧。”她抽空补了两声高叫,笑吟吟道,“不然,主君必定不会跟她逗闷子,允她自称家贼。”
  叶飘零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道:“她身子合适,就是这性子实在古怪。”
  “她相中主君,那不管性子如何古怪,眼光总是好的。只不过……她江湖经验丰富,不知道我这么引诱,她会不会上钩。”
  他微笑起来,听到了并不意外的细小响动,道:“她有些鬼主意,真要心里怕出事,不知会想什么点子。”
  “无非就是骗骗不够机灵的林姑娘和她一起犯事吧。主君要是担心任笑笑身上那些轻伤,我看,不如把林姑娘也用上。她思慕强者,主君动她,想来可以半推半就。她身子结实,避开屁股伤口,兴许比任笑笑还禁得住。”
  叶飘零摇头,不屑道:“她不济事。虚有其表。我拿出昨晚待你的三成,她便非吓尿一床不可。”
  骆雨湖蹙眉思索片刻,起身将被褥上面厚的那层掀起,堆到角落,只留下底层不怎么软的草垫,盖层被单,道:“这便不怕了。她要真那么不济,我撤了湿透的,盖回来那些,能睡。”
  叶飘零不禁摇头笑道:“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跟着他比划一个手势,也压低了声音,“来了。”
  骆雨湖那一声声春鸣逼真无比,莫说任笑笑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欢场将军,就是纵横绣榻多年的老妓,也绝挑不出什么破绽。
  但处子临到事儿,总不免有些紧张。任笑笑当初给那俊秀淫贼下的迷药多了,便是觉得能成事,心里一虚,小手一抖,黑白无常,将人带走。
  而且她看似大大咧咧,真到了事儿上,可比蹲耗子洞的花狸子还要耐心谨慎。
  否则,在下五门那种三不五时就要被正派少侠走一圈,割去几个人头赚名望的阶层厮混,她就算有俩哥哥帮忙,坟头草怕是也齐腰了。
  她真相信骆雨湖正在跟叶飘零做令她羡慕到眼红的美事儿,也真觉得,叶飘零那种背后仿佛长眼睛的高手,偷窥怕是不那么容易。
  需得做好应急手段,未雨绸缪。
  于是她拉着林梦昙的手晃了晃,在她耳边道:“林姑娘,你听他俩在里面肏得这么快活,心里就不痒痒么?”
  林梦昙江湖经验本就不多,哪儿能想到这人随手递来一个香囊就抹了迷药,这会儿察觉头昏脑涨有异状,却已经迈不开腿,浑身发软,轻哼一声,就靠在任笑笑身上。
  “啊哟,林姑娘这是骚得站不住了呀?”任笑笑见迷药奏功,大喜过望,从怀里深藏的小包中翻出一个瓶子,道,“也不知道那死淫贼留的东西还好使不好使,林姑娘啊林姑娘,你这个小娘子脸皮薄,我这是帮你,你回头可得好好谢谢我。”
  说着,她将瓶子里蜜露一样的甜香汁水倒在指尖些许,捏开林梦昙小嘴,伸进去就贴着舌头搅了一搅。
  淫贼留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林梦昙大惊,想闭嘴咬下去,可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反被托起下巴,将甜丝丝的唾沫咕嘟吞入腹中。
  “迷药下多了怕你死,春药下多了……应当没什么大碍,既然你说叶飘零威猛到能干一两个时辰,那给你解了,轻轻松松。说书的讲了,自古以来,英俊少侠就是要配春药小姐,才是好姻缘。来来来,我多喂你几口,过后别忘了媒人我啊。”任笑笑一边嘟囔,一边将手指反复伸进林梦昙嘴里,那一小瓶不知什么来头的药水,足足喂了她大半。
  那厉害迷药只用了一点,林梦昙在百花阁又主要精研药物,这会儿身上麻软、四肢抽搐、头昏目眩的症状都已减轻,可听着那边骆雨湖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媚人淫叫,她通体火热,下腹憋胀,竟不知不觉,有力气也抬不起脚。
  任笑笑绕到后面抱住她,拱着她一起往屋子那边挪,踮脚凑到耳边细声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纱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没在茶馆听过?”
  “我……我不去那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处。”林梦昙努力想要保持头脑清醒,可也不知是身上药劲儿大,还是骆雨湖的叫声响,反正是浑浑噩噩,被身后两团软绵绵的奶子顶着走。
  “嘘,可别再说话了,姓叶的耳朵贼尖。虽说一般男的日屄正爽的时候顾不上别的,可谁知道那个俊煞星是不是跟大家伙儿都不一样。你可别让他捉个正着。”
  林梦昙愕然,正想分辨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要偷窥别人男欢女爱,这等不要脸的事做出来,若被人发现,今后还嫁什么人,挖个坑就地把自己埋了吧。
  但任笑笑嘴上说得慢,脚下拱得快,转眼就把林梦昙弄到了房门旁,抱着她一起往门缝一贴,附耳道:“你仔细听,他们是不是正快活呐?”
  林梦昙哪里知道该怎么听,耳边确实有骆雨湖的呻吟往脑袋里钻,钻得她下身一阵一阵地缩,跟被什么东西攥着一样,紧绷绷的格外难受。
  任笑笑虽没吃药,可心里猫爪一样挠着,倒也没比她好受多少,想悄悄扒开门缝张望一眼,又担心叶飘零杀出来兴师问罪。
  她略一沉吟,决定将替死鬼稍微炮制一下,弄成是个男人见了就会气血直奔下三路的模样,再好的轻功,晃着硬起来的鸡巴也施展不开。
  听着骆雨湖撩人的尖细呻吟,任笑笑悄悄把手往林梦昙裙带上一勾,缓缓拉开。
  林梦昙察觉身上异动,可当下她浑身酸软无力,那淫贼的药催情效果未见得强,却让她通体酥麻,使不出劲儿还变得分外敏感,仅仅是衣裙摩擦,肌肤就像被蚂蚁爬过似的痒。
  手指上撩撩下钻钻,不一会儿,任笑笑便摸到了林梦昙的腰。
  百花阁为防止不见男人的门派内常见的隐秘对食,弟子之间私下很少亲密接触,更别提互相抚触肌肤。
  林梦昙没想到任笑笑的手竟敢如此大胆,裙带才松,就探进里面顺着毛丛往下摸去,一屈一伸,转眼就爬到了她此刻最不堪见人的地方,触到了那油润润湿漉漉的处子肉窝。
  她大感羞耻,急忙垂手拽她胳膊,无奈身上没劲,就像是遇了个女淫贼,被她挤在门框边的墙上,越摸越是大胆,连那她自己不敢乱碰的嫩豆儿,都好奇捻住,不住轻搓。
  屄腔子里猛地一抽,林梦昙蹙眉闭眼,额头抵墙,呜咽般呻吟出声。
  “嗯嗯嗯……嗯啊!”
  任笑笑正玩得兴起,连听墙角的事儿都险些忘了,忽然听到这一声呻吟,不啻于耳边响了一颗炸雷,吓得她汗毛倒竖。
  莫说叶飘零那种耳听八方的高手,门口这么明显有人发骚,里面只要睡得不是头猪,也该醒了。
  心念急转,她当即拿出方才想好的由头,抓住林梦昙衣襟向后一剥,领子一拧,令她双臂反剪,顺势抹掉肚兜系带,将她往门内狠狠一推,高声道:“林姑娘,你既然这么想上他的床,我便帮你一把!”
  这么个俏佳人酥胸半裸摔在地上,床上还有个被你日得七荤八素的小情人,但凡你姓叶的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就别追究姑奶奶今晚听墙角这点小事了。
  任笑笑一慌神,连先前夸下的海口也忘了个干净,只想着才成了家贼,可别就惹恼了当家的被丢出去,转身展开轻功,便要溜之大吉。
  咚。
  她鼻子撞在结实坚硬的胸膛上,登时眼冒金星,好似被按了一个酸枣,连连摇头,那双巧手本能反应般就抄了过去——不管是什么人挡道,先将怀里东西给本姑娘瞧瞧。
  喀,手腕被扭住了。
  她一个激灵,后脖子毛都炸了窝,猫儿眼瞪得溜圆,上上下下打量,赶忙把左手夹在指缝的毒针一弹远远丢飞,结结巴巴道:“你、你咋……跑屋外头了,还……还穿着裤子?那、那那……那你家雨儿,是叫啥呢?”
  “鱼儿快来。”叶飘零拎着她的手腕往上一抬,将她拉的踮起了脚。
  任笑笑当即鱼儿一样左右扭了扭,不解道:“啥?”
  “她叫的是,鱼儿快来。”叶飘零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道,“这不,就有傻鱼上钩了。”
  任笑笑眼珠一转,反应过来,马上嘴硬道:“本姑娘就高兴被你这么拎着,鱼儿又怎么了,你爱吃鱼,我高兴给你当鱼,鱼水欢嘛,谁不懂啊。不过雨儿妹妹也是,她真吃不消,说一声,我还能不帮忙啊。我和哥哥的命都是你叶公子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你只管放开了吃,我主动剔刺儿,还帮你撒盐。”
  叶飘零从腰后摸出一条麻绳,绕过她双腕缠紧,打结,把她往怀中一抱,往屋里走去。
  任笑笑挣了两下没挣开,陪笑道:“叶……叶老兄,叶老爷,咱……别上来就玩绳子好不好?而且,人千金楼用的那红绳儿又光又软,咱、咱这会儿条件不成,也不能拿捆麻袋的绳子将就吧?我……我衣服里头好歹也算细皮嫩肉的,绷带扎着就够难看了,甭再添伤了成么?”
  “不行。”叶飘零将绳子一甩,绕过房梁,单臂一拽,扯了起来。
  任笑笑惊叫一声,只剩下足尖点地。
  他拿过油灯,挑亮,完全没有犹豫,拉开她的裤带,就将下裳一气褪到了鞋子那边,露出两条不算很长,但白净紧凑的裸腿,上衣下摆摇晃,隐约露出圆润结实的半边屁股蛋。
  “喂!不……不对啊,我、我还没说要和你……和你……你这是……强奸。”
  叶飘零并不理她,掀开衣摆,就对那苦练轻功而成的紧俏屁股用力拍下一掌。
  啪!
  她哎呀一声,被打得脚都晃离了地,肉滚滚的屁股蛋子紧绷绷往里夹紧,挤出一道深邃的缝。
  “你、你你你、你打我……”她口气带着哭腔,但掺杂着微妙的鼻音,完全不似平常说话的声音,仿佛握住一掐,就能从字里行间挤出一片稀薄的蜜。
  “我已说过,不准对自己人出手。”叶飘零将她上衣掀起,手起掌落,又是啪的一声,打得那白花花的屁股漾出一波肉浪。
  骆雨湖坐在床边,把凉茶灌入林梦昙口中,道:“主君,林姑娘……神智应当无碍。我瞧她闭着眼不开口,八成是觉得羞。”
  林梦昙哆嗦一下,抿紧唇,红着脸,不吭声。
  被一个下五门出身的毛贼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扒成半裸推进门,摔了个四仰八叉,身子压着手,奶子露着头,偏偏药劲儿还在,骆雨湖过来扶她,想帮她套回亵衣,都蹭得她乳首酸麻,憋不住鼻后娇媚呻吟……真恨不得挖开一个地缝钻进去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任笑笑夹着屁股仍在嘴硬,“我瞧你也没拿她当自己人呀,你要想……我这不是给你机会啦,她没下药就跟要吃了你似的,这会儿有药做借口,你去日她嘛!”
  叶飘零黑漆漆的眸子显露出与平时不同的神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浮现,吸尽了四周的光。
  但他看起来很兴奋,比平时和骆雨湖亲热的时候更甚。
  而且,与之前尽情放纵那一次,又有些许不同。
  在骆雨湖的倾心努力下展现出来的欲望像是狂野而滚烫的盛夏骄阳,不可直视。
  此刻缓缓浮现出来的欲望,却像是躲藏在深渊中流淌的岩火,暗沉无光,貌似寻常。
  他缓缓抚摸着那已经浮现掌印的屁股,道:“今夜除了雨儿,我只会再要一个。任笑笑,你是要我去找林梦昙么?”
  任笑笑踮着脚转过身,眨巴两下眼睛,小声道:“我要说……是呢?”
  “那你便在这儿吊着看吧。”叶飘零一笑,道,“我去找她,她便是我的女人。你对我的女人下药,我吊你一夜,略施薄惩,合情合理。”
  “叶飘零,你这是逼奸……”她嗓音又软了几分,好像脊梁骨都被什么东西弄软。
  “你不是就喜欢这道道么。”他凑近低声道,眼眸微眯,捏住她大腿上包扎的伤处,啪啪两掌甩上屁股,跟着猛一发力,将她上衣从中撕成两片,揣着的乱七八糟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两团肥白圆嫩的乳球,沉甸甸左摇右晃。
  “我……我……哪儿知道,之前……可没人这么欺负过我。”她小嘴一瘪,看着泪光盈盈,但垂下去的视线,已经在偷瞄他高高隆起的裤裆。
  “你还没回答我。”他语调骤然变冷,一把将她调转过去,手臂发力拉高,让她脚不沾地,啪啪啪啪又是数掌扇去,虽没用真气,可他持剑多年,这几下甩完,她的屁股眼见着就肿了一片。
  林梦昙闭着眼,竖起耳朵听,嘴里的凉茶又苦又涩,可身上又麻又热,心里还隐隐盼着,那小妖女吃不住痛,将叶飘零推拒。
  如此一来,就不是她守不住身,而是有求于人,不得不从……
  任笑笑哼唧两声,硬是忍着肩膀酸痛,向上将自己一扯,扭身双腿一抬,夹住了叶飘零的腰。
  她呼哧呼哧地喘,双眼微微发红,却不像要哭,而是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被方才那几掌打裂了壳,打碎了皮,露出一片又一片鲜嫩的肉。
  “不准去找她。今晚……我要里连皮带骨吃了你!”她双腿用力,把胯下贴到他身上,毛茸茸的牝,就在他裤子上乱蹭,“你用绳子绑我的手,我就用屄绑你的鸡巴。来啊,肏我啊,你肏进来,破了我的身子,我任笑笑今后要不缠你到天涯海角,就是臭狗养的鳖孙!”
  林梦昙又急又羞,禁不住开口道:“你、你怎的什么贱话都敢说。好不要脸!”
  任笑笑直勾勾盯着叶飘零的眼,浑身的伤口都在疼,屁股上也像是涂了一层油被点了火。可她很愉快。
  从为了证明些什么,把自己扔进下五门扎堆的地方开始,她就从未这般愉快过。
  她喜欢叶飘零此刻想要她的样子。
  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拯救,居高临下伸出手,好像她身处泥坑,必须拉出来洗洗一样的姿态。
  更不是那种觉得她贱,就能随便把好意当作施舍的所谓“情意”。
  “我就是贱,贱得快活。这你也喜欢,那……我便全是你的了。”任笑笑大笑起来,发丝凌乱,丰乳摇荡,“林梦昙,我任笑笑见了喜欢的男人,就是这么不要脸。别说我还是闺女,就是出了嫁,我还能私奔,出了家,我也能还俗。他要我,我快活着呐!没你的份儿,管他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本姑娘今晚就算牵牛花下死,也是个快活的风流鬼!”
  骆雨湖背靠床头,望着叶飘零的眼神,暗暗思量,兴许应当准备一下,提前上阵。
  而林梦昙已经破功,索性睁开眼睛大声道:“你真当我稀罕么!我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需要无耻到送上……”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短促的尖叫打断。
  叶飘零脱下裤子,握着高高翘起的阳物,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捧住任笑笑摇晃的红肿屁股,一口气插入到了最底。
  任笑笑脸色煞白,双腿都在他背后蹬直,绷紧的足尖不住哆嗦。
  疼。
  可……疼得好爽。
  灯火摇曳,光芒闪耀,角度和姿势恰好合适,林梦昙能将那狰狞肉柱深深刺入的场景巨细靡遗尽收眼底。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才一张嘴,就身子一晃,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10:00:17

第二十七章 一台戏

  “哎哟……嘶——!啊!哎哎哎……雨儿妹妹,雨儿好妹妹……啊!我、我的亲姑奶奶,我这伤口……被你洗得快能下锅啦。啥时候是个头啊?”
  听着任笑笑满眼泪花的哀号,骆雨湖面不改色,用缝衣针从她凝结血痂里挑出两根碎线,拿来烧酒,往棉布上一浇,擦两下伤口,热水冲净,低头将蜡烛摆近,继续给那一条没仔细处理的血缝挑拣杂物,淡淡道:“等找不到脏东西,给你包扎好,就完。”
  任笑笑靠在床头,瞄一眼自己被人家夹在腋下的腿,唉声叹气道:“我都说了,就是想看看你防得住我么,不是为了偷你东西。我还寻思着,雨儿妹妹长得楚楚动人,兴许那姓叶的还给了你了什么定情信物,想看看呢。哎,我听这儿住的人说,你俩晚上……哎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疼……肉皮,别掀开啊!”
  骆雨湖用针尖分开切口,仔细观察里面一番,道:“还好,里头挺干净。这个算是处理好了。你还有别的伤么?”
  “没没没没没,再不敢有了。”任笑笑哆哆嗦嗦抽回腿,“不敢有了。”
  骆雨湖把她腿拽回来夹住,“还没擦洗,没包扎呢。再等等。”
  “甭、甭洗啦,洗那么干净干啥啊……不干不净,吃了没……啊啊啊啊——!”
五根脚趾都张开了花,任笑笑后脑勺邦的一声撞在床头,眼冒金星。
  等用干净的布缠紧裹好,她摸着小腿,一头汗津津两眼泪汪汪,疑惑道:“雨儿,我……我寻常自己弄个小伤小痛啥的,没这么疼过啊,你……你家男人的剑那么锋利,切着我的时候我都没啥感觉,咋让你一弄,我疼得浑身出汗,衣裳都湿透了。”
  骆雨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微笑道:“主君的剑很快,切口锐利,里面若是有了脏东西,一不小心会连腿都烂掉。”
  任笑笑眨巴两下眼,“啊。所以呢?”
  “所以我往烧酒里加了些盐,如此搓洗,脏污定能去除干净。至于稍微痛些,笑笑姐是老江湖,五门家的手艺无所不精,岂会跟我一般娇气呢。”
  她单脚立地,陪着笑脸道:“好妹子,别跟我一个混不吝置气啊。我这人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整天瞎说八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张嘴啊,那就是腚眼儿漏气,整天放屁,真不是有意针对你。你宽宏大量,甭跟我小鼻子小眼的小人儿一般见识,成么?”
  骆雨湖瞥一眼旁边桌上放着的《女论语》,对先前家贼的调侃还是有些心绪难平,至于后头那些夹枪带棒的讽刺,她反而不怎么放在心上。
  跟叶飘零出来之前,她的确是个在家待嫁的娇小姐,细皮嫩肉一看就不像江湖人。
  可像江湖人又有什么好处?
  这叫任笑笑的女人倒是像,手脚都有茧子,说话没轻没重,跟外面闲汉搭话,都好意思问些闺闱秘事。
  那些不知羞的事,怎么能给外人乱嚼舌根。
  不过骆雨湖心中虽有不满,但看在叶飘零没有否认那句“家贼”份上,不愿真闹得太僵,清理收拾完,将垫血布一卷收好,微笑道:“你今后别随便动我东西,我也没什么好跟你为难的。主君喜欢你,我便拿你当姐姐看待,主君不喜欢你,我和你非亲非故,想来,也没什么好谈。”
  说罢,她揣好那本书,将东西往木盆里一丢,端起往外走去,“你身上那么多伤,早些歇下吧。”
  任笑笑眼珠一转,道:“我晚上睡觉轻,你俩要是准备闹啥动静,是不是给我找个棉花套子,我扯点塞住耳朵比较好?”
  骆雨湖扭头看她,淡定道:“你可以等我不叫了再睡。放心,不会太久的。”
  任笑笑顿时来了兴致,脸蛋都比刚才红了几分,“不会太久是多久啊?叶飘零是挺快的么?跟他的剑一样快?唰唰进去两下,就完事儿啦?”
  骆雨湖的手指顿时在木盆边上捏紧,挤出个笑,道:“也就一两个时辰吧。”
  任笑笑的猫儿眼瞪得溜圆,“啥?我说妹子,牛不是这么吹的啊。本姑娘虽说肉身还是个雏儿,可天南海北积累的见识那绝对是身经百战的等级。”
  她压低声音,道:“跟你说个悄悄话儿,你可别让我哥知道。”
  骆雨湖眉头微皱,不想跟她牵扯太多,又不好直接走开。
  任笑笑却自顾自说了下去,贼兮兮道:“我二哥跟我嫂子办那事儿的时候,我还偷偷看过呢。我哥一身横练功夫,那肉跟铁打的一样,给我嫂子弄得那一通乱叫啊,最后也就半个时辰多点儿。我知道你把你男人当天一样供着,咱翻一番,算他比我哥强双倍,也就一个时辰嘛。”
  骆雨湖摇摇头,“强不出双倍,但和你哥哥不一样。和你知道的其他男人,应当也都不一样。”
  她知道,叶飘零每次交欢,宣泄的并不只是情欲。
  一次出精的欢喜,远远不够。
  但这种事,她不会对任笑笑讲明。
  之前她费尽心思展现情意,说动主君不再顾忌,放开手脚尽情“用”她,那一身激情余痕,此刻还没恢复过来。
  而她看得出,叶飘零今日的连番苦战,造成的影响若不及时清除,留在身上、血肉中、骨子里,八成会叫她那些微小助力前功尽弃。
  因此,若这咋咋呼呼的女人明刀明枪要来缠着她的主君,她不介意诱她今晚就先捐出身子,雪中送炭。
  她抬手阻止任笑笑好奇追问,故作不耐,道:“主君什么情形,我比你清楚。
你信不信,与我无关。你愿当他的家贼,早晚便有机会知道。你不必浪费心思讨好我,我要去擦洗一下,侍奉主君,你请自便。”
  任笑笑面色绯红,斜眼瞄她,扶着墙追到门口,小声问:“你今晚……还真要和他日屄啊?我瞧你……看着也乏得很嘛。”
  骆雨湖微笑道:“主君为了你们大开杀戒,需得放松一下。这不仅是我分内之事,我也十分欢喜,心甘情愿。为了主君不太操劳,我要节约体力,就不在此与你絮叨了。失陪。”
  任笑笑没再追出去,留在屋内转了两圈,活动活动大腿,确认疼劲儿过去,能跑能跳能施展轻功,眼珠一转,禁不住盘算起来。
  她越想,心里越是纳闷。怎么这雨儿不仅一点儿不妒忌,还一副想要算计她,让她今晚忍不住去偷看,送羊入虎口的样子呢?
  莫非……叶飘零真是个活牲口,拿剑杀人的时候刷刷刷洒一地下水,拿屌肏人的时候啪啪啪干一片尿水?
  任笑笑本就是给淫贼都能下迷药想要试试看的性子,如今眼馋叶飘零的“姿色”,又被骆雨湖勾起了心里的好奇,当真是心痒难耐。
  下五门的女子谈起房事本就百无禁忌,日常叫骂中更是屄不离口,屌不离舌,任笑笑就是从她们骂人的话里猜测,也知道男人那根鸡巴绝不能细短快软,就是要粗长慢硬,金枪不倒,才可引以为豪。
  叶飘零生得好看,身段壮实紧凑,那肌肉铁皮涂色似的,让她光想摸摸舔舔,要真还是个金枪不倒的驴宝贝,那她岂能错过?
  这一番尝足了滋味,回头见了那帮骚娘们,吹牛都有底气。
  她思来想去,摸摸身上伤口,应当不碍事,一咬牙,吹了蜡烛悄悄溜去门边。
  可刚打开一条缝,就发现,骆雨湖都还没走出多远,就站在篱笆门边,看着外头另一个面沉如水的标致女郎。
  任笑笑记得,外面那个跟捉奸夫人一样表情的娘们是百花阁的林梦昙,明日要跟他们一起上路——这个“他们”本没有她,可她都成了家贼,自然要跟着家里的主子跑,二哥什么的,不要也罢。二哥有了嫂子后,不也老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么?
  她竖起耳朵听,外头两人却好一会儿没说话。
  等到任笑笑都有点着急,骆雨湖才开口道:“林姑娘,深夜到访,是有要紧事么?”
  林梦昙调整气息,顺便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柔声道:“药师妹……死了。”
  骆雨湖心里一惊,面上却无甚变化,只道:“我听主君说了,分舵出了内贼,消息提前走漏,对方,可能会趁机杀人灭口。”
  林梦昙凄然道:“真是如此么?药师妹……是被、被十几个又脏又臭的流民乞丐,活活奸死的。如意楼抓来几个,那些人都一口咬定,把药师妹送去的人,说那是你们如意楼惩恶除奸,专门送来的,可以随便他们泄愤出气,只是决不能留活口。”
  她面上滚下一串泪珠,也不知是惊是怕,颤声道:“那……那几个人招供得事无巨细,我听到方才……恨不得将他们都毒死!”
  骆雨湖平静道:“林姑娘,信谁不信谁,是你的选择。我的事情你应当清楚,若那天没有我绞尽脑汁拼命逃出来,机缘巧合被主君救下,带在身边,那么,卧虎山庄的惨案,恐怕也成了如意楼伸张正义的行为。孟总管说,那边被主君杀掉的人,有一个揣着朵银芙蓉,做工精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那是如意楼的印记,只要在凶案那边留下,主君他们就算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对么?”
  她不等林梦昙开口,又道:“我知道,生了疑心病的人,怎么都找得到法子怀疑。你也许想说,若一切都是如意楼的安排,连我最后被救也是,又该当如何?”
  “那么,便还是我最初那句话。林姑娘,信谁不信谁,是你的选择。我信主君,这是我的选择。”
  林梦昙捂着臀尖,先前走来太急,那边又渗出些血来。她面上神情越发复杂,心绪一片混乱,一时无话。
  骆雨湖又道:“药红薇乃是你要回师门报告的敌人帮凶,她如今被杀人灭口,你怎不想想,要是如意楼所做,何必费那么大的功夫?将你杀了,不是更轻松?
让药红薇回到百花阁,罪名往你头上一推,还动她作甚?林姑娘,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即便武功比我好些,用药比我强得多,可以你所思所行,实在不该出来行走江湖。这次回去,就早早找个合适的婆家,相夫教子吧。”
  林梦昙目中含泪,踉跄退后半步,委屈道:“可什么是合适的婆家,我哪里知道?女人一交,便是此后大半生,我……”
  她明显不甘不愿,却连句狠话都不敢说,转而道:“你倒是轻松,不必……
有那么多考量,只要跟着叶飘零,他说东就东,他说西就西。我比你貌美又如何,他还不是连正眼……都不肯多看几次。你瞧他今日招来的那个小婆娘,疯疯癫癫,满身血还跑来跑去找人闲聊,开口都是些粗俗不堪的话。这样的女人,他反倒…
…不说什么。”
  骆雨湖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早说先把任笑笑收拾妥当,再去吃饭,谁知道那女人性子古怪根本不听人说话,非要先逛一圈填饱肚子。方才收拾伤口她故意加盐,也有这股气在。
  但再有气,内外还是要分得妥帖,主君回房前的安排,足以说明哪边才是自己人。她岂会拿捏不定,当即便道:“笑笑姐是主君新收的帮手,家养的贼,她办事机灵,脑子活络,还有一套妙手空空的好本事。主君既然准她跟着,必有道理。明日上路,要去的是你们出了岔子的百花阁,帮手理当越多越好,你那些不合宜的想法,还是莫要让她知道得好。”
  “什么叫家养的贼啊,听着跟要给我搭个窝,叫我卧里面下蛋似的。”任笑笑哪里忍得住,一推门迈了出来,走到篱笆边上,故意分个亲疏远近似的站在骆雨湖身边,笑眯眯道,“雨儿妹妹不必替我出头,我这人啊,最不在乎就是旁人的闲言碎语。我是什么货色,自个儿最清楚不过。但我有个好处,是林姑娘这样矜持自重的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林梦昙皱眉盯着她,上上下下仔细瞧,仿佛在拼命找出什么可取之处,来让自己输得服气。
  任笑笑拉开领子,小手往里扇风,炫耀般露出那没了束缚后深可埋人的白腻乳沟,道:“我是下五门里头混大的,不懂啥礼仪廉耻,三从四德。我就知道,看上的男人不下手,肯定要被别的小骚蹄子抢了先,我相中了叶飘零,嘿,那就死缠着他,好女怕缠郎,反过来不也一样。我半夜摸到他屋里亮大腿,往他手里塞奶子,他只要长着鸡巴,本姑娘就非给他笑纳了不可。”
  林梦昙被噎得面皮通红,张口结舌。她自小在百花阁长大,长辈慈祥温柔,同门通情达理,即便规矩所致需得学不少讨好男人的活计,也没什么婚后才准用上的床笫之事。真叫她去死缠烂打,就算她拉得下脸,也不知从何做起。
  若让她按任笑笑说的去屋里亮腿送胸,明知男人不动心还硬上,那还不如叫她一头撞死在树上。
  “她的伤,还没处理好么?”
  叶飘零从屋中出来,手里端着碗酒,瞥一眼篱笆门前,淡定问道。
  不需要称呼,骆雨湖也知道问的是谁,立刻转身道:“处理好了,我在这儿跟她们说了几句话,耽搁了。”
  “我看你不想说,进来吧,陪我喝酒。”他举碗遥遥一敬,面上笑容温柔,恍如春风拂过。
  骆雨湖看着他,心里的某处和身体的某处,好似一起融化。
  莫说是两个有所图谋的女人,此刻就是玉皇大帝下凡要找她商量去天庭当官,她也懒得再多留一霎。
  “嗯,我这就来。”她飞快将一盆东西送去柴房,走得足不点地。
  叶飘零已有几分酒意,斜靠门框,衣襟半敞,裸着精壮诱人的宽阔胸膛,对剩下两人道:“你们若还有话说,另寻个地方吧。这里过会儿的声音,我怕你们听不惯。”
  说罢,他转身进门,毫不掩饰意图。
  任笑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腿上的粗布裤子,先前因痛而湿了裆的那条已叫她换了,此刻,那馋男人的倒霉地方,竟又有些黏糊。
  骚货,发什么倒灶春,人都没说请你喝酒。她暗骂自己一句,看骆雨湖一溜小跑进了屋,心里禁不住盘算起来,该怎么混进去,才不会脱光之后被拎着后脖子丢出来。
  她找男人不怕丢脸,但丢了脸都搞不定,可就面上无光得很。
  不行,就扔个进去帮忙试探的?
  林梦昙哼了一声,讥诮道:“你相中的男人,正跟别的女人喝酒呢。我在千金楼院子听过他们的房角,等让雨儿喊起来,起码一两个时辰不消停。你什么时候去亮你的大腿啊?”
  任笑笑抱着手肘,足尖轻轻拍地,道:“我个头小,除了奶子比雨儿妹妹大那么几两,别的都不如她,我这会儿进去,那不是自找没趣么。叶飘零狠起来能吓得我尿裤子,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就去勾搭,起码要等他出出火,心情正好,再上。”
  “男人出了火,就对女人没兴趣了。你进去做什么?帮他俩收拾床么?”
  “你懂个屁。一两个时辰不消停的男人,绝对是要出好几次的。你当他胯下生的是根棒槌啊?掐准时候进,免得他正肏得爽被人打扰,回头唰唰几剑,给我切成能装盘的小块儿了。”
  一想到那一剑,任笑笑就面热心跳,屄里发骚,恨不得叫他把自己捆上按住,狠狠打几下屁股。
  她都有点搞不清,自己打定主意缠上他不放手,到底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被那一剑夺去了魂。
  林梦昙见激不动她,不知如何继续话题,又不舍得走,不知不觉扶住篱笆,和她一起看向窗中摇曳的灯烛微光。
  两个负伤的女人,就这么拖出长长的影子,沉默旁观,仿佛都在等待,那不会有意外的声音。
  约莫一刻过去,屋里传出了一声细细的呻吟。
  那当然是骆雨湖的呻吟。
  娇媚,愉悦,满足,比喝了最好的酒还要心醉。
  林梦昙咬了咬牙,心头气苦,禁不住讽刺道:“你能掐准时候,想来……也是风尘老手了吧。”
  “没,叶飘零是本姑娘相中到这个地步的头一个男人。我的落红,非要洒在他鸡巴上不可。”
  她气得笑出了声,“闹了半天,咱们这是俩黄花闺女,在听人叫床?”
  任笑笑靠在篱笆上,一侧脸,“怎么啦?我不光听,一会儿还要看呢。我倒要看看那姓骆的小娘们是不是在吹牛,一两个时辰,用屌和用指头差别大了。千金楼的老嫖客变着花样都玩不了那么久,清明节烧树叶儿,搁这儿骗鬼呐?”
  “那……那你看吧。我走了。”林梦昙捂着伤臀,黯然转头。
  任笑笑眯了眯眼,摆摆手,讥笑道:“走吧走吧,省得我进屋时候你碍事。
我要得手,叫得准比那小骚蹄子大声,你这样脸皮薄的娘们啊,受不了。我看,你将来最好嫁一个私塾先生,他给你扒衣服前能背段儿道德经,你叉开腿叫他肏时候记得念叨叮嘱他保重身体。他捅你三下完事儿,你就当被绣花针戳了,回头再给他纳两房小妾,那叫一个贤惠。”
  林梦昙捏紧拳头,豁然转回,骂,骂不过,走,不甘心,脸上青红交替,话也不会说了。
  “不舍得走啊,那给你个好东西,熏熏脖子,回头男人闻见,一准儿春心萌动。”任笑笑一瞥她,递过去个绣工差劲的破香囊,暗自得意,想,骆雨湖啊骆雨湖,你那点儿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本姑娘?想勾我进去给你推屁股,从此认了矮你一头?
  想得美!
  看我撺掇个替死鬼,给你好好添点乱。
  她看林梦昙颇为谨慎将香囊味道先嗅了嗅,捏着掌心先前用剩的迷药,得意一笑,像极了夜里准备偷腥的猫……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09:59:58

第二十六章 家贼难防

  “你这是人说的话么?我要你赔我嫁不出去,你却先验伤?合着伤得重了不好看,你就耍赖不管我了是吧?”任笑笑瞪大眼睛,不高兴地喊出来。
  “若没伤,我便不管。”叶飘零其实已确信方才那情急一招至少伤到了她七、八处,泼在她身上的猩红之中,必定掺上了她的血,“只要伤了,我负责便是。”
  “嘶……算你识相,我没白挨你这么多剑。”她抽着凉气捏捏身上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刚才我还当要被你一起剁了呢。给我急得啊,我都还没叮嘱你一件重要的事儿呢。”
  叶飘零挑眉道:“何事?”
  “我要是也被你剁成那样,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可别叫其他跟我一样的怪人,过来翻尸块,看我肠子里的大粪。我模样没那女的美,屎八成也比人家的臭。”
  他摇头,微笑道:“你比那杀手美得多。”
  还不等任笑笑顺势娇羞一下,他便转头道:“任舵主,过来帮你妹妹包扎一下,我方才情急,可能伤了她几剑。”
  任二笑一眼看见妹妹要捉老鼠似的圆瞪猫眼,苦着脸道:“我寻思,她更想让你给她包,顺便验伤。我还是赶紧帮分舵的弟兄吧。”
  叶飘零却摇了摇头,走过去道:“你来妹妹这边,他们我来帮。”
  任二笑本还想再给妹妹帮腔两句,争取早日解决了家中这个待嫁的“心腹大患”。可抬眼瞥见叶飘零神情,心中一凛,忙拖着酸软双腿往妹妹这儿走来,胸前比划一个手势,叫她别乱嚷嚷。
  任笑笑眉心微蹙,眸子滴溜溜一转,掀起袖子喊痛,撒娇道:“哥,你慢死了,赶紧过来啊,你怎么走路跟乌龟爬一样啊。就不怕等你走到,妹妹我的伤都长好了么?”
  任二笑留意着背后动静,勉强笑道:“你要好得那么快,还包扎个屁,抹点口水得了。”
  说话间,叶飘零已走到受伤诸人身边,低头扫视一番,从怀中摸出布带,蹲下,道:“扶住我,我来帮你止血。”
  那人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几分喜色,扶着叶飘零的手臂将上身抬起,伸直冒血的腿,竟往任二笑那边看了过去。
  任二笑依旧背对着这边,正专心给妹妹包扎。
  倒是那个任笑笑,眼睛瞪得像对儿铃铛,一眨不眨盯着叶飘零。
  那人定了定神,知道良机稍纵即逝,手臂一晃,已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掌中,咬牙运力,狠狠刺向叶飘零的后颈。
  一招出手,他心中一冷,暗叫一声不好。
  任笑笑竟没出声!
  那丫头摆明要当叶飘零的相好,看到自己这夺命一击,岂会不出言提醒?
  除非,她知道这就是个陷阱。
  电光石火,那人脑中念头转完,跟着,就看到自己握着匕首的胳膊,已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真正的动弹不得。
  就算叶飘零松开手,那条胳膊也再没可能听从头脑的号令。
  实际上,叶飘零站起之后,就松开了握着那人手腕的左掌。
  那人的胳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齐肩而断,平整切口中,还能看到白森森的骨节。
  叶飘零踢开那条胳膊,垂下剑锋,贴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挑起,冷冷道:“为何如此?”
  那人用手捂住肩膀,可一掌大小,如何挡得完喷涌如泉的血浆。
  他自知有死无生,凄然一笑,道:“要有得选,我也不愿意……任舵主,是兄弟对不住你。有下辈子,我做牛做马还你!”
  话音未落,他向前一扑,喉咙撞在锋锐长剑上,透了一个对穿。
  叶飘零毫不犹豫将头割下,拎在手中,冷冷扫视着其余伤者。
  周围一片死寂。
  任笑笑抢过二哥手上成卷白布,撇嘴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道:“他这样子吓人得很,哥,你去看看吧。不然你手下可要被他砍光了。”
  任二笑本想借着给妹妹包扎拖延片刻,借口没了,只好硬着头皮转身走过去,单膝跪地,忍痛道:“分舵内出了这等事,是属下失职。”
  “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事,怎可能铁板一块,密不透风。”叶飘零难得露出几分茫然,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任舵主,今日这趟,只怕咱们是白跑了。”
  任二笑一怔,“白跑?”
  任笑笑气哼哼过来,抬指头就戳了二哥脑门一下,“哥,你身边有家贼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人都能跟着接应,咱们的计划对手咋可能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还能那么轻松顺利让我把人带出来?”
  她看向叶飘零,恨恨道:“刚才那帮人摆的阵势就是对付他呢,咱们反被人家设套了。你赶紧去看看吧,那药红薇,八成是个西贝货。”
  任二笑大惊失色,顾不得身上乏力有伤,跌跌撞撞跑向那个伪装成菜口袋的俘虏。
  拆开绳索,褪下麻袋,他揪住头发扬起那女子的脸,拇指压上去狠狠搓弄,却并没发现什么易容改扮的痕迹。
  叶飘零跟过来,低头一望,道:“你妹妹猜对了。这不是药红薇。转运之时我若细看两眼,就能分辨出来。这也是我的失职。看来,给你妹妹引路的人,都出了问题。”
  任二笑捏开那女人嘴巴,才发现面颊里塞了东西,头发也搀了假,全都去掉后,不过是个形貌与药红薇有几分相似的黄毛丫头。
  这里除了叶飘零,他人都跟药红薇接触不多,任笑笑更是全凭眼线带路指引,抓错人,的确只能算是叶飘零的责任。
  任二笑怒气冲冲站起,转身吼道:“这次引路的眼线是谁负责的?谁!”
  一个受伤较轻的部下忍疼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指着远处一个被割喉仰面倒下的尸体,道:“是李二哥负责的。”
  任二笑面色铁青,狠狠将阔剑插在地上,道:“叶兄,你说……该怎么办?
这分舵经营至今已有五年,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实在……难辞其咎。”
  叶飘零看他一眼,转身举起剑,指着那些伤号,沉声道:“你们自认清白,不怕受审的,解下腰带,将你们右手绑在一起,左手提着裤子,起来跟任舵主走。”
  这时若心中有愧不依言行动,杀神的剑绝不会留情。
  那些人唉声叹气行动起来,草草用药膏止血,就一个个站起,主动将彼此连成了一串。
  叶飘零逐个检查,最后道:“任舵主,今日时候不早,咱们先把他们带去孟总管那儿。明日一早备下车马,你亲自带着他们南下,往纳敛堂走一趟,请示骆总管,交给楼主处理。”
  任二笑一惊,低声道:“要到如此地步么?孟总管还处理不得?”
  “叛逆嫌疑,本就该由内三堂过问。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可马虎。”叶飘零冷冷道,“若有人半途想逃,格杀勿论。我不管他们有什么苦衷,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大家做的是提着脑袋刀口舔血的活计,谁不忠不义,就死。”
  “走吧。”他提起那个假货丢给任二笑扛着,“此地不宜久留。回去之后,再商量如何捉药红薇。”
  “要我说啊,你们也别费这个劲儿了。”任笑笑一瘸一拐走过来,“真的药红薇,九成九已经……嘎,没啦。”
  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吊死的动作,吐吐舌头,道:“而且,就是咱们杀的。”
  叶飘零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任二笑呵斥道:“笑笑,莫要乱说话。”
  “这怎么能叫乱说话呢,这叫合理的推测。哥,你自己说,这药红薇不就是个用来下毒灭口的工具人么?蓝夫人一死,蓝家秘密的线索就算是断了,那这个女人,留着还有什么用?灭口者,人恒灭口之。”她摇头晃脑拽文,但语气颇为严肃,“她一个百花阁不入流的女弟子,为什么豁出脸皮也要往大人物扎堆的地方挤?不就是怕自己知道太多没了命么。那么多眼睛看着,她要呱唧一下,蹬腿儿咽气儿,肯定又要惹来一堆是非,对吧?”
  任二笑点点头,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所以啊,咱们这一来抓人,要是抓着了还好,抓不着,漏了风声,没踩好点儿,那肯定正中人家下怀啊。咱前脚把西贝货顺走,后脚真货的命就不用留了。
往不显眼但又不难找的地方把尸体一扔,等被发现,得,如意楼下头又挂一笔烂账。”
  任二笑喘息道:“不是还有林梦昙么,她能帮咱们做证。”
  “她作证个啥?她看见师妹怎么死的了?她还跟着你们的人走的,大半个三关郡都知道,保不准想弄死她的刺客都在路上咯。俩女的都算在你们头上,百花阁还能善罢甘休?你们不是说那家的小娘子们靠卖屄搜罗了一堆秘密么,回头肯定把对你们不利的都抖落出来。”
  任笑笑哼了一声,道:“真不知道谁给你们安排这么个破任务,说不定,那才是你们最大的家贼。”
  任二笑一把将她嘴捂住,“不准乱说!这可是孟总管直接下的令!”
  任笑笑偏偏就是一张堵不住的嘴,在他巴掌下含含糊糊道:“总管怎么啦?
宰相将军还最爱造反呢!你们都不听人说书的啊?”
  叶飘零瞥一眼她,道:“无心之语,任舵主不必那么在意。令妹心思机敏,是个可造之材。”
  任笑笑眯起眼睛,面颊都得意的隆起了两颗小小的苹果,拨开哥哥的手,道:“哼,我就知道长的好看的男人一定不傻。有本姑娘帮你们,是你们的福气。
不然,就你们这帮练武功练得不开窍的脑子,准被人耍得团团转。”
  叶飘零将剑一收,道:“那,令兄就托你照看,免得路上出事。我先走一步,少陪。”
  话音未落,他竟展开身法,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阴森森的林木之间。
  “哎?哎哎!姓叶的,你别把我扔下啊!你小腿还流血呢!你让我给你上药哎!”任笑笑气的跺脚,结果扯到伤口,疼得猫脸皱成一团。
  她虽然最擅长轻功身法,可跟叶飘零一比,那就是猫儿上树遇到夜枭掠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知道追不上,她只得气鼓鼓坐下,先将身上伤口用水袋清洗一下,咕哝道:“说话不算话,倒是来给本姑娘验伤啊!我大腿还被你蹭了一剑呢,我还等着叫你看看,是什么反应呢。小人,言而无信的小人。”
  任二笑拿这个妹妹一贯没有办法,心道反正叶飘零不在,随她放肆几句好了,便回头安慰那些自缚右手满心忐忑的部下。
  他们这些奔走办事的,平常轻易见不到内三堂的人,只知道能在内三堂挂名的,都是楼里的一流好手。他们和外三堂的区别,除了职能之外,行事风格也大相径庭。
  同为楼主名下认领的弟子,南宫星和气亲切,待人宽厚温柔,便挂在内三堂纳敛堂。而叶飘零的姓名,则归于外三堂的凶煞堂。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那凶神一霎,任二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看起来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为何会与一帮名声赫赫的老怪物列于一处。
  如今才知道,凶神恶煞,名不虚传。
  叶飘零凶名远扬也有几分好处,当他杀气腾腾持剑走来的时候,本该尽责问一句的守卫,大都乖乖让开了路。
  他径直冲向孟飞所在的小院,但远远看见那杆指天大枪之后,便放缓脚步,调匀气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孟飞依然坐在院子里,手边放着酒坛,却并未开封。
  骆雨湖就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放在膝上,挺直脊背,端端正正。
  叶飘零推门进来,骆雨湖扭头一看,先是喜笑颜开,跟着看到血迹,秀眉登时一拧,起身奔来,惊道:“主君,你的腿……快来坐下,我为你包扎。”
  孟飞单手在酒坛上一推,那十余斤的青灰坛子如在冰面上一般平平滑来,落在叶飘零脚边。他握住枪杆,沉声道:“好快的剑,扒开用酒洗洗,再用水冲。”
  “谢总管。”叶飘零道,“你和雨儿在谈事?”
  “问些细节,没什么要紧。”孟飞垂下眼帘,不知为何,看起来透着一股深深地疲倦,“看你的样子,任务不顺?”
  “有内鬼,走漏了消息,对方请了些高手,想要设套杀我。”叶飘零的剑斜斜指着铁枪所在,道,“有嫌疑的人,一会儿就到,还请孟总管派些人手,护送他们明日南下,赶往纳敛堂。”
  孟飞沉声道:“北三堂的分舵出了叛徒,不经我这个总管的手么?”
  “孟总管若有空,先审审自然更好。只是此次干系重大,这些活口,还请一定送到纳敛堂。”
  “内三堂中,江北事务归神君堂处理,纳敛堂直接向楼主负责,此等小事,何必打扰。”
  骆雨湖察觉气氛不对,虽已搬来凳子,却不敢继续,只能心疼地望着叶飘零腿上那片干涸血块,小指钩住剑缰,将肌肉筋络调整到松紧合度,警惕地戒备周围。
  “神君堂要调查此次灭门嫁祸的大事,他们腾不出手。总管若也分不出人,我请南北调运的镇世堂帮忙便是。”
  孟飞左手一摆,道:“不必。如今和哪一方都还没撕破脸,一些人手,还匀得起。此次行程由谁负责?你么?”
  “任二笑,三关郡分舵舵主,叛徒就出在他的分舵,与他名下的眼线之中。”
  “他要不要审?”
  “纳敛堂自有判断。我不擅此道。”
  孟飞缓缓点头,道:“跟我说说,今日的行动。”
  叶飘零极其简练地讲了一遍,没有半个字多余。
  孟飞浓眉渐紧,沉声道:“你说,有人创出了专门对付你那剑法的阵势?”
  叶飘零道:“不错。看配合的步法,应是脱胎自天下第一小剑阵,太乙先天阵。”
  动不动便需要数十名武功相当的高手结组使用的大阵法,十有八、九都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强如地煞绝剑阵、辰极四方阵、阴阳八仙阵,一样早就乏人问津。
  而八人、四人、两人皆可使用的太乙先天阵,便成了硕果仅存的一流绝学。
  联手出击的那三个死士,只有当中那位快剑好手负责刺杀,而剩下两位,就是在用太乙先天阵的套路阻碍叶飘零出手。
  孟飞皱眉叹道:“这可不好追查。”
  武林威名赫赫的那些阵法,大都在前朝末年战乱之时广为传播,帮助江湖好汉联手于军阵之中建功立业,免得被操练过的精锐士兵以战法轻轻松松冲得七零八落。
  所以这太乙先天阵,能学到的人,当真不少。
  只不过如今正道昌隆,邪魔衰微,以多打少在同道之间从来都为武林正宗所不齿,少了许多可以并肩子上的场合,这剑阵,也只有寂寞寥落如深宫怨妃,红颜枯萎。
  叶飘零道:“不必查。那种打法,只能对付我和师父。他们只管来就是。一旦不成,耗掉的,是个用剑的一流高手,和两个懂阵法的死士。”
  “会五行阵,还会太乙先天阵,保不准,这帮人背后的高手,还会其他阵法。”
孟飞忧心忡忡道,“若是碰上三十六人的地煞绝剑阵,可叫人头疼得很。”
  “无妨,把剑磨快一些,三十六个脖子,砍得动。”叶飘零望着他的眼睛,道,“孟总管,此后有何打算?若没什么我可效劳之处,等我腿伤无碍,我便带着雨儿继续往南燕郡去了。”
  孟飞粗大的指头轻轻点着额角,道:“我想不通,若此次的事端是天道挑起,究竟有何图谋?只为了给咱们泼脏水,是不是阵仗太大了点?”
  “总管可以多请教几位智囊,一起出谋划策。我不懂这些,就不献丑了。”
  “但你的剑很好。”孟飞缓缓站起来,手中长枪宛如铁铸在地上,纹丝不动,“当下三关郡群雄聚首,只靠舵主、堂主,恐怕压不住阵。我已请示外三堂,联络强援。在他们到来之前,你可否延后行程,再在此地多留几日?”
  “我可以帮忙,但要办完我想办的事。”叶飘零不卑不亢道,“既然这边短期内不会明刀明枪开打,我还是先往南燕郡走一趟得好。”
  孟飞忽然一笑,道:“好,你去。但我要分出人手,按你要求往纳敛堂去。
林梦昙回百花阁,只好请你顺道帮一把了。”
  叶飘零双目微眯,略一迟疑,拱手道:“是,我便送她一程。”
  等跟着他一起离开那个小院,骆雨湖忽然觉得腿肚有些发软。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直觉告诉她,方才似乎有一场无形交锋,悄悄开始,悄悄结束。
  那不是生死恶战,却仿佛关系了不知什么人的生死。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院中孟飞仍铁塔一样站着,那双盈满疲惫的眸子,一直牢牢锁定着叶飘零的背影,直到他们拐过屋角,仍好似穿透了墙壁,落在他们身上。
  很快,她就懒得再想那些不懂的事,她烧好热水,找来干净的布,专心致志地为叶飘零处理伤口。
  伤口并不大,只是剑锋锐利,割得颇深。
  从他身上四处可见的疤痕来看,这种剑伤,不值一提。
  可她还是心疼,只是能忍住不说罢了。
  她刚处理完不久,屋外气势汹汹闯入了一个半身血红的姑娘,指着叶飘零的鼻子气喘吁吁道:“你、你跑这么快干啥!怕我……逼你下聘啊?你答应给我验伤的事儿呢?丢给我哥就算完了?”
  叶飘零瞄一眼错愕的骆雨湖,简略介绍一番,看着任笑笑在自己擦拭后的赤膊上转来转去的贼眼,拿来外衣披上,道:“你先带她去洗洗,她身上的伤是我弄的,帮她处理一下。”
  任笑笑打量一下骆雨湖,难得没有顶嘴,笑眯眯跟着去井边清洗。
  不一会儿,她背着手走回屋里,抬胳膊在他眼前一晃,笑道:“好啊,叶飘零,亏我还觉得你们江湖人不拘小节,闹了半天,你也喜欢这种古板无趣的女人?”
  “嗯?”叶飘零抬眼一眼看,她手上捏着的,是本《女论语》。
  “我认的字不多,这本还是知道的,《女论语》哎,你带着闯荡江湖的女人,竟揣着这个?你是不是还逼她学三从四德啊?”
  端着水盆进来的骆雨湖一怔,疑惑道:“我的书……怎么在你手里?”
  叶飘零一笑,道:“今后她在的时候,小心身上的东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你说谁是家贼呢?告诉你,我……我……”任笑笑说到这儿,忽然乐了,“行,家贼就家贼,好歹是你家里的了,不亏。”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09:59:39

第二十五章 便是疯魔又如何

  任笑笑双手一按,轻盈身子凌空倒翻,稳稳当当落在地上,猫儿眼左顾右盼,见没了后续来敌,才吁一口气,踮脚提踵沿着边儿溜了过去,远远相隔两丈多,提高声音道:“哎,你、你你你……那个,叶飘零,你这会儿,还正常么?”
  叶飘零手腕一抖,甩掉剑锋上的血浆,摸出砥石贴刃打磨,道:“何谓正常?”
  “就是说,不会忽然一下子过来把我杀了吧?”她探头探脑,嗅嗅血腥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你这也太凶了,我在卖人肉包子的店搜厨房,都没见过这场面。”
  他将剑挂回腰间,道:“最后来的这人武功不弱,否则我也不必如此出手。”
  快马追击过来的一共六骑,叶飘零伏击得手,先趁着猝不及防杀了领头最强那个,跟着将两人穿喉,一人斩首,一人穿心。
  但剩下的最后那个,功夫不弱,也有了反应的时间。
  交手十余招后,那人只当叶飘零剑法强止于此,不再严防死守,转而反攻。
  叶飘零便在那一刻,拿出了杀招。
  隐藏在漫天逼人杀意中的剑光,瞬息间爆发开来,一闪消失。
  那仅仅是大意了一霎的对手,便散落在地,泼开一片猩红。
  这想来便是他们师徒二人选择女子并不极其看重美色的缘故。
  再怎么天仙下凡的美娇娘,卸成这许多块铺开,便也不过是一堆腥臭的肉罢了。
  任笑笑捡起一根树枝,拨弄了一下离她最近的一块,沾满血的衣衫脱落,露出一团猩红的奶子,“我还当你杀女人的时候,下手格外狠呢。”
  叶飘零在路边野草中擦干靴底,道:“除了幼童,其余人当杀之时,我素来一视同仁。”
  他走出两步,扭头道:“你还要做什么?”
  任笑笑用树枝挑开尸块上的破布,踩着血咬唇端详,道:“好看姑娘这副模样可难得一见,你叫我多瞅两眼。”
  “不怕还有追兵?”
  她用棍子头轻轻戳了戳尸块上软绵绵的牝户,不觉竟有些气喘,抚胸定了定神,道:“不怕,人又不是我杀的。来的人打不过,我当场就把你卖咯。”
  见她打量个没完,叶飘零不禁皱眉道:“那一块块的肉,有甚好看?”
  “我偏觉得好看,囫囵个儿的我见多了,切得如此整齐的,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而且……”任笑笑说到这儿,将后半截硬生生吞了回去,找到头颅,拨开血污黏住的发丝,竟有些忍不住心田悸动,把棍儿一压,按进了那女尸嘴里。
  呵,练那么好功夫,人美又厉害有啥用?最后还不是叫我拿戳过驴粪蛋子的木棍儿肏你的嘴。
  所以啊,学本事可以学错,这路,可不能走错。
  叶飘零有些不耐,道:“而且什么?”
  任笑笑抚胸丢开树枝,到路边也擦擦鞋底,快步走来,“没什么,我就是发现,小美人的肠子里也有不少臭大粪。”
  “那你还看。”
  “我高兴看。你不是就想吓我,瞧我忍不住哇哇乱吐的丢人模样么?做你的白日梦去吧。”任笑笑背着手一步三晃,得意道,“本姑娘可是下五门的臭水沟子泡大的,顶多是没见过你这杀人的手段,可不是没见过死的七零八落的尸体。”
  “去年腊月,大哥捉了一个奸杀成性的疯子,有个活口被他藏着不肯说。大哥不会逼供,最后可是我亲自操刀,一片一片剐出来的答案。”她双眸闪闪发亮,将外面罩裙一提,猛一蹦跳到他面前,忽然道,“你猜我当时心里什么滋味?”
  “恶心?”
  “兴奋。”任笑笑舔了舔唇,“本姑娘天性残忍,无奈两位哥哥看管得好,歪门邪道本事学了一堆,却没胆子不走正路。我以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苗头,但就那次,才认了个清清楚楚。”
  “那疯子可嘴硬了,我将他那臭屌活剥了皮,都没肯说。那次我下手的时间特别长,足有小半个时辰。最后脑子里就像吃错了菌子似的,晕淘淘的。”她眨眨眼,“哎,你说我会不会也是个疯子啊?”
  叶飘零道:“你不必为了撑场面编这种大话。有没有那股狠劲,我看得出来。”
  “我……我怎么就编大话了!”任笑笑叉腰大叫,“我跟你说,我狠着呐,手上起码七、八条人命,进了官府那就是个斩立决。”
  他快步走过她身畔,回眸瞄她一眼,道:“上你的马,莫再耽搁时间。”
  任笑笑只觉后背一凉,禁不住脖子一缩,乖乖跑向藏在另一边的马,“你就知道吓唬我,真不知道我哪儿招惹你了。吹牛是什么大罪么?”
  叶飘零解开自己那匹,纵身上去,道:“只有疯子,才会觉得杀人值得炫耀。”
  任笑笑打马赶齐,不甘不愿道:“我还不是怕你嫌人家没见过世面,到时候不叫我跟着。再说,又不全是编的。我刚才看你唰唰就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切得快能下锅,那股子害怕劲儿过去后,还真……挺来滋味儿的。”
  “来滋味儿?”
  她点点头,“嗯,就跟刚见了你时候一样。”
  “见了我?”
  “我见你好看,想脱了裤子钻你被窝。”
  叶飘零若有所思,道:“那你刚才也想跟那死人一起睡觉?”
  “嘶……我是说那兴奋劲儿,那人都死了我怎么睡啊?再说,不死那也是个女的呀。本姑娘大好年华,相中的男人都没尝过呢,你叫我跟老宫女小尼姑一样磨镜子?”
  他笑道:“是你说一样的。”
  她皱眉扭头,那滩血泊自然早已看不见了,可那股奇妙滋味,确实还萦绕在心头。
  “你要我说老实话,我就说了呀。再说,又不是光看死人才有那滋味。我在千金楼看见……”她说到这儿,又暗骂自己一句,转口道,“反正也看见过别的事儿,一样有这股味儿。”
  “思春的味?”
  “呃……”
  叶飘零难得一次有些谈兴,道:“千金楼中,本就有许多看了容易思春的景。
和死人,可无法相提并论。”
  “怎么没法啊,都挺奇怪的。比如那放着大好姑娘不去肏,东拉西扯往人身上绕红绳的,嫩白皮儿给人勒得一道一道,那也是思春的景?我看了,就跟刚才看死人的时候差不离。”
  叶飘零侧目望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看人捆红绳,有你说的那股劲儿时,心里想的是被捆那个,还是捆人那个?”
  任笑笑当即道:“那自然是捆人那个。我是什么人物,怎稀罕被绑成粽子任人摆布。”
  他略一思忖,忽然道:“看着我。”
  任笑笑一怔,扭头看过去,“做啥?”
  叶飘零怒目而视,瞬间,仿佛一片血海掀起百丈巨浪,劈头盖脸砸下。
  她顿时浑身一僵,两条小腿肚子都哆嗦了两下,险些从马上摔落。
  她正要放声尖叫,那股逼人心魄的杀气,却忽而消失得一干二净。
  叶飘零微微一笑,展臂将她拉稳,道:“你定定神,想想,是不是又有了你说的滋味。”
  任笑笑娇喘片刻,抚胸深思,不过须臾,便双目一瞪,惊道:“你……你施了什么邪法!”
  “是你自己生得有趣。”他面上笑意更盛,“不是疯魔,胜似疯魔。我只知道有这般人物,却没想能够遇到。”
  “你这话说的神神叨叨,下五门的切口都没这么难懂。我哪疯魔了?被你吓着,还是我的错啦?”
  叶飘零却无心再谈,只面带微笑,打马疾驰。
  “喂,我疯魔一下,能叫你这么高兴啊?”
  叶飘零道:“算是吧。”
  任笑笑一咬下唇,狠抽了两鞭子,大声道:“好,那我就疯魔给你看。本姑娘看中你了,你休想那么容易吓走我。”
  “看中我,今后还有得你害怕。”叶飘零的语调,却已不似先前那么拒人千里,“不过,想来你也能乐在其中。”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我听得懂的?”
  “能。”
  “说。”
  叶飘零拔剑在手,冷冷道:“在这儿等着,莫要急着过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窜,起身在马鞍上一蹬,游絮般轻飘飘掠上一旁山坡,手掌扒住岩石借力,再提丈余,已从那小山头翻了过去。
  任笑笑猝不及防,赶忙下马将两匹坐骑一起拴好,飞奔找到一个缓坡,折根棍子拨开碍事草木,急匆匆跟去。
  你叫我莫急,我偏急给你看!
  叶飘零一上丘顶,就见到数具尸身倒伏在地,旁边掉落着上次见过的手弩。
  此前他对孟飞报告过,本次行动的参与弟子,大都备了淬毒飞镖,另加配重,在不太远的距离,骤然反击,便能将这些弩手打一个猝不及防。
  看尸体模样,应是当即奏功。
  但呼喝打斗之声仍在,叶飘零不敢停步,展开身法连窜几下,冲出这一片密林。
  看地上被砍落的枝叶,应当是任二笑带着分舵诸人追击过来,主动杀入陷阱。
依照约定,一旦敌人能够半途设伏拦截,就说明消息走漏,他们便会带走药红薇,只让马车继续按原路行进,从第一处伏击点杀出,与其他分舵、堂口另作联络。
  这是叶飘零的主意。
  不管对方是打算层层设伏小刀剥皮,还是调集人马血战一场,只消打赢这一次,便不必担心其余。
  快剑,斩乱麻。
  冲出不远,倒下的尸身就看到了分舵的熟面孔,脖颈剑创又窄又深,应当是来了什么与叶飘零杀人手段相似的好手。
  兴许,又是血灵岛戮仙城的快剑死士。
  听着金铁交击之声,他纵身一跃,从土坡滑下,到了一处僻静山潭旁边。
  还未落地,耳畔疾风轻响,直取后颈。叶飘零腰侧发力,将头一摆,长剑倒转,从腋下反刺而出。
  当的一声,来人剑锋一荡,将他兵刃磕开。
  但叶飘零要的只是拖延一个出手的时机而已。他足跟在坡上灌木丛中一踏,踩着繁杂根系借力拧身,剑光冷电般一闪,没入了那半身藏入土坑的杀手咽喉。
  剑锋一转,切开那短粗脖子,血光之中,叶飘零腾空而起,倒翻落地,顾不上去看倒伏的同僚死者,连抢数步,杀向正在围攻任二笑的蒙面刺客。
  他一路循着血腥味过来,自然不是为了旁观。
  任二笑的功夫练得颇为奇特,几乎全是为了自保,一身铁甲横练之外,还用着一把巴掌宽的扁平阔剑,可劈砍,可戳刺,但更多时候,是用来上下竖扫,左右横扫,对角斜扫,旋转乱扫,补足他横练不精的各个死角,还平添了些救人挡招的本领。
  若不是他尚有余力竭力抵挡,分舵随他同行的剩余几人,怕是早已横尸当场。
  围攻他们的杀手,用的是颇花巧的五行阵,本该十人分作两组,但有个地滚龙方才留在坡上伏击叶飘零,已经蹬腿闭眼,地上还躺着四个已被任二笑他们击杀的,余下五人,勉强拼凑成一个阵法,靠一张巨大藤盾连连逼近,快剑环刀交替进击。
  任二笑疲于帮受伤同僚招架,非要害处连连中招,饶是横练的铁打皮肉,此刻也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那些杀手的策略非常正确,不要命兑子,换掉任二笑身边攻击能力最强的搭档,此后,便是磨光对手的龟壳,等待胜利。
  只可惜,来的并非胜利,而是叶飘零。
  他一眼就认出这华而不实的阵法最大的要害在何处,声未至,剑已到。
  任二笑脸上的喜色都还没冒出来,持藤盾的阵眼,就已被长剑穿心而过。
  叶飘零在致命的要害中,最喜欢喉头,最不喜欢心口。
  喉头只要避开颈骨,切开气管,对穿后横斩,便必死无疑,不伤剑锋。
  而心脏有肋骨保护,须得平刺而入,极快抽出,才能保住长剑不伤。
  但穿心一击的好处,与刺目戳脑相仿,可以极速令目标倒毙,不会再有垂死挣扎之虞。
  有些死士习惯用身体作为招数,靠肌肉骨骼困住对手武器,给同伴制造机会。
  叶飘零在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人时,绝不会赌。
  他抽剑而出,一脚将尸体踢倒,借力后纵,堪堪避开那轻灵诡秘的快剑。
  几缕发丝被那寒光留在半空。
  无疑,这名杀手,才是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
  他甚至不该是五行阵中的一员。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叶飘零心中一闪而过。
  这人此前为何没有出尽全力?
  以他剑法的狠辣,任二笑纵使能够自保,又哪来的余力保护受伤诸人?
  可此刻并非深思熟虑的时候,叶飘零后仰蹬地,以颇为狼狈的姿势又蹿出二尺,靠直觉避过转为下劈的追击。
  对手变招不会皆如他的预料。
  若谋求一击必死,此刻他立足未稳,正是该上前逼攻,抢刺要害之际。
  所以他一掌劈向地面,强行起身,挥剑反击。
  那刺客攻击的,却是他的小腿。
  这出乎意料的一剑,当即拖出一个狭长热辣的伤口。
  叶飘零狼影幻踪身法用得虽少,关键时刻并不含糊,及时抽身,免去了断足之忧。
  其余杀手默契十足,只留下一个势大力沉的环刀客,发狠逼住任二笑,剩下的毫不犹豫纷纷转身,合作夹攻叶飘零。
  更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知道叶飘零的武功路数,并不似正常合围一样展开成三人犄角,或是强行绕后,三个剑客,出剑最快那个正面强攻,剩下两个,却在他两侧后方照应。
  叶飘零腿上中剑,速度略减,强行刺杀要害,必定会受余下二人夹击,而施展杀意全开的血狼一剑,那二人又恰好卡在他出手后急冲而过的必经之路上。
  仅看这对敌之策,就不难猜出,对手背后必定有个亲眼见过他师父冷星寒出手,并下过苦心研究的高人。
  那杀性全开的一击会暂时夺去出剑者的理智。
  如鲜血淋漓的狼口咬下,剑锋切割缭绕,瞬息之间杀向的只会是出招那一刻选定的目标,旁侧不管还有谁,都视若无睹,更无力顾及。
  而疯狂的一瞬斩切之后,叶飘零可以从血雨之中穿过,也可以从两侧与尚未碎开的尸身交错,靠此后至少数丈的疾冲,消解此剑剩余的威势。
  而那短短的须臾之间,便是他一生中最不设防的空当。
  他只有退后。
  杀人无算,也不会让他的命比别人多出一条。
  叶飘零一边招架闪避,一边等待。
  那三人不是一心同体,也不可能出娘胎就在练这种对付不了其他人的奇怪阵法。
  他一定能等到破绽。
  他练的是快剑,却从不缺乏耐心。
  幸好,刚才那一剑上没有淬毒。他运往伤口的内息,除了挤出一些污血,闭伤镇痛,暂未起到其他作用。
  转眼二十余合过去,两人的剑锋已经不再相交,都在寻求将对方一击毙命的杀机。
  叶飘零,也已退出将近十步。
  这时,那边的刀客忽然发出一声惨呼。
  面对叶飘零的三人不敢转身,但面色都随之一变。
  方才任二笑已经只有自保之力,怎么短短片刻,就将同样长于守御的对手击毙?
  叶飘零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总是要为妹妹奔波的好二哥,算是尝了一回有妹妹的甜头。
  任笑笑绕了个远,从侧面悄悄接近。她二话不说,解下外衣兜了一大片沙石泥土,先撒一把暗器出去,旋即双手狠狠一抛,丢向那个刀客。
  那人刀法精湛,听到风声,反手斜撩,咔嚓一声,斩开劈头盖脸无数尘土。
  他知道任二笑的阔剑削来非同小可,急忙展开身法,就地一滚,却没想到,滚了一身的铁蒺藜。
  他痛哼还没出口,任二笑的阔剑已经当头劈下,给他切成了凄厉惨嚎。
  喘息着坐倒在地,横放阔剑,任二笑立刻拿出伤药和恢复元气的丹丸,嘴里咽着手上涂着,只盼能将方才全力一击的亏空补回,好去给叶飘零助阵。
  但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已经去了。
  任笑笑知道自己武功不济,也不接近,就那么冷着一张脸,捡起地上铁蒺藜,恶狠狠道:“老娘好容易又相中个男人,你们三个打一个?是要我熬成老姑婆么!
吃我五毒追魂钉!”
  那铁蒺藜就是最简单的四头锥,屁的毒也没有,但兵不厌诈,说是追魂钉,有本事别信呀?
  袭击者事前大概是做过侦察,对可能遇到的敌人都有预案。
  只无奈,任笑笑不是如意楼的门人,她二哥对别人也没讲过,此次参与为了保护她,种种信息都有所隐瞒,此刻倒成了一支奇兵。
  为快剑客护两翼的杀手不得不分出一个,转身应付暗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分辨来的是什么东西,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挥剑磕开打落。
  噗的一声,却是个拳头大的干土坷垃在剑上碎开,顿时弥漫开一片黄褐尘雾。
  本就残了一翼的快剑客陡然感到面前压力剧增,杀气如同有质之物,压得他竟连剑尖都是一歪。
  他大好局面被如此轻易破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见叶飘零剑锋锐不可当直取要害而来,怒喝一声,竟将护在另一翼的帮手狠狠一拽,丢向对手,跟着脚下一转,林枭般直扑任笑笑。
  任笑笑平素小打小闹招惹的都是些三脚猫水准,一、二流的高手她有自知之明,绝不真去硬撞南墙找死。
  此刻那快剑在她眼里,简直好似晴空降下一道霹雳,面前不过冷光一闪,寒气已到鼻尖。
  这他娘的便是真正的用剑高手么?
  她浑身一凉,连吾命休矣四个字都来不及放进脑海。
  跟着,她听到一声低喝。
  仿佛喊的是不准动。
  那声音跟着剑一起来的,她觉得来不及。
  可她就算不想听,这会儿也动不了。
  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动。
  她吸气,觉得这应该是她人生最后一次喘息。
  那口气还没呼出,她又忽然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淹没了。
  又黏,又腥。
  噼里啪啦,那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剑客,忽然就变成了地上的碎块,还有几个部件,撞在她的身上。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只有两个呼吸,也可能过去了数个春秋。
  叶飘零的嗓音,从她背后响起。
  “我方才有些收不住,你伤到了么?”
  任笑笑缓缓转过身,整个人,被血泼成了半个猩红的影子,裤管黏在腿上,收出纤细的轮廓。
  跟着,她咧嘴一笑,语调发颤,却透出一股微妙的妩媚,“我被你割伤好几处,留疤嫁不出去了,你得赔。”
  叶飘零的眸子微微发亮,唇角勾起微笑,道:“等我验过你的伤。”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09:59:22

第二十四章 两笑清风

  叶飘零与帮手们用了约莫二刻功夫制定出了初步计划,但在行动前,又遭到了一次打击——少了一个可用之才。
  任笑笑坚持认为应该测试好这份迷药的强度,毕竟药红薇不仅姓药还擅长玩药,保不准对迷药有抗性呢?
  迷药这玩意她再熟不过,用少了不管用用多了说不定就再也醒不过来,拿捏分量,其实是个技术活儿。
  于是付三这个相对来说比较可代替的成员,就成了任笑笑的木人桩,一点点加量嗅到鼻子里,直到双眼一翻,跟窦英一样趴下晕倒,算是大功告成。
  叶飘零伸手翻弄了两下,道:“这还没出发,就少了两个帮忙的,任笑笑,若你办不成,必要给个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军令状么,你老人家把心只管放回肚子里,本姑娘正面杀敌不行,绕后偷偷烧个粮仓,断个栈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嘴里虽然噼里啪啦说个不停,那双猫儿眼却没有须臾离开桌上铺开的草图。
  上头画着盛怀亭里外大略格局,需要注意之处,均有蝇头小楷标注。
  如意楼于天下郡城皆布分舵,靠财帛、道义笼络眼线无数,以盛怀亭在三关郡的名气,其中自然不乏外围探子。
  那些并非武林人士,不懂武功,本就在盛怀亭内帮工做活,毫无可疑之处。
  若说武学高手乃是梁柱飞檐,撑起了楼的框架屋顶,钱庄店铺,乃是挖深夯实的基底,稳住整栋,不摇不倒,那么,这些眼线探子,便是环绕楼体垒起的块块砖瓦,圈出院墙,护住所据之地。
  外围院墙,自然不能保证每一块砖都可靠忠诚。
  但那也并非必要。
  每个人只需要办好要做的事,也只需要知道这些。根本不知道最终目标是什么的人,泄密也就无从谈起。
  任笑笑手指在图纸上游走一番,忽然抬头道:“哥,不对啊,咱们盯着姓药的打算动手,对头难道就不会盯着她保护?你让探子去拼凑这张图,万一有谁靠不住,走漏一点消息,他们肯定就猜到了呀。”
  任二笑摇头道:“不会,这些重要地点的情报,都是早捏在手里的。这两天并没有通知外围眼线做事。帮你混进去的人,从知道就在外面候着,要跟你一起去盛怀亭,没有走漏风声打草惊蛇的机会。只是盛怀亭占地广阔,房屋布局复杂,若在里面耽搁久了,可就大大不妙。”
  “久肯定久不了。这迷药厉害,我只要找到人,当即就能放倒。剩下可就不是我的活儿了。我力气小,别叫我把她背出来给你们。”她骨碌碌转转眼珠,将图一卷,还给二哥,笑道,“成了,那几个可能的房间我全记住了。咱们这就走吧。”
  “先等等,再把后续路线确认清楚。”任二笑又将郡城地图铺开,肃容道,“抢人的机会就这一次,不容有失。”
  他颇为担忧地瞄了妹妹一眼,“你要是打算跟叶兄断后,就一定要把这边所有逃生的路线都记在心里。不准你给叶兄拖后腿。”
  叶飘零心知肚明,任二笑这话其实是提醒妹妹,见势不妙先紧着自己小命,能跑就跑。他本也是这个打算,便不多言。
  若有高手出击,连他也拦不下来,任笑笑不逃,也就是多具尸体陪葬罢了。
  这可不是彭异正大光明来挑战的时候,人多势众的,已变成对方。
  未时二刻,日头毒辣高悬,满地金光宛如泼火,不遮不掩,须臾便连汗毛都要烫弯。
  叶飘零戴着一顶斗笠,站定在街边飞檐下的阴影之中。
  盛怀亭这种地方,和千金楼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处,子夜街巷万籁俱寂之际,仍有丝竹不绝于耳。
  午后最炎热最令人倦懒的这半个时辰,才是他们最懈怠的好机会。
  对武林高手来说,这当然算不上什么良机。
  但盛怀亭不过是个高档酒庄,可供熟客留宿,混进去的阻碍,自然不会是那些住客。
  任笑笑已跟着帮手进去。
  叶飘零盯着陋巷中的侧门,手指牢牢缠着剑柄,片刻不敢放松。
  此地的危险,超出他的预计一截。
  应当是忠安候在内的缘故,他在此站定等待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巡视而过的飞鹰卫,就已有八人。
  护卫皇城的大内高手从不离京,若以平均水准而论,飞鹰卫仅比他们略逊一筹。
  更关键的是,飞鹰卫领朝廷俸禄,在军中挂职,无缘无故对他们出手,等同犯上作乱。
  武林人士对他们多有忌惮,他们对江湖人动手,却不必有任何顾虑。
  一道锐利目光扫来,叶飘零垂下衣袖,挡住了手中剑柄。
  能屈能伸这一点上,师父远不如他。不论哪个师父。
  但他也承认,这一点他又不如师弟,且是远远不如。
  不多时,一个胖大和尚从正门出来,粪扫衣敞着前襟,亮出白花花的胸膛肚子,锃亮头皮上满是晶莹汗珠,左右一望,向着两个街口巡视的飞鹰卫走去。
  偏在此时,侧门那边吱嘎一声,赶出来一辆驴车,破布单子盖着几个泔水桶,慢悠悠往这边走来。
  叶飘零目光一凛,横踏半步,选了一个最不受阳光影响的出手角度。
  跟着驴车,乐呵呵的任笑笑晃悠着袖子走了出来,瞥一眼瞧见叶飘零,就穿着那丫头衣裳,一蹦到他身边,摸出一把铜钱,仰头道:“哥,我要吃糖人儿。”
  本已盯住这边的飞鹰卫转开脸去,看回搭话的和尚。
  叶飘零暗暗松一口气,配合道:“这大热天,谁会出来卖糖人。早晒化了。”
  “我就要吃嘛!”她抓住叶飘零的袖子就是一晃。
  那本被遮掩在其中的剑柄,便随之露在外面。
  他神情一肃,正要呵斥,就见斜对面一个飞鹰卫的炯炯目光,已直直投了过来。
  但任笑笑反应极快,身子一转,就撒娇般挡在他面前,撅嘴道:“那你给我买枣糕,不买不准走。”
  叶飘零没有说话。
  他的手横在自己胸前,宛如铁箍,紧紧抓住了她纤细灵巧的腕子。
  她干笑一声,往回抽,没抽动,瘪瘪嘴,道:“干嘛,光天化日抓着妹妹手不撒,回头找不到妹夫啦。”
  她自认方才那一出手应当是天衣无缝,起码能从叶飘零怀中掏个定情信物出来收下。
  偷儿与变戏法的相若,仰仗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快字,还要有足够的障眼法。
  障眼法不外乎两个字,要么遮,要么移。
  方才任笑笑一个简单动作,实则是双管齐下。
  她故意弄开他的袖子,亮出剑柄,引来飞鹰卫注意,是为了让叶飘零的心思移到那边,无暇自顾。
  而她转身这一挡,看似遮住了他人窥探,实际也仗着身段傲人,掩饰了出手路数。
  要知道,她任三小姐对自个儿长相有诸多挑剔不满,觉得眼角太挑,鼻子太小,腰不够细,腚不够翘,唯独对胸口鼓鼓囊囊不束着就连轻功都施展不开的奶子,颇为骄傲。
  这次她特地去了缠胸,只靠一张葱绿绸布兜着,就是为了方才那一转身,好乳如墙,挡住她从下面探过去的手。
  为此,她连领口都借着抹汗松了一松,晒红的颈窝下,可是实打实亮了一小段白白腻腻的奶子沟。
  这般卖弄都被抓住,她岂会不恼。既不悦自己学艺不精未能成功,又不忿如此牺牲竟没牵住他的眼,禁不住小声抱怨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叶飘零将她手挪开,视线与那个飞鹰卫对上。
  犹如两对灰黑石珠遥遥相望,双方俱无表情,只有紧绷杀气缓缓提升。
  就在那飞鹰卫准备迈步过来询问之时,大门内,忽然又走出一个高挑女郎。
她一身白衣在烈日下几成淡金,又未戴斗笠不撑纸伞,只得抬起手来,在额前略略一挡。
  “呀,好俊的小娘子。”任笑笑赞叹一声,眼珠骨碌碌乱转,还在惦记从叶飘零怀里偷点什么。
  叶飘零却眉心紧锁,想要转开身去。
  无奈已经慢了,那白衣女剑客一眼便看到了他,清冷美眸中泛起一丝喜色,快步过来,远远便道:“叶少侠留步。”
  飞鹰卫的步子停住,那个胖大和尚,却豁然转身,粗短拇指咔的一声,将手上佛珠捏出碰撞轻响。
  叶飘零不愿与清风烟雨楼交恶,只得停稳身形,微抬斗笠,道:“燕女侠,有何指教?”
  燕逐雪神情肃穆,踏上数步,站定在两人长剑出手可及的极限之处,道:“叶少侠,可否随我去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我有些事,想向你请教。”
  那胖大和尚浓黑眉毛向内一收,两侧太阳穴忽的一跳,转头看向正在远去的那辆驴车。
  任笑笑一拽叶飘零袖子,道:“哥,咱的驴车,被和尚盯上了。”
  叶飘零惯于做些直来直去的事,能拔剑解决的,便不屑多费口舌。
  可断后断后,断的是出逃之后。如今还在城里,衙役、捕快、飞鹰卫不知有多少,若从盛怀亭出门就开始苦战,他一个人一把剑,能撑到离开三关郡?
  他不免有些恼火,看向燕逐雪,冷冷道:“我与姑娘素无交集,不知有何可谈。”
  燕逐雪微不可察地一怔,扶在腰侧剑柄上的白皙手掌隐隐一紧,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叶少侠回答。担心叶少侠顾虑旁人,不肯坦承,才有此不情之请。”
  那和尚低声念了两句什么,两个飞鹰卫面色都是一变,不再犹豫,大步追向正在叽叽嘎嘎缓慢前行的驴车。
  任笑笑擦一擦额上的汗,笑道:“哥,官爷看咱家的驴车不顺眼,我去照应一下。你可别被这漂亮小娘子迷花了眼,不来帮忙啊。”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但叶飘零的手,正抓着她的胳膊。
  “诶?哥哥,我就是去跟官爷说两句话,你还不舍得呀?”
  叶飘零瞪她一眼,这才放手。
  任笑笑转身往驴车那边跑去,心中暗骂,这男人胸口莫非还长着一对儿眼睛,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下手还被捉了?属刑天的么?
  燕逐雪眉心微蹙,不解道:“叶少侠,我知道江湖险恶,你素有防人之心。
可为何肯跟一个扒手称兄道妹,却不愿与我私下讲几句话?”
  叶飘零道:“清风烟雨楼的人,麻烦。”
  她略显恼火,语调微扬,“叶少侠,家师兄妹两个自问出山二十余年无愧于心,弟子们行走武林,也绝不敢有半分懈怠,此等不屑,我已可视为挑衅。”
  叶飘零退后半步。他亲眼见过清风十三式的威力,论一剑出手的覆盖所及,确实是对方更广。
  他的剑法若是锐利的刺,对方的剑法就是无处不在的风。
  他不是没信心赢,只是一旦开打,必定就是无法收场的局面。
  他根本不懂何为切磋。
  燕逐雪满面冰霜,道:“叶少侠不准备对麻烦二字做个解释么?”
  叶飘零道:“那偷儿惹我不快,我一剑杀了便是。你缠着我不放,我却要顾忌你背后的师门。难道不够麻烦?”
  燕逐雪好似吞了块石头下去,噎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嫩白面皮都涌上一层薄红。
  “我……只是有话问你。”
  “你有话问,我便要答么?武林中的美人,莫不是都如你这般自作多情?”
叶飘零急于脱身,口吻越发尖锐,后退两步,道,“还是说,这也是你师门的传承?”
  锵。
  寒光如水的剑锋,已出鞘过半。
  燕逐雪周身杀气凛然,若不是有什么隐秘牵制着她,方才必定已经出手。
  武林正宗大都门第森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讽刺师尊,远比讽刺自身更甚。
  她握剑之手青筋凸起,虽稳如磐石,一样能看出忍得十分辛苦。
  叶飘零放下心来,再退两步,道:“希望下次见面,燕姑娘能学会不在我有事情要办时唐突问话。否则,我本愿意答的事情,也不愿意了。”
  足下一转,他一个起落,已追到停下的驴车旁边。
  飞鹰卫都已拔刀在手,那个胖大和尚,则轻轻拍着肚皮,绕车端详。
  赶车的瘦削汉子搂着怀里似是中暑的干黄女眷,满面堆笑,道:“官爷,佛爷,这泔水桶,尽是些拖回去喂猪的东西,又酸又臭,有什么好看。”
  “和尚我倒是不知道,泔水桶还要用布遮住。能叫贫僧看看里面么?”他嘴上说的是问话,蒲扇般宽大的手掌,却已经抓住了布单一角。
  任笑笑眼珠一转,高声道:“佛爷,这车泔水酒臭冲天,小心污了你的慧根呐。”
  飞鹰卫之一忽然出刀,向上一挑,将布单掀起,冷冷道:“我们不怕。查!”
  另一个飞鹰卫立刻纵身上车,四个齐胸高的破木桶,捏住鼻子忍耐着酸臭,细细看过,皱眉道:“没什么异常。”
  挑开单子的飞鹰卫也迈步上车,略一沉吟,忽然将刀插回鞘中,袖口挽起至肩,屏住气息猛地把手伸入桶中。
  那和尚面色微变,低声诵了句佛号,退开两步,感慨道:“为常人所不能,不愧是朝廷栋梁。”
  四个桶转眼摸完,那飞鹰卫抽出胳膊,跳下车来,皱眉不语。同僚立刻解下水袋,为他冲洗。
  那和尚左右端详,忽然道:“这位施主,夫人身体抱恙,为何还要随你出来辛苦奔忙?”
  车夫一愣,陪笑道:“我们这拉泔水的,多俩胳膊多一份力,早点拖回去,还能吃口热乎饭,她力气小,在我这儿靠会儿,就没事了。”
  冲水的飞鹰卫登时转头,走到车夫身边,腰刀连鞘一伸,挑开了那女人的草帽。
  她面色腊黄,口唇干涩,微微睁开眼睛,虚弱道:“官爷,有什么事儿啊?”
  飞鹰卫皱眉摇头,回到原处,道:“不是。”
  “嘶……”和尚大掌一抬,虽没丈二那么高,却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奇哉怪也,这真是……得开天目通才行么。”
  叶飘零冷冷道:“诸位在此拦着一辆泔水车,是在修炼心性么?”
  那和尚踩了刺猬一样往旁跳出三尺多远,扭头道:“叶飘零,叶少侠?”
  “不是什么少侠,一个用剑的。”叶飘零看向飞鹰卫,沉声道,“两位大人,是发现什么可疑了么?”
  两个飞鹰卫并不知道他,互望一眼,摇了摇头,抱拳拱手,齐声道:“护卫侯爷安全,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说罢,齐齐赶回街口那边驻守。
  驴车吱嘎前行,只留下皱巴巴的破单子留在青石道中,引来许多蚊蝇,嗡嗡作响。
  任笑笑咧开嘴,一蹦一跳到那和尚身边,“大师,你还有甚指教啊?”
  那和尚缓缓道:“贫僧昌定,北武当灵宫寺护法禅师,受侯爷之邀,来彻查四郡九户三百余口惨遭血洗的命案。此事干系重大,凶手布局严密,不得不处处提防,若有得罪,还望两位莫要介怀。”
  叶飘零道:“你便是定风和尚?”
  昌定手拨佛珠,道:“只是个江湖朋友的戏谑诨名,讽刺贫僧身宽体胖,八风不动。”
  “是个好和尚。”叶飘零微微一笑,拱手道,“告辞。”
  昌定一怔,忽然觉得先前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压力消失不见,心中一松,长出口气,整整破衣,合十道:“少侠杀孽太重,今后还是多加留意为妙。”
  叶飘零并未答话。他抓着任笑笑又一次失败的手,索性将她拎起,抓猫儿一样带走。
  拐进一条陋巷,他沉声道:“此刻能到哪儿?”
  任笑笑歪头盘算,道:“药红薇也就不到百斤,三个人轮着挑担子,那筐烂菜叶子,怎么也到南北大道,该奔城门去了。”
  他将怀中揣的碎银铜钱一把抓出,塞到她手中,道:“之后才是恶战,莫要再趁机试你的手上功夫,我只带了这些,你全拿着。”
  任笑笑皱眉还给他,气冲冲道:“不是我偷来的,我才不要。你小瞧谁呢?”
  她鼻尖一抬,得意扬扬,“我瞧盛怀亭这帮子也没什么了不起,把你扔到正门引引注意,就都跟傻子一样盯着这边了。断后不断后,很重要么?”
  叶飘零淡淡道:“盛怀亭的这些本就不是最该提防的。真正不肯让咱们带走药红薇的,只有那个幕后主使而已。走吧,等出了城,便是见血的时候了。”
  “见就见,本姑娘行走江湖可是小十年了,还没见过死人是怎么地?三两句话就想吓走我?”
  叶飘零扭头看她一眼,道:“那便走吧。”
  在街巷穿行,不多时,他们便追到了借驴车掩护从另一头离开的挑担人。
  烂菜叶子看似装满了两个大竹筐,只不过,都仅有最上面盖了一层,一边下面藏着的是一块七十斤重的石头,另一边,则蜷缩着被迷晕绑住塞了嘴的药红薇。
  三个精壮汉子一边谈笑一边擦汗,为了不让担子压得太弯露出破绽,里面还穿了一根铁钎。
  超过一百五十斤,不趁无人时候交换,极难装成正常挑担的模样。
  为免惹来怀疑,叶飘零追上之后也没过去,只是远远跟着。
  任笑笑百般无聊,边走边把辫子拆开换了一种编法。
  一过城门,绕去僻静角落,任二笑与分舵弟子纷纷出现,从竹筐中卸出药红薇,装进木箱搬上马车。
  任二笑长出口气,道:“一切顺利,我们这就往孟总管那边去,剩下的,有劳叶兄了。”
  叶飘零拔剑在手,道:“任笑笑,你不跟哥哥走么?”
  任笑笑不屑道:“你不必管我,我就在远处躲着,看你剑法到底怎么个厉害,还能稳赢我大哥。”
  “切磋较艺,我不一定是你大哥对手。我不擅此道。”他淡淡道,“但若要杀他,我绝不会失手。”
  “呸呸呸,我倒要看看,你的牛皮能吹多大。哪个江湖人手上没几条人命,你当我没见过世面么?”
  二刻之后,狭窄山道之间,任笑笑骑在树枝上,从茂密绿叶中探出猫儿一样的脑袋,盯着地上那泼油般撒开一片的猩红,瞠目结舌半晌,才喃喃道:“好吧,算我没见过世面……”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4/06 09:59:00

第二十三章 任家的妹妹

  任家三兄妹在江湖的名气并不一样,擅长的功夫也并不一样。
  任一笑成名最早,声望最高,算是壮年豪侠中的俊杰。行走江湖多年,唯一常被指摘的地方,便是偏袒妹妹任笑笑。
  任二笑是个横练金刚,手头剑法颇俊,要不是在如意楼当了舵主,寻思应当低调自保,名声本该也有一些。
  可如意楼起初想要的,并非这两个哥哥,而是小妹任笑笑。
  无奈任家兄弟虽说知恩图报,但小妹不愿做的事,那便是打破头也不肯,几经商议之后,还是叫任二笑来做了舵主。
  任笑笑心中清楚得很,如意楼指名要她,并非看出她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或是背后靠着何等庞大的人脉。
  当初那个副总管非要把她收到楼里,其实是心疼她两个哥哥,总要东奔西跑为这个任性妹妹收拾残局,打算看在志同道合的份上,将她带走交给厉害人物管束。
  她任笑笑哪里肯上这种当,堂堂“两笑清风”,打个哈哈就能将人怀里宝贝弄到袖中的神偷,才不去做个受人指使的喽罗。
  只不过,二哥成了人家舵主,领了机密任务,她这下五门里晃荡了七、八年的小天才,旁人可以不管不顾,二哥的忙,还是要帮。
  车船店脚牙,全死不冤杀,若说江湖也分着一层一层,那下五门,便是最下面那黑不见底的一层。
  最下层,也是基石般的一层,说是整个江湖的土壤,也不为过。
  武林豪强看着风光,又有多少能免于从下五门发迹的历史?
  七星门笼络杀手兜售做大,说白了,便是一群介绍杀人生意的牙子。
  平波十八坞在北运河上横行无忌,追溯几十年,还不是一群习武的船夫。
  除了僧道庙观、朝廷扶持或自有田产的武林豪门,哪个的祖宗,也和下五门脱不开干系。
  所以任笑笑从来不屑与名门大派为伍,她更乐意拿着偷来的钱财去跟乞儿吃鸡,骗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把尿当酒。
  有这么个能惹事的祖宗,两位哥哥焦头烂额,实在不奇怪。
  几年下来,任笑笑年岁渐长,心性成熟不少,对哥哥们也就有了几分愧疚。
  她恣意妄为惯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遇到事儿,她武功平平唯有轻功还过得去,得指望兄长出头。
  因此她不得不推了狐朋狗友的约,南面女神捕锒铛入狱那么大的事儿都没去看热闹,放着诚心邀约同行的后辈霍瑶瑶没管,舟车劳顿好觉都没睡一个,跑来给二哥打下手。
  本以为用不上了,她正盘算要不要借匹快马,南下赶个晚集,看看唐门那边的热闹。
  不曾想,二哥当舵主的地儿,呼啦啦围来一群大人物。
  这个爵爷、那个掌事,东来个杂毛老道,西来个胖大和尚,看阵势,也有热闹可瞧。
  她便踏踏实实留在三关郡,静等着给二哥助阵。
  其实叶飘零跟任笑笑还打过照面。
  因为她就住在千金楼。
  没什么地方比千金楼更适合藏下一个年轻女人。
  任笑笑杏眼翘鼻,唇角下撇,脸蛋圆,眉毛淡,头发黄,耳朵尖,乍一看,倒像个刚化人成精的野狸子。
  这模样虽不算什么大美人,但别有一番野性韵味,她闲得无聊,索性让宋桃安排,时不时混在舞姬里,亭台水榭表演一曲。
  遇上色迷迷不挑食的嫖客,她应付时候还能顺手牵羊摸点东西入怀。
  可惜她喜欢的好看男人总见不到几个,丑八怪的色眼她只想挖了当暗器用,几次下来就没了兴致,转去各个花娘房中,东拉西扯,将青楼的门道学了个遍。
  要不是怕哥哥暴跳如雷气得折寿,她都想挂个悬红看看自己能卖出个什么价,顺便尝尝男人味道,免得老大不小还是个黄花闺女,回下五门的地盘,被孩子好几个的娘们嘲笑。
  纸上得来终觉浅,任笑笑可不是看过几张春宫就满足的性子,问过二哥暂时还不行动,就弄了个铜勺子,一到晚上,满千金楼掏洞,把花娘们屁股上有几根毛,奶头红不红大不大,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最后长吁短叹地下了结论,“这文人雅士配上青楼名妓,日起屄来,跟屠夫肏婆娘也没多大分别嘛。还不如人屠夫生猛劲儿大呢。”
  偶有些红绳缚戏、翻肠搅肚、吹箫品玉的新鲜把戏,等见猎心喜的劲头一过,在她看来,也就都是些讨好男人的手段而已。无趣得紧。
  叶飘零倒是算得上她心中好看的标准,无奈那次照面,她袖子里正揣着新偷到手的一包金锞子,眼观鼻鼻观心好好地演着步履匆忙的使唤丫头,压根没看到。
  他却看到了。
  不仅看到,还记在心中。
  这次一照面,他便皱眉道:“这是你妹妹?”
  任二笑不知内情,道:“对,这便是来帮忙的笑笑。”
  说着,他还赶紧在桌子下踢了妹妹一脚,扭头瞪过去,用眼神对她警告可莫再发痴了,口中道:“笑笑,这是叶飘零,我们楼主的弟子,这次帮咱们断后。”
  任笑笑不说话。
  她正在卖力用脸上的肌肉组合出她最美的模样,顺便以眼皮抽筋的力度学着花魁的样子给叶飘零送秋波。
  她,任笑笑,喜欢好看的男人。
  唯一的苦恼,就是好看的男人不喜欢她。
  文弱书生在她眼里只适合做包子馅儿,可江湖上合她眼缘的男人,又不屑她这一身呛人的下五门味儿。
  曾有个凑巧见到,她还看上的,跑去纠缠不休,于是知道了,原来男人麻翻后,那根鸡巴竟硬不起来。
  她这人有股钻研劲儿,就调整分量前前后后麻翻了那人七、八次。结果生龙活虎一个采花贼,被她活活药死了。
  她望着叶飘零胸前紧绷绷的衣裳,舔舔嘴唇,心道,不错,这个好看还精壮,不是那个被酒色淘虚了的废物,应当药不死。
  叶飘零莫名后背一紧,眉心锁得更深,道:“我在千金楼见过她一面,还当是个装丫鬟混进去的偷儿。”
  任二笑一拍大腿,怒瞪,“笑笑!你还当着叶兄的面手脚不干净?”
  任笑笑一挺胸脯,惊讶,“诶,你怎么知道的?”
  叶飘零道:“你那天步履匆匆,袖子里揣着东西,一看就心虚得很,后来听说有客人丢了一包来买初红的金子,不是你还能是谁。”
  任笑笑蹙眉抬手,俩袖口对上,往里头揣了几下,道:“我这袖里乾坤的藏法,你能看出来?”
  叶飘零颔首,“能。你刚把任舵主的腰牌揣进去了。”
  任二笑一摸腰带内侧,大发雷霆,当即扭头喷了半天唾沫星子。
  她摆摆衣袖,将东西还了,悻悻道:“算你眼神儿好,我惹不起你。”
  “金子呢?”
  “问我二哥。”
  任二笑忙起身拱手,拿出公事口吻,道:“笑笑在千金楼行窃之事,属下已样样查明,素无恶行的,已将钱财如数奉还,查出劣迹的,所有赃物已一并送往北三堂赈灾之处。”
  任笑笑的猫儿眼眨巴俩下,拽拽二哥的衣摆,“哎,你这么怕他,他功夫厉害着呢?比大哥如何?”
  任二笑满脸无奈,扭头低声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别闹了成不成?”
  “你告诉我他跟大哥谁厉害,我就不闹。”
  叶飘零道:“任一笑不是我的对手。”
  任笑笑本就存心吸引他注意,一抬脸笑道:“你说是就是啊?我不信。我看你带剑来的,人家厉害剑客唰唰就能劈个碗儿啊切个蜡啊玩个花活儿,你行么?
叫我见识见识呗?”
  任二笑脸色煞白,忽然抬手在妹妹背后狠狠一拍,按住她头压下,道:“叶兄见谅,笑笑不懂事,都是无心的话,莫要当真。”
  任笑笑满肚子不服,低着头还叫嚷道:“你松手啊,我辫子都给你弄乱啦,你嫌你妹妹我模样好看么?讨厌,赶紧起开!”
  叶飘零摇摇头,看着任笑笑,“任舵主说你是来帮着拿人的,那么,你有什么偷东西之外的本事?”
  任二笑满心忐忑,这才撒手让妹妹抬起头。
  “成,公平。我想让你露一手,自个儿当然得先来三鞭子。”她一挽袖子,亮出两段饱经日晒风吹深浅色泽分明的小臂,一脚踩凳子,一手扶膝,“撂下道儿吧,说你要瞧什么。本姑娘保管让你心服口服。但先说好了哈,你要让我把会的本事都亮给你,没个三天三天那绝看不完,太耽误事儿。你先挑紧要的问,其余的呀,等过后咱俩找个没人地方,弄壶酒,来俩菜,吃着喝着,我全弄给你看。
保管叫你看个够。”
  任二笑双眼一翻,只恨自己习武多年身子壮实,该昏的时候厥不过去,苦着脸道:“你这是勾引谁呢?”
  “去去去,少打岔。逢年过节见个面,三句话不离我要成老姑娘,这会子有个叫我眼馋的男人,你又唧唧歪歪。”
  叶飘零耐心几近耗尽,沉声道:“此行主要是将一个人悄悄拿住,偷偷带出城。这上面,你都有什么本事可用。你的妙手空空之术我已见过,的确厉害,但那个不是我们要的。”
  “你这人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看着也就二十岁的人,跟活了八十岁一样。”
任笑笑拉开斜襟,往怀里一掏,摸出一卷细细的牛筋索,“你以为偷东西的本事,就不能拿来偷人?瞧好了嘿。”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她灵巧至极的手指就已将那牛筋索挽了一个活扣,跟着手臂一甩,黄光一闪,细索就像条长了眼的飞蛇,径直向着远处一个花瓶套去。
  “中!走着。”任笑笑颇为得意,哈哈两声,肩背一抖,那花瓶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嗖的一下飞来,落在她身前桌上,“如何?你可别说那是死物好套,本姑娘只要出绳儿,活的一样拴来,我打小就喜欢玩儿绳子,套牛套马,抓鸡抓鸭,那都是手到擒来。”
  任二笑在旁道:“叶兄,小妹这一手确实是绝活,且能绕颈勒住,昏而不死,过往在下五门,迷药不好使的时候,便用这一套活儿。她将人套来,三五息间便能捆得严严实实,比起点穴还要稳妥。”
  任笑笑眉梢一挑,得意洋洋,道:“也就是那次弄死了个采花贼,哥哥们都不准我带迷药了,不然,我这就叫你看看我拍花子的手段。”
  叶飘零面色一沉,道:“你是说,对外面游玩小孩放迷魂药,将人拐带的那个‘拍花子’?”
  任二笑冷汗都湿透了半边脊梁,忙道:“笑笑只是会,但绝没碰过谁家孩子。
她就是用迷药的本事很高,不需要下在水里药里,掌心抹一层,打个招呼的功夫,就能给人放倒。此前有个采花贼被她盯住,硬是一次次药到,醒不过来,给迷死了。”
  任笑笑哼了一声,低低自语道:“叫他不肯采我这朵小娇花。”
  在风绝尘的需求下,如意楼用人,不得不百无禁忌,这次来帮忙拿人的付三,算起来也是下五门的人牙子出身,对任笑笑并无排斥,反而多出几分亲切。
  可另一位擅长擒拿功夫的窦英,就有些看不过眼,皱眉道:“任舵主,咱们可是要在一帮高手住下的盛怀亭将人抢出来,就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么?”
  叶飘零皱眉道:“在盛怀亭?不在蓝家?”
  任二笑叹道:“不在。昨日林梦昙不告而别后,药红薇便说有人要害她,蓝家当时已经到了不少高手,咱们派去管事的,已经压不住阵。等到了午后……蓝家莫名横死了七八个人,咱们的人也跟着没了命。那些高手嚷嚷着说要调查,后来听说死的是如意楼派去的,又都改了主意,住去了小爵爷包下的盛怀亭。但这会儿还在不在,得等探子回报。”
  “不在的话,还会去哪儿?”叶飘零心下不耐,问道。
  “小爵爷的哥哥昨晚到了,郊外有个富户献出庄子招待,能住百十号人。”
窦英面色凝重,道,“那边距离咱们的据点很远,真到了那儿,抓出人来,还要带着穿过整个郡城,风险不小。”
  任笑笑好奇道:“小爵爷的哥哥,那就是大爵爷咯?上面还有个老爵爷?”
  任二笑拍了她脑袋一下,沉声道:“莫要轻佻说笑,那位可不是小爵爷这种闲云野鹤。他是袁吉的堂兄,袁福袁广恩,本朝世家中的世家,当代嫡系公子,中北飞鹰卫统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皇上御口亲封的忠安候。”
  窦英缓缓道:“那是真真正正代表朝廷的人,药红薇要是到了他身边,咱们可就不好下手了。”
  任笑笑一拍桌子,“怕个甚,咱们走江湖的,为啥要怕官老爷?怕狗官,那你为什么不去做衙役?偷就偷大户,大户没一个不该死的。”
  她梗着脖子天不怕地不怕,付三却已经有些怯了,喃喃道:“怎么会招惹来飞鹰卫的?这种江湖事,寻常最高不也就是领着紫衣卫俸禄的捕头们出手么?”
  窦英摇头道:“凶案已经闹开了,几户大家,加起来死了两三百口,朝廷要是不过问,百姓还纳粮养他们作甚。”
  任二笑跟着叹了口气,道:“隐龙山庄的人一来,就知道此事不可能善罢甘休。那帮姓龙本就是皇城里出来的高手,再加上姓袁的国师之后,闹大……也不意外。咱们需得快些商量出动手的法子了。”
  叶飘零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递给任笑笑,道:“我这儿凑巧有包迷药,厉害得很,你叫我看看,你将人放倒的手法。”
  她一怔,接过药包拆开,尖长小指甲挑起一丁点儿,用手往鼻子前扇了扇,跟着忙一晃头,笑道:“好厉害的迷魂方子,看不出来呀,叶老哥还是同道中人。
咱可先说好,你要打我主意,可别用药,我到你怀里,保证乖得像只小猫儿。”
  叶飘零没有理她,只使了个眼色。
  她笑吟吟起身,拿着酒壶倒了一杯,走到窦英身边,弓腰颔首道:“小妹知道错了,耽搁诸位谈大事儿,我敬大家一杯,别埋怨我。”
  窦英觉得不对,颇为警惕扭身抬手。可就这一转脸的功夫,鼻子一痒,不知被弹进了什么,跟着眼前一花,仿佛有只小手飞快抹过,旋即视线一片模糊,噗通栽倒在桌上,手足微颤,起身不得。
  这妙手空空掏人腰包的本领拿来往口鼻送药,果然极为犀利。
  叶飘零点了点头,“其他呢?”
  任笑笑得意洋洋坐回去,袖子一拂,迷药已被她收去不知何处,“我们下五门的,什么都得会点儿。要我说,那姓药的小蹄子就是搬去皇城王爷府上,我一样能想办法给你们把她诳出来。她们百花阁那种满脑子就是嫁人的小娘们,我一只手能玩懵仨。”
  “好。”叶飘零瞄一眼窗外天色,道,“吃完,咱们就行动。”
  “哎哎哎,你还没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呢。剑客多有气派啊,叫我看看呗。我不信我大哥不是你对手,你看着也就我二哥这年纪。我二哥练剑的年岁,可是毛都没开始长呢。”
  “笑笑!”任二笑面皮通红,已有了点儿想要大义灭亲的冲动。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温婉女子抬起衣袖,显然已憋不住笑。
  那是任二笑今年就要过门的未婚妻,柯金铃。论挨打的功夫,她不如下过苦工在横练功夫上的任二笑,但论打人,她则强出几分。
  不过任笑笑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会对这个未过门的嫂嫂有什么忌惮,一扭脸道:“嫂子,我二哥当下毛长齐了吧?”
  柯金铃话少,只面带红晕道:“没办婚事呢,我可不清楚。”
  “哎呀,江湖人不拘小节,你们还真打算等到拜天地后再日……呜呜……唔……”
  任二笑捂着妹妹的嘴,暗暗发誓此事一了,就将小妹五花大绑请人押去送给大哥,免得自己成婚之前英年早逝。
  叶飘零笑了。
  “嗯嗯!啊吆咦哎嗯嗷岸!”
  任二笑满脸迷茫,拿开手,“你说什么呢?”
  “我说,他笑起来真好看!”任笑笑瞪大眼睛,指着叶飘零的脸,拿出了势在必得的气势,“哥,这次的行动就交给我跟他吧,你们都不必去了。”
  叶飘零将一大块干肉撕成均匀的小条,道:“你能将人带出来,交给他们,我可以让你留下与我一起断后。你不是想看我的剑法么,那便是机会。”
  任二笑瞳孔微缩,将妹妹胳膊一拽,道:“还是算了,断后若有个万一,可是凶险得很,笑笑只会些偷鸡摸狗的杂学,到时候帮不上忙,成了累赘,反而不美。”
  任笑笑一挺胸脯,高声道:“我才不会当累赘,叶飘零,我这就给你立下军令状,那天你只管断你的后,我遇见什么,也不必你分心来救,我要是失手没了,那是本姑娘的劫数,功力不济活该,我谁也不怨。走江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怕死算什么好汉……啊不对,怕死算什么女中豪杰!”
  叶飘零吃光了撕好的肉条,一抹嘴,站起道:“好,今日我就看看你的手段。
不过,有件事,你得记住。”
  “你说你说。”她点头如捣蒜,心想,这么好看的男人,顺顺毛听他两句,没什么。
  “今后莫要再对自己人出手。去商议事情前,先将窦英的荷包还了。”
  任笑笑一叉腰,怒目而视,“你怎么发现的?我这次可是藏得天衣无缝哎。”
  叶飘零拿起剑,别在腰间,淡淡道:“你的手还不够快。”
  她狸子打呼般哼了一声,眯起眼睛,愤愤道:“早晚从你那儿偷点什么到手,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