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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 2023/11/19 11:02 / 2813 / 224
【小说】跟着夫君去渡鬼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3/11/19 12:50:48

【14.奇怪的母子】
  净父净母这回都没瞧明白女儿的打算,只得私下去问女儿。
  净姝表示:“若入他门下,我与他便成了师徒关系,师父差使,我做徒弟的还能不应?日后就没有话语权了,交易关系则是不同,两厢是平等的协作交易,不存在落差,需得彼此尊重。”
  净姝只以为是做他徒弟,并不晓得他只想让她做他的师妹,只想和她拉近关系。
  听完她的解释,父亲大为赞同,见她颇有头脑,也就放心她跟着安司南那厮胡闹去了。
  净父想着既然注定与安司南有缘,不如就再信他一回,说不准这小子还真会是他未来女婿。
  汪氏虽不太赞成闺女儿跟着他出去抛头露面,但也知现如今女儿性命安全最要紧,什么清誉都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忧心着的汪氏,辗转了一夜没睡,天蒙蒙亮就起了,张罗着人将西园子布置了一番,在西园子的墙边安置了几个大花架子,另让人又送了几个花架子去隔壁安府。
  她想着女儿以后若要与他出门,便先女扮男装,翻墙过去安府,再从安府出去,只要两家人不说,外面的人也就不会知道。
  汪氏为了保全女儿的清誉可是煞费苦心,又是安置花架子又是给女儿缝制男装,忙活了一整天,亲眼瞧着女儿穿着男装顺利爬过花架子,这才彻底放了心。
  司南听见声儿,提着酒瓶子过来看,看她笨拙爬墙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笑声换得了净姝恼怒一瞪,赶紧闭上了嘴,坐桃花树下专心喝他的酒去了。
  净姝好不容易落地,整了整衣袍,朝他走去,问道:“你怎么这么好喝酒?”
  司南不答,反问她:“你怎么好吃糕点呢?”
  净姝一噎,得,她就不该多嘴来问。
  净姝无语转身离开,谁知刚走两步,就被他喊住了,“来都来了,就别走了,今儿就开始吧。”
  “现在?”
  司南点点头,从桃花树下站起身,走到墙边,和墙那边的汪氏说了声,便带着她走了。
  头一回来九千岁府上,净姝有些战战兢兢,九千岁传闻不太好相与,亦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是以以前书房朝向安府的窗,父亲都不让他们打开。
  司南看出她的畏缩,问道:“你怕什么?”
  “你在安府能做主吗?我往这边来,九千岁不会生气吧?”
  “他怪罪自有我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司南说罢,将手中酒瓶递给她,问道:“可要喝口酒壮壮胆?”
  净姝摇了摇头,面上有些羞窘,无怪她胡思乱想,以往去哪里都有六艺和六礼陪着,虽说先前与他打过几回交道,到底还是不太熟,心中忐忑非常。
  司南停下脚步,“若还没准备好,你还是先回去吧。”
  “没事,你说你的安排就是了。”
  迟早要适应的,来都来了,不管是不是贼船都上了。
  “那我就直说了,你这扮相不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女扮男装,反而更引人注目。”
  净姝默默垂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高高隆起,其实刚穿上她就觉得不行了,但母亲说可以,硬要她扮作男子。
  察觉她的视线,司南也跟着看去,看到那处儿高耸,微微红了脸,赶紧移开视线,他的意思说的可不是她那儿,说的是她言行举止,待嫁姑娘和出嫁妇人区别都很明显,又何况男和女。
  “依我看,你只要换种和你原先恰恰相反的女装扮相就行了。”
  “那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打死不认就是了。”
  ……也是,只要她不承认,家里人配合着,别人就算怀疑,也没法拆穿,除非是特殊情况。
  “那我这就回去换了。”
  “不必那么麻烦。”司南说罢,随手招了个丫鬟,让她拿了套自己的衣裳来给净姝换上。
  净姝对此没有异议,跟着丫鬟去客房换了套衣裳,简单用小丫鬟给的头绳梳了个发,便好了。
  “这样可行?”净姝往他面前转了一圈。
  司南点点头,看了看她的头发,扔了手上的桃木枝,笑道:“原还想着你没带发簪,不好绾发,我还特意寻了枝桃枝,想着给你对付下。”
  说完,又说:“日后在外,我便唤你司琴,只说你是我妹妹。”
  司南,司琴……原来他本名就叫司南。
  净姝想着,点了点头,而后蹲下身,拾起他扔掉的桃花枝,“既然是你特意寻的,就莫要辜负了。”
  说着,将花枝插到发上。
  司南眉眼带笑,看了看她头上娇嫩嫩的桃花,再看她娇嫩嫩的面容,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不由琢磨着该怎么再和她更进一步。
  两人相携出门已是申时末酉时初,今天云厚不见阳光,有变天的迹象,天色暗地早,此时已经有些暗了。
  “咱们现在去哪?”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净姝不由问他究竟要往何处去。
  “撞鬼的是你,不是我,该是你想往哪儿去?”
  那……净姝抬头看了看天,犹豫道:“快到饭点了,那就去吃饭吧,我想去吃北大街的麻鸭面,以往常听我哥哥说好吃,我还不曾吃过。”
  司南当然应下,与她慢悠悠往北大街去。
  他们这儿离北大街有些距离,走着走着,天色渐黑,路上行人也渐渐少了,路边人家都点起了灯,瞧着黑压压的天,净姝心中恐惧滋长了起来,默默挨近了他。
  司南无声偷笑,只做不觉,又走了会儿,司南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身,示意她趴上他的背,“北大街可有些距离,咱们这速度过去人家该打烊了,我背你走吧。”
  “那,那改天再去吃吧,今天吃其他的吧。”净姝下意识拒绝了,她不好意思让他背,尤其还在大街上,虽说天黑人少,但也让人挺难为情的。
  “就那家吧。”净姝有些心慌,赶紧随手指了家开着门的食肆。
  司南不可置否,与她进了那家食肆。
  此时正是饭点,食肆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坐满了客,他们到时已经没有空位,掌柜只能让他们多多包涵,与别的食客拼个桌。
  净姝看了看全场,正好西南角那桌有两人吃完离开,他们应该也是拼桌的,走了两人,另还有两人在吃,看起来是母子俩,老母亲自己不吃,只看着儿子吃,一脸心疼。
  那儿子瞧着和她爹一般大年纪,一边吃一边不时的抹眼泪,想是遇见什么伤心事了,老母亲在安慰着。
  看着看着,净姝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心下感动,便与掌柜说:“就那桌吧。”
  掌柜很快喊小二收拾了下那桌的碗,安排他们坐下。
  对面男人又抹了把眼泪,抬头对他们友好的笑了下,随即埋头大口吃面。
  他母亲则一眼都没看他们,只是看着儿子。
  净姝要了碗油泼面,司南随她点了一样的。
  “油泼面两碗!”小二唱着菜名离去,净姝随之收回视线,谁知一转头正撞上那老太太的视线,那老太太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了她,眼神有些不善。
  这是怎么了?她没做什么惹到她的事吧?
  净姝正想开口问问老太太为何,被司南先行开口打断了,司南问对面坐着的男人:“不知兄台遇见什么伤心事了?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可否与我们说道说道?”
  男人摇摇头,“没事,只是在哭我刚过世不久的母亲罢了。”
  嗯?净姝心中一惊,顿时僵直了后背,惊恐看向司南。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3/11/19 12:52:27

【15.骗鬼】
  司南安抚地拍了拍她放在桌下的手,示意她冷静。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兄台还是莫要太过伤心。”司南说着,提起茶壶,给他杯里添了些水。
  男子没有回答,摇了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观兄台神色,莫不是令尊之死,另有什么隐情?”司南说着,将男人面前的茶水泼到了墙角,另喊小二拿了壶酒来。
  “遇见就是缘分,相识便是朋友,兄台若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对饮几杯。”
  男人犹豫了一下,接受了他的好意。
  几杯热辣辣的酒喝下肚,男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他母亲是因为生了重病,怕拖累儿子,才选择了死亡。
  “我娘一生当牛做马,临死都没有享到福,这都怪我没本事。”男人说着,忍不住掩面而泣。
  男人的哭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听得原由,不少人为之叹气。
  净姝心里也受感动,只是一想到他娘的鬼魂就在一旁,就感动不起来了。
  听着男人的哭声,净姝硬着头皮抬头再次看向一旁的老太太,那位置空空如也,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只有司南刚刚泼过的茶水湿痕在地上。
  “你娘是自己自尽死的?”司南还在问。
  男人未曾回答,只一个劲儿的哭,净姝不免开口让他别再提人家的伤心事。
  司南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恰此时,小二将他们二人的油泼面送上来,两人便吃起面来。
  男人哭了一会儿,将自己剩下的面几口吃完,随即叫来小二结账离去。
  净姝下意识看向司南,现在该怎么办?鬼不见了,可还要跟着他?
  询问司南间,净姝再次看了眼那男人,谁知又看到了那老太太,她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吊在男人的脖子上。
  “司,司南,那老太太又出现了……”净姝有些哆嗦,害怕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刚说完,那老太太的脑袋转了过来,直直看向他们。
  这一眼吓得净姝嗷的一声扑进了司南怀里,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司南一手搂着她,一手扶起桌上被她不小心打翻的碗,甩了甩手上溅上的油,与旁人说道:“我妹子胆子小,怕小虫儿。”
  司南说着,指了指绕着烛火飞的小蛾子,以做解释。
  “我看不是吧。”旁桌有人否认他这说辞,“你妹子刚刚分明说的是那老太太又出现了。”
  食肆桌子之间隔的近,净姝方才那害怕的话,旁桌的人也听见了。
  “兄台怕是听错了吧。”司南继续狡辩。
  “你们别蒙我,我坐你们桌旁,可都瞧见了,你妹子一坐下,就不停往那男人和那个空位上看,神色古怪地很,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后来男人说是在哭自己母亲,你妹子当时脸都吓白了。”
  此话一出,另有人附和,“可不是,我方才也瞧见了,还纳闷究竟怎么回事。”
  净姝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人家眼里,难怪司南说女扮男装不可,在外讨生活的人,各个都眼毒的很。
  “我妹子有时确实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司南只能承认了下来。
  听他承认,凑热闹的人更多了,一人传一人,没一会儿整个食肆的食客都听说了,不少楼上的人亦都走到楼梯这儿来看他们。
  “那男人说的你们都听到了,我们和你们知道的是一样的,至于我妹子她是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元气没恢复,才能看见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你为何后来又问他母亲是不是自尽而亡的呢?”各位打定主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我只想着他娘若是心甘情愿赴死,又怎会魂魄弥留人间,跟着他不放呢?”
  “有道理,我看说不准他娘并非自己自尽,而是做儿子的觉得母亲年事已高,就算花大价钱治好了,也活不了几年了,所以就放弃了给母亲治病,就像我们村里那个……”众人当即表示同意,随之开始猜测,又引出自己听说的事情来佐证自己的猜测。
  这人未说完,另又有人反驳了他的说法,“他娘既然是他杀死的,为何他又哭的那么伤心?他可是抹了许久眼泪。”
  不待这人回答,另外有人先行抢话道:“这我知道,我们那儿有个说法是骗鬼,说是这样子去世的老人,儿子女儿怕其怪罪,得伤心哭七天,做孝子模样骗过头七,老人家魂归地府就好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表自己的见解,一时间,食肆里人声鼎沸。
  司南没再与他们多言,接过净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另让小二送了一碗面来。
  等两人吃完离开,食肆里大家还在高声谈论着,只是已经从这桩事上,另说到了其他的鬼怪灵异的事情上去了。
  对此等灵异的事情,大家的兴致都很高。
  司南拉着净姝,穿过人群,去柜台结了帐,随即离开了食肆。
  “咱们不管那个老太太吗?”走出食肆,净姝便赶紧问他,先前在里面,她怕问出来,又被其他人听了去,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遂才一直忍耐着。
  “方才不是有人说了嘛。”
  净姝一愣,“你说的是那个“骗鬼”的说法?”
  司南点点头,“他的情况,绝大可能是大家猜测的那般,这种事情各地都不少见。”
  “做父母的被儿害成了鬼,待看得孩儿哭泣,听得孩儿无奈,最后也会原谅。”
  “那可是他亲娘呀,他怎下得了手?”净姝无法想象自己亲手杀死娘亲。
  司南转头看了看这娇娇小姐,瞧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脸,说道:“生活无奈,等以后你就晓得了。”
  司南说罢,另又说道:“明儿出门,用黛笔在脸上做个小小的不同之处,以后万一有人质疑你的身份,就用此处说道。”
  净姝点点头,还在想着他上一句话,生活无奈,怎样无奈情况下,才会让人杀死自己的母亲呢?
  净姝想了想,问他:“能不能像上回一样,让我梦见她?猜测还是会有所偏差,我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避免闹出人命来。”
  “不必,入梦太耗损你元阳,咱们直接去找她儿子问就行了。”
  嗯?净姝纳闷了,“你怎么找他?你又不认识他,怎知他住在何处?”
  司南靠近她,在她耳边轻言:“方才我在酒里放了点东西。”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3/11/19 13:06:56

16.孝儿还是不孝儿
  司南说罢,从怀里拿出个小小竹筒,打开竹筒,放出了一只通体赤红的蜂子。
  “这是觅蜂,寻觅的觅,以后教你养。”
  净姝点点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宝贝。
  两人跟着蜂子走到街道尽头,左转进了个胡同,蜂子在一家门前停了下来,随后便从其门缝飞了进去。
  司南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随即伸手搂过净姝,轻轻跃过院墙。
  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住了三户人家,蜂子在左边挂着白灯笼的门前,正飞来飞去想找缝隙进去。
  司南将蜂子收回竹筒,而后敲响了这家的门。
  “谁呀?”开门的是个女人,看年纪,应该是那人的妻子,对于他们上门,有些奇怪,“二位有什么事?”
  “方才你家男人在食肆吃面时,落下了东西,我特意寻来还给他。”
  听得原因,女人让他们进了房里。
  小小的两间房,住了五个人,三个儿女,最大的儿子瞧着比净姝还小一些,凑在烛台旁教弟妹认字,三孩儿身上都带了白布。
  男人正在泡脚,听妻子说有人寻他,赶紧从房里出来,裤脚都没来得及放下。
  “兄台怎么寻到我家来了?”男人有些意外。
  司南看了眼那三个孩儿说道:“兄台还是借一步说话吧,别扰了孩子。”
  男人对此没有异议,一边放下裤脚,一边跟着司南他们走出了门。
  “我们此番来,还是想问你母亲的死因,可真是她自愿死的?”
  男人没料到他们是来说这个的,下意识就要反驳。
  司南先行开口打断他:“你可别说假话,你娘在旁看着的呢。”
  司南说着,伸手指了指黑暗的角落。
  男人顺着他的手看去,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忍不住怒道:“兄台这是胡说八道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应当清楚,你也应该感觉到你娘一直跟在你身边,所以你不顾在食肆大庭广众之下,亦不停抹泪。”
  司南的话明显说中了,男人心虚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如何,我们不过是来帮你渡你娘的,现在能说了吗?”
  男人颓然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看见了,我家境一般,几个孩儿都大了,都要上学堂,我娘的病治不好,只能用钱吊着,我实在是耗不起,才给我娘下了药。”
  男人此话一出,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凉到了人骨子里,净姝控制不住地发抖,顾不得其他,紧紧抱住了司南的手。
  司南似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住他,感觉到她胸口的柔软,感觉到她不住的颤抖,僵直了身体。
  男人也感觉到了这股子不同寻常的阴风,扑通跪了下来,朝着司南原先指过的黑暗角落不停磕头,哭嚎道:“娘啊!儿子这也是没办法了呀!您活着也遭罪呀!还不如早早投胎转世,寻个好人家享福去。”
  风刮得愈来愈烈,院子里树都被吹得东倒西歪,窗户纸都被刮破了,可见这老太太有多生气。
  正此时,门被打开了,男人的妻子走了出来,对着那处儿黑暗说道:“娘,您那么多孩儿,您为甚只缠着阿成一个?您卧床这一年来,哥哥姐姐何曾来看过您,更别说出银子给咱分担分担,阿成再怎么不孝顺,也好过他们吧!”
  女人的话,让阴风小了不少,女人见此,继续说道:“这一年来,掏空了家里的积蓄不说,阿成将能借钱的地方都借了,哥哥姐姐却一文钱都不出,说什么我们住在京城,定不会缺钱,不要和他们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计较,天老爷晓得我们过的有多难,大成每月工钱才五两银子,您一月药钱就要五两,还有两孩儿的束修费,家里的伙食费,我们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儿花。”
  女人一桩桩数着,也不禁抹起了眼泪。
  阴风彻底停了,黑暗处传来一声叹息,而后就再没了声息。
  “你娘走了。”司南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艰难爬起,愣愣说道:“我娘是该生气,是我不孝。”
  他家兄弟姐妹有五个,他是最小的,平日里在家里得宠最多,父亲母亲更是事事偏心于他,他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最初亦离不开父亲母亲的支持。
  正因如此,父亲死后没几年,母亲便提出要随他去京城去住,他想着以往爹娘的恩情,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只想着接老娘到京城里享享福,然而没过两年好日子,母亲就患了重疾,需得用汤药续命。
  这些年存的银子都花费在了汤药费上,母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他没办法,只得和家里哥哥姐姐说,让他们凑凑钱。
  谁知他们却不愿出钱,说他能在京城立足,必定是有钱人家,而后又数落起母亲当年的偏心,他才知道,当年母亲是压着其他哥哥姐姐,将家里存银都给了他,全家人吃糠咽菜勒着裤腰带供他在外打拼,哥哥姐姐心中早就有怨,都还怨着当年母亲的偏心,怎么说也不愿出这个钱。
  他没办法,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欠下一屁股债也没能将母亲治好,拿着最后一点子钱,妻子逼着他在儿子和母亲之间做了个选择,是要留着给儿子交今年书院的束修费,还是继续填母亲那个无底洞。
  他想了许久,最终在儿子与母亲之间选择了儿子。
  那天他给母亲买了最后一副药,在药里加了上回药老鼠剩下的砒霜,亲手喂母亲喝下。
  他看着母亲浑浊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看着母亲挣扎痛苦的死去。
  老母亲怎么也没想到她最疼爱的小儿子会亲手下毒杀了她。
  避免被人发现异常,他对外只说母亲不愿拖累他们,是自愿赴死。
  自从那天起,他每夜每夜开始做噩梦,梦里尽是母亲临死前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慢慢地他开始有些神色恍惚,总觉得母亲在唤他,越来越真切。
  他的异常被同院子两户人家发现,没多久,他给母亲下毒的事也被发现了,他们都不意外,他才知道世上不止他一人做出这样的选择。
  也是从对门邻居那儿听说了骗鬼的法子,他照着他说的做,果真慢慢好了起来。
  男人说话间隙,隔壁邻居也来了,证实了男人所言,“老人家活着无病无灾还好,要是一旦半死不活,要人照顾就难了,与其活着受罪,拖累儿女,还不如早早死了投胎转世。”
  他们都认为男人的做法没问题,对此,净姝并不知该如何评判,说男人不孝吧,男人又为了老母亲散尽了家财,欠了一屁股债,说男人孝顺吧,他又杀了将他视为珍宝的老娘。
  或许错的是那几个对老母亲不闻不问的哥哥姐姐吧。
  净姝这么觉得,回去路上说与司南听,司南却并不这么认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3/11/19 13:07:58

17.乞儿的最终执念
  “他娘在他心中是个好母亲,全力支持他,在他哥哥姐姐心中就是个偏心的母亲了。
  看他和他母亲的年纪,他与他哥哥姐姐年岁估摸着相差不大,他出来闯荡之时,他哥哥姐姐大都是在成家立业之时,母亲偏心弟弟,不顾他们,怎能不寒心?
  老太太估计也是知道的,所以老伴死了之后,就主动提出到小儿子这儿住,这也是她死后为何只缠着小儿子,她只怨恨自己掏心掏肺抚养长大的小儿子杀了她吧。”
  净姝听完他的分析,又想起在食肆第一眼看到的那对母子的场景,儿子一边哭一边吃,母亲满是心疼看着,或许就算他们不插手,老太太最后也会自己走了吧。
  也不知她最后后不后悔当初的偏心,若不是当年,其他儿女也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思及此,净姝又想到,若当初她未曾偏心,到如今,拖累的怕不只是这一个儿子了,毕竟儿子女儿们都不富裕,她这病又费钱,就算大伙儿拿出全部积蓄,也不一定救地了她。
  净姝不由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全是那个“骗鬼”的说法,想起了方才司南说的“无奈”,不由转头看向他,“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的是太复杂了。”
  “因果报应哪是一言半语说得清的,你不必纠结这么多,其他的咱们不用管,也管不到,咱们只负责渡鬼,将鬼渡走了就是了,其他的自有阎罗判官决断。”
  净姝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之前你说出手帮竹林女鬼报复了三驸马,你究竟做了什么?”
  司南轻咳一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净姝愈发好奇了,但他不愿说,她也不好执意追问,只得又问其他:“究竟什么样的鬼才需要渡?”
  “一般人死后,都会魂归九泉,进入地府,经十殿阎罗审判,只待投胎转世,只有那种心有执念、怨念的鬼才会弥留人间,咱们要做的就是化解他们的执念、怨念,渡他们入黄泉。”
  “那为何有些鬼会伤及无辜?”
  “人变做鬼后,慢慢地会消弭人性,留在人间的鬼本就是含了怨念,一旦人性消弭,就会止不住杀戮,这就是为何竹林那女鬼会攻击你的缘故,也是世间传说的找替身,也是我们为何要渡鬼的原由。”
  司南说罢,问她:“实际渡一回鬼的感觉如何?”
  净姝点点头,“还挺有趣的,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司南不由得失笑,也不知方才怕得直往他怀里钻的人是哪个。
  想起刚刚,司南下意识看了眼她胸前,方才被她抱着手臂,可是结结实实感触了一下她胸前的柔软,她应当是没注意吧。
  司南想着,移开了视线,手臂仍觉滚烫。
  两人没再说话,并肩走在路上,司南想起什么,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晓了。”司南拉着她跑了几条巷子,停在了一家门前。
  看着这处儿,净姝莫名熟悉,想了想才发现,这就是之前在梦中看过的,那几个乞儿藏身所在的瞎子的家。
  到这儿来干嘛?净姝正想问,司南搂过她,跃上了墙头。
  墙里面,那几个乞儿在院子里忙活着烧水煮药,瞎子不时传出几声咳嗽,想来是他的咳嗽还没好,这几个乞儿在给他熬药。
  “这是怎么回事?”净姝有些莫名。
  “那四个乞儿认了瞎子做父。”
  净姝一愣,突然恍然大悟,“乞儿最终的执念并非杀害那两个狗男女,而是其他几个哥哥?”
  司南点点头,“乞儿对他们虽有怨,但看得男人被衙差捉拿便消了怨气,放不下的只有哥哥,之前也是,见你看得见他,只想借你的口告诉哥哥们自己在哪里,并非想害你,见到哥哥们认了瞎子做父亲,有了自己的家,不必再流浪街头,饥一顿饱一顿,便放心走了。”
  司南轻声说着,面上带笑,净姝看着他,只觉得他身上有光,让人心中生暖,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希望他们好好过活,莫要辜负弟弟所望所盼。”
  下墙头时,净姝看了看其院墙,墙上那处儿破洞已经被补好了。
  回到家门口,哥哥和管家站在大门口,可见是在等她,见她过来,张嘴想喊她,想起什么,又闭了嘴,指了指屋里面,随即便进去关了门。
  净姝知道,哥哥是在示意她从九千岁府里再翻墙过去自家,不必说,这肯定是娘亲叮嘱的。
  到桃林里,哥哥已经迫不及待翻墙过来接她。
  净姝回头看了眼司南,问道:“明儿多久出去?”
  司南看了看天,掐指算了算,说道:“明天卯时末有场大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歇,天色阴暗,冤魂恶鬼白日也能出来,咱们早点吧。”
  “好。”净姝应下,便趴上了哥哥的背,由着哥哥将她背过去,此举看得司南好生羡慕,方才都不让他背呢。
  一过去,净姝才知原来父亲也在。
  爹爹和哥哥都迫不及待询问她今晚发生的事。
  净姝如实告知,父亲没有说话,哥哥则是当即表示明日要和他们一起去,对此净姝和父亲很不赞成。
  她出门本就是要瞒着的,假说是司琴,样貌长得像净姝,要是和哥哥走在一起,那还怎么辩驳?
  净煜无法,只好歇了这个念头。
  回到自己房间,六艺和六礼已经备好了洗澡水,两个小丫头也好奇她今晚如何,净姝只得将事情又告诉她们听,听得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辩驳了一晚上,辩驳究竟是谁的错。
  两个小丫头谁也没说服谁,差点儿吵起来,但睡觉时候又不约而同和好了,两人挤到了一个被窝里睡,两人自己把自己说害怕了。
  净姝也害怕,可她只能强迫着自己不去害怕,毕竟这种事情以后还有很多,她不能一直害怕。
  净姝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莫名又想起了司南,想起了他挂在腰间的酒葫芦,莫不是他是怕鬼,所以才要借酒壮胆?
  想着他怕鬼时的模样,净姝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不那么怕了,很快睡了过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3/11/19 13:19:40

18.何为不举?
  第二日一早,净姝是被娘亲唤醒的,汪氏迫不及待过来,也是为了问女儿昨晚如何,昨天她一天没睡,晚上实在支撑不住,才交待净煜在门口等着妹妹,她先行睡了。
  “不是都告诉爹爹了吗?”净姝揉着眼睛坐起身。
  “他赶着去上朝,说得不细致。”
  净姝只得又将事情说了一遍,说话时,她一直注意着娘亲的脸色,她很想知道同为母亲的娘亲,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谁知她娘一点儿都没意外,只是唏嘘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老话说得不差丝毫。”
  净姝伸手抱住娘亲,“我与哥哥会一直孝顺你们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汪氏回抱着她,摸着她的背,笑道:“我知道我儿各个孝顺。”
  净姝想着与司南的约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阴沉地厉害,瞧着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果不其然,她刚穿好衣裳,大雨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此时正好是卯时末,这让净姝不由得啧啧称奇,他竟还能夜观星象,预测风雨。
  衣裳是从娘亲身边伺候的芳若姑姑拿来的,是芳若姑姑做给自家女儿的,头上只别了一支寻常见的珍珠簪子,打扮成寻常人家的姑娘家。
  净姝揽镜照了照,想起昨日司南的叮嘱,拿出描花钿的细笔,让娘亲蘸眉黛,给她往脸上添点儿彩。
  汪氏捧着女儿的脸,瞧过来瞧过去,最终在她左眼眼尾点了一上一下两个小小黑痣。
  如此才算准备妥当,吃过早饭,在娘亲陪同下,又来到了西园子,一起来的还有哥哥。
  娘亲担心下雨,花架子容易打滑,不放心她攀爬,才赶紧差人将哥哥喊起来,来背她过去。
  墙这边,桃花被大雨打落了一地,净姝撑着把墨绿色的油纸伞,提着裙摆,踩着落花往外头走去。
  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庭院,让她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下着大雨,庭院里没有人走动,净姝怕他还在睡觉,不好私闯他房门,只得往外继续走,想寻个丫头小厮通传一声。
  也不知是雨天的原因,还是九千岁家里奴仆少,转了许久才在一间屋檐下,看到了个婢女,让她代为通传了一声。
  没多久,司南就撑着伞来了。
  净姝赶紧迎上去,正要说话,身后的房门就被人打开了,她下意识回头一看,是个面色阴柔的男人,看起来却颇具威严。
  净姝心中一咯噔,只听司南唤了句:“义父。”
  是九千岁!
  净姝赶紧屈身行礼。
  “净小姐大早作何私闯我家庭院?”
  “义父误会了,她便是我先前与您提过的帮手。”司南早她一步解释。
  “哦?净家何时也会这些个了?”
  “净小姐乃万里挑一的鬼命之人,于我有助。”
  “鬼命之人?”九千岁不由站起了身,走到净姝身旁,仔细打量了一番。
  被他盯着,净姝十分紧张,一动不敢乱动,僵硬着身子。
  “义父,您别这样盯着人家看,姑娘家面皮薄。”司南说着,上前一步,挡在净姝面前,拦住了九千岁打量的视线。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九千岁笑着又坐回了椅子上,随即想到什么,又问:“先前你找我要流水春宴的名额,莫不是就是为了净小姐?”
  九千岁看着他们,笑得暧昧。
  净姝被他如此直白打趣,顿时羞红了面颊,就听司南承认了,“可不是,亏得净小姐,才发现了三驸马的恶行。”
  “这么说,三驸马不举是你弄的?”
  司南下意识看了眼净姝,发觉小姑娘一脸懵懂,根本不知不举是什么意思,方才回义父的话:“小施惩戒罢了,不然那受害女子也不会心甘情愿归去。”
  “我说呢,难怪查不出病因来,你可不知,这几天公主府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一天到晚请进府的大夫就没停过,御医也拿着束手无策。”九千岁说着十分幸灾乐祸。
  “你这咒能解吗?”九千岁又问。
  “义父想做什么?”
  “自然是送个顺水人情。”
  “这顺水人情可不好做。”司南摆明了不会给三驸马解咒。
  “你放心,不必你动手,我不过把法子透露给他们,至于其他,我可不管。”
  净姝在旁听着他们说话,大致听明白了,可还是不知不举究竟是什么,只猜测是一种很严重的病。
  正说着,有侍女来问,可要传膳。
  九千岁应下,随即问他们可要一同用些吃食?
  净姝忙忙谢过九千岁的好意,说自己在家已经用过早饭。
  “那你呢?可要和义父一同用饭?”九千岁问司南。
  司南点头应下,让净姝稍等他片刻。看婆婆文抠抠号-2梦341中45星
  净姝哪能不应,在一旁喝着茶等他。
  丫鬟很快将膳食端上,八小碟吃食,大多是常见的几样早上吃食,只有一盘枣子被特意摆在九千岁面前。
  枣子油润润的,看不出是究竟怎样做成的,九千岁一连吃了好几个。
  原来九千岁喜欢吃枣子,再看司南,他只挑着易饱腹的面条包子吃。
  他吃得大口,却不显粗鲁,只让人觉得豪迈。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司南侧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净姝稍愣,尴尬笑了笑,而后移开了视线。
  九千岁看看他们这模样,面上的笑略带戏谑,与司南说道:“你要不要来两颗阴枣补补?”
  九千岁一边说一边暧昧看向净姝,看得净姝有些莫名其妙,他补他的,看她做甚?
  净姝呐呐想着,看九千岁面上戏谑的笑,总觉得自己是被他调戏了,心下有些不满,可碍着对方是九千岁,她不敢多言。
  “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您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司南说着放下筷子,又说道:“净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您放尊重点,别让我难做。”
  “你俩既决定同进同出,还怕人说闲话?”
  “这就是我要和您说道说道的事了,我与她在外,称作兄妹,她化名司琴,对外说是跟我一块儿来京城的,您可别给我们说漏嘴了。”
  “不是我说,你们这法子,就是掩耳盗铃,只能骗骗自己。”
  “那您有何高见?”
  “要我说,你们一个天生鬼命,一个擅道术,可不正正是天生一对?待她成了咱安家人,你们在京城想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
  九千岁这话说到了司南心坎上,却是把净姝吓到了,净姝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直白的说,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顿时呛了出来。
  司南赶紧起身给她抚背,责怪九千岁:“义父,您可收收嘴吧,吓着净小姐了。”
  九千岁看着他给净姝轻柔抚背的动作但笑不语,心想:且看你小子装到什么时候。
  九千岁没再说话,又吃了几颗枣,便走了。
  被九千岁调侃一遭,两人之间略有些尴尬,净姝心下混乱,想找个话将尴尬气氛打破,想了想,开口问道:“方才我听你们说三驸马的事,不举是什么?我不曾听说过。”
  极力想化解尴尬的净姝,没想到自己提出了个更尴尬的话题,她尚不知人事,还不懂这些个胡乱说法,却让司南为了难,不知该怎么和这小姑娘解释。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3:36:56

19.听雨楼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司南忽悠着。
  “为何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净姝不解。
  这……司南一时有些头疼,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眼,犹豫问道:“你当真要听?”
  净姝点点头。
  “咳,这可是你自己要听的。”
  净姝再点了点头。
  司南弯腰凑近她耳边说道:“就是不能人道的意思。”
  净姝皱起眉头,揉了揉被他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弄得痒痒的耳朵,又问:“不能人道又是什么意思?”
  这……司南一噎,当真没法儿解释了,再细说下去那可就是调戏她了。
  “你回去问你娘吧。”司南诚恳建议。
  净姝没说话,狐疑看着他,既然都开口解释了,怎的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
  看他吞吞吐吐,净姝实在好奇究竟,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你若说不出口,比划一下也行。”
  司南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腿间,这要怎么比划?
  司南想了想,又凑到她耳边,解释道:“就是把他变成了太监。”
  “你把他阉了!”净姝瞬时瞪大了眼。
  “差不多吧。”
  “你就不怕三公主和覃家找你麻烦?”
  “他们不会发现端倪的,寻常大夫查不出问题,就算找了术士来看,也只会以为是女鬼寻仇,遭的报应。”
  还能这样?他以为是女鬼切的吗?
  净姝以为的阉了就是切了他那玩意儿,并不知司南说的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至于切了,她也只偶尔听人提过一句,并不知究竟,完全想象不到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见小姑娘不再追问,司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庆幸对付了过去。
  “今儿想去哪里?”走出大门,两人各自撑起一把伞,走进雨幕里。
  净姝想了想,“去听雨楼吧。”
  听雨楼是个茶楼,稍有些偏,与梧桐书院相邻,坐在茶室里,能听到隔壁学子的读书声,下雨天去最佳,室内茶香四溢,口齿生香,外头风景独好,伴着风声雨声读书声,颇有几分雅趣。
  她未曾去过,只听表姐说过几句,现看着雨幕,不免想起了表姐说的那儿。
  司南自是没有异议,只是低头看见她被雨水溅湿的裙摆,还是决定先行回去。
  是他考虑不周了,只想着雨天阴暗,容易撞鬼,没想到她的身体情况。
  两人回去,乘马车过去,只是九千岁的马车,着实招摇,人们远远看着九千岁的马车过来,就忙不迭让开了路,可见九千岁在百姓眼中堪比虎豹。
  净姝撩开车帘看了看,转头问司南:“你怎会认九千岁做义父?”
  “我与他有父子缘份。”
  “九千岁在坊间传闻不太好。”净姝委婉提醒他。
  司南点点头,“我知道,初初来时,我光是为他处理身边的冤魂都处理了半月。”
  “他杀戮众多,你帮他不是在助纣为虐?”
  “帮他也是帮那些怨魂吧,早些放下,早些投胎转世。”
  净姝皱眉,不服他言,“你休要狡辩,你这分明是在偏帮自家人。”
  司南笑,“他就算不是我义父,我也会帮他处理怨魂,渡怨魂入轮回本就是咱们要做的事。”
  “我们只能想办法渡化冤魂,不能帮其报仇杀人,不然因果就会落到自己身上,三驸马的事情就是如此,明知他罪孽深重,我亦不能取他性命,只能略施小计,让他难受。”
  净姝还是想不通,“三驸马若是你好友亲朋,你怕是也不会对他施以惩戒了,那接下来就还有下一个,再下一个受害者,你就是在偏帮你义父,就是在助纣为虐!”
  说话间已经到了听雨楼门口,许是他们来的早,店内客人不多,见九千岁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小二和掌柜赶紧出来迎客。
  司南起身前,又说道:“在处理三驸马和我义父的事情上,我做的都是一样的,就是将怨魂渡走,不存在偏帮,这就足够了,至于出不出手惩治,这就是我与他的因果了,你可以这样想,我不惩治他是果,他是我义父便是因,因为他是我义父,所以我没有惩治他,这是不是情理之中呢?”
  净姝觉得自己被他绕糊涂了,觉得他说的有理又没理。
  看她一脸纠结,司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说道:“行了,别想了,因果报应岂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咱们渡魂救人,只求无愧于心,至于其他,自有上天定夺。”
  说罢,就先行下了马车。
  九千岁的义子大家都已经有所耳闻了,见他从马车上下来,大家伙都没有意外,然,净姝一露面,就让一些见过她的人意外了,其中柔嘉和柔曼更甚。
  他们一进听雨楼的大门,便吸引了全场的视线,净姝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担心会露馅,尤其她还在楼梯边上看到了柔嘉表姐和柔曼表妹,没想到她们今儿个也来了听雨楼。
  想了想,净姝拉住一旁司南的袖子,脆生生叫了句哥哥,而后指了指一旁的人问他:“他们都瞧着咱们干嘛?”
  大家伙赶紧收回了目光,柔嘉柔曼则赶紧放下了帷帽。
  司南会意笑道:“许是将你认成净小姐了。”
  “就是你先前在春宴上碰到的那个净小姐?”
  “正是,我说你与她像双胞姊妹,你不相信,这回正好,你问问其他人就晓得你与她有多相像了。”
  两人一唱一和说着话,净姝四下看了一眼,往前走到柔嘉表姐她们身旁,问道:“我看您二位最为惊讶,方才连帷帽都掀开了细瞧我,二位可见过净小姐?她真的长得与我很像吗?”
  被她直白点出,柔嘉不由面上飞红,点点头,“小姐与我表妹净姝当真相像,隔远一瞧,连我们自家姊妹也差点认错,现下近观,小姐左眼上下有痣,我表妹并无。”
  “原来你们是净小姐的表姐妹呀,难怪最为惊讶,听你们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她了。”
  经柔嘉这亲表姐亲眼鉴定过,大家信了大半,只以为真的是长得相像。
  解决了非议,二人上了楼上雅间,点了壶龙井茶,小二一走,净姝就赶紧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方才可真是吓死人了。”
  司南失笑道:“刚刚看你镇定圆场,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怎能不怕呢,万一被发现,我一家都要承受教养不善,不知廉耻的骂名。此番亏得我表姐在,她能一眼看出我面上细微之处的不同,若是别人,可是需要多费口舌了。只想着来这儿玩,倒是忽略了这处儿来玩的都是些熟面孔。”
  净姝说着,不由又想起表姐她们,按理说,表姐最近不是要在家打点与邱央真的定亲事宜吗?怎的有空出来玩了?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3:41:23

20.茶花园撞鬼
  正想着,小二送来了热茶,又另端了套茶具和茶叶来,说这是今年第一道新茶,若少爷小姐想亲自泡也可以。
  薄如蝉翼的白瓷盖碗,衬着鲜绿透亮的茶汤,茶香飘了整室,光是闻这香味,看这色泽,就知是极品茶。
  净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点头称好。
  看她陶醉模样,司南也学着她的模样,尝了一口,确实不错,可是比起品茶,他还是更爱品酒。
  一壶茶,司南喝了两杯,其他的全进了净姝肚子里,待喝完,净姝便开始自己泡茶。
  司南坐她面前,看她手指纤纤,行云流水,一个愣神,竟看得痴了。
  又喝了一杯自己冲泡的茶,净姝方才停手,捏了块小小糕点尝了尝。
  糕点都是用各种茶做的,茶香浓郁,很是清新爽口,不差香满园的糕点,难怪这处儿这么受人追捧。
  吃饱喝足的净姝可算是歇停了,捧着一杯茶水细抿,这时才注意起外面雨打屋檐,枝叶的声音。
  风雨声中,夹杂着不时传来吟诵文章的声音,配着这一室茶香,莫名让人心静。
  今儿待在这雅间里,应该不会撞鬼了吧?
  如此想着,外面雨声渐小,读书声渐大,净姝起身打开窗户,视线透过被春雨洗刷的绿油油的树叶,遥遥看向远处的梧桐书院。
  这边看去,能将梧桐书院一览无余,那边窗户大开,能清楚看见里面的学子。
  早春还冷得很,尤其今儿还下着雨,冷风刮得不比冬日小,他们还真不怕冷,开着门窗温习。
  难不成是借冷风醒神?磨砺自己?
  净姝想着,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光是这么站一小会儿,都觉得冷得不行了。
  净姝正欲关窗,司南靠了过来,问她可看见了什么不妥?
  净姝摇摇头,与他说起那些学子:“他们也不怕在春闱之前感染风寒,错过了春试。”
  司南顺着她指的看去,随即又看了看隔壁雅间的窗户,问净姝:“这听雨楼当真只是个茶楼吗?”
  嗯?什么意思?不是茶楼还能是什么?
  净姝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旁边房间一扇扇打开的窗户,不由瞪大了眼,学子们不怕寒风,这些个小姐们也不怕么?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讲究呢?
  净姝摇摇脑袋,“我以前不曾来过这儿,只听我表姐说过这处儿下雨天热闹,不少夫人小姐会来品茶。”
  “旁边梧桐书院在京城亦颇有名气,历年上榜人数颇为可观。”净姝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司南,她并不知开窗是什么意思。
  司南琢磨一番,说道:“你在这儿别离开,我去寻人打听打听。”
  司南很快离去,净姝又看了会儿,便关了窗,实在太冷了,她有些遭不住。
  关上窗,饮了一杯热茶,方才将身体又暖过来。
  一连好几杯茶水,加上之前的,可是喝了快一壶了,这会儿尿意袭来亦是意料之中,只是这还是让净姝不禁胡思乱想,琢磨着怎么偏偏碰上司南不在时候,不会又要撞鬼了吧?
  胡思乱想间,她不禁又想起上回在竹林的事,那回也是去净房……
  净姝心里怕着,不敢独自去,只能夹着腿憋着,盼着司南回来。
  寻常定是忍得住的,无奈今儿个实在喝了太多茶水,憋的实在难受,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在小二的指引下,寻到了净房,净房虽也是偏僻,但去的人络绎不绝,想来都是喝多了茶水。
  看到这么多人,净姝就放心了,再顾不得其他,赶紧进了净房。
  可算是解了这燃眉之急,只觉得通体轻松,走回去时,没有来时候的慌张,有心思近观园子里的美景。
  这处儿园子也可谓是讲究,都是用各式各样的茶花布置,满园子花香,只可惜大雨压住了其香气,只有隔近了才能闻见。
  瞧着艳丽的花儿,净姝有些心动,可竹林的事情她还尚有余悸,不敢一个人游玩,只想着待会儿拉着司南过来。
  正想着,突听几声女子笑声传来,不多久,就见一群女子撑伞走来,各个生得貌美,衣袂飘飘,被身旁花儿雨儿衬得跟仙人一般。
  听她们话语声,是一起来游园赏花的小姐。
  净姝细瞧了她们一阵,都很面生,应该不是官家女子,大概是京城商家小姐吧。
  眼看着她们嬉笑着走远,净姝赶紧追了上去,她们这么多人在,她不远不近跟着,应当不会有危险。
  跟着小姐们在园子里转了转,净姝是越看越惊奇,这些茶花开得一株赛一株的好,竟连十八学士和赤丹都有。
  这让净姝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十八学士和赤丹可都是千金难得的茶花,更别说在这北地春寒之际开得这般艳丽,看来这听雨楼的老板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瞧着这两株娇滴滴的鲜花,净姝有些激动,可想现在就去找表姐说说,让她也来瞧瞧,只可惜她现下是司琴的身份。
  净姝心叹可惜,正想着,有人问道:“姑娘喜欢这赤丹?”
  净姝下意识转头看去,就见一女子站在她身旁,正是方才那些小姐中的一个。
  净姝点点头,“北地春寒,我还是头一次见开得这样好的赤丹。”
  “开得好都是有代价的。”女子幽幽说着,伸手抚向赤丹花朵。
  染着艳丽寇丹的手指轻轻抚过花蕊,抚过花瓣,抚到其花托之上,红指甲轻轻一用力,花朵就掉了下来。
  “你怎么把花摘了!”净姝顿时就怒了,这可是赤丹的花呀!然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说不出话来了,花朵断裂之处,正不停往外渗出鲜血……
  花朵怎么会流出红色的血呢?净姝十分确定这是血,她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净姝僵硬着身子看向身旁那女子,她轻轻抚着手掌里的茶花,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净姝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就见她裙摆上也洇出了血渍,那个位置,很像来月事污了衣裙的样子。
  血渍痕迹越来越宽,女子却无所觉,只看着手掌里的茶花,不停轻抚着,似在抚摸绝世珍宝一般。
  “你……”净姝刚想出声提醒她衣裙脏了,她却突然伸手将花朵送到她面前来。
  净姝一愣,下意识看向她手中的花,石榴红的花朵,不知何时成了血样的红色,越看越觉得妖冶。
  “安小姐,您怎么了?”
  净姝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去,是柔嘉表姐。
  “表姐……”净姝本能唤出口,倒是把柔嘉吓了一跳,“你是姝儿?”
  柔嘉糊涂了,再看了看她眼角的痣,想了想,伸手接了点雨水,抚了上去。
  表姐这一抚让净姝彻底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朵,是石榴红,并非血红色,净姝尖叫着扔了花朵,拉着表姐赶紧往外跑。
  柔嘉被她尖叫声又吓了一跳,顾不得问她身份的事,赶紧问她怎么了?
  “有,有鬼……我又撞鬼了……”
  此话一出,柔嘉也被吓着了,顾不得其他,赶紧与她跑出了园子。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3:44:42

21.听雨楼里的相看
  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奇怪了许多人,司南闻声赶来,忙问如何。
  净姝见到他,眼泪顿时涌了上来,颤着声儿就要告诉他方才的事。
  “怎了这是?可是有人为难你了?”司南先行打断,眼神示意她先别说。
  净姝会意,颤着点头,说道:“方才去园里赏花,差点被条蛇儿咬了。”
  闻声而来的掌柜忙忙致歉,这就招人去捉蛇。
  三人回到房间,柔嘉和司南异口同声怎怎么回事?
  柔嘉问的是她的身份,司南问的则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净姝缓了缓神,平复一下,先对表姐说道:“表姐,此事说来话长,您先稍等。”
  而后又对司南说了方才的事。
  不待司南回答,柔嘉先行说道:“不可能,我不曾见到有一群女子,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撑着伞进了园子。”
  原来柔嘉那间房站在窗前正好能看到园子那侧的景象,她原是看着书院方向,不经意看见她一人走进园子里,因她和净姝长得像,她才多看了几眼,就见她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她想着这安小姐当真是心大,不带侍女,不带帷帽,一个人往偏僻处走,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柔嘉本不愿多事,可看她长得那么像自家表妹,实在是放不下,遂撑伞来寻她。
  谁知刚看到她,就见她神情奇怪,像是在与人交谈,一面说着一面摘下了花,可她面前,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柔嘉观望了一下,心下不免有些害怕,可瞧着她与自家表妹那相似的脸,还是忍着害怕,大着胆子拍了她一下,没成想她回过神来,就唤了她一句表姐。
  “难不成我先前看到的女子都是鬼?”净姝有些狐疑。
  “这不好说,具体还是要先行查探过再说。”
  司南说罢,掌柜来了,说是已经把那条蛇打死了。
  这让净姝有些吃惊,她信口胡诌的,难不成还真的有蛇?
  司南先行应下,又问:“不知园子里的茶花为谁所种?我府上那些个茶花都还不曾开花,你这长势倒是个赛个的好,不知有何诀窍?”
  “安少爷有所不知,听雨楼的茶花和茶叶都是我们黄老板在郊外百花阁种好送来的,究竟如何生长小的也不知。”
  与掌柜闲聊了两句,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待他们走后,司南让净姝取下一只耳环给他,净姝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取了只耳环给他。
  司南拿上耳环,借口说她方才慌乱之际,掉了只耳环,去了园子里寻找。
  等他走后,姐妹俩可算有时间单独聊聊了。
  净姝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表姐,听得柔嘉连连轻呼,怎么也没想到姑父姑母会同意她和司南出来抛头露面。
  “那魏家的亲事?”
  净姝摆摆手,“此事以后别再提了,那天闹得两家好生没脸呢。”
  说完自己的事,净姝不由得问表姐:“今日你怎和柔曼一起来这儿了?”
  柔嘉下意识看了看一旁,凑近与她轻说:“我是陪她来相看的。”
  “怎么是你来?大舅母呢?”
  “大伯母你还不知,她向来恨死了这些庶子庶女。”
  “那也轮不着表姐你呀!四舅母,五舅母呢?”
  柔嘉没说话,叹了口气,一副你知晓的眼神。
  净姝忍不住叹了口气,净家人口简单,不似汪家子嗣众多,姐妹兄弟一溜儿能站满一个屋。
  一众舅舅当中,大舅房里人是最多的,子嗣也最多,偏生大舅母又是个不能容人,对于这些个庶子庶女,大舅母是一点儿都不待见,她也是知道的。
  二舅是柔嘉的父亲,他亦是现在汪家唯一的武将,跟随邱将军驻守在边疆,一家人除了柔嘉留在京城,由外祖母照料,一家人都去了边城,她母亲排第三,后头还有两个弟弟,四舅,五舅的孩儿暂且还小。
  净姝心疼抱住表姐,抱怨道:“你的亲事尚还没定下,就来给她相看了,不知道的都不知相看的是她还是你呢,她们也太欺负人了,你也是心好,任由她们欺负,怎不去我家找我娘,她定不会推辞你的。”
  听她这话,柔嘉狐疑问道:“你莫不是还不知这听雨楼的相看吧?”
  嗯?
  看她一脸懵懂,柔嘉赶紧解释道:“这相看并非寻常相看。”
  说着领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指点她往梧桐书院看去。
  “榜下捉婿可曾听过?”
  净姝点点头,这自是听过的,以前哥哥练武时还打趣过她,说练得一身本事,以后帮她从皇榜下捉个状元郎来做夫君。
  “除了国子监外,属梧桐书院的声名最大,历年上榜人最多,与国子监不同,梧桐书院里的学子,大多是远方来参考,家境一般的书生,临时作靠在梧桐书院门下,一旦中榜,榜下捉婿,就算是庶女也嫁得。”
  净姝微微挑眉,难不成这就是他们为何冒着寒风开窗做学问的缘故?是故意给这些小姐夫人看的?
  柔嘉说着指点她继续看,“越坐得离窗户近的人,就说明是实力最好,最有可能上榜的。”
  随着表姐解释,净姝心下是越来越明白了,家境一般的学子,朝中无人,就算中榜也难得个好差,对于结姻亲的官家,不会那么计较妻子是嫡是庶,前期他们只能仰仗岳家。
  这法子对普通官家也不亏,庶女与其嫁给高门做妾,不如押押宝,万一押对了,女婿此后飞黄腾达,于自家不失为一番助力,就算没有押对,亦不过损失个庶女,两厢选择都是不亏的。
  “大舅母本是要将其嫁与清河白家做妾,三姨娘求了大伯,才改了口来这边相看,也正是如此,大伯母才万分不情愿来陪她相看,装病躲了去。”
  听得汪家一门的糟心事,净姝不由得扶了额,十分庆幸自家没有这等子事情。
  此番说的有些久,柔曼还在另间房等着,柔嘉不便多留,姐妹俩约好改天再细细聊,便先行过去了。
  表姐走后,净姝又看了梧桐书院好一会儿,能做到这样相看的,书院定是也知晓的,才会配合听雨楼来做。
  说不定梧桐书院和听雨楼本就是一家,听雨是假,品茶亦是假,算计才是真的。
  不过梧桐书院与她今天撞的这女鬼应该没关系吧。
  净姝想着,司南回来了,忙问如何?
  “是花魂。”
  “蔷薇?”净姝只听过一种名叫花魂的花,是蔷薇的一种。
  “此事有些复杂,我尚不能确定,需往百花阁去一趟,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用一起去吗?”
  “百花阁在城外山野处,一来一回怕是要很晚,别叫你爹娘担心了。”
  “那你小心些,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马车留给你。”
  两人从听雨楼分别,离开时候,净姝特意留意了一下表姐她们,她们也正要走,正在门口与一男子说着什么。
  净姝牢记自己此时是司琴身份,并未上前搭话,径直上了马车。
  倒是柔嘉见她一人离开,忍不住担忧看来。
  净姝避过他人视线,朝表姐眨了眨眼,示意她放心,便放下了车帘,让马夫启程。
  回到家里,正是午饭时候,吃着饭,与娘亲说了说上午的事,不成想娘亲一听听雨楼,神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以后不许往那处儿跑了,也别让柔嘉去了。”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3:51:00

【22、春闱泄题事件始末】
  “这是为何?我瞧着那边还挺雅致的。”
  “那处儿不干净。”
  “闹鬼?”说到不干净,净姝下意识想到了上午的事。
  “不是……”汪氏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处儿男男女女荒唐事多。”
  原来呀,那处儿还不止表姐说的相看。
  每年上榜的人总归是那么几个拔尖的,另有些水平不够的,知道自己争不过其他人,便动起了那些小姐们的歪主意。
  待花言巧语哄得那些个大户人家小姐从了自己,生米煮成熟饭,一般人家为了遮丑,要么收了他做女婿,要么用银子打发了,总归是财色兼得了,自己没有半点损失。
  也正因如此,现在那处儿去相看的大多都是一些求门路的庶女,一般正经嫡女不会往那边儿去相看。
  净姝倒是没注意到这方面有什么不妥,也没谁来搭讪她。
  汪氏伸手敲了下她脑袋,“你用作司琴身份,旁人只以为你与司南是兄妹,九千岁对外承认的只有司南,他们如何看得上你。”
  净姝摸着额头,突然想起离开时,表姐她们正与一男子交谈,莫不是就是娘亲说的这种情况?
  柔曼是庶女,柔嘉表姐可是汪家正经嫡女,又正是议亲的时候。
  净姝突然又想起上回在汪家时,临走时候表姐突然与她说有预感亲事不大顺利,难不成……
  净姝当即坐不住了,赶紧让人往汪家跑一趟,看表姐她们安全回去了没有。
  早知道方才该与表姐她们一块儿走的。
  净姝懊悔不已,汪氏让她先别急,“娘亲是随口一说,只是告诉你一些内情,不至于就应验到柔嘉身上,这些事情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有了。”
  “这种事情只会愈演愈烈,怎会消失呢?”
  “之前闹出过些事情,对于听雨楼大家心中都有疙瘩,心里都计较着,后又出过几回事,大家就更慎重了,根本不会让自家议亲年纪的嫡女往那儿去,以免坏了名声,是以此类事情就慢慢消失了。”
  净姝一听娘亲这话,狐疑问道:“以前还出过什么事?”
  汪氏见瞒不过,只好说道:“有些复杂,事关春闱试题泄露。”
  什么!
  “我亦是听你爹说的,那会儿也是一个春天,我正怀着你哥哥,礼部忙着春闱,你爹亦忙的脚不沾地,可就在春闱考试前一天,皇上突然下令取消了。”
  “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不知为何,只有咱们这些礼部官员的家眷知道,礼部上下所有官员都被带进了东厂接受调查,不少人被下了昭狱。”
  听到昭狱二字,净姝又惊了下。昭狱现虽由东厂和锦衣卫共同把持,但绝大权利还是在皇上身边的红人九千岁手中。
  当年父亲也进过昭狱,所以才对九千岁一直心有余悸?这就是父亲不让他们开书房那扇窗户的原因?
  净姝将猜想说给母亲,得到了母亲的肯定。
  “当时你爹从昭狱出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差点就没熬过去。”忆起当年,汪氏也还是忍不住心颤。
  “最后查出来是谁泄露的?”净姝迫不及待询问结果。
  “是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妻泄露的试题。”
  “她偷试题有什么用?”
  汪氏看了看女儿,面上不由得有几分难堪,不自在说道:“她偷试题是为了其奸夫。”
  什么!
  原来听雨楼二十年前还不叫这个,原先唤作香飘十里,以茶声名远播,深得一众夫人小姐喜爱。
  在其隔壁是家客栈,每到春闱时候,客栈里总是住满了外地来的学子。
  尚书夫人就是在这儿遇见了那个和她大儿年纪一般大的少年。
  两人都是好茶之人,初见亦是因茶结缘,而后越聊越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
  初时,夫人只当他是后辈看待,常邀他到茶楼品茶,直到有一天,饮茶时,不慎打翻茶水,烫了小子一腿。
  夫人赶紧唤人送他去医馆,他却是摆手拒绝,不想闹大,引人非议。
  在他极力要求之下,夫人只好让随身侍女去医馆去买烫伤药来。
  侍女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孤男寡女,但因两人岁数相差甚远,本也没有什么,夫人只把他当做儿子一般的小辈看待,直到那人将裤子褪到脚踝处时,看到他腿间支棱起来的大东西,夫人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是个本钱十足的小伙儿。
  夫人有意唤小二来照顾,又被他用同样的理由拦了,他说不愿将此事闹大,不愿辱了夫人声名。
  少年一口一句为了夫人好,听得夫人感动非常,瞧着他极力忍疼的痛苦模样,顾不得男女之防,先行用凉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伤口近在眼前,那直挺挺的东西也近在眼前,视线不论怎么摆放,都避之不及。
  少年痛苦嘶吟声加剧,且说腿上疼,腿间命根子也疼,问夫人能否帮他瞧瞧这儿可也伤着了?
  命根子若烫坏了可不是小事,夫人犹豫再叁,终是在他痛苦呻吟声中,伸出颤抖的手,扶上了硬邦邦的那玩意儿。
  捧着细瞧了一番,这处儿并无烫伤,少年却仍是说疼,说疼得厉害,让夫人再叁瞧瞧。
  肉棒子在两手之中交替,白黏黏的汁液糊了夫人一手。
  夫人虽已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却还未曾这般细瞧过男子的这处儿,瞧着这乌将军,羞红了面颊,湿润了胯间,内里深处亦平添了几分难耐的痒痒来。
  少年呼痛声渐小,夫人抬头问他如何,他将手落到夫人手上,不让夫人的手抽离开,说夫人这般给他抚摸着就不疼了。
  夫人心下知晓,他这是起了爽快,才缓解了疼,于是乎,更加卖力给他抚慰起这处儿。
  摸着摸着,少年开始得寸进尺,说让夫人给他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入了套的夫人完全没有防备,想也没想就凑了嘴儿上去给他吹,一下,两下,越来越近,夫人自己尚没反应过来那大东西是怎么入了自己的嘴。
  等她反应过来,少年郎一腔儿精水已经糊了她满嘴。
  自这天起,品茶变成了品萧,从用嘴到用胸,再到夫人主动用湿淋淋的穴儿去套他那直挺挺,硬邦邦的大玩意儿。
  夫人每日来给他缓解疼痛,主动扭着腰儿,扭着臀儿,用穴儿吃尽了他的精儿。
  两人日日荒唐胡闹着,哪有时间温习功课,眼看着春闱的日子将近,少年向夫人乞求,求她帮忙偷取试题。
  礼部作为主办,其尚书会在春闱前叁天拿到试题。
  为了自己的小情人,夫人果真也豁出去了,将试题偷了给他,却不料他转手又卖了给别人,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在春闱前一天被锦衣卫发现,上报给了皇上。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4:00:39

【23、被摄魂】
  “后来才知道,那少年根本不是参考的学子,不过是个少爷的书童,奉他公子的吩咐来接近这夫人偷取试题,谁知他拿到试题后,瞒着少爷私藏了一份,转手卖给了其他人,这才闹了出来。”
  “这件事后,香飘十里就关门了,过了几年才换作听雨楼重新开张。”
  汪氏说着,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有之前的例子在,听雨楼刚开张的那阵子,官家女眷都会避嫌不去,可架不住他那儿的茶好,慢慢地还是有人去了,至此,香飘十里的风头才算彻底过去。”
  “至于相看的说法,是最近几年才传出来的,只因梧桐书院搬迁到了其隔壁,此地利人和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起来。这几年出过几起小姐被心怀不轨之人诱骗的事情,但都没闹出太大风浪,私下里和解了,没闹到台面上来。大伙儿心里清楚,所以如今只有庶女才会去那边相看。”
  听娘亲说完,净姝不免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有利可图,才仍旧有相看的事情存在吧,不过娘亲所说的当年事似乎和她今儿见到的鬼没有关系。
  正想着,那边差去汪家的人回来了,说表姐她们已经安全归家,看来是她想多了。
  “这下你安心了吧。”汪氏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也让净姝赶紧回房歇个午觉去。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大雨来了,雨打屋檐的声音甚是扰人,却不耽搁净姝的睡眠。
  只是睡去不多久,雨声越来越大了,就像打在耳边似的……
  净姝正想问六艺怎么回事,就觉得有雨打在了她身上,吓得她打了个激灵,赶紧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卧室里,而是在个花园子里,左右都是花,自己也成了朵花。
  怎么回事?净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加剧的急雨打晕了头。
  雨点打在身上的感觉真的不能再真了,一点儿不像是在做梦,净姝不免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有人撑伞而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他逐一看过每一株花朵,动作很是轻柔,净姝想要呼救,可花儿没有嘴巴,她只能借着风雨的助力,疯狂摆动身体,企图吸引老人的注意。
  老人走到她面前来,似看出了她的不同,有些意外,喃喃自语道:“奇怪,这株雪塔我还未曾附魂,怎的就开花了?”
  净姝霎时僵住了身子,想起之前司南说的花魂,莫不是这些花都被附上了人的魂魄,才开得这样艳?
  正想着,就听老人高喊:“叁郎,拿花簿来!”
  净姝一惊,一旦他确定这株花没有附魂,岂不是就会被发现了?
  许是风雨声太大了,老人一连唤了几声,那叁郎都未曾回应,老人只好自己回去拿花簿。
  老人一走,净姝便赶紧再行挣扎,企图从花里出来,可不管她怎么摆动都无济于事,心慌意乱之际,她只能在心里狂呼司南救命。
  老人很快折回,拿着簿子看了许久,喃喃道奇怪。
  “难不成是自主开花的?”老人说完,随即又否定了,连盆带花带进了屋里。
  眼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符咒,拿到她身旁,就要点燃,净姝吓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颤得身上花叶乱飞,这下不用符咒也知这上头定附了魂魄了。
  “你是何人?”老人厉声问道,全然没了刚刚的慈祥姿态。
  净姝没有嘴,哪说的出来,只能不停摇摆身子,老人见状,双手掐诀,就要念咒,突然门外走进一人,“师父,有客来了。”
  “不见。”老人正忙着确定净姝身份,当即回绝了男子的话,这男子,想来就是他方才唤的叁郎了。
  “师父,不能不见,来者是九千岁的义子。”
  是司南!净姝顿时激动了,摇摆得更加欢快。
  老人看不出净姝的意思,并不知她从方才害怕变做了激动,整了整衣袍,便随徒弟去了前厅。
  老人走后,净姝又为难了,该怎么让司南发现她在这儿呢?
  净姝花枝乱摆看了看周围环境,她连花带盆被放在桌子上,根本不能移动位置。
  想了一圈都没有头绪,净姝不免有些着急,等下司南走了,可就彻底完蛋了。
  为难之际,外面忽然有人声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净姝瞬时就听出那是司南的声音,赶紧挥舞枝叶,用叶子去够桌上的茶杯。
  软趴趴的枝叶无力扫过茶杯,发出一声细响,几不可闻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门外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从门口过去,似乎是往后面的花园子去。
  净姝急得快哭出来了,只可惜此时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枝叶乱舞,两个茶杯互撞了一下,瓷器清脆的声音不算小,净姝顿时又来了精神,只可惜司南已经走远。
  净姝歇了歇,又继续用枝叶去勾茶杯,努力将其拖到桌子旁,只等着司南再次经过,将杯子推下去。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净姝已经快累瘫了,软趴趴地搭在花盆沿上歇息,却不料没等来司南,先等来了那叁郎。
  叁郎是来拿花簿的,花簿就摆放在花盆旁边,他拿就拿了,临走偏又多手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来的茶杯又放回了原处。
  净姝被他这行径气得直冒烟儿,舞动枝叶就去打他的手,把叁郎吓得够呛。
  叁郎很快反应过来,问她:“你可是想喝水?”
  不等她答,他又自言自语回答道:“这茶水你现在可喝不得了,只能喝天上降的甘露。”
  叁郎说完,将她连花带盆搬去了外面,放到了外面雨淋得到的地方,抚了抚她奄奄的枝叶,轻轻说道:“你附魂多久了?还没适应吗?”
  净姝不能回应他的话,他只能自言自语劝慰道:“做花比做人好,尤其是名花,被人捧在手里照料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净姝无语,这不是就在淋雨吗?
  叁郎还想说什么,就听那边传来几声着急忙慌的呼喊声:“来人呀!叁郎!”
  是刚刚那老人。
  只见他一路呼喊救命,一路连滚带爬跑过来,后头司南背着手,闲庭散步跟着,就那般看着他狼狈逃跑,在他身旁,另跟着几个人,面上青筋布满,浑身发绿,瞧着很是吓人。
  叁郎看不见那可怕的人,只看得见狼狈逃跑的师父,赶紧迎上去扶起他,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人指着司南,哆嗦着解释:“他……有鬼……”
  老人说得语无伦次,让人摸不着头脑,司南双手一摊,说道:“这不是你经手过的鬼魂吗?怎的还怕上了?”
  司南话音刚落,面上突地凝重起来,快步越过他们师徒二人,走到疯狂摇摆枝叶的净姝面前,“你怎么被摄魂到花身上来了?”
  净姝摆摆枝叶,她也想知道为何呢。
  没得到她的回应,司南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那几个可怕的人,“是你们干的?”
  那些人纷纷摇头,并不知究竟。
  “此事我待会儿再和你们算账!”司南说罢,抬手掐决,净姝只觉眼前一花,就从花里出来了。
  雨点透过她的身体落在地上,方才待过的雪塔,已经枯萎。
  司南从怀中拿出块玉佩,将她魂魄锁进玉佩,随即处置起那师徒俩。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4:16:17

【24、痴心种花人】
  黄老板师徒二人一老一小,并不难对付,司南很快将其拿下。
  一切还要从听雨楼初初成立说起。
  当时听雨楼还叫做香飘十里,以茶闻名。
  那时老板是两个人,两个人曾被称作京城茶界双绝,一个泡茶是一绝,一个种茶是一绝。
  两人搭档,短短几年之间就让香飘十里誉满京城,成了众位爱茶人士的心头好。
  奈何后来出了试题泄露一事,香飘十里成了恶媒人,也受了连坐,茶楼上下都被抓进了昭狱审问,两个黄老板只活了一个。
  此事过后,活下来的黄老板将店面卖了,心灰意冷回了乡下种茶,一直到几年后有个茶友寻上了门,来求他出山。
  他一再推拒,奈不过茶友再叁邀请,加之他也遗憾当年香飘十里那样结束,遂答应了他。
  香飘十里改做了听雨楼,老板从两位黄老板,改做了黄老板和王老板。
  黄老板发愿要重复香飘十里当年辉煌,以慰老友黄泉之灵。
  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几年间,听雨楼便又成了京城里叫的上名号的茶楼,然而这一切等梧桐书院搬迁到隔壁后,又慢慢变了味。
  黄老板操劳在茶树林里,在百花丛中,平日里除了送茶花和茶叶来听雨楼,一般时候都不曾过来,等他发现听雨楼异样,已经为之晚矣。
  有香飘十里的前车之鉴在,黄老板一经察觉,就赶紧通知了合伙人王老板,谁知王老板却不以为意,还让他别多管,安心种茶就是了。
  后来才知道,王老板早已和人狼狈为奸,算计起了这桩新买卖。
  瞧着听雨楼又走上香飘十里的老路,黄老板痛心疾首,却是无法阻止,只因当年与之商定合伙时,两人商定,黄老板只需种茶,其他的全权由王老板负责,如今黄老板想拦都无法。
  黄老板想离开听雨楼,又舍不得自己一番心血,此番纠结当中,园子里的赤丹突然开花了。
  这盆赤丹是黄老板当年带来京城的,自到京城之后,便再未开过花,听雨楼上下都知道。
  北地春寒,就算是春天,赤丹都不一定开得了花,更何况现还是深冬季节,这完全无法解释。
  黄老板翻遍古籍也没找到合理的解释,直到有天晚上,他累极趴在书案上睡了,迷糊间他梦到了一个男子,男子说他叫方都,是隔壁书院的学子,他希望黄老板能把赤丹送去工部刘大人家里,让其叁小姐瞧瞧。
  梦很混沌,却真实的不行,黄老板想了想,依着梦里的线索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刘叁小姐之前也是听雨楼的常客,近日定了亲,就不曾再来过听雨楼了。
  想着梦里的托付,黄老板想法子偶遇了去寺里祈福的刘叁小姐,将赤丹呈给她看,谁知她一看赤丹就掩面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晚了……晚了……”
  刘叁小姐哭过一场便走了,黄老板却还是不停地做着那梦,梦里男人让他将赤丹送与刘叁小姐看。
  黄老板被缠的不行,便又去了一次,然,这一次刘叁小姐见也没见,就让人打发了他。
  刘小姐如此态度,梦里的书生却还是每晚送梦来,让他去寻刘叁小姐。这梦一直持续做了半年多,赤丹花也开了半年多,不曾败落,十分古怪,他还不曾见过花期这般长的花。
  一直到那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工部刘侍郎嫁女,刘叁小姐成亲之日,他最后一次梦到方都,知晓了方都与刘小姐的故事。
  方都是江南一个小县里的书生郎君,他们那儿到处是茶山,方都自小就跟着爹娘种茶采茶,来到京城参加春闱,入住梧桐书院,便时常到隔壁听雨楼里喝茶赏花。
  在这儿他认识了同样爱茶的刘叁小姐,两人志趣相投,一见如故,一壶茶亦能聊到天外天,山外山去。
  在一壶一壶茶,一朵一朵花中,两人互生了情愫,然,两人身份实在悬殊,方都又在春闱中落了榜,刘家人哪能允许自家嫡出叁小姐嫁给他。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刘叁小姐说:“等听雨楼那盆赤丹开花,我就跟你走。”
  刘叁小姐话未明说,但两人都知道这句话已是诀别,听雨楼常客都知道,这盆赤丹随黄老板来京城几十年,都不曾开过花。
  方都也知道刘叁小姐的意思,但心里就是不愿相信,只想着让赤丹开了花,就能和叁小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他跑遍了京城所有有名的花匠家里,都不曾寻到让赤丹马上开花的法子,见他如此痴狂,一个好心人指点他要不要去寻奇人问问有无法子,说哪个哪个半仙娘娘有枯木逢春的本事。
  方都听得指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了,没成想还真的问到了,只是这个法子,需得用人魂魄做引,用人身体做养料。
  方都彻底魔怔了,虔诚的献上自己的灵魂,将自己的血肉埋入了赤丹的花盆里。赤丹终于开花了,刘叁小姐却与别人定亲了,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梦醒之后,黄老板打听到了那半仙娘娘那儿,也拿到了那个花开不败的法子,他种了一辈子的花,种了一辈子的茶,从没想过原来人的血肉和灵魂都能做花的养料,于是他想,既然人的血肉魂魄能养出极品花,令其花开不败,那能不能用来种茶?能不能种出更极品的茶来?
  这个念头一经起来,就彻底压制不住了,黄老板也魔怔了,想着这个,听雨楼的事也不管了,全权交由王老板,他一心扑在了百花阁里,扑在种植极品茶上。
  第一个被他杀害的女子是他的丫鬟红燕,他问她愿不愿意将命给他,她说:“奴婢的性命早就是主子的了。”
  她既然如此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捂住她的嘴,刺穿了她的胸膛,利刃直插进她胸前的高耸,扎在她跳动的心上。
  那一树茶,他喝出了女子的香甜滋味,也喝出了每日劳作的辛苦疲惫滋味,他才知,原来不同的人用作养料,种出来的茶味道会不同。
  他种茶向来追求极致,追求完美,于是他开始为茶树寻找最好的养料,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善人比恶人好,年轻的比年老的好,先让其附到茶花上一年,做一年的花,再附到茶树上去,茶味会更醇厚。
  净姝在玉佩里,听得黄老板交待,不禁苦了脸,上午喝的茶都是尸体种出来的……
  她此时才发现,那些浑身发绿的魂魄,面上错综复杂的并非是青筋,而是树木根茎。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3/11/19 14:27:13

【25、被夺舍的净姝】
  黄老板师徒二人被司南拎去了衙门报案,交待一切,根据花簿上记载,他们共杀了近乎百人,都是被黄老板看中了某一特质,被其诱拐杀害。
  司南录完口供从衙门出来,没着急再回百花阁渡化怨魂,而是赶紧去了净家。
  净家此时全家上下正闹得人仰马翻,看到司南上门,忙问他怎么来了?可看见净姝了?
  司南一听,面上大变,“坏了!”
  “究竟怎么回事?”汪氏赶紧问他。
  今儿午睡起来,就听六礼来报说净姝一觉醒来脾性大变,连她和六艺都不识得,不待弄明白,她独自一人就冒雨跑出了府,六艺追也没追上。
  汪氏差了所有下人出去寻找,也没有消息,想着要不要上衙门报案,可又怕报案闹大事情会坏了女儿名声,一时间纠结万分。
  “难怪会被摄魂,这是被鬼夺舍了。”司南说着赶紧拿出存有净姝魂魄的玉佩,让人打盆水来。
  司南捏着玉佩施诀,净姝只觉得他口诀声震耳欲聋,震得她脑袋都晕了,混沌之际,只觉被水流抚过面颊,她就看到了自己浑身湿漉漉地在另一个地方,正与一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说着什么。
  净姝当即暴躁了,这人霸占着她的身子,竟这么不自重,没穿外衣不说,还淋得浑身湿漉漉,里头红肚兜都瞧得见颜色了,还和个男人独处一室,要是闹出去,她算是别想嫁人了!
  净姝不知她看到的这一切,其他人也能透过水盆看到,暴躁得不只有她,她爹娘和哥哥各个拍起了桌子。
  司南亦是怒火滔天,偏生还要克制着,继续施诀。
  听着司南的声音,净姝只觉自己重合进了那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当中去,然而只一瞬间,她就被挤了出来。
  盆里的水,水波荡开,净姝眼前一黑,又回了玉佩之中,只听司南问她:“刚刚那一瞬可有什么发现?”
  那样短短一瞬间,能发现什么?
  “那男人说话的声音不是京城口音,应是外地来的学子。”净姝犹疑说道,并不十分确定。
  净姝说话的声音,只有司南听得到,汪氏见他和玉佩说话,有些不解,不免心急催促,问他能不能找到净姝。
  司南没有回答,抬头反问她:“外地来的学子一般会住在哪家客栈?”
  “状元楼!”净煜先行插话回了,净父随之附和:“正是,状元楼是客栈酒楼一体,因名字彩头好,每每春闱都会住满各地来的学子。”
  “肯定是那儿没错!那儿离听雨楼和梧桐书院也不远。”净煜说着就往外跑了,司南让净父净母放心,随之跟上净煜。
  外头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人都顾不上打伞,反正身上早就湿透了,司南是因为去城郊处理百花阁一事早就湿了衣袍,净煜则是方才在外寻找妹妹时弄湿的。
  两人运着轻功,脚底生风,不多久就到了状元楼门口。
  此时正是饭点,大堂坐满了人,都是书生模样的打扮,一进门就听有个喝醉的书生在高喊:“世风日下!”
  仔细一听,算是确实了净姝的肉身在此,他们都在谈论刚刚有一女子,衣衫不整,近乎赤裸闯进来,说定是个不知羞耻的浪荡货。
  净煜听得额上青筋猛跳,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的舌头都拔了。
  司南略略一思索,让净煜先在外面等着,他一人上去寻找,只说刚刚那是司琴,在听雨楼被歹人所诱而来。
  净煜无法,只能强忍怒气,在外面等候。
  司南抓过一个小二带路上去,故意闹出动静,引来大伙儿的注意。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抬头看向楼上,只以为是捉奸。
  到门口,司南没有立即进去,先行挥退小二,而后才踹门进去,就见那男人伏在净姝身上,两人拥着,差一点儿就要亲上。
  两人被他吓了一跳,齐齐看来,问:“你是何人?”
  “是你大爷!”司南呸了一声,将男人从净姝身上拉开,对着他嘴就来了一拳,当即让他见了红。
  女人赶紧拉他,被司南反手掐住了脖颈。
  “我们好心渡你,你竟恩将仇报。”司南说着,咬破手指,抬手在她眉间画上一道符,女人就痛苦不堪地嚎叫起来,不多久,一道青烟似的从其眉心中间飘出,被司南伸手拿住,收进了袖子里,随之将玉佩放上她眉心处,再睁眼,已是净姝本人。
  司南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净姝回过神来,赶紧护住胸前,气的不行,忙问司南:“夺我身体的那人呢?”
  司南拍了拍袖子,“这儿。”
  男人见状,知道他们并非常人,赶紧上前求饶:“意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二位高抬贵手。”
  “她是鬼迷心窍,那你呢?明知这不是她的身体,还敢动手动脚……”净姝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擦嘴,面上又生气又委屈,这下算是什么清白都没了,身子被那么多人瞧了去,还不知被这陌生男人做过什么荒唐事。
  净姝越想越委屈,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
  “小生……小生愿意对小姐负责。”
  “呸!你想得倒美!我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给你!”净姝一时哭得更大声了。
  “确实想的挺美,看来我刚刚那一拳打轻了。”司南伸手抓住他的前襟,抬手对着他肚子又是两拳,顿时叫他口吐鲜血,疼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连吐几口鲜血,净姝算是消了些气,赶紧拉住暴怒着还要挥拳的司南,“算了,别闹出人命了,咱们快走吧。”
  司南松了手,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来,用自己宽大的外袍将她整个儿罩住,抱出了门。
  下楼时,司南故作生气骂道:“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情愿你这么为他,竟还敢违抗义父的话,今儿的事若让义父知道,这些所有见过你的人,都得往昭狱里走一遭。”
  司南说着,故意将九千岁的令牌掉在地上,一旁小二赶紧捡起,擦干净递给他。
  全场又安静了,不同于方才的好奇,这回是害怕,害怕被牵连。
  净姝躲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声,控制不住心跳加快,然而最终只能在心中深深叹息,如今清白被辱,为他亲眼所见,如何也不可能和他进一步了,枉费先前她还处心积虑将拜师改成做交易的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