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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09/09 05:02 / 1770 / 159
【小说】大唐自在行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12:27

第062章 蛛丝马迹
  只见酒馆门口处,出现一女四男五条人影。
  为首的女子一身白衣,秀发垂肩,身形匀称,风姿绰约,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她环顾了一下酒馆大厅,带领身后四个青衣配刀、满脸横肉的大汗走向大厅西北角的一个席位,五人围坐点菜。
  那几人功夫只能算是中等,是以元越泽只是眼角略微瞥了一下他们,开始品酒。
  一杯还未完全下肚,门口又出现十几条人影,他们每一个都身穿白色武士服,身配各种兵器,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带点凶神恶煞的味儿,酒馆内有些正在吃饭的被他们眼神一打量,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与他们对视。
  元越泽眼角一瞥,心头一惊。
  为首那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趁着端酒杯的当儿,眼角再瞥见起腰间缠了几转、节节相连、别出心裁的软钢鞭。立即明白过来。
  这可是非常难使得好的奇门兵器,乃以打造兵器名震天下的东溟派出品,元越泽数年前在东溟派时,已经听单美仙为他介绍过,只是眼前这男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他早给忘了,都四、五年前的事了。元越泽在立志平天下时,也有些后悔当初劝单美仙放弃东溟派,但最初他只是个懒散,追求自由自在的人,又怎可能料到日后的机遇与思想转变?
  自从元越泽与单美仙几女离开东溟派后,东溟派便离开了中原,返回琉球。这几年来,元越泽也会时不时地惦记起留在东溟派内单系一族的人,不知阴险的尚公会怎样对付他们。他也有些内疚,当日为了逞威风,很可能牵连很多无辜人受苦。
  但东溟派一向专事兵器买卖,从不直接介入中原纷争之内,尚公的退走就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虽然元越泽也知道自己和他有杀子之仇,尚公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但数年来东溟派无一点动静,使得元越泽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今日一见这几个明显是换过中原服饰的琉球人来到此地,心里亦开始猜想起他们到此的目的来。
  元越泽胡思乱想,为首的那白衣男子目光倒是停在正面向门口而坐的白衣女子身上,甚至有些走神儿,最后在那白衣女子不满的眼神中方尴尬地收回目光,一行十几人分两桌坐在距离那白衣女子五人不远的席位上。
  “看什么看?”
  一声怒喝声猛然间响起,酒馆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厅内所有人目光全随着声音传来方向望了过去。
  元越泽亦扭头望了过去,只见白衣女子同桌的一个壮汉正不满地盯着距离很近席位上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当下心里明白:那一群很可能与东溟派有关联的人似是对那白衣女子产生了兴趣,白衣女子的手下自然不满意。
  中年男子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怎么说?在下只是环顾大厅而已。”
  语气亦转冷,他身边的十几人亦目露凶光,手都按到各自的兵器上。
  气氛僵持,一场冲突已经无法避免。
  其他客人立时感受到那异样的气氛,纷纷结账离去,连店伙计都躲到不知何处去了。
  那白衣女子眼中闪过寒芒,起身冷声道:“奴家是‘长江联’的郑淑明,各位好汉有何指教?”
  元越泽暗自点了点头,原来是她。
  郑淑明乃是结合了长江附近宜春派、清江派、苍梧派、江南会、明阳帮、巴东派等十多个大小门派的‘长江联’盟主。她亦是前大江联盟主江霸遗孀。原本江霸该是死在跋锋寒手上的,但元越泽几个月前听郑淑明的闺中秘友宋玉华说,江霸是死在一个南方并不太出名的剑客手上,当时元越泽还在感叹事情太过离奇。
  郑淑明以低姿态面对面前来者不善的十几人,是看清楚了双方的实力差距,绝对不是她这一方可以抵挡得住的,所以先拿出名号,看看是否可以镇住对方。毕竟‘长江联’在这一块区域内,怎么说都还是有些威名的,但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只是一愕后便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身后的一个轻佻的大汉闷哼一声,表情满是不屑,似是不把‘长江联’放在眼里。
  郑淑明与其他四个大汉脸上立即罩起寒霜。
  “这是否就叫做‘见色心起’?又或者叫‘恃强凌弱’?”
  元越泽品着烈酒,淡然道。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大厅内每一个人的耳内。这种情形下,他必须要帮上一把,虽然他从前并不认识郑淑明,但凭其作为宋玉华好友的身份,元越泽就有义务出手相助。
  所有人皆向元越泽的方向望去,只见他以背对人,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谁也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么样子,大厅内再无其他人,更显得元越泽有些高深莫测的味儿。
  那中年男子拱手傲然道:“这位兄台好说,在下可否有荣幸一睹尊容?”
  元越泽转过身来。
  众人只见他原来是个三十许间的粗犷汉子,一张线条硬朗的古铜脸,略带一点儿胡茬子,配合着他俊伟的体型,有种难以形容的狂野味儿。而桌面放了一壶酒,几碟小菜,但看去那些菜显是全未碰过,他只在自斟自饮,一派悠闲自得的高手风范。
  郑淑明秀眸射出动容之色,显是被元越泽粗豪野逸的容颜体型震撼了。而中年男子那一伙人被元越泽锐利得如有实质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时,无不心生寒气,暗呼厉害,想不到会遇上这种罕有的高手,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沉,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左右立刻扑出四条人影,长刀幻起点点寒光,从不同方向攻向元越泽。
  元越泽亦有些纳闷,对方居然不说几句就敢如此大动干戈,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四声惨号声猛然响起,四条飞起的身影只前进不到半丈就口喷鲜血,如闪电般疾退。扑倒地上时,众人才发觉他们每人额头都插着一支竹筷,当场毙命。
  那中年男子心头骇然,以他的修为,竟然看都没看到对方的动作,心怯之下,一声暴喝,虚晃后撞开墙壁,飞快溜走。
  元越泽心中冷笑,看来该给洛阳传信,告诉单美仙几女开始着手调查东溟派的活动了。
  郑淑明与那四个大汉呆了一呆后,恢复过来,着四人将已死的尸体抬出埋掉,自己走向元越泽。
  见她站在自己对面,不等她开口,元越泽喊了一句:“伙计,捣乱的人走了,再来几个拿手小菜。”
  随后伸手笑道:“请坐。”
  郑淑明坐下后,美目生辉,好奇地端详元越泽好半晌后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异日奴家也好回报先生的恩情。”
  元越泽倒满一杯酒后,递了上去道:“既然相遇就是缘分,管他姓什名谁,郑当家请。”
  郑淑明一愕,旋即浅浅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进,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晕,那种成熟少-妇有点不胜酒力的风情,使她看来更是娇艳欲滴。
  处理过尸首的四个大汉亦回来了,散住四角,望向元越泽的眼神中满是尊敬之色。店伙计出来打量一下,见灾难已过,便开始继续营业。
  元越泽不习惯自己吃菜,边上有人站着,强拉那四个大汉坐下喝酒,那四人倒是一阵的受宠若惊。
  不消片刻,酒馆又开始热闹起来,元越泽与同桌几人亦是不断对饮,只是从不开口,气氛颇显尴尬,几人皆是埋头喝酒吃菜。
  元越泽当然想问郑淑明来巴蜀的目的,但此种情形下,无疑是在为难对方,而对方亦可随意说出一个理由搪塞自己,于是干脆什么都不问,继续思索在哪里见过刚刚那中年男子。
  感受到一阵细微却又明显的气流波动,元越泽抬起头来,只见一人大步走来,来只听来人足音之轻,便可知此人至少在轻功一项上,可置身于一流高手之列。此人衣着有点不伦不类,在文士服之外却加穿一件武士的罩衣,散发披肩。年纪在三十许间,相格粗放狂野,样貌大致上也算不错,留了一撮山羊须,别有种不修边幅的魅力。
  来人站在桌前,先望了郑淑明一眼,再望向元越泽,眼中闪过不解之色,长笑道:“在下河南郑石如,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元越泽点了点头,油然道:“闻‘河南狂士’郑石如之名久矣,今日终于得见,小弟名子实不方便告知,请郑兄见谅,请坐。”
  郑石如坐在郑淑明身侧,还特意将距离与郑淑明靠近许多,似是有意在表达二人的亲密关系似的,看得元越泽内心失笑不已,郑淑明亦颇感尴尬。
  听郑淑明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后,郑石如以酒谢过元越泽,开始对郑淑明献起殷勤来,酒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突然,大厅内静了下来,只有郑石如的声音还在回荡。他见所有人都望向酒馆门口,便回头望去,当即呆住了。
  只见酒馆门口站着一背负长剑的女子,她身材高佻,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姿傲态,纤侬合度,体态美至难以形容,极具风韵,玉脸如花,明亮漆黑的双眸冷酷无比,内穿绛红武士服,外盖纯白披风,衬得肌-肤胜雪,艳光四射,冷傲逼人,连郑淑明都要逊色她几分。
  那女子似是对众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环顾大厅后,找到一处空闲席位坐了下来。
  她背后那把长剑古朴高雅,看得元越泽亦点头暗赞。
  众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吃喝,二楼楼梯处,又出现一道身形纤美,腰肢挺直,身材娇小玲珑的人影。众人望过去,只见那女子穿着一套非常讲究的黑色的武士服,还以黑带子滚边。外披红绸罩衣,玉容虽谈不上很美,却在其一身气质衬托下显出一种冷若冰霜的线条美,而她的脸孔即使在静中也显得生动活泼,神态迷人。有种令人初看时只觉年轻漂亮,但愈看愈令人倾倒的奇怪气质。
  只见她盈盈巧步,风姿优雅地下得楼梯,来到元越泽身旁坐下,态度颇为暧昧亲昵,众人心中一阵失望:原来是个有主的‘花’。
  这黑衣女子正是易容后的独孤凤。
  独孤凤来到元越泽身边,对桌上几人一抱拳后,小手掐了元越泽腰部一下,似是在埋怨他把她剥个精光。
  元越泽却无丝毫反应,面色沉冷地继续望着酒馆门口。
  桌上几人顺着他的目光回望过去,只见门口走进一身着蓝色长袍,年龄约五十岁许,留着一撮山羊须,眼角额际满布皱纹,佝偻着身体,一脸凄苦的老人。带点蓬散的苍苍白发,配上清矍而威严的脸容,这老人予人的形像颇为引人注目,他背上还背着一把以厚布包裹着的兵器,俨然是个仆仆风尘的老江湖。
  这老者只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元越泽,独孤凤,郑石如。其他人最多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享用酒菜。
  元越泽与独孤凤见到那人背后的包裹,已知道那里面包的乃是宋师道的配兵,但眼前这老者身材却与宋师道颇不符合,难道那包裹只是个巧合?那老者见到元越泽与独孤凤时,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郑石如则是脸色古怪地上下打量那老者数眼,直到他找到席位坐下后方收回目光。
  元越泽为几人介绍独孤凤,只说是他的小妹子,并未说出姓名,倒是让郑淑明有些失落,谈了大半天,连对方名字都还不知道,却又对对方的强大实力很感兴趣。
  郑石如对元越泽道:“兄台请稍候,石如先告辞片刻。”
  元越泽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石如端着酒杯,走到那老者席位处坐下,压低声音道:“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先是从鼻孔喷出一声闷哼,目光望上郑石如时,却呆滞了一下,片刻后方沉声道:“郑汉堂是你什么人?”
  郑石如一呆,聚声成线道:“郑汉堂正是家父,这里说话不方便,石如稍后再拜会。”
  那老者点了点头。
  郑石如有意无意地望了不远处那冷艳女子的婀娜背影,一脸欢喜地回到元越泽的桌上。
  大厅内气氛热闹,刚刚郑石如与那老者说话时都是尽量压低声音,是以并不担心会被外人听见。但元越泽早就功聚双耳,把注意力只集中到那老者与郑石如处,周围的喧吵声低沉下来,他二人的对话自然是被元越泽听个一清二楚。
  用过酒菜后,各人分别散去。
  陪独孤凤散步许久,二人才回到客栈。
  元越泽也憋了大半个月了,独孤凤更是春情难奈,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坐在窗边,看着怀中娇羞无限,融化在热吻中的独孤凤,元越泽将头探到她的玉颈间,大力地吸了一口,歉然道:“让凤儿苦了这么久,我真惭愧。”
  独孤凤意乱神迷、娇躯滚烫、面红耳赤、媚眼如丝,如葱玉指按上元越泽的嘴唇,樱唇轻吐道:“大哥有事情要忙,凤儿又怎能任性呢?”
  元越泽大手轻抚上她柔若无骨的香肩,爱怜地道:“凤儿不要担心练功的问题,其实你被化去的只是真气。招式、经验这些东西还是在你的脑子里的,以后只要勤加练气,很快就可以恢复到你现在的水平,然后就是无极限地提升了。”
  独孤凤眼中闪过颠倒迷醉、兴奋异常的色彩,紧了紧早已缠在元越泽脖子上的藕臂,用力地点了点头。
  元越泽长身而起,抱着怀中的诱-人少女,走向床边,在她晶莹的小耳边深情无限道:“凤儿怕不怕?”
  早从姐妹们那里打听到许多理论知识的独孤凤终于盼到这一刻了,既兴奋又紧张使得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坐在床边后,元越泽的大嘴再次找上独孤凤的红唇,两人的热情似熔岩般由火山口流出来,烧焦了彼此的身心。
  两个年青的躯体剧烈交缠,耳鬓撕磨。
  元越泽贴着独孤凤火热的俏脸轻声吟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跹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衣衫几乎尽褪的独孤凤声音颤抖着接着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噢!”
  小嘴再次被堵个正着。
  当独孤凤只剩下白肚兜和亵裤时,元越泽有力的胳膊紧搂上她犹若无骨、滑溜溜、香喷喷的胴体,大嘴由她因情欲而染红的修长玉颈吻回那娇艳欲滴、吐气如兰的性感红唇上。空着的那只手则解开肚兜后的丝线,扶起她那双滑腻、入手欲酥、但弹力强、手感甚佳的玉乳,把她们往中间挤在一起,用手指轻轻的摩擦那充血突起的粉红色乳头,并轻轻的绕圈圈,一圈一圈又一圈。
  独孤凤情动不已,神志也模糊起来,玲珑娇小的动人身躯不断扭动着,红红的小嘴连续发出“恩……啊……”
  的呻吟浪叫声。
  她理论知识确实学了很多,久侯的爱宠来临,哪还有腼腆的功夫,而且这也不符合她的性子。
  慢慢地,元越泽的大手已拉上她唇白亵裤,独孤凤提起隆臀,下意识地配合着。
  元越泽继续吻着她呼吸急促的小嘴,大手由乳头处滑向她微鼓起的圆润花阜。那上面的毛发很多,更令元越泽刺激。他猜出是由于独孤凤生性好动,自然激素分泌上可能和一般女子有些差异。于是在那上面轻轻地揉慢地抚摸,然后再伸向她胯下直接抚摸那湿滑的阴毛直到达水淋淋的洞口。
  独孤凤两只雪白浑圆的玉腿自然分开,元越泽的大手得以与她的茂密小花园做起了最全面的接触。他轻揉着她两片娇嫩敏感的小花瓣,抚摸阴蒂。独孤凤被刺激得直哆嗦,本能地往后弯腰仰起螓首,秀眸半张半闭,失神地呻吟娇喘着。
  爱抚半晌,元越泽才将弄的她平放在床上,独孤凤配合地张开她那双修长滑腻细致雪白的美腿。元越泽用双手分开那令人血脉贲张,毛茸茸柔软乌黑的浓密草丛中的肥厚淡红大花瓣和鲜嫩娇艳的小花瓣,发觉她鲜红的肉洞外已溢满淫水。
  元越泽伏在她两股间,随着独孤凤的一声销魂蚀骨的娇吟,他将脸埋向她的股间,吻向她的小花瓣,用他湿润粗糙的舌尖小心插入她粉红色的裂缝去。并吸吮她的香香的小花瓣。
  独孤凤动情的抬起她的雪白粉嫩的玉股随着他舌头的动作而上下起伏不停,元越泽也随着她上下的韵律用舌尖抽插她诱人的屄洞,却不破坏她洞口那层处女膜,同时贪婪的吸吮她柔腻的小花瓣以及汨汨流出乳白色的淫水。
  就在元越泽品尝得津津有味之际,独孤凤突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呻吟,整个娇躯突然激起一阵颤抖,有力的浑圆玉腿夹住元越泽的脖子,差点令他断气。一股香喷喷,充满美艳女人肉香、诱人射精而浓稠的淫水从她少女的肉洞深处喷出,溅了元越泽一脸。
  独孤凤大口喘息着。元越泽则淫荡地将她依旧在抽搐的洞口的淫水吸干,再来到她身上,与她对视。
  尝到高潮快感的独孤凤娇靥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又明白元越泽对她的爱意,呻吟着又献上小嘴,将自己分泌的咸咸液体吸到口中,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刺激感。
  一番口舌纠缠,元越泽再次起身,扶着那硬胀得发痛好似要暴裂的巨物,轻点着对准独孤凤的肉洞,并不急于马上直扣玉门关,轻柔地用枪头抚摩独孤凤从阴蒂到肉洞口的那条粉嫩迷人、湿腻腻的细缝。大小花瓣都被分到两边,一颗粉红色的小肉芽凸现在最上方,大量淡白色、黏黏的透明蜜液右从独孤凤的肉洞中淌出。
  刚刚从高潮中回落下来的独孤凤情欲又高涨起来。本来就是这样,不经过男女性器的结合,任何方式的宣泄星欲都是下乘的。她一双纤纤玉手紧紧的抓住床,不断扭转着。水汪汪的媚眼虽然还未全睁,但不断上下来回起伏的玉股已将她此时的身体状况完全出卖。每当元越泽的枪头触上她敏感的阴蒂和泛滥的肉洞口时,她的娇吟浪啼声就会高出许多。而枪头行进在这两点中间时,她就相对的安静少许。
  摩擦半晌,元越泽腰部一沉,大龟头顿时挤入独孤凤少女狭窄湿溜溜的花道中。独孤凤从小爱武,身体素质很好,加上一直接受着男女性爱的理论教育,故破身的疼痛并不强烈,只是发出一声娇媚地轻呼。
  元越泽紧搂住她浑圆的雪臀,巨物渐渐前进,很快全根没入独孤凤的紧凑灼热的花道中。花道中的一圈圈粉嫩肉壁摩擦着棒身,层层褶皱裹着巨物,充涨挤逼狭窄的感觉冲击独孤凤的神经,她忘情地呻吟呢喃:“大哥……凤儿难受……痒……”
  元越泽一面欣赏她娇艳妩媚的美态,一面慢慢的挺动着长枪,细细感受着内里的颤抖。随着他耸动臀部频率的加快,独孤凤娇嫩的阴户中又涌起阵阵甜美的快感,那与刚刚被他舌头挑逗到高潮是完全不同的。
  独孤凤情欲高涨,大声呻吟。元越泽的动作也快得惊人,大起大落地抽插起来,每一次的撞击都顶在俏脸含春的独孤凤花心上,软软酥麻的感觉让她忘形地呻吟阵阵,欢愉呼叫声连连不绝于耳,闻者皆血脉贲张,性欲高涨。她的花心绽放,一波波的淫水如潮涌出,让元越泽更加卖力地抽动。
  猛插了一阵后,元越泽突然将独孤凤拉了起来,让她骑跨在自己身上,喘息道:“凤儿身体真好,想试试这姿势不?”
  娇慵无力独孤凤被他拉起来,清醒几许,含糊不清地点头,断断续续道:“落雁姐……曾告诉过……人家呢……”
  说完双手按在他的胸前,粉嫩玉臀上下颠簸,一次次的将巨物吞噬入体内。
  两人的呻吟喘息声交织成一片,不住在客房内回荡。
  独孤凤的动作越来越狂野,她粉红色的小花瓣向外翻出,贪婪的吮吸着粗长枪身。肉欲彻底获得释放,她情不自禁地发出销魂摄人灵魂的呢喃与呻吟声。
  元越泽也在下面耸动抽送,配合着独孤凤的动作,枪头疯狂地撞击着她娇嫩的花心,一波波香气浓郁的花蜜不断激射而下。
  两人的下体紧贴,吻合得天衣无缝。耻骨相碰,发出“啪啪”的清脆响声。
  独孤凤性欲很强,只见她媚眸半闭、粉靥酡红地扭腰甩臀,迎合着元越泽上下猛烈抽插的动作,蜜壶中香喷喷的汁液涌溢横流,让元越泽的长枪更加顺利的次次顶到她动人身体的最深处。独孤凤魂非天外,只凭本能地狂摆螓首,秀发飞舞,娇语呢喃。
  在元越泽耐力超凡的狂插猛捣之下,独孤凤少女的紧狭娇嫩蜜壶终端逐渐松开了一道裂隙,并且逐渐扩大,终于在元越泽一次又一次的全根插入的时候,将浑圆的枪头纳入其中,花心钳着枪头,肉壁的圈圈嫩肉纠缠着枪身,扭转挤压。无穷无尽的快感让元越泽都呻吟起来,他一下子拉倒独孤凤,下身飞快挺动,大嘴狂吻上她那雪白光滑、柔腻微翘的乳房,仔细湿吻着鲜嫩细腻的乳肉,用舌头圈住那淡红色的蓓蕾,不停的用牙齿细磨、拉拔那肿胀的乳珠,立时刺激得它更加挺起。
  独孤凤发出一阵似泣实爽的销魂娇鸣,花心分泌出一大股黏滑淫液。体内的情欲之火烧得她粉面通红,乌黑的眼瞳上也蒙上了一层凄迷的水气,显得格外娇艳迷人。
  花道分泌的淫水越来越增多,让巨物在花道里面的活动更加无阻顺畅。随着独孤凤忘形不停的前后起伏迎合,她胸前那双雪白细腻坚挺微翘的玉乳荡漾起一波波的乳浪,拍打着元越泽的脸,两颗浅红色的坚硬乳珠被刮得如同石头。
  独孤凤娇媚淫荡的呼叫着“啊……恩……好舒服……”
  她雪臀快速套弄着长枪,肉壁在墙身的摩擦下温度直线上升,一波又一波的透明香汁充斥在花道间每个空间。
  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独孤凤娇媚撩人的浪态,元越泽一手一个握住她娇美坚挺的玉乳,用力向里挤压,让两颗娇柔充血变硬的乳珠贴在一起,然后开始上下晃动。两颗乳珠相互撞击着,摩擦出激爽的火花,酥麻快感的电流冲击着独孤凤的身心,让她的娇呻浪吟声更趋高亢销魂,肉香扑鼻黏滑的淫水从阴道中源源不绝涌泄出来。
  元越泽抬起上半身,右手仍搓揉把玩一个乳香绕鼻的玉乳,继续揉搓着饱满突起的乳头,空闲的左手则绕到独孤凤的雪臀后面,竖起食指,捞起菊花穴口的淫水,旋转刺激着她。同时用舌头如品尝美味佳肴般舔尽她雪白撩人的胴体上那层薄薄的香汗。
  全身各处敏感的部位同时遭到不同程度的性挑逗和侵袭,独孤凤瞬间到达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高潮。似缺堤般乳白色的淫蜜从她粉嫩多汁的蜜壶中汹涌而出,元越泽的阴囊、大腿内侧和股间都沾得湿漉漉的。随着一声忘形欢乐的娇呻浪吟,独孤凤像触电似的,微微张开了她那双勾魂的媚眼,心胸急剧起伏,喷着芬芳热气的娇喘呻吟,整个雪白滑腻如羊脂般销魂的胴体不停的轻微抖动着。半晌,才软绵绵的伏在元越泽身上,大口气大口气的娇喘痉挛着。
  元越泽紧紧抵住独孤凤娇柔酥腻花心的巨大枪头正被猛烈的吸吮着,肉壁内的圈圈嫩肉正不断扭箍枪身,带给他阵阵酥麻销魂的快感,舒服的全身毛孔都像是活过来在呼吸一般。
  独孤凤雪白滑腻如维纳斯女神般诱人的胴体伏在元越泽身上,不住的娇喘颤抖,浪态妩媚撩人。高潮的余韵让她回味不已:她性感湿腻的小嘴喷出芬芳热气,令人欲醉。胴体散发出那种成熟和青涩相间的女人致命体香,似乎比催情春药还管用。元越泽潜藏在她蜜壶里的巨物更显粗壮暴长,把她紧狭湿窄的花道胀撑得饱满澎胀,看起来更加诱人。
  奇怪的是,她明明是第一次,却感觉到体内的欲火似乎还没宣泄干净,元越泽深明她压抑太久,便待她恢复得差不多时,上半身挺起,二人瞬间换了一个姿势。
  独孤凤仰卧着,把修长圆润,肌肤细腻光滑,足趾蜷曲并拢的玉腿紧紧地挟在他腰间,一双粉嫩圆润的藕臂搂上他肩头,细腻浑圆粉嫩的玉臀不住的左右旋摩,美艳刚健、浪态销魂蚀入骨子里的媚态令人销魂。
  元越泽双手紧抓住她滑腻饱满的丰臀,掌握主动地前后抽插起来,长枪一下下重重的撞击花心上。独孤凤两片粉红色娇嫩的花瓣一次又一次被肉棒掀翻,乳白色黏滋滋的淫水如河堤崩缺似洋溢四方,沾湿了不停合合分分的二人下体。阵阵催情般的女人体香令元越泽欲焰狂燃,他的动作越加快速,力度亦一下比一下猛烈。
  独孤凤双眸紧闭、呼吸粗重、媚呼浪啼。一对纤纤玉手紧勾住元越泽的脖子,娇躯完全往后仰去形成了非常性感诱人的弧形。她那对骄人微翘的玉乳正因胴体不住的抖动而跌宕乱颤,乳花闪闪,乳香令人欲醉。元越泽又用嘴去追捕这两团雪白滑腻的肉球,只见他又吻又咬又啜又用牙齿细嚼变硬突起的乳头,活像个想吃奶水的婴儿。
  独孤凤那堪如此挑逗,身体各敏感之处传来阵阵酥麻的快感令她忘形娇呼浪叫:“大哥……大哥……快……要死……了……”
  元越泽动作更加激烈,一时间“噗哧、噗哧”之声大作,乳白色淫水溅得四处皆是。独孤凤被刺激得娇体翻腾,双修长光滑圆润美腿高张起来。“死……死了!啊!”
  独孤凤猛地又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红彤彤的动人肉体掠起剧烈痉挛,玉壶中大股潮水疯狂的涌出,达到第二次高潮。
  元越泽让独孤凤伏在自己身上。独孤凤对他的细心和体贴欣慰不已,软软伏在他胸口,喃喃道:“真是像姐妹们说的那样呢,魂儿好象都飞到天上了,舒服得没法形容。”
  元越泽把玩着她挺翘的粉臀,嘿嘿笑着。独孤凤意识到留在她体内的巨物依旧没有软化现象,心中兴奋,稍恢复一些体力,二人又激战起来。
  窗外的明月好似也被房内的羞人场景所迫,躲进了淡淡的云朵后,害羞得不敢露出头来。
  绣床上,沉重的喘息和婉转的娇吟声激烈地共鸣着,身体柔韧度极佳的独孤凤在高涨的欲-火及销魂的快感冲击下,白皙无瑕的胴-体剧烈地作着各种曼妙勾魂的扭动娇姿,忘情呼叫,用尽力量和热情迎合着元越泽的冲击。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元越泽猛地一阵颤抖,停了下来,独孤凤亦是一声沙哑地娇呼,羊脂白玉般的动人身体一动不动地软伏在元越泽身上。
  屋内只余逐渐平稳下去的呼吸声。
  元越泽爱不释手地抚着独孤凤浑圆的隆臀,笑道:“凤儿耐力几乎可以与落雁相比了,真是不简单。”
  独孤凤眯着双眼,有气无力地道:“人家可是暗中偷偷学了很多东西呢!”
  元越泽干笑一声,望着身上被一层淡淡光晕所笼罩的独孤凤道:“凤儿有什么感觉?身体已经开始炼化了。”
  独孤凤轻呼一声,欢喜地望着被光晕笼罩着的胳膊,满足地闭上双眼,用尽力气抱住元越泽。
  在元越泽轻哼的小曲儿声中,提不起半分力气的独孤凤昏沉沉进入甜美的梦乡。
  时间尚早,这间规模并不算小的客栈内灯火通明,许多客人都还未休息。郑石如的身影出现在一间客房的门口,左右张望几眼后,身形一闪,进了房内。
  宽大的椅子上,那老者气度沉稳,一脸冷酷地盯着郑石如。
  郑石如上前施礼后恭敬道:“晚辈郑石如,见过岳老。”
  那老者冷然道:“你是如何认出老夫的?不怕有人冒充老夫吗?”
  郑石如道:“只凭您可以说出家父的名字,石如就已经可以猜出你的身份:四十年前名震陕北的‘霸刀’岳山!”
  岳山冷笑一声:“老夫亦是看出你与汉堂有几分相似,才有了那一问。汉堂可还好吗?”
  郑石如黯然道:“家父在十年前去世,前辈当然明白他老人家为何难得善终。”
  岳山眼中神光暴射道:“汉堂定是想退出了,对吗?”
  郑石如颓然道:“正是如此,否则爹怎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岳老今次重出江湖,不用说都是冲着宋缺和席应两人而来,前辈这刻为何突然现身成都?难道您还不知宋缺已经破碎虚空而去,席应亦早被人杀掉了吗?”
  岳山道:“贤侄以为老夫只有宋缺和席应这两个仇家吗?”
  郑石如愕然道:“难道是阴癸派?”
  岳山冷笑道:“老夫闭关几十载,《换日大法》不日即将成功,昔日的仇恨,又怎会轻易忘记?老夫探听到阴癸派几大元老高手刻下全在成都,尚有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这个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弃?”
  言罢,与其年龄绝不相称,雪白纤长的大手轻拍身边厚布包裹的兵器,包裹内猛然间射出强烈的白光,发出一声悦耳的轻鸣之音,宛若九天龙吟。
  郑石如目瞪口呆。
  见其眼中依旧有些怀疑的神色,岳山又道:“老夫自有分寸,贤侄万勿挂念。”
  顿了一顿后又道:“你我总算有缘,今日老夫就把这数十年领悟得来的一得之见,传授给你,可以使其流传下去。”
  郑石如心忖这岳山难道真的练成《换日大法》了?其气质变化太大,从前的岳山是孤独寂寞,少言寡语的,更不会说什么‘有缘’这样的话语,眼前他的行为表现,的确像是练成传自天竺神功的证明。于是恭敬道:“岳老请讲,石如定当一字不落的记下。”
  岳山扭头望向窗外,沉静半晌后方开口缓缓道:“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而万变不离其宗,数由一始,亦从一终。”
  郑石如暗叫怎么岳山这几十年还开始研究《易经》了?脸上没敢表现太过分,只是讶道:“数由一始,这道理简单易明,但由一终,却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岳山满是皱纹的眼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平静地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这两句乃易经系辞中的两句,术家一向视之为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时用着五十茎,演数之法,必除其一,却不知天地之理,尽在这两句之中。古圣先贤,每说及有关术数之事时,因碍于天机不可泄漏的戒心,总是藏头露尾。因为接着那句‘分而为二以象两’,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误入歧途,不知上两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实术数最深层的意义。”
  郑石如奇道:“石如也曾钻研《易经》却从没觉得这两句包含着什么天地的秘密,请岳老赐教。”
  岳山淡然道:“五十乃完满之数,当数处五十时,天下万物各处其本位,无有动作,可是若虚其一数,生成四十九时,便多了个虚位出来,其它四十九数便可流转变化,千变万用,无有穷尽。所谓遁甲,遁的就是这个‘一’,什么河图洛书,说的无非是先后天八卦,由先天而后天,天地易位,扭转乾坤,变化始生。天下间无论哪种学问,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样把这个失去了的‘一’找出来,有了这个‘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时的完满境界,这就是老夫在练《换日大法》的同时,钻研数十年《易经》苦思偶得的最大发现。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一’随着天地周游不息,流转不停,同时存在于万物之中,老子名之为‘道’,释迦称之为‘佛’,佛正是觉悟的意思,千变万用,尽在其中。”
  郑石如不住点头。
  岳山又道:“如果放在武道上,这就是武道中最厉害的心法,就像生死对决中,这‘遁去的一’亦随招数流转不停,只要能准确掌握,便能决定对方的生死。以决斗者本身而言,气发则为窍,而气发的至本原处,则是活的生死窍,若此窍被破,任是宁道奇之辈,亦必死无疑。倘真气游走全身时,此窍亦不断转移,就像这‘遁去的一’随天数不断变化那样子,则敌人便无从掌握和破解。”
  半晌后,郑石如拍案叹道:“岳老当真是惊才艳艳,武学上的绝世天才!”
  岳山道:“如今你可还会怀疑老夫的身份?”
  郑石如一愕,低头尴尬道:“岳老请恕石如无礼,却又不得不谨慎行事。先闻听岳老同过石如面相想到家父时,石如就已经信了大半,如今亲耳聆听岳老前无古人的高见,石如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怀疑半分。”
  岳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你可打算为汉堂报仇吗?老夫定会助你。”
  郑石如慌忙摆手:“不了,三年前石如就不再与阴癸派有任何关系了,家父的死的确与阴癸派有关,但祝玉妍几年前曾亲口对石承诺不再干涉石如的生活,这几年来石如生活得很惬意。可是岳老如果真的要去找他们的麻烦,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祝玉妍就如岳老一样,她亦练成了《天魔大法》的无上境界,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邪恶嗜杀,如今更被尊称为继傅采林后的又一位武学大宗师。”
  岳山闷哼道:“哼,那就请贤侄将我到来的消息散布到成都。”
  郑石如惊骇道:“这如何使得!石如知岳老决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但如此岂不是还没开战就落了下风?”
  岳山冷笑道:“偷偷摸摸岂是老夫的作风?老夫的目的就是要引出祝玉妍,更证明给她看《换日大法》绝对强过《天魔大法》”
  没有人比郑石如正清楚岳山固执的性格,于是颓然道:“唉,石如一定完成岳老交待之事。”
  岳山又道:“贤侄今次到成都,所为何事?”
  郑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有位朋友要来成都办些事情,石如也想帮上一把。”
  岳山听不明白,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不想说,老夫也不多问了,你去吧,异日你我有缘还会再见的,老夫这就要离开了。”
  郑石如见他神情坚决,劝说无从,无奈轻叹后,才举步维艰地走出房门。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12:38

第063章 帝星得妻
  客栈以西三里,一道小溪旁。
  皎洁的月光洒下,仿佛为树木和前方横亘着一列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披了一层银色的薄纱。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与潺潺的清澈溪流水气混杂,给人一种静至及至,如梦如幻的感觉。
  星月映照下,溪边两道在夜风中衣袂飘飞的人影并肩而立,男的潇洒俊逸,女的冷艳清丽,与整个天地背景构成了一幅唯美至极点的画面。
  这二人正是宋师道与黄昏时进入酒馆的冷艳女子。
  元越泽的身形落在二人后方两丈的瞬间,宋师道正好回过头来。
  那女子反应稍慢,却也及时扭过头来,一双朦胧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没带面具的元越泽。
  元越泽对宋师道笑了笑,望向那女子,语带调侃地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我该叫嫂嫂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宋师道与那女子同时羞红了脸。
  宋师道忙岔开话题,指着小溪边一堆沿溪散布的大石处道:“先坐下说。”
  三人各选一块平滑的大石,写意坐下。
  见元越泽促狭的眼神,宋师道知道必须在谈正事前为他介绍身边的女子,长吁一口气道:“这是文卿,姓侯。而他就是我妹夫,天下人皆知的元越泽了。”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
  元越泽暗忖二哥还真是对这类冷艳的女子情有独衷。随后开口道:“你怎么会想起扮岳山的?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下午时见你的身材好像矮了一些,是我的错觉吗?还好当时听到了你的传音。”
  宋师道答道:“问题要一个一个地回答,扮岳山是我与美仙阿姨她们商量后决定的。”
  元越泽道:“那就请二哥说说个中缘由。”
  宋师道道:“第一个目的,自然是为了争取巴蜀,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你日后你到关中做准备。第三个目的则是为了文卿。最后一个目的嘛,就算是为了磨练我自己吧。”
  元越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宋师道解释道:“西秦的薛举与李唐斗得热火朝天,你出来时该已知道李世民坚壁不出,正与薛仁杲对垒之事吧。”
  元越泽点了点头。
  宋师道继续道:“双方对垒数十日后,薛仁杲军粮已尽,一向不服他的手下纷纷降唐,李世民觑准对方军心动摇,施计诱宗罗喉决战于浅水原,结果大败宗罗喉,斩敌数千,其中惨烈情况可想而知。接着李世民亲率二千精骑,赶到薛仁杲拥兵坚守的折庶城,稍后唐军各路队伍纷纷赶至,把折庶城围得水泄不通。入夜后,守城者趁黑争相下城投降,薛仁杲无路可逃,亦只好率众投降,令李世民尽得其过万精兵,除薛仁杲被斩首外,余皆获赦。现在关中已定,李轨只是跳梁小丑,纵使背约,亦绝不能为祸,兼之有慈航静斋为李家撑腰,天下望风景从,平凉的张隆、河内的萧瑀,以及控制扶风、汉阳两郡的地方势力均先后依附李家,至于巴蜀的去向,很可能会在未来这短暂的日子内决定。师妃暄恐怕也已亲临,谁都不敢疏忽怠慢。我与你分别后,几日后赶到洛阳,在洛阳只呆了一晚,与美仙阿姨他们商量妥当后方出来为你报信,你在外面应该对天下大势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我们稍候再商量如何争取巴蜀,爹当日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解堡主的,一封是给梵清惠的,我先尽快把爹的信暗中送到解堡主手上。”
  见元越泽点头后,宋师道道:“第二个原因就是我假扮岳山,与阴癸派冲突,又因为岳山与爹爹有仇,很可能会祸及到你的身上,尤其是你现在在外人眼中,乃是雄居一方的霸主。岳山对于白道来说,将会是个好棋子,美仙阿姨猜测他们会在适当时候暗中助我对付你,那时我便将计就计,打入他们内部,窃取一些机密情报。而来巴蜀更可顺路看一下可否遇到那个真言大师,如能学得‘真言手印’,对我将来隐瞒身份,提升自身实力都没一点坏处。”
  “第三个原因,为了文卿。你可能没听过她,但是你应该知道她的亲姐姐,侯夫人,你可有印象?”
  宋师道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元越泽眉头一皱,开始在脑海里过起电影,仔细搜索关于这个‘侯夫人’的线索。
  半晌后,元越泽道:“莫非是作有‘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一诗的侯夫人?”
  侯文卿闻言,俏脸煞白,紧咬下唇,热泪盈眶地扑到宋师道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宋师道慌忙抚慰。
  元越泽摇头长长叹息一口。
  侯夫人是何许人也?
  隋炀帝杨广在位期间广造高楼,并网罗天下美女数千名纳于迷楼中幽闭,侯夫人就是这几千名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隋炀帝的宫女之一,最后自缢而死,臂悬锦囊,左右取进,得自感诗三首。
  她死后颜面艳若桃花,美貌异常,臂系锦囊,中藏宫怨诗,引发杨广无限悲伤,令选美失职渎职的宦官自尽。她是历史上少见的死后才得到帝王无限宠爱并且美名、才名俱满天下的美女。侯夫人大约十六岁进宫,二十四岁左右自杀,存诗十三首,为初唐四杰先声。
  没想到眼前这个外表冰冷的女子竟会是已死去多年的侯夫人亲妹,元越泽望月低吟道:“人生最苦是伤心,心到伤时苦莫禁。酸入肺肠犹可转,痛沉骨髓更千寻。香魂已断愁还在,玉貌全销怨尚深。试吊长门风与月,悲悲冷冷到如今。”
  宋师道亦悲声附和道:“仇仇造物恨苍天,玉美如何不保全!既是合如云影薄,不应颜比月华鲜。闲追旧中真堪痛,细读新诗更可怜。谩道君王能好色,宫中失却小婵娟。”
  顿了一顿后又道:“我曾经最是痛恨多情之人,总认为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好色找借口,但小泽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你家中虽妻子众多,却不亏待其中任何一位。可世间毕竟私心重的人还有许多,将来定要实行一夫一妻制,就从我作起吧!”
  元越泽想起云机子给他的批言,苦笑道:“这些都不重要,我认为其实还要看当事人如何去看待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略一思索后道:“为杨广征集全国各地美女的该是巴陵帮的恶行吧?”
  侯文卿哭过后好像心情好了许多,恨声道:“姐姐比我大十四岁,等我略微懂事后,父母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就是巴陵帮的恶行,而当时帮凶就是成都的‘川南赌坊’,爹和娘在姐姐被掳后抑郁不解,在我八岁那年就病死了,我为了报仇,到‘黄山派’学艺十载,出山时打听两年才知道原来姐姐早就……这次师道既来成都,我又岂能放过这个报复的机会?”
  江湖土一直盛传巴陵帮不但曾为杨广在中士和域外搜索美女,又暗中从事贩卖女子的可耻勾当。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对巴陵帮很了解的,比如阴癸派的人,再比如与元越泽关系亲密的人,他们都知道,关于巴陵帮的传闻完全是真的。他们贩卖人口的事之所以能做到保密,是因为他们有两种保密的手段,首先就是不让人知道那些赌场或青楼是属于他们旗下的。其次就是专在偏远的地方,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贱价买入稚龄女子,再集中训练,以供应各地青楼。以前有隋廷的腐败官僚为他们掩饰,现在则是天下大乱,谁都没闲情去理他们。而川南赌坊,表面上与香家没有关系,事实上却是巴陵帮在巴蜀的负责人,专营妓院和赌场。
  宋师道按上她的香肩,对元越泽道:“小泽莫要笑我荒唐,我与文卿只认识半个月而已,出得洛阳南下时,我在长江北将正受巴陵帮高手围攻的她救了下来,再往后,你也知道了。”
  元越泽想起小鹤儿亦是巴陵帮的受害者之一,而宋师道在江湖行走这么久,加上受元越泽与双龙性格感染,也豪爽了许多,便摇头笑道:“这有什么荒唐的,感情的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否则又怎会有‘一见钟情’一说?这次就让我们好好在成都大闹一场。嫂子亦可放心,我从前虽然与巴陵帮并无怨仇,但如今仇恨已结了,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血的代价。”
  随后又道:“听二哥的意思是要大张旗鼓地以岳山的身份进入成都,但岳山的性格孤僻,又怎么样成都武林知晓这见事呢?”
  宋师道长笑一声道:“自然通过郑石如,以他的影响力,还是可以起到一点宣传作用的!”
  元越泽略微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又问道:“师妃暄该是知道真正的岳山早就死去了的,你又如何打入他们内部探听消息?”
  宋师道道:“这个的确有些难度,不过也难不倒我,你下午见到我时,是我从文卿那里学到的缩骨功,虽然每用一次都大耗元气,但在恢复极快的长生真气面前,还是很简单。而白道高人中真正见过我的,也就只有梵清惠,她在一般情况下该不会亲自见我,我们亦不用担心什么,鲁师已在为我特制一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了,到时候我就带两层面具面对梵清惠。恐怕真到面对他的时候,李唐的大势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元越泽挑起大拇指道:“还是计划周详的好啊!”
  宋师道苦笑道:“为了不使郑石如怀疑我的身份,我先把祝宗主说成攻击目标,又把鲁师‘遁去的一’那个理论拿来当成自己的东西去蒙骗郑石如了,不知道鲁师知道后会不会吐血!还好读过书本,我首先用他老爹的名字诓了他一下。”
  想起宋师道也算小半个穿越人,元越泽与他对望一眼后,一同仰天大笑。
  侯文卿似是也被二人的豪爽所感染,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半晌后,元越泽望向星空,眼神中带起丝丝柔情道:“至于如何争取巴蜀,我们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认为岳父的那两封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作用,岳父如果还在的话,会对他们有一定的威慑力,关键是岳父现在‘不在’了,所以二哥还是不要对岳父留下的信抱太他信心。另外,你们应该是马上就要进入成都了吧?”
  宋师道知他是想起了祝玉妍,便点了点头。
  元越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从怀中掏出两个布包,从其中一个布包中取出一卷书递给宋师道道:“这是岳山晚年武功尽失的数十年间,闲来把霸刀和换日大法记录下来的心得,还旁及对一些人事的批评。本来青璇留给我时,我是不想要的,没想到当日随手收下的东西竟也会起到大作用,二哥拿去练一练换日大法吧。另外我觉得二哥和嫂子也该考虑下吸收一部分邪帝舍利中元精了,目下舍利中尚有五成多的元精,你们二人每人只要一成就足可迈前一大步了。”
  元越泽是不吸收邪帝舍利中的元精的,因为他死心眼儿,非要自己练气。而从前元越泽亦提到过让宋师道吸取一些元精,毕竟他练气速度与元越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当时都被宋师道拒绝了,似是不甘心输给元越泽似的。
  宋师道明白元越泽的意思,以后面对的敌人很可能更可怕,提升实力还是最重要,点了点头后,又惊讶道:“你不会和石青璇大家也……”
  石青璇的名声传遍天下,连侯文卿亦有些吃惊地望着元越泽。
  元越泽有些尴尬地给了宋师道一拳后道:“我们只是朋友,你可别多想。”
  宋师道做了个‘信你才是鬼’的表情,看得元越泽无可奈何,只好转移话题,从另一个布包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侯文卿道:“我这里只有三颗丹药了,这颗就送给嫂子,等一下我再为嫂子洗髓伐毛,日后修为提升将更快。”
  侯文卿被元越泽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异常羞赧,但她见到丹药时还是激动异常,接时的手亦有些颤抖。元越泽心道这二哥很可能把我的所有老底都给说出去了。
  宋师道有些担忧地道:“那你岂不是要休息一段日子了?”
  元越泽点了点头:“凤儿正好亦要重新练气,我又不着急先入成都,可以在后面慢慢逛几日。”
  又将怀疑东溟派之事细细讲给宋师道二人,着二人在成都时也小心观察一下。
  再闲谈几句,动用奇力为侯文卿洗髓伐毛,将练精化气大法传给二人,各自吸取一成元精后,宋师道二人连夜向西南方向行去,几近虚脱的元越泽打坐两个多时辰方独自奔回客栈。
  摸进屋内,见到床上脱胎换骨,犹如小仙女一般海棠春睡的独孤凤,元越泽将她露在外面的藕臂与粉腿拉回薄被内,掀起被子的刹那,洁白的床单上那触目惊心的落红还是吸引了元越泽的注意力。
  呆望良久,睡意袭来,元越泽弹灭灯火,钻入被窝。
  其后的数日内,元越泽与独孤凤几乎都是在入定练气,每日行走的路程不过数十里,直到这一天,二人来到一座小丘上,前方是横亘平原大地的大巴山脉。在星罗棋布的夜空下,宛似放下的一座庞大屏障。若通过大巴山的盘山栈道,可抵达有天府之国称誉的巴蜀境内。
  山风吹来,二人衣衫,长发随风拂扬,猎猎有声,构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绝美图画。
  独孤凤娇憨地道:“大哥体力已经恢复了,凤儿进步也不慢,我们还是快些进入成都吧,也能尽快帮上宋二哥与嫂嫂一把。”
  元越泽笑道:“终于不用我再抱着你一路飞奔了。”
  独孤凤气道:“大哥说凤儿太重了吗?”
  元越泽哈哈大笑,率先奔着大巴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午后,二人终于踏足大巴山内险象横生、名闻今古的栈道上。
  这种盘山迂回而筑的人工险道,主要是在悬崖绝壁间开凿石孔,孔中嵌入梁,梁上再着木板而成。人走在其上,一边是岩着凹凸的崖壁,一边是直落千仞的山崖,山风吹来,感觉上更是摇摇晃晃,立足不稳。胆子大的,也觉步步惊心;胆子小的,则是寸步难行。
  元越泽是第二次来成都,但上次走地却是山间小路,而独孤凤则是初历奇景,心情更是开朗。沿途只见奇景层出不穷,悦目之极。二人抱着游山览胜的心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云杉、冷杉、红杉、铁杉等各式杉树,夹杂着银杏、香果树、桐树,做成千变万化的自然生态。不但是禽鸟栖息的乐园,更有金丝猴、猕猴、牛羚、毛冠鹿出没其间,生气盎然。
  拐一个弯后,景物又变。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着栈道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山水雾弥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再依山势冲奔而去,壮人观止。二人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万化冥合,再无内外之分。
  人是自然,自然是人。
  良久,元越泽方收回心神,叹道:“周显王在位之时,秦惠王欲灭蜀,却苦于不知由何处攻入,遂命人作石牛五头,将金粉涂在牛尾,伪称牛能屎金,把牛送与蜀王。蜀王大喜下命人筑栈道以迎金牛,秦军终沿金牛栈道攻入蜀中,灭掉蜀国。于是有人说此道是为川人带来祸害的罪魁祸首。后来诸葛亮‘六出岐山’,姜维‘九伐中原’。亦沿此道输遣兵员,可见罪不在这金牛道,而是在其人。”
  独孤凤接道:“可现时我们所立的栈道已经过多番改道修筑,最古的金牛道起于陕西眉县,经斜谷、褒谷栈道入汉中,再西出勉县,经阳平关入川,过青川、剑阁、梓潼、绵阳而抵成都。现在汉中入蜀一段已改为由宁强越七盘关,应该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一段。”
  元越泽不可思议地望着独孤凤,惊讶道:“凤儿看来也读了不少书啊?”
  独孤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听得远方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隐约传至,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的鸣响。
  元越泽已辨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招呼独孤凤一句,二人向前奔去。
  栈道行进非常困难,元越泽感觉快要接近战圈,索性与独孤凤窜上一座小山峰顶端,聚集目力望了过去。
  “叮叮!”
  前方数十丈开外的狭窄栈道上,婠婠的天魔双斩刹那间先后点中师妃暄的色空剑,间不容发的荡开只差半寸便搠入胸口的利器,然后行云流水的往一侧飘退小半步,罗袖疾射出天魔带,撤出一片绵密的带网,令师妃暄无法乘势追击。
  婠婠美目瞳仁中泛起一圈奇异的蓝芒,正是天魔功运行至颠峰时独有的现象。
  只是这一挡一退,元越泽已可看出婠婠的进步不小。婠婠最高明处在于每一招都能把天魔双斩迅猛若闪电的两记挡击,于瞬眼间变化便成缠绵不断有若绕指柔的天魔带网那种浑然天成、无隙可寻的奇招,实已达入微的境界。更难得是她可把心内的意图和情绪,都在其中表露无遗,故虽是数招之间,且纯是动作和声音,竟若似写成一本书般可令人清楚明晰,实非是亲眼目睹,怎都说不明白。
  婠婠不但招数变化间全无破绽,更厉害是从至刚转到至柔间的浑然天成,若师妃暄以同样剑招继续追击,必会吃亏。所以表面看她虽似处于下风,事实却是随时可抢回优势。
  出乎意料之外,两条带子无声无息间像灵蛇般钻回罗袖内,婠婠露出似嗔似笑的神态,咯咯笑道:“妹子,我们今日就此作罢,如何?”
  “锵!”
  的一声,师妃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却依旧还剑入鞘,左手轻拂一撮吹乱了的浏海,像从没动过手般气定神闲微笑道:“那妃暄就告辞了。”
  婠婠婷婷袅袅地退往一旁,让师妃暄走过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远方的瀑布。
  师妃暄走的方向是离川,而婠婠则是要入川。
  看着青衣儒服,淡雅空灵的师妃暄走了过来,山头上的元越泽二人立刻封闭全身毛孔,进入龟息状态,虽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是面对天生灵觉敏感之人时,就更需要加倍小心了。
  师妃暄身影消失许久后,元越泽二人方跃下山头,重新踏足栈道之上。望想师妃暄消失的地方,元越泽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离开成都?难道巴蜀已经被她游说完了?”
  正在他走神儿的当儿,婠婠身影飘了过来,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独孤凤,又对元越泽甜甜一笑,娇声道:“冤家怎么跑来巴蜀了?”
  元越泽知道瞒不过婠婠,遂俯首凝望山崖下由飞瀑形成的山流,先是汇为大大小小十多个层层而下的水潭,潭底布满彩石,在阳光下荡漾的水波里斑烂绚丽。微笑道:“那你又为何来巴蜀呢?”
  婠婠给了元越泽一个大白眼,不发一言地向前走去。
  元越泽忙与独孤凤跟上,问道:“婠儿可有发觉师妃暄哪里不对劲儿?”
  婠婠点头道:“奴家功力提升了许多,没想到个把月不见,她也做出突破,已经有迈入‘剑心通明’的迹象了。”
  元越泽摇头失笑,暗忖什么剑心通明,刀心通明的,我是想问师妃暄来巴蜀的目的。转念一想,婠婠可能也是刚入川,二人在栈道遭遇便斗了起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就不再问了,三人一同向前走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12:46

第064章 百岁神僧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
  宋师道出现在成都城外一所寺院外的树林里,只见前方古柏叁天,竹树葱笼,红墙环绕内佛塔凌空,寺楼巍然高大。
  这就是他沿路打听到的大石寺所在地。
  与元越泽,独孤凤分别十数日,宋师道与侯文卿二人为了融汇‘邪帝舍利’的元精,赶路速度并不快,指导今晚才赶到成都城外,宋、侯二人各有任务,于是分开行动。
  迅快而小心的翻过院墙,只觉刚刚在寺庙外就已察觉到的死寂气氛更加清晰,宋师道剑眉一皱,顺手脱掉面具。
  这所名刹规模不小,由山门殿起,接着是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殿堂重重,也称得上结构复杂、造型优美、宏伟壮丽。在主殿群成行成阵之旁,万千竹树中耸起一座高塔,份外具有气势。
  寺庙内全无灯火,气氛阴森恐怖,宛如鬼域,宋师道暗忖就算所有和尚都已就寝,也该有佛灯香烛一类的东西吧?而大石寺的最大仇家‘天君’席应半年多前就死在傅君瑜手里,按理说来,此时的大石寺内该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象才对。
  宋师道虽有不解,却依旧顺步前行,感受到在宗教的征召下,建寺者那种殚精竭虑的热忱和精神。不论门,窗、檐、拱,均雕刻有翎毛、花卉等各类纹饰。庙脊上则塑置奇禽异兽,栩栩如生。殿堂间有长廊贯通,左右大石柱林立对称。
  一步步前行,宋师道只觉空气中所残留的死亡气息愈加地浓厚,于是目光如炬往四周扫视搜索,果然,他在一所规模宏伟的罗汉堂前发现了一些被沙土掩盖住的干涸血迹。他俯身以指尖去触摸那些血块,顿时如遭电击,那恐怖的感应更鲜明,更具体,更强烈。
  习得半部《日月丽天大法》、《凝神诀》、《长生诀》又吸得一成邪帝舍利的元精后,宋师道的‘心灵之眼’早变得异常清明,‘天人合一’的感应力亦敏感异常。在他的‘心灵之眼’内,出现了一个身着劲装,背负皮包,皮肤,长发,眉毛皆为紫色,气息邪异,高大魁梧的人影残杀过百大石寺僧人的恐怖景象。
  那人长相精奇,面部冷酷至无一丝表情,最让宋师道吃惊的是此人浓密的眉毛下那对份外引人注目的眼睛,内中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眸珠更带一圈紫芒,诡异可怕。
  收回手臂,心眼内恢复澄明,宋师道长吁了一口气,心道这人难道与席应有些渊源不成?他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毫不把成都几方大势力放在眼里,如此公开行凶杀人?但此人行凶后,断无清理现场的需要,而原本大石寺的僧人早已死光,那又是什么人收拾这血腥的残局?
  一边想,宋师道一边步入罗汉堂内,一时不由呼吸顿止,被塑像如林,布满大殿的奇景所震摄。
  大殿塑像罗列,分作两组,中央是数十尊佛和菩萨,以居於殿心的千手观音最为瞩目,不但宝相庄严,且因每只手的形状和所持法器无有相同,令人生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感觉。五百罗汉分列四周,朝向中央的塑像,形成纵横相通的巷道。徐子陵仿似置身另一个有别於现实的神佛世界,身旁的塑像在透进来的月色掩映中,造型细致精巧,色泽艳丽,无论立倚坐卧,均姿态各异,仿若真人,神态生动,疑幻似真。
  当他来到千手观音座前,四周尽是重重列列的罗汉佛像,有若陷身由塑像布下的迷阵中,那感觉实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万一。
  再望向左右各两座座高约六尺,全身镂金,俨若真人,姿态截然迥异的罗汉塑像,只见左边的那尊瘦削长颈,笑容可掬,一手按膝,身往前俯,另一手往后搔背,姿态漫不经意,合适自然。另一座却是眸珠突睁的怒目金刚,右手筋突肉张的握拳前方,精足神汇,威武生动。
  卓立于两尊塑像之间,宋师道首先摆出右边塑像的闲适姿势,接着又变换作右边怒目金刚的姿态,均维肖维妙,在殿外金黄的月色掩映下,几疑是他忽然化身为护佛的罗汉,更似是其中一尊罗汉活了过来,那种感觉确是怪异无伦。
  当模拟出某一罗汉的姿态时,宋师道察觉到体内的真气竟似天然发生的随姿态而涌动,舒爽至极。
  自从与元越泽告别后,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宋师道将岳山的遗卷看足了不下十遍,早将遗卷的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卷内除对岳山生平特别深刻的人事的叙述外,主要是晚年对霸刀刀法的反思和尚未练成的换日大法的反覆推敲,其中充满令人读之心酸的无奈和伤情。虽志在千里,却时不我予,奈何!
  专走偏锋,狠辣无伦的四十九式霸刀,完全不对宋师道的胃口,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换日大法上。这套奇异的功法是他以霸刀的奥秘向一个天竺苦行僧交换回来,本有个天竺名称,岳山改称其为换日大法。假设岳山能练成,他将脱胎换骨、洗筋易髓的重生过来,不但伤势尽愈,且能在短时期内功力尽复。可惜直至身死,岳山仍是一无所成,致含恨而终。
  透过遗卷,宋师道亦首次接触到石青璇的生母,慈航静斋现任斋主梵清惠的师姐碧秀心,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见岳山,很多时会助他推敲研究奇异的换日大法,而岳山则把她部份的看法记录在遗卷里。总而言之,换日大法可分为‘六合成就修行’,循序渐进的通过修炼“气、脉、轮”而把生命的潜力发挥出来,与天地合一,夺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测。
  其中最吸引岳山的是‘破而后立,败而后成’两句口诀,可惜他虽既破且败,始终一无所得。此中玄妙,连智慧过人的碧秀心亦百思不得其解。宋师道却在看第一遍时已掌握到其中关键,皆因他不但细读过原著,又有经奇力拓展过的经脉与神奇的长生真气。可以说,此刻的宋师道,比原本的徐子陵只强不弱。
  看过岳山的遗卷后,宋师道对这些罗汉有另一番更深入的看法。岳山曾引碧秀心对佛家手印的解释。碧秀心指出手印‘外则通宇宙,内则贯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只是区区三句话,足以使人无限地扩阔对手印的认识。
  以往他与人对敌时,自然而然会为发挥体内真气而结合出各式各样的手印,当时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到得详阅岳山遗卷,始知有所谓‘身、口、意’三密秘修法。手印正是‘身印’中最重要的一环。手印从小指往拇指数是‘地、水、火、空、风’五大,右手为‘慧’,左手为‘定’。通过双手十指与内外的贯连为经,修练体内的‘气、脉、轮’为纬,进行‘六部成就修行’,便是‘换日大法’的精义。‘日’指的是大日如来,换日就是与大日如来互换之意,暗含即身成佛的深义。
  这天竺传来的秘法最妙是能天衣无缝的切合他自身修习武道的途径。岳山惯用霸刀,学习手印自是困难得似隔山观牛,况且要改变自身内功路子的习惯岂是容易。但在这方面宋师道则是驾轻就熟,优而为之。
  换日大法中的‘气、脉、轮’指的是五气、三脉、七轮,乃天竺的内功修练系统,与中原武林的奇经八脉异曲同功,亦迥然有别。五气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指的是内气外气行经三脉七轮的途径。三脉是中、左、右三脉,中脉由海底至头顶,以脊髓连接,等若中土的督脉。左、右二脉均起自睾丸宫,与中脉平行,贯通七轮。七轮等若中土的窍穴,由上而下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最后的海底轮即中土的会阴穴。
  这些复杂玄奥的修行方法,宋师道一看便明,只余实践的问题。
  这罗汉堂内的塑像乃是依圣僧鸠摩罗什的画像卷设计,自是与换日大法有微妙的契合。鸠摩罗什乃天竺来中土传法有大德大智的高僧,广究大乘佛法而尤精於般若性空的精义,武技更是超凡入圣,却从不以武学传人,只论佛法。来中土后在长安的逍遥园从事翻译佛经的工作。
  宋师道收回刚刚的姿势,缓步来到另一尊罗汉之旁,用心打量,此像共有六手,两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顶上。另两手握拳交叉胸口处。余下的一对手置于眉眼间,使大拇指触到眉心。脸相现出冥想的状态。
  若在以前,他只会当这是一种佛像的造型,现在当然知道是透过不同的手印,贯通眉间轮、心轮和顶轮的三气。最精采是清楚明白点出不同手印和不同窍轮的关系。近三百尊罗汉,因其中有十多个是多手罗汉,印结达四百种之多,无一相同,看得宋师道神为之夺。
  此刻,换日大法已沦为一种入门的基本功夫,又或开放某一佛门秘窍的锁匙,这些罗汉才是真正的宝藏。不自觉地他把两掌竖合,掌心微虚,如莲花之开放,接著两掌仰上相井,状如掬水,忽又化为两手反合十指相绞,变化出种种不同的手印。
  万念归一。
  虚无缥缈,恍惚渺冥之际,内外的分隔彻底崩溃下来,虚极静笃中,身内法轮逐一转动,长生诀、凝神诀和换日大法借着不同手印融合为一。
  入我我入,人天合一。
  宋师道倏地醒来,微睁双目,原来天已大亮。那即是说他在罗汉堂坐足整整一个夜晚,在感觉上却只是弹指的光景,令人难以相信。而用‘醒’来形容实在不大妥贴,因为他一直没有入睡。那是无法形容,与以前练《长生诀》有别的一种精神状态,浑体舒泰,静中见动,时间像完全停止推移。他之所以‘醒’过来,是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一丝祥和的精神波动。
  侧过头,宋师道惊讶地发现身旁两丈外站立一雄伟挺拔的灰袍老僧,他正双手和什,眼带赞许地望向宋师道。
  这老僧没有丝毫的老态龙钟之态,只见他须眉俱白,脸相庄严中透出祥和之气,鼻梁比一般人至少长上寸许,清奇独特。双目半开半闭,眼神内敛,使人直觉感到他乃极有道行的高人。
  宋师道缓缓长身而起,目光环视一周,只见太阳已快升到佛塔顶处,于是微微一笑道:“晚辈见过真言大师。”
  不瘟不火,慢丝条理,气度洒然的老僧终于露出惊讶的神色。
  “啊嚏!”
  元越泽鼻孔痕痒,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原来是正伏在他身上的独孤凤用发梢在作弄他。
  一把搂着独孤凤,将她压在身上,挤压着她的敏感部位,婪地痛吻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猝不及防下,独孤凤被他挑-逗得神魂颠倒,咿咿唔唔,也不知在表示快乐还是在抗议。
  元越泽虽荒唐透顶,却也不是很习惯在早上刚刚行来就开始做这种事,停下动作威胁道:“还敢不敢再胡闹了?”
  独孤凤咯咯娇笑,连道不敢,元越泽这才放过她。
  仰躺在席子上,元越泽双目略带茫然地望向洞外。
  他们二人昨晚才到成都西门外,在独孤凤的坚持下,找了个位置隐蔽的小山洞,荒唐了一晚。
  独孤凤又贴了过来,轻声道:“大哥有心事了。”
  元越泽点了点头,皱眉道:“自从与刘昱斗了一场后,我的心绪总是时不时地出现紊乱的现象。起初我还以为是受刘昱那股邪气所扰,只要保持心境澄明,等彻底逼出那道邪气后就不会有事了,哪知当日向老助我驱除那股邪气后,我发现紊乱的心境没有半分好转。再到昨日遇到婠儿,我突然有了点线索。”
  独孤凤亦是秀眉轻蹙地歪着脑袋道:“婠婠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这次见到她,她的话很少,又像是在躲着大哥似的,同行片刻便告辞走了,大哥问她的问题,她一个也没回答。大哥所说的线索,会和她有关吗?”
  元越泽叹了口气道:“婠儿来成都的目的是什么,我已不关心。我隐约觉得可能玉妍出了事情。”
  独孤凤讶道:“怎么可能?以玉妍姐的本事,虽不能说天下第一,但谁想杀她也是不可能的吧,只要她想逃,没人能拦得住她。”
  元越泽点了点头。
  独孤凤又道:“凤儿猜该是受刘昱影响,大哥心境才会有如此变化。那人不但阴险恶毒,还狡猾无比,以向老的二百多年的人生经验,尚要栽在其手上,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元越泽摸着下巴道:“说得有道理,对我们有威胁的不过就是刘昱与那法后而已。刘昱被我弄残,眼下也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那个突厥的红衣法后这数月来竟像消失了似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独孤凤笑道:“刘昱自然是要找人进行移魂转精大法,一个不好,他很可能直接元神俱灭了呢。而那突厥的法后的确让人猜不透,向老亦说从没听过突厥有这么一号人物在。”
  元越泽起身道:“先不管他们了,我们饱餐一顿,先进城与二哥他二人碰头再说。”
  独孤凤忙点头应是。
  用过早点,辰时之末,元越泽独自缴税入城。
  独孤凤因忙于练功,故与元越泽商量一番后,决定先留在城外的山洞中修炼几日,一方面固然是要提升实力,另一方面也为了不使二人太过招摇。毕竟二人已经在上庸城时露过一小脸了。而他们每人只有两张面具,元越泽在襄阳见白清儿时带的是一张,在上庸城义助郑淑明时带的则是另一张。眼下他只能带后面那张古铜脸的面具进城了,就算遇到郑淑明或郑石如,他也不怕被认出来,盖因他们连元越泽乔装后的名字都不知道。
  甫入城门,再次感受到蜀人相对于战乱不息的中原,那升平繁荣,与世无争的豪富奢靡。
  几年前来成都那次,因元越泽自身经历不足,远没有这次的感受深刻。首先入目是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数之不尽的花灯。街上行人川流不息,人人打扮得像过节一样,那些充满异域风情,花枝招展的少女们更是惹人注目。
  元越泽这才记起,今日该是中秋节了,遗憾的是不能与一种娇妻一同度过。转瞬又时效暗骂自己不分事情轻重缓急,胡思乱想。
  沿路前行,按照宋师道告诉他的路线,元越泽奔向城东平民区。在一所毫不起眼的房子前,顿住脚步,从窗口跃了进去。
  屋内设施简陋,小几上以茶杯压着一张字条。上面以清秀笔挺的字迹写着:师道已去大石寺,我要去给川南赌坊找些麻烦,文卿留字。
  迅速看过字条,元越泽身形一晃,消失在窗口。
  老僧凝视宋师道半晌,缓缓道:“老衲与施主该是第一次见面,施主为何知晓老衲叫真言?”
  宋师道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解释说是从书中知道的吧,只得心虚地转移话题道:“敢问大师可知是谁人杀害了大石寺内的所有僧人?”
  真言答道:“老衲几日前方到这里,只见尸横遍地,却不知是谁人在此行凶。”
  宋师道暗忖定是真言大师收拾的残局,随即又问道:“就晚辈所知,只有一人与大石寺的大德圣僧有些仇恨,那人就是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第四位,一向非常低调,行藏诡秘的‘天君’席应,但此人半年多前已经死去,又会是什么人来此作恶呢?”
  真言双手合什道:“施主连席应之事都知晓,老衲佩服。”
  顿了一顿后又道:“老衲将所有尸体火化后,在主持院内暗阁中找到一封大德留下的信件,他早在四个多月前就已油尽灯枯。信上讲当日他在这寺内与找上门来的席应恶斗一场,眼看要丧命在席应手上时,突然出现四个女子,其中一位更是以一套神奇的御剑之术将席应斩杀当场,随后离去。而大德却因重伤不治而失去生机,写下那封信件后就圆寂了。”
  宋师道暗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傅君瑜干掉席应的事一直被传来传去,什么版本都有,而且越传越夸张,搞得连元越泽这些熟悉她的人都分不清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加上傅君瑜带领单琬晶三女到海外游玩,真实说法一直都是个谜,今日听真言一说,宋师道才算明白过来。
  正想得入神时,耳鼓忽地传来‘轰’的一声,就在此一刹那,宋师道脑际一片空白,除此声外再无他物,更奇怪的是整条脊椎督脉像随着喝音振动起来似的,极为受用,感觉怪异无伦。
  宋师道望向真言大师道:“这莫非就是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
  真言大师淡淡道:“施主真是无所不知,那施主又是否知道此咒的关键之所在?”
  宋师道闭目道:“我猜关键处应该是大师手结的法印通过特别的音符真言,能振动晚辈体内相应的气脉,产生不可思议的效力吧。”
  真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慈祥答道:“施主真是具有大智大慧的人。”
  宋师道有些尴尬,忙摇头道:“大师谬奖了。”
  真言大师微笑道:“施主非但具有大智慧,还与佛有缘,与真言有缘。今早老袖来此,见施主在罗汉佛间闭目禅坐,两手天然结出种种印结,最后归于施无畏印,令老衲有悟于心,老衲尚未多谢施主。”
  宋师道皱眉道:“无畏印可是这样?”
  言罢结迦跌坐,闭起双目,左手掌打开,手心向上,手背搁在膝盖处。
  真言大师点头道:“施主是否对我佛家的手印感兴趣,佛家有三密之说,施主想听吗?”
  宋师道大喜,却依旧保持平静心态道:“大师可是要传晚辈佛法?晚辈虽对佛门心存敬意,却从没有入门或修行之心。”
  真言大师柔声道:“只要悟得清净,就是修行,岂有入门出门之分。即世便是出世,入门便是出门,平常心正是佛心。施主可知何为坐禅?何为禅定?”
  宋师道数年来手元越泽熏陶,佛法禅理,道学玄机亦掌握不少,当下恭敬答道:“一念不起为坐,见本性不乱为禅。外不著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禅内定,故名禅定,即时豁然,还得本心。”
  真言大师双目射出深邃不可测窥充满智慧的异芒,高声道:“说得好,百多年来,老衲曾先后游历中外名寺古刹五千六百五十二所,最后把所有印结归纳在《九字冥言手印》内,今见施主有缘,竟有不吐不快的俗念尘心,确为异数。”
  宋师道道:“大师请恕晚辈无礼,晚辈以为俗心动否都不会影响一个人的修为,正如喝酒吃肉的和尚中也有身具大智慧的存在。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真言大师一愕,随后双手合什,宝相庄严地道:“老衲由施主此语突然有所明悟:现在所流传的禅已或多或少地失去了达摩祖师西来之意,迦叶尊者‘拈花而笑,问而不答’的玄妙之处了。”
  宋师道见他气势猛然间发生变化,便顺势道:“请大师赐教。”
  真言大师道:“达摩祖师之禅,是超越之禅,是心性之巅峰,是实证和禅机的完美统一。达摩祖师曾面壁十年,身不离座,影印石壁。他的修养功夫深之又深,但却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的,所有的一切皆源于通天达地的慧和慧后的执着。由此可见达摩祖师笃实禅修的作风,由此也可见禅的实证和禅机。”
  真言大师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他顿悟后,明白到达摩祖师所传授之徒一代不如一代,禅之深意渐渐失真,所授之徒亦只知道‘禅机不可泄,禅机不可言,禅机不可传’,以神秘为悟境,以虚无为悟道,以不可求、不可证、不可知为至知,全然不知禅之有路可循,禅之可证。一个个沉溺于‘自证自悟’、‘顿悟成佛’之中去了,全然忘记了禅之宗旨是强调无执的,无执即不固守的。
  见宋师道呆望着自己,真言大师露出一丝予人温暖,平和的笑意,淡淡道:“老袖于尘世已时日无多,再难寻得能受得起九字真言手印的有缘人。而今日更是在施主的相助下悟得大道,超脱轮回,往生极乐。老衲知施主有大智慧,又与佛有缘,兼且是仁义之人,就将这真言手印传予施主,在异日对付妖孽时也可多一份助力。”
  宋师道疑惑地道:“九字真言手印既可用之于修行,何故又有受得起受不起的问题?”
  真言大师道:“九字真言似简实繁,受不起的人会因契而不舍致舍本逐未,终生难有所成。坦白说,在看到施主今晨结印禅定之前,老衲从未想过九字真言手印可直接用在武功之上,现在却是尘心大动,若施主拒绝,老衲明晚撒手西归时,极可能因而功亏一篑。”
  语毕,双手再度合什,手掌轻拂过的空间带动奇异的引力,空间亦稍显扭曲。
  宋师道心头一震,恭敬道:“大师请说。”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12:57

第065章 赌场风云
  时间已近晌午,元越泽独自一人晃悠在大路上,路过一个当街杂耍摊时,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当下也来了点兴趣,凑了过去。
  边走边环顾时,蓦得发觉十几丈外的两条怪异的人影。
  借着低头的当儿,元越泽眼角瞥向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
  其中一人最右边一人脸如蜡黄,瘦骨伶仃,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眉梢额角满是凄苦的深刻皱纹,但身量极高,竟可与元越泽媲美。他的鼻子既高且弯,嘴唇肥厚,眉毛则出奇地浓密乌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却完全与他凄苦疲惫的脸容不相衬,明亮清澈如孩子,然而在眼神深处,隐隐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没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栗。他所穿的一袭青衣出奇地宽大,有种衣不称身的别扭感,背后还挂着一个金光闪烁的独脚铜人,理该至少有数百斤之重,可是负在他背上却似轻如毫毛,完全不成负担。而另一人劲装疾服的大汉,背插特大铁戟,勾鼻深目,有种说不出的邪恶味道,一看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的人物。最古怪是头上戴着个帝皇始用冕板冕旒俱全的通天冠。
  这两人正向元越泽这边走来,但他们注意力却都在围观杂耍的一群少女身上。还好元越泽为人谨慎,否则一旦正眼注视他们,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元越泽的不平凡与其所在位置。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元越泽发觉吸引两人注意力的那群少女的确是颇有姿色,她们穿的均为具有民族特色的彩衣,配色艳丽,最惹人注目的是小领斜襟服饰的两袖以红、黄、绿、紫、蓝五色彩布,拼接而成。下摆边子缀以宝石。又在长衫外面套上以紫红、深蓝镶花的坎肩。腰间扎着长彩带,彩带两端以盘线的刺绣方法绣成花乌纹饰。绚丽多姿处,仿似天上的彩霞,化身为明媚动人的美女,现身凡间。其中一女只是身形略高,腿儿特别长,笑容更是甜美,不知如何却能令人有艳压群芳的深刻感觉。
  这群少女不时发出高声的尖叫,似是在为人群中心献艺者喝彩,的确比中原腼腆女子要更有活力与吸引力。
  元越泽目光只在那群少女身上打了一个转,迅速收回,若无其事地跟在刚刚那两个人的身后。他已经猜出前面十几丈外招摇过市两人的身份:背挂独脚铜人的就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逆行派的派主,邪道八大高手末榜的‘倒行逆施’尤鸟倦。而背插特大铁戟那位则是向雨田四大弟子之一,霸王谷的谷主丁九重。
  逆行派、霸王谷、赤手教、媚惑宗被称为邪功异术四大魔门别传,派主分别为向雨田的四位嫡传弟子。元越泽纳闷尤鸟倦与丁九重怎么会到了成都,又混在一起。更想不懂赤手教的教主周老叹与媚惑宗的宗主‘媚娘子’金环真怎么没出现。
  收敛毛孔跟随二人良久,二人来到成都南街一个极繁华的商业区内,宽敞的街道两旁,青楼赌馆林立。尤鸟倦与丁九重大摇大摆的进入一大组建筑群中,元越泽抬头望去,大红匾额上书四字:川南赌坊。当下心头暗喜。
  川南赌坊规模宏大,主建筑组群是处於中轴线的七座木构建筑,以走廊贯通,廊道两边是水池石山,花草盆栽,另外尚有十多座较小型的房舍院宅,众星拱月般衬托起中心处的七座主堂,周遭以高墙围绕。面向主街的外墙则是挂满灯笼,元越泽心忖今晚定会亮如白昼。主堂入口处挤满人群,川流不息。
  入场的费用实是抽给当地政府的一项赌税。际此在在需财的时刻,各地治权抽税的方式更是五花八门,巧立名目。一般赌场的入场税由政府派驻的赌官宜接收取,然后拨入政府库房,不经赌场。
  自战国时期开始,由於赌博为祸甚深,往往令人倾家荡产,又引致种种破坏社会秩序和风气的弊端,故有禁赌的法律。始皇一统天下,由李斯制定禁赌的法律,轻则“刺鲸纹脸”重则“挞其股”汉代亦续施赌禁。至魏晋南北朝,士族兴起,法禁松弛,虽有禁法条文,却名存实亡。隋朝未年,政治弛废,官吏好商遂同流合污,大兴赌业,联手发大财。隋灭后此风更变本加厉,各地政权乐得收入大增,于是转为官商合作的局面。
  川南赌坊却不同,一来因为巴蜀地理位置特殊,远离战火,享受太平,所以不会出现官员榨取赌场提成的现象出现。二来川南赌坊是成都最有规模的赌场,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乃巴蜀有数的高手,声名仅次于解晖、范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兼营青楼生意,商业地位极高,连解晖都卖他们的账,自然更不存在哪个人敢来问川南赌坊提成之事了。
  以元越泽这一身高档的服饰与阔绰的出手,入场税不但交足,小费亦多得吓人,守门的八个大汉立即眉开眼笑,众星拱月地将他请入指定的贵宾堂,也就是他跟踪尤鸟倦与丁九重,亲眼见他们所走进的主堂。
  此刻每座大堂各聚集一、二百名赌客,但却丝毫不觉挤迫气闷,通明的灯火下,绝大部分均为男宾,女宾虽占少数,但都长得异常漂亮,有些赌得比男人更狠。
  尤添春意的是在赌厅内穿梭往来的女侍,无不是绮年玉貌的美女,且酥-胸半露,玉臂纷呈,媚眼乱飞,性-感迷人。
  元越泽无视所有媚眼,跟随领路人进入最大的中心贵宾堂。
  只发出少许气机,不用抬眼看,元越泽已探知尤鸟倦与丁九重的位置。但他依旧抬起头来故作寻找赌桌。
  左侧一个大赌桌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元越泽心头暗笑,走了过去。
  大桌上围坐四人,除了庄家外,另外四人中最显然的莫过于女扮男装的侯文卿,只见她玉脸朱唇,既娇艳又青春焕发。秀发乌黑闪亮,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把皙白的肤色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而她的古剑却没带在身边。
  左侧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岁许间,个子高瘦,脸庞尖窄,只下颌留有一撮山羊须,看上去那张脸就像马和羊的混合体。坐在椅子上似力图把本是弓背哈腰的体型弄得挺胸突肚,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更活像个四处胡混的江湖骗子。身上衣著光鲜,无论用料手工,均是贵价货。 他的眼神沉着而机敏,像不断在找寻别人的弱点似的,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泛起一种奇异的光泽,那是长期修练内家真气的现象。两手修长整洁,只露第一指节在衣袖外,纵使在夸张的动作中,仍予人有力和敏捷的感觉。另一个男子则是五短身材,相貌平凡,眯缝着的一双小眼睛不时射出诡异的神采,不但不给人机灵聪慧的感觉,反是惹人厌恶。
  剩下那个就是庄家了。
  围观人群中有一站在侯文卿身边女子引起元越泽的兴趣,只见她脸庞明艳照人,深嵌在两弯秀眉下的一对明眸,像两潭香冽的烈酒,充浴惊人的吸引力,撩人遐思。在娇巧鼻梁下配的是温软而充满性格的红色樱唇,锦上添花地添多了一点淘气。最夺目是却她栗色的秀发和棕色的眼睛,使人一照面下晓得她确非中土人士,一袭鹅黄色紧身武士服更是将她美好的线条显露无遗,充盈着活力和生气,令人感到这迷人的内流动的定是野性的血液,绝不会轻易向任何男人屈服。
  侯文卿察觉到有人到来,扭头一望,眼中闪过欣喜之色,暗暗给元越泽使了个眼神。
  元越泽扫视赌桌,只见侯文卿与那中年高瘦男子面前的金银已经不少,而包括庄家在内的其他两人面前则几近‘弹尽粮绝’。
  元越泽最初只为跟踪尤,丁二人,半路才想起侯文卿留下的字条,最终尤,丁二人也来赌钱,元越泽正好一边监视他们,一边寻找侯文卿。来到侯文卿身边后后第一时间对侯文卿拱手道:“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看他这低劣的‘演技’,侯文卿心中暗笑,淡淡道:“兄台也有兴趣玩几手?”
  元越泽暗叫我的娘,我根本不懂这些玩意儿,却依旧装模作样道:“各位‘战果’都如何?”
  那栗发女子上下打量元越泽数眼后带着外国囗音的汉语娇笑道:“这位先生与这位姑娘刚刚赌完骰宝和双陆,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下面该赌番摊了,最后他们会赌牌九,你有兴趣也参加吗?”
  此女所说的‘先生’与‘姑娘’自然就是指那中年高瘦男子与侯文卿。这些个专业词汇听得元越泽头都大了,一边分出精神注意尤,丁二人的动作,一边淡然道:“我先看看再说!”
  番摊、牌九、骰宝、橙蒲、叶子戏等等赌博方式在这个时代极为盛行。
  番摊又名摊钱或掩钱,玩法是由赌场方面的人作庄家,赌时庄家抓起一把以短小竹筹做的‘摊子’,用碗盅迅速盖上,使人难知数目,待人下注,然后开摊定输赢。算法是把摊子四个一数扒走,余数成一、二、三、四的四门。押一门是一赔三,叫“番”押二门中一门是一赔一,叫‘角’。
  元越泽见侯文卿的得意模样,恍然大悟:侯文卿既然这些年来立志报复香家,那么只有两种事情是她会努力去学习的,其一自然是武功,其二就是赌术了。任谁都知晓巴陵帮的香家是以青楼和赌场为生的。而宋师道也很可能在这段日子里将鲁妙子的赌术书籍传一些给她,所以使她多了正面赢对手的机会,如此一来,不但解气,还可打击对手气焰。
  番摊开赌,元越泽心不在焉,装模作样的将注意力放在赌桌上,实际上却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的另外一桌上,尤,丁二人不时发出喊骂之声,显然赌兴正浓。
  侯文卿与那高瘦男子你来我往,也算平分秋色,可是庄家却是吃了大亏,因为每一摊都是庄家在输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元越泽依旧注意着尤,丁二人。那栗子发女子歪头好奇地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来到赌桌上还不集中精神?看一看他们现在的手法,也好为下场做准备呀,孙子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连围观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赌桌上,难怪莲柔回好奇为什么元月则如此心不在焉。
  元越泽倒乐了,暗忖这外域女子似乎对中土文化还颇有了解,于是饶有兴趣地盯了她半晌道:“你是否叫莲柔?对中土文化了解还不少嘛?”
  栗发女子愕然道:“你怎会知晓奴家的名字?”
  突厥乃一个游牧民族组成的政权,讲的是强者为王,且因经济的分散性、流动性和不稳定性,争权夺利从不间断,於隋时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
  东突厥现时大汗是颉利,宠信汉人军师赵德言,‘龙卷风’突利可汗为他的侄儿。‘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属东突厥的人。隋朝式微,义军四起,其中梁师都、刘武周之辈的“北连突厥”连的正是东突厥。
  比起来,西突厥便较为低调,这可能是由於地理远近的原因,现在他的魔掌也终于探往中原来。西突厥的大汗叫统叶护,在波斯人云帅的辅助下,声势直迫东突厥,云帅的女儿叫莲柔,被统叶护收为干女儿,宠爱有加,就是眼前此女。
  元越泽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巧夺天工的薄膜面具做出极真实的表情,并没有回答她道:“你的汉语说得不错嘛,怎么不赌上几把?”
  莲柔露出一个娇憨得意的表情道:“我只是来随便看看啦,并不会赌。”
  说完继续转头望向赌桌上正满头大汗数着摊子的庄家。
  元越泽也不再理会她,继续佯装观赏赌博,实际注意尤鸟倦二人。
  桌上几人中,高瘦男子与侯文卿显然是主角,五短身材的男子则是与庄家暗中配合的同伙,但在两个主角面前,他们根本使不出什么诈来。
  最普通的番摊骗术有‘落株’和‘飞子’两种。落株是在摊子做手脚,必要时摊子可一分为二。飞子则是把摊子以手法飞走。无论任何一种方法,均有同伙在旁‘撬边’,以喷烟或其他方法引去被骗者的注意力,好使主持的老撇施术。像川南赌坊这种大赌场在寻常时候自然不会用下作手法,但在街头巷尾临时摆的番摊档,大多是此类骗人的把戏。而今天桌上赌的几人,想要赢就只有靠实力:庄家把摊子洒在桌面,以碗盅盖上前,凭目视耳听判断。
  又开出一个二摊,庄家对那五短身材的丑汉使了个颜色,丑汉心领神会,告了声罪辞去。摊官也悄悄地离去了。
  再一次开出二摊,庄家就要崩溃之时,一把柔和却又低沉的声音响起:“我道是谁,原来是在八陵赌坊间名头大盛的侯姑娘芳驾光临,两位可有兴趣与我赌上一局?”
  桌上几人询声望去,但见从后厅内走来三人,中间一人年约五十,相貌中等,皮肤铁青,其中还透出苍白之色。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症状。左手扣着一个明晃晃,闪着金光的算盘。他见到侯文卿的身影时,眼中飞快闪过阴森恶毒的神色。他左边是一个表情麻木,身形雄壮,太阳穴高高鼓起,目不斜视的配刀大汉。右边哪个则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脚步轻浮,面色青白,一副虚不受补的模样。
  侯文卿秀眸中疾厉的仇恨之色一闪即逝,淡淡道:“能有川南赌坊大老板‘金算盘’霍青桥相陪,小女子必舍命相陪。”
  那高瘦男子比较谨慎,起身施礼后坐下,依旧不开口,任谁都知道他是绝不会退缩的了。
  元越泽暗忖原来着就是川南赌坊的首脑,霍青桥必是来者不善,以他和香家的关系,也不可能不认识一直与香家作对的侯文卿。
  霍青桥看了一眼赌桌,庄家几个时辰内,至少已经输了上千两黄金,川南赌坊从没有如此狼狈过,须知即便在贵宾堂内,一般赌客的赌本也就百多两白银而已。
  霍青桥坐下后道:“霍某斗胆,说一个好提议,可赌得更为痛快。”
  另外两人皆点头。
  霍青桥傲然道:“我们就以一局小牌九定胜负,赌本就是每人两千两黄金,”
  看来他不但对自己的赌技很有信心,还想一次将庄家输掉的本利全部捞回来。否则今天之事必将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川南赌坊的面子也将丢尽。
  瘦高男子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没意见。侯文卿亦是轻撇了一下小嘴,表示同意。
  霍青桥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但他身后那个纨绔子弟显然心性修为很差,一脸的得意,仿佛还没开始赌,霍青桥就已经胜了似的。
  霍青桥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三黑一白四颗骰子,随意把弄转动,如变戏法一般灵活翻飞,随手一甩,随心所欲地掷出四个六来。莲柔显然不懂赌博,只看得眼花缭乱,惊呆住了。其他几人却没什么表情,皆因他们知道这是霍青桥在造势而已。霍青桥扫了一眼依旧还在席位上的侯文卿与瘦高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侯文卿身边,关系似乎并不陌生的元越泽,淡然道:“这位朋友可是候姑娘的朋友?可有兴趣凑足四人玩一把?”
  元越泽点了点头,并没开口。霍青桥身后的轻佻年轻人见元越泽点头后,得意道:“看阁下的装扮,定是大富大贵之人,想来该不会在意这两千两黄金吧!”
  一句话就把元越泽逼到绝境上,更可气的是他的话中隐含元越泽必然回输的意思。
  侯文卿脸色一冷,似乎她已经从宋师道那里知道了元越泽的所有事情,当然也肯定知道他不懂赌博这件时,还没等她开口,元越泽抢先道:“人生如赌博,胜负转头空,顺逆莫可料,得失寸心知。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霍青桥一愕,突然发觉眼前这个粗犷男子刚刚还一副懒散模样,突然就变得精明起来了,一股事情发展脱离了他预料的预感涌上心头,元越泽望向侯文卿道:“可否为我解释一下牌九的玩法?”
  霍青桥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这混蛋原来是个只会装样子的家伙,但表情不变故作大方道:“解释起来该会花费一些时间,就让霍某为朋友解释一番。”
  元越泽举手打断他道:“不必麻烦,只要将稳赢的几种牌与大概玩法说出来就可以,费不了多少时间。”
  霍青桥脸色终于微变:眼前家伙神叨叨的,实在让人摸不懂。元越泽刚刚的一句话意思也很明显:他只想知道最大的几种牌,然后必会拿到手中,最后获胜。
  没时间理会霍青桥在想什么,侯文卿见元越泽不理会她的眼色,也明白他的神通,只好无奈一笑后,为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牌九是以两骰的点子组成合共三十二张牌子、二十一种牌式,九种为单数,十二种为双数。一般赌法是二至四人,据掷骰的点数,各领六张,庄家多领一张并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组成两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胜,按花色的系数和夷牌的点数计算赢注。在三十二只牌当中,有十一种牌有两只,这种成双的牌称文牌,文牌中最大的几副组合牌分别是天牌:红六白六。地牌:红二。人牌:红八。再往下就是鹅牌、梅牌、长衫、板凳。三十二只牌中还有有十只牌没有成双,其中八只有点数相同,但图案不同的‘对应牌’,而两种只有单独一只,这种牌称武牌,武牌中最大的则是杂九:红四白五或白九。后面是杂八、杂七、杂五、大头六等等。
  牌九有多种赌法,其中之一是以两张牌为一组,掷骰后,根据点数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后宜接摊出以决胜负,也就是霍青桥所说的小牌九。这种赌法颇受嗜赌之人欢迎,因其简单直接,富有刺激性。
  元越泽虽然懒,可一旦用起心来,其专注力绝非等闲,再依靠过人的记忆力,只听一次就懂了,当然他懂的也只是规则与几副大牌而已。
  侯文卿的解说简洁,半刻钟不到就已经结束。最后她神秘一笑,故意提高声音加了一句道:“牌九的要诀就在‘赶尽杀绝’这四个字上。”
  瘦高男子脸上露出欣赏的笑意,霍青桥的脸色则有点铁青,刚刚他造的势早就消散了,再加上元越泽这人神神秘秘,更是扰乱了他的心境,还好数十年赌场经验使他很快恢复冷静。
  四人坐定,霍青桥成了庄家,刚刚的庄家沦落为摊官。霍青桥对元越泽道:“如朋友不介意,请洗牌。”
  如此一来,他既可表明自己不会使诈,也可以借洗牌手法稍试元越泽的本事。
  劈啪声连响,元越泽笨手笨脚地将牌子叠得整齐妥当。
  周围众人,除了在座的另外三人,皆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身后的年轻人眼中更是流露出极不屑的神色。
  瘦高男子于霍青桥皆是一脸凝重:元越泽刚刚洗牌动作虽慢,中间却夹杂了一声不太响亮的轻咳,正是这一声轻咳,使得他二人‘听牌’失败,思绪甚至也被打乱。
  元越泽同样因为分神去打乱对手心神,他自己也只是记住了七张大牌的位置而已。最理想当然是记得全部三十二张牌,如果元越泽全身心的投入洗牌中,也许他可以做到。不过此时由于与侯文卿合作,所以侯文卿可以不受阻碍的‘听牌’,因元越泽刻意只将咳声传近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耳中。元,侯二人记下的牌最少也有十五张。
  元越泽微微一笑,对霍青桥道:“不若由霍老板掷骰,如何?”
  霍青桥暗暗叫苦,元越泽等于反将了他一军。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打断,记的牌张有限,如今一掷骰,很可能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坟坑了。本来他还对自己掷骰很有信心,却被元越泽这么一搅,弄得他信心大减。但眼下情景已不容许他退缩,便同样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意,点头同意。
  围观众人当然也想押注,这方面由赌场的人负责,系数赔率一手包办,一旦赢了,可就足够快活几辈子了,但这一铺赌本甚大,两千两黄金,寻常人哪里拿得出手?
  一只光洁嫩滑的小臂突然伸到桌上,赌本是一支泛着皈依绿芒的玉钗,押的是元越泽获胜。
  识货人只一眼就看出这玉钗乃西域的上品,价值至少在五千两黄金以上。
  眼望过去,下注人赫然是莲柔。
  莲柔起初只觉得这外型粗犷挺拔的男子是个富贵之人,兼且好男儿她见得多了,所以就没怎么将元越泽放在心上。直到元越泽临场学赌,那份狂妄的自信使莲柔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宣的感觉。这中年男子,虽与英俊沾不上半点边儿,却是威武迫人,充满男性的魅力。兼之他声音悦耳,措辞温文尔雅,不亢不卑,举手投足无不潇洒动人,又充满神秘的味儿,才使莲柔开始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起他来,她心中甚至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就是这一铺,元越泽必将大获全胜。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莲柔生在外域,作风开放,对众人眼含诧异地望着自己毫不介意,只是盯这元越泽。
  霍青桥表情凝重,将骰子掷往桌面。
  所有人都压低呼吸望向转动中的骰子。
  元越泽猛地朝那正集中注意力望这骰子的瘦高男子瞧去,双目神光暴现。
  那男子猛然间心生警兆,猝不及防下给他望心神剧颤,一股强至无法想像的压力如千斤重锤般砸上心头,他只觉呼吸愈发地困难,额头渗出丝丝冷汗。
  因要避免赌客出千,所以所有人的手都必须离开桌面,但桌子下面,元越泽却由脚尖输出一注真气,沿桌足上行,游往仍在桌面滚动的骰子处,能做到这一手的,天下间绝不会超出五人。
  骰子停下,一、三、六向上成十点。
  霍青桥与那瘦高男子脸上现出骇然的神色。
  真言大师宝相庄严,脸泛圣光地悠然道:“佛家三密,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等于口,口等于意,意等于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宝筏,内中蕴含天地之秘,我的九字真言手印,正是通过三密,通过人体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宋师道仔细听着,不停点头。
  真言大师又道:“九字真言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只九个字,很容易记牢。”
  宋师道接口道:“这九个字该是来自东晋葛洪著的道家宝典《抱朴子》内卷的登涉篇,原文曰:‘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佛门中人借用道典,真是重神不重形啊,晚辈佩服。”
  真言大师叹道:“真正值得佩服的是施主才对,真言窍妙处乃三密的运用,佛道最后还是一家。”
  语毕,整个人气势猛然间变成崇山峻岭,任谁都不能动摇其分毫,同时两手高举过头,紧扣如花蕾,无名指斜起,指头贴合,大喝一声“临!”
  见宋师道眼中闪现兴奋的色彩,真言大师继续道:“刚刚的是不动根本印,手印虽千门万类,不动却是其中九种基本法式之一,所以今天老衲说的虽只是九种手印,事实上等若把所有手印一并传你,看。”
  倏地升起,却仍保持盘膝而坐的禅修姿态,双手却作出连串印结,变化无方,忽然大喝道:“兵!”
  使人知道他示范完不动根本印的百多种印变后,再展示另一基本手印。
  宋师道应咒顶轮一热,弹起来时,真言大师一个翻腾落往远方,道:“这是大金刚轮印,能为人驱魔治病,至于如何用于降魔卫道,就要靠施主自己了!”
  宋师道看他双手不住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手印,开始明白为何真言大师到今天仍找不到可传法的人。而事实上其中奥妙处,只能意会而不可言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怎么解说出来也没有用。
  接著真言大师把其他各种基本印法逐一展现,依次是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
  每种基本手印均有上百种不同印变,在宋师道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中,展示出超过千种以上的手印。如非他有早在罗汉堂参悟的经验,定会看得晕头转向,不知其所以然。此刻却是心领神会,两手不自觉地随地结出不同印式。
  连时光转移,亦茫然不觉。
  霍青桥知道自己已在无形中落于下风,眼角扫了一眼同样神情肃穆的瘦高男子,开口对元越泽道:“尚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元越泽漫不经意的答道:“在下岳思言”说完,不理脸色古怪的瘦高男子与霍青桥,转向摊官道:“请代发牌。”
  莲柔刚刚也注意到了元越泽刚刚那一闪即逝的凌厉眼神,她的武功乃是云帅嫡传,绝对不若,却由刚刚那精华内敛的目光推断出表面看来极平凡的元越泽实际上功力极深,正是那一眼,使得对面的瘦高男子心神微分,来不及弄手脚。她只觉芳心大动,不由得对他更为感兴趣。
  再看瘦高男子的额头冒汗的凝重表情,可知莲柔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刚刚是庄家,现在是摊官的男子到此刻才醒悟到元越泽是个中高手,还以为他早先只是装蒜,忙为四人发牌。
  众人伸长脖子,全神注视。四周虽喧闹震厅,这处却是鸦雀无声。
  当每人各有一只牌时,元越泽忽然叫停,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上,双目射出迫人电光,紧盯霍青桥道:“在下加押这颗至少值一万五千两黄金的夜明珠。”
  这下连围观众人脸上亦现出惊骇的神色。
  这不啻于是在说他已经稳赢了。
  霍青桥还在思索这姓岳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时,看到那一大颗夜明珠,再听到元越泽嚣张的话语,镇静之色不复,自从元越泽上桌,主动就全他给掌握去了。但面子事大,只有勉强一笑后道:“当然可以,但霍某暂时拿不出这样多的赌本。”
  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心虚。
  元越泽淡然道:“拿出不金银,还可以押其他东西嘛,比如这家赌坊,也可以做赌本的。”
  周围一片哗然,这不明摆这来找麻烦的吗?
  莲柔眼中异彩涟涟,深深地注视这元越泽。
  元越泽正欲再开口,侯文卿在桌下轻轻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如此。
  虽然搞不懂她的意思,元越泽还是笑道:“岳某说笑的,这夜明珠就当五千两的赌本吧,霍老板以为如何?”
  话已至此,霍青桥如还不同意,那他将被人笑话死。只好一咬牙道:“好,就按岳兄所说,继续发牌!”
  摊官再给没人发一只牌,凑齐一组两只后,元越泽率先取起那两张牌,大力一拍,发出一下令人惊心动魄的脆响,再随手翻开,摊在桌面。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莲柔发出一声欢呼。
  翻开来一对红一,正是‘地牌’,在文牌中,除‘天牌’外,再没有其他组合可胜过它,赢面甚高。
  瘦高男子亦伸出右手翻牌示众,由武子二和六组成的平八,虽不及元越泽的‘地牌’,但亦胜算极高。
  侯文卿的牌则是一对四的‘人牌’,在文牌中仅次于‘天牌’和‘地牌’,胜面亦不小。
  霍青桥长吁一口气,无奈地向摊官打个眼色,后者依命开牌,由武子三和四组成的红七。
  围观者顿然起哄。
  红七不如平八,更不如人牌和地牌,庄家已经输了。
  霍青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没捞会本钱与利息,还反赔给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共计近两万两黄金。
  看着围观众人逐渐散去,元越泽等人也收好赢来的钱,起身就要离去。霍青桥眼中闪过极其阴厉的神色,起身道:“敢问岳兄可还要在成都居住?霍某想改日亲自拜访请教。”
  他当然看得出元越泽不是成都人,因为他本就是地头蛇,成都哪个有点本事的人会逃过他的眼线?
  听他话语的意思,还是不服气,元越泽冷笑一声:“恐怕是想问清楚我的居住点,找些人暗杀我,夺回钱财才是真吧?”
  此时天色已晚,贵宾厅内人去厅空,只有元越泽,侯文卿,瘦高男子,莲柔及霍青桥赌场方面的几人还在。
  这毫不留情的话语,使得霍青桥面色更为沉冷,他身后的轻佻公子哥儿忍不住了,前走几步喝骂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暗中使诈才赢了着一盘,给脸不要脸,你难道想本公子现在就将你拿下?”
  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带起点点寒光,飞身直向元越泽后心处刺去。
  已经转身走向门口的元越泽暗笑,就连他这不懂赌博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十赌九骗’,每个人都在使诈,关键就看谁的骗术更高罢了。这纨绔子弟灭口的借口都找得这么瞥脚。
  看都不看,元越泽回身挑出一脚。
  这一脚速度奇慢无比,在场几人都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因为留在现场的皆是修为不弱之人,却依旧觉得元越泽动作似缓似快,令人难以捉摸。更骇人的是明明可在弹指间完成的迅快动作,却像漫无止境的漫长。而最让人无法想象的是,几人皆认为元越泽虽然后出招,出招速度也慢,但一定会在软剑刺到他身上前踢中那纨绔子弟。
  那年轻男子做为局中人,又怎会体会不到这一脚的可怕,为了保住子孙根,惟有收招后退,他可不会做与人同归于尽这种傻事。就在他自认可避过这招似是缓慢笨拙的一脚,准备再组织下一招攻势时,他才发觉下-体传来一阵剧痛,惨叫一声,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往后抛跌,直挺挺的躺到数丈外的地上,裆部染红。
  莲柔收完钱,本打算要走的,哪知见赌场人要行凶,就留下来看热闹了,正好看到元越泽精妙无比的一脚,于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向元越泽。
  霍青桥看出元越泽这一脚的高明,也不敢大意,但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哪能忍耐下去?抓起金算盘,一声高喝后,于另外那名侍卫跃到元越泽身后。
  大厅另一个入口处突然出现十几个手持刀剑、凶神恶煞的壮汉,不说一句话就向元越泽扑了过来。
  霍青桥站在原地,冷冷地打量着元越泽。
  元越泽不屑地笑了笑,双掌翻飞,连续做出万千变化,迎上周围攻上来的众人。
  大厅内响过一声凄厉的号叫,十几人全部飞退,僵硬地栽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十几人都发出号叫,却只有一声,这说明元越泽简单一手是在同一时间击中所有人,这份功力绝非一般。
  霍青桥却没有时间去考虑能否敌得过元越泽,只在对手回气的当儿,他就飞身抢上,金算盘幻化成一张金色圆盘,袭向元越泽周身各大要穴。
  这一招‘金玉圆盘’的确有些看头。
  元越泽依旧一副洒然的模样,左手负后,右手捏指成剑,点上圆盘最中心的一点。
  以力打力。
  最强的气点被破,霍青桥心中骇然无以复加,他近年来已经很少动手,加上沉迷酒色,功力早不如从前,在成都能混得这么开,无非就是与各大势力都有利益联系而已。
  元越泽动作不停,正欲抢身再上时,侯文卿低声喝止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侯文卿会放过霍青桥,元越泽也知她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于是停下动作,对几丈外勉强战立,口角带血的霍青桥道:“岳某还要在成都呆一段日子,霍老板如果想报仇,欢迎到城东来找我。”
  说完,与脸带感激之色的侯文卿在莲柔与瘦高男子惊讶的目光中走向门口。
  走到一半,元越泽才想起来,他本来是要监视尤鸟倦与丁九重的,刚刚心神全放在赌桌上,忘记了监视一事。
  想到这里,回头环顾。
  其他两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个一干二净。大厅内哪里还有尤,丁二人的影子。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37:36

第066章 龙蛇混杂
  走出川南赌坊,元越泽于侯文卿才发觉太阳早已西下,一轮圆月正挂中天。
  二人几乎都没有说话,只是边走边欣赏成都的风土人情。
  时近中秋,城南商业区的大街上,入目皆是数之不尽的花灯,有些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有些则拿在行人的手上,小孩联群结队的提灯嬉闹,款式应有尽有,奇巧多姿,辉煌炫目。
  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华衣丽服更充满异地风情,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溢满店铺林立的城门大道。在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响不绝,处处青烟弥漫,充满节日的气氛。许多羌族少女手牵手,娇笑着在二人身旁走过,见到元越泽粗犷的仪容和轩伟的身材,均秀目发亮,秋波频送。
  元越泽只是报以淡淡的微笑,随后抬头望往被烟火夺去少许光采的明月,心中涌起对家中娇妻们的强烈思念。
  侯文卿亦心有感触,如不是遇到宋师道,她的人生很可能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鼎沸炽热的佳节气氛中,她心中涌起亲切的感觉。整个人仿佛给卷进这洋溢对生命热恋灯影烛光的城市去,随肩摩踵接的人潮缓缓移动。层楼复阁,立于两旁,无不张灯结彩,大开中门,任人赏乐。更有大户人家请来乐师优伶,表演助兴,欢欣靡曼,有种穷朝极夕,颠迷昏醉的不真实感觉。
  二人一路走向城西。
  成都的街道左曲右折,令人眼花缭乱,出了名的混乱,除了从皇城各门通罗城十门的主要街道是东西向、南北向外,其他地区的街道多斜行曲折,错综复杂,因势而成。元越泽树年前来游历成都时却被那色胚所打扰,最终一家人只在成都呆了一晚,实际上他对成都还是很陌生的。好在侯文卿似是对道路极为熟悉,在她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一处荒废了的民房瓦顶,于屋脊处坐下。
  城西乃是少城,与城南连成一片,是为商业区,开店列铺,商业繁盛,设有盐铁官收盐铁税,市官管理市场,主收商业税。好在此刻人们都将热情投入到节日的喜庆中去,所以再仔细检查一番,发觉谈话不会被人偷听后,元越泽才放下心来。
  接着,元越泽将分别后近半月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跟踪尤鸟倦二人,最终跟丢的消息全部说给侯文卿听。
  侯文卿听后,沉默半晌道:“我与师道昨日刚到这里,成都城内现下暗潮涌动,关中的李唐有齐王李元吉和平阳公主李秀宁于数日前到达成都。他们此行目的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的。再家上你说的尤鸟倦,丁九重也在这个时间来到成都,目的虽不清楚,想来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元越泽点了点头:“下次碰到尤鸟倦他二人时,我必杀掉他们。至于李唐,无非就是招揽巴蜀归降罢了,但李世民虽在朝中受太子党打压,可此时他携大胜西秦的余威,怎么说都该派他来这里,哪里轮得到李元吉?”
  侯文卿显然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不太了解,只有答道:“这些我就不清楚了。两年前我离开师门下山后,调查清香家与霍家的关系后,就开始着力布置许多消息据点在巴陵与成都,这些消息自然是他们打探到的。”
  元越泽暗忖怪不得她对成都这么熟悉。
  侯文卿见元越泽没开口,以为他在担心,便安慰道:“师道那边如果不出意外,他将很快就将宋伯父的信送往独尊堡,你放心吧,李唐不回轻易得到巴蜀的。”
  元越泽摇头道:“这些事情还不到我来担心,嫂子刚刚为何阻止我大赢霍青桥或者干掉他?”
  侯文卿微微一笑道:“杀他并不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正着力调查他们内部的消息,比如他们的钱财都藏在哪里,他们买卖人口的机密帐本又在何处。我要先将他们他们的黑心钱全部收回,再让他们的罪行最终为天下人所知道,使香家,霍家遗臭万年。而且,我最近得到消息,香家与霍家背后似乎有着一个很强的势力在支持着,你该记得我们临走出赌坊时,霍青桥那恶毒的眼神吧,他该是自信有把握报复我们。”
  元越泽垂头不语。
  在他的劝说下,祝玉妍早在三年前就于香家彻底划清界限。从前因为祝玉妍一心使魔门君临天下,为了达到目的,就必须借助香家的才力与物力,而香家也可以借助阴癸派的庇护,在江湖上混得很开。但这种利益结合解散后,还会有哪个有势力的人去帮助香家?
  他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就不想,这是元越泽的个人原则。
  他对霍青桥会报复他一事没有半分担忧,甚至还盼望着背后支撑霍家的人来找他麻烦,也好让他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
  仰天望上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元越泽渭然道:“我突然想起三百多年后的一位词人所作的词。”
  侯文卿道:“我听师道也说过一些,你想到的也说来听听嘛。”
  元越泽眯起双眼,缓缓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各有所思的沉默许久,侯文卿率先起身道:“这个词人真是才华横溢,好了,我要回太城那所民房了,晚些时候师道应该会到你住的客栈找你。”
  为掩人耳目,他们都要分开居住。
  元越泽点了点头,侯文卿离去。
  半晌后,元越泽亦起身走向自己订了房间的客栈。
  一路上人声鼎沸,热闹异常,转进一条交错的大街,情况更是热闹,在锣鼓暄天之下,有人在车马道上舞着灯龙贺节,行人道上挤满围观的人,气氛热烈。中秋之前的气氛就已经如此,那么明晚的情景恐怕会比现在热闹数倍。
  来到一家面食店门前,只见此店大开中门,在台上摆满糕饼,店伙计正在忙着招待游逛灯会的群众。此时灯会正值精采热闹之时,大群穿上民族服饰的彝族男女约有百多人,齐集街上表演歌舞助兴,暄天的鼓音歌乐。
  元越泽来到店铺前,扔出一钉银子到伙计手上,顺手拿起一个月饼,大嚼一囗,发觉入口酥脆松软,甜咸可囗,火腿香味突出,油而不腻,堪称极品,于是点头赞道:“不用找了。恩,味道还不错。”
  店伙计见这么一大锭银子到了自己手上,忙不迭地赔笑道:“这是云腿月饼,非常道地,客官您请随便享用。”
  元越泽点了点头道:“怎么还没到中秋,就已经这么热闹了?”
  伙计忙得差不多了,便来搭口道:“客官该不是成都人吧,虽然明日方是中秋,但此次灯会是由独尊堡、川帮和巴盟三方联合主办,会持续三天呢!”
  元越泽笑了一下,暗道这三大势力表面是与众同乐,其实却是要对外间显示他们的团结吧!
  转身望向对街的一座雄伟寺观,看得有些入迷。
  “啊!”
  一声熟悉的轻呼声,由元越泽背后传来。
  元越泽身形微颤,回头望去。
  独尊堡位于成都北郊万岁池南岸,坐南朝北,仿似一座规模缩小的皇城。全堡以石砖砌成,予人固若金汤的气象。
  宋师道站在横跨护堡河吊桥的一端,仰天望月。
  一个时辰前,他告别真言大师,走出大石寺。虽未真的练过岳山遗卷上的‘换日大法’,但他却有脱胎换骨的感觉。甚至元越泽告诉他的半部‘日月丽天大法’,他也可以凭自己的智慧,补充出下半部,当然,这下半部并不一定会与燕飞所用的相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宋师道的下半部却是最适合他自己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辞别真言大师,步出大石寺门的一刻,他已身兼佛、道两家至高无上的心法,奠定他日后在中原除寇仲、徐子陵外再无人可以比拟的大宗师地位。
  至于元越泽一家则因他们非人非神的变态身体,暂时不被划在‘正常人’的行列里。
  宋师道此行学武的最大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亲自把宋缺的信,交到解晖手中。他刚刚也路上也听到有人说李唐齐王与平阳公主到来一事,所以没有赶回去与侯文卿见面,而是第一时间来见解晖。
  “二公子大驾光临,实是我独尊堡的荣幸,请这边走,堡主有请。”
  一把柔和的声音,将宋师道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来者是个衣服华丽的锦衣大汉,年纪四十许间,恭谨有礼。
  宋师道拱手回礼,微笑道:“先生如何称呼?”
  大汉恭敬道:“小人是管家方益民,二公子折煞小人了,叫我益民就可以。”
  宋师道一向以温文儒雅著称,最近一年来更是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对其侠肝义胆推崇者不在少数,方益民今日一见宋师道,心中不由得挑起大拇指。
  客气一句后,宋师道跟随方益民通过吊桥,进入敞开的堡门。
  入门处是一座石砌照壁,绕过照壁是一座高大的石牌坊,上书“忠信礼义”四个大字,接通一条笔直的石铺通路,两旁植有苍松翠柏,房舍藏在林木之间,景色幽深。
  方益民微笑道:“我们堡主半个时辰前才知二公子光临成都,已经着人去请二公子了,没想到二公子会亲自过来。”
  宋师道客气道:“解伯父与先父一向关系友好,师道来到这里,怎回不亲自拜访他老人家。”
  心中却在庆幸,幸好是偷偷摸进大石寺的,否则必定早被解晖的眼线给发现。而他话语中只提宋缺,不提宋阀,正好给人一种他不再于宋阀有关系的印象,与他叛出宋家的身份极为符合。
  方益民领他经过一道横跨自西北逶迤流来的清溪上的石桥,见前方位与独尊堡正中的建筑组群楼阁峥嵘,斗拱飞担,画栋雕梁。尤其是主堂石阶下各蹲一座威武生动高达一丈的巨型石狮,更给主堂抹上浓厚的神秘和威严。
  方益民停在门前,施礼道:“公子请进,小人告退。”
  就那么躬身退返石桥去,消没在远处。
  宋师道刚要迈步,里面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贤侄请进。”
  拾级而上,来到门前,刚要伸手推开时,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映入宋师道眼帘的,是解文龙闷成苦瓜的一张脸,眼中却闪烁着与其脸色绝不相称的欢喜。
  宋师道刚要施礼,解文龙忙扶起他,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没说一句话,就那么去了。
  宋师道有些莫名其妙的步入大厅。
  布置得极为考究的厅堂主坐上,端坐着一个雄伟如山的汉子,他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道神态,皮肤黝黑,表情冷漠,额高鼻挺,与呈方形的脸庞合成硬朗的轮廓线条,予人坚毅卓绝,主观固执的感觉,威严摄人。
  此人就是威震巴蜀的独尊堡主解晖。
  见到宋师道的到来,解晖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笑脸,起身相迎。
  宋师道深施一礼后,才坐入座上。
  解晖上下打量宋师道几眼,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失望,后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道:“贤侄近年来名声越来越大,数年未见就有如此大的长进,他日你的成就必定超过宋贤弟。”
  他口中的‘宋贤弟’自然就是‘天刀’宋缺。
  问听旁人提起宋缺,宋师道神色一黯,伸出去拿茶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解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笑:“是老夫说错话了,贤侄勿怪。”
  随即目光掠过他的手掌,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惊奇道:“没想到贤侄小小年纪,修为已入天人之境,真是难得,唉!”
  宋师道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他一向修-长白皙的手,像脱胎换骨般变得晶莹通透,明润似玉,正挥散著某种超乎尘俗的光泽。轻轻要了摇头道:“解伯父谬赞了,师道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说完,从怀中取出宋缺的信,双手呈了上去。
  解晖一愕,随手接过信,看过信封上的字迹,眼神开始复杂起来。
  半晌后,长叹一口气道:“贤侄以为宋贤弟会在信中写些什么?”
  宋师道答道:“小侄怎敢看先父所写的信件,他当日在于傅大师比武前,就将这封信交给我,可恨我当时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事后才发现那时先父就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了。”
  他越说表情越黯淡,声音越来越沙哑。
  解晖柔声安慰道:“老夫知贤侄一向以仁义孝顺著称,何况宋贤弟乃成仙去了,你也不要悲伤了。”
  宋师道点了点头,恢复平静后,解晖盯着桌面上的信封道:“贤侄以为如今天下大势的走向如何?”
  宋师道望向解晖,愕然道:“伯父该知我无心这种事情的。”
  解晖道:“老夫当然知道,但贤侄出身名望大家,老夫自然也想问问你的看法。”
  宋师道谨慎道:“自古争天下,围绕的都是黄河附近的大城及关中,眼下看来,能获得最后胜利的无非就是三个人,李唐的李世民,洛阳的元越泽,大夏的窦建德。其他几方势力怎么闹也最多只是占地一方的霸主而已。”
  他直呼元越泽的名字,就是表明二人立场迥异,矛盾早就不可调和。
  解晖没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是赞赏地道:“贤侄所说的也是老夫所想的。”
  宋师道又道:“小侄还是不明白伯父为何有此一问。”
  解晖望向窗外,淡然地答非所问道:“贤侄可知最近江南形势的变化?”
  宋师道摇了摇头。
  解晖道:“前日我们才得到紧急情报,李子通用反间计离间杜伏威与沈纶,又暗地里借得萧铣五万人马,在杜伏威与沈纶两败俱伤后,大破杜伏威于大江之上。”
  宋师道心道这个消息我还真没听说,不过双龙不是早把李子通干掉了吗?怎么江都还可能没沦陷,反倒是杜伏威与沈纶大败而归。但他并没接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解晖继续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错的话,宋贤弟这封信中必然涉及到天下争霸战到关键时刻,巴蜀的选择。”
  解晖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宋缺一向是支持汉室光大的,而这封信里很可能就是宋缺给解晖的‘通牒’,用以警告他在选择支持哪方势力前,先考虑一下利益得失。而眼下李唐已派高层入蜀,显然是为了争取巴蜀的支持而来,作为巴蜀三大势力之首的独尊堡的抉择就成了重中之重。解晖当然想支持李唐,李世民大败西秦后,如果再得到巴蜀的支持,那么李唐就将成为战国末期南拥富饶物产及军粮,北据涵谷天险的强秦,其实力将倍增,得天下的机会自然变得更大。但宋缺绝不回支持具有胡人血统的李家入主中原,所以他信中很可能会让解晖考虑支持其他霸主,比如现在的元越泽,或者窦建德。而这其中,自然是支持元越泽为上上之选。
  既然宋缺早已破空而去,他的信为何还对解晖造成如此大的压力?
  元越泽与宋师道曾不把宋缺这封信看得多重要,就是因为宋缺不在了。
  但解晖却不同,正因为他是亲眼见证过,亲身体会过宋缺的厉害手段,数十年来,在心理上对其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宋缺既然提前可以留信给解晖,自然也可以提前嘱咐接任的宋智一些相关事宜。比如一旦巴蜀选择支持李唐,那么宋阀就在生意场上不在于巴蜀合作,这不但是对解晖的打击,更会使解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须知宋阀乃是海盐贩运专业户,一旦终止生意,巴蜀自然会缺盐。百姓一旦知晓是因为解晖选择支持李唐才会这样,自然恨死解晖,他的英明将尽毁。
  而且解晖求的也不过只是跟随个好皇帝享受好日子而已,所以他才有了如今的踯躅。
  宋师道开口道:“伯父其实不该有什么顾及吧,如果我是伯父,那必定选择支援李唐,这是谁都清楚的。”
  解晖愕然道:“贤侄怎么不劝服老夫支持元越泽,照我看,此子并不比李世民差上多少。”
  宋师道不屑道:“一个心机恶毒,只为私欲,冷漠无情,贪恋女色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去欣赏的?”
  解晖失笑道:“原来我一直以为贤侄与元越泽只是闹闹小别扭,没想到你们之间的分歧如此大!”
  看着解晖老奸巨滑的笑容,宋师道恍然大悟:刚刚解晖都是在作戏,他说来说去,只是为了证实宋师道与元越泽的真正关系。同时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村自己真的太会演戏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自己是痛恨元越泽滥情的。
  解晖继续失望了叹了口气道:“贤侄可知玉华在何处吗?”
  宋师道装傻道:“伯父此言怎讲,大姐嫁入解家数年了吧。师道亦想等一下去见一见她呢。”
  解晖仔细地看了宋师道半晌,才缓缓道:“玉华不见几个月了,有可靠消息称,她现在就在洛阳,还嫁给了元越泽。”
  宋师道浑身剧震,失声道:“什么!”
  站在元越泽身后的,赫然是玉手掩口,一脸惊讶,呆呆望着他的李秀宁。
  纵使在这所有女孩都扮得像花蝴蝶般争妍斗丽的晚上,但她如花似玉的俏脸玉容与优雅曼妙的身形,仍使她像鹤立鸡群般独特出众。
  她轻减了几许,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幽怨,身着高贵的鹅黄色中点缀几处白花的圆领长袍,雪嫩至近乎苍白的肌-肤将她争得大大的美目瞳孔衬托地如夜空中深邃明亮的星星一般,整个人似比数月前更为动人。
  熟识中,带着一丝元越泽也说不清的陌生。
  倏忽间,四周的嬉闹笑语,似在迅速敛去,附近虽是千百计充衢溢巷的趁节游人,但两人却感到天地间除他们外,再无第三者。虽然他们被以百计的人和驶过的马车分隔在近三丈的远处,但在他们二人来说,并没有任何隔阂。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
  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丫鬟与四个身形彪悍的带刀侍卫。他们都是一脸不知所措地凝望从未失态过的李秀宁。
  元越泽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依旧硬着头皮对李秀宁淡淡一笑,继续扭头欣赏远处的寺观。
  片刻后,李秀宁回过神儿来,按着额头对身边的丫鬟说了几句话,一行人匆匆转身走掉了。
  宋师道走出独尊堡,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无暇欣赏成都美丽的夜景与热闹的灯会,一边思索,一边向他与侯文卿约定的地点奔去。
  解晖是从李元吉处得知宋玉华在洛阳一事,为了获取他的信任,宋师道自然不敢玩火去试探询问为什么解晖这么相信李元吉,只是觉得其中定有隐情。解晖能把这么隐秘的事说给宋师道,无非就是因为他看到宋师道对元越泽的痛恨与不屑,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这件事当成不支持元越泽,改支持李唐的一大理由。再往深了想,解晖很可能还在算计宋师道,想以如今名头大盛的宋师道去对付元越泽,毕竟儿媳妇被别人给骗去了,这对独尊堡来说,不啻于一个天大的耻辱。解晖正可以利用宋师道表现出来的,痛恨元越泽的多情这一点来大作文章。
  宋师道庆幸数年前与元越泽作的那场戏,否则绝没今日的遭遇。那样的话,巴蜀一定回选择支持李唐了,这对中原的统一来说,并非好事,百姓很可能还要多受几年苦。
  宋师道心中更是失笑解文龙原来也是个作戏高手。在听到解晖说出宋玉华之事时,想起刚刚进大厅时遇到解文龙,宋师道一度怀疑是解文龙出卖了宋玉华,后来听解晖细说才发觉不是。宋师道更是明白了为何解晖会在看到他时连续叹气,几次露出失望的神色,皆因解晖内心里在拿宋师道于解文龙对比,相比之下,望子成龙的解晖当然会对自己的儿子失望。但为了延续解家香火,只有两方各退一步,容许解文龙娶怜儿,却只能为妾,因为宋玉华失踪这件事,整个独尊堡内,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知道。宋师道亦搞清楚了为什么在门口时,解文龙脸色愁苦,眼带欢喜。
  正想得入神时,宋师道心生警兆,顿住身形,没入黑夜中的民房后。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一身劲服,背负皮囊的人在上方流星般掠过。
  那人发出的死亡气息极其阴森可怕,收敛毛孔的宋师道可以察觉到他修为的高超,从他背后的皮囊,宋师道认出了此人就是杀害大石寺僧人的紫肤男子。于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那人在横街窄巷左穿右插,不片刻越墙来到一所普遍的民居,在墙头处迅速绕墙疾走,最后更跃上屋顶,巡视数遍后,才身形一闪进入屋内。
  宋师道尾随而至,换了是别人,纵使武功比得上他,怕亦不能像他般大半凭感觉追踪,令高明的对手也茫然不知露出行藏。他更惊讶于对手的谨慎,如果刚刚他过于冒进,一定难逃过他的耳目。若与其争斗起来,宋师道赢面恐怕不会太大。
  暗自庆幸一句后,宋师道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贴墙翻进宅子的后院,移往屋后,功聚双耳。
  从屋内似有还无的气息判断,宋师道心中大惊,屋里至少有五个人,每一个皆是高手。宋师道通过灵敏的灵觉,更是隐约感觉到其中两个修为绝对在他之上。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声音道:“安胖子那里已经无问题,我刚刚已与他谈过,我们可以借助他们在明面上为我们办事,齐王与师叔祖的担忧可以放下了。”
  宋师道心想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刚刚进屋,身被皮囊的人。他惊讶于李元吉竟然在屋内,还与这种邪人勾结。更惊讶于那个‘师叔祖’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于他口中的‘安胖子’定然就是魔门两道六派中‘天莲宗’的莲主,邪道八大高手只一的‘胖贾’安隆了。那么刚刚进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连安隆那样狡猾的人都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疑惑太多,宋师道没法多想,只有继续听下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37:47

第067章 月夜杀机
  屋内又响起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道:“席先生辛苦了,对与巴蜀,本王此次誓在必得,先生功劳,本王当记在心中。”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道:“席风不敢,齐王客气了。”
  宋师道从前见过李元吉,当然认出说话人就是李元吉。而那‘席风’,也就是将大石寺僧人杀个一干二净的人,不但功夫与席应相似,姓氏还相同,一定与席应有着某种关系。
  另一个悦耳柔和的声音道:“齐王对于此行事成有多少把握?”
  李元吉道:“未来前,本王只有五成把握,后来嘛,就有九成把握了。”
  那柔和声音又道:“哦?”
  显然是想知道究竟。
  李元吉道:“师小姐已经亲自去了一趟独尊堡,以他锋利的词锋及本事,本王相信绝对可以影响解晖很深。嘿!”
  宋师道闻听‘师小姐’三字后,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原来师妃暄早已抢先一步劝说解晖,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宋缺的那封信了,因为宋师道从解晖的神态中看出,宋缺的信也绝不会只有很小的作用。
  李元吉刚说完,屋内同时响起两个不屑的冷哼声。
  李元吉忙道:“两位先生多虑了,本王绝无推崇师小姐之意,你们该知他是支持二哥的,本王今次就借着她将功劳都捞到本王的手上。”
  顿了一顿又叹道:“关于如何争取川帮,还真的让本王头痛。”
  席风闷哼一声道:“齐王勿要以为席某是你的下属,我只是为了替师尊报仇才与你们合作的。”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寂静。
  宋师道猜测屋内的李元吉一定是一脸尴尬,他头脑中的思绪已经开始清晰起来,这席风很可能是席应的弟子,与李元吉合作,无非就是对付元越泽而已,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选择李世民呢?
  宋师道百思不得起解。
  而李元吉的话中意思也很明显,巴蜀三大势力中的独尊堡和巴盟,似乎不在李元吉话下了。独尊堡不必说,有师妃暄做说客。巴盟则是当地少数民族的联盟,以抗衡汉人的势力,以羌、瑶、苗、彝四族为主,四大首领分别是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大老”角罗风和彝族的“风将”川牟寻。李唐与巴盟勾结绝不稀奇,皆因巴蜀乃人人欲得的肥肉。利益则是双方勾结的最好基础。那么,川帮为何不选择归顺呢?
  李元吉的声音再次响起:“先生责怪得好,是本王的不是。”
  此子竟然能曲能伸,让屋外的宋师道叹服不已,他数年前见到李元吉时,只觉此人心胸狭窄,器量很小,想不到性格变化还不小。
  另外一个柔和的声音又道:“齐王客气了,本座明晚就将范卓抓到你面前如何?”
  李元吉有些迟疑道:“先生如此,本王感激不尽,可会不会引起巴蜀人的不满?”
  那声音冷然道:“作大事者岂能拘小节,这样吧,本座就将他的宝贝女儿抓来给你作人质如何?范卓如敢反抗,本座第一个杀他。”
  李元吉语带欢喜道:“先生这个主意好,明晚就有劳先生了。”
  宋师道暗暗心惊,范卓乃是在巴蜀武林八面威风响当当的人物,此人竟然毫不将其放在眼内,难道这人就是席风口中的‘师叔祖’,席应的师叔?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那声音又道:“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齐王只要记得答应我们的事情就好。”
  李元吉忙不迭的应是。
  随后,五人分别离去。
  为保险起见,宋师道在暗处又躲了一刻钟才敢出来,一边思索刚刚那人所讲‘答应我们的事情’究竟是何事,一边小心地找侯文卿去了。
  元越泽见李秀宁见到自己失态,随后又深望自己一眼后离开,心中那股不好的感觉愈加地强烈起来。
  他最初出门时,经过单美仙几女提点,将自己的气息作出变动,通过改变真气运行自然就可以做到。气息一变,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甚至他那深邃幽黑,略带微蓝的瞳孔都变得平凡起来了,所以对于熟悉元越泽那淡雅气质的人来说,此时的元越泽绝对是个陌生人。在与向雨田交流的十日内,向雨田亦指点他如何将气质做更身层次的变动,所以来到成都的元越泽,绝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可仔细一想,他就有些明悟了。
  背影,动作。
  元越泽的身材已经算较为出众的了,对于喜欢他,心思细腻的李秀宁来说,他的背影一定是令她难忘的。再加上元越泽时不时会做出下意识的动作,比如双手负后观望风景,这个动作算是元越泽的招牌动作,配上他的背影,就是这两个关键点,使他知道,李秀宁刚刚一定已经认出他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来打招呼,元越泽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今后再易容,一定要改掉那些习惯动作了,单单通过背影,应该不回轻易被人认出来。
  没有心情继续欣赏灯会,元越泽转身就欲回客栈等候宋师道。
  转身瞬间,穿过许多放鞭炮的孩童,目光如炬的他发觉远处的寺观里‘滚’出一个大圆球似的物体,正要惊讶哪来的这么大的球体时,细看才察觉原来是个大胖子,只见那胖子两手不知是否因过多赘肉,似乎特别短少,腆着大肚腩,扁平的脑袋瓜儿就像直接从胖肩长出来似的,大如圆盘肉饼,红光满面的脸上,长了一双细窄的眼睛,左右环顾时,邪光闪闪,加上两片厚厚的嘴唇,一望而知是讲究吃喝玩乐的人。
  以元越泽的感应能力,更可知其实际是修为高深,只是伪装成武功一般的样子罢了。
  而那胖子身边,则偎依着一个眼角眉梢春意未消的女子,此女骨肉均匀,貌美如花,一举一动间充满惹人无限遐思的诱人风情。但她脸泛桃花,眼带春水,不用细看也可知他是个行为放-荡的女子。
  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地不协调,可能用‘jian夫yin妇’来形容他们都是对这个词的侮辱。
  元越泽扭头对正兴奋观赏灯会的面店伙计问道:“请问那寺观有名字吗?小哥可认识那两人?”
  伙计望了一眼慢步走远观赏灯会的那对男女,答道:“那是成都名胜之一的青羊肆,据传当年老君曾与人相约与此见面,青羊肆便名闻遐迩,成为道教胜地。而那男的就是咱们成都城内名气极大,江湖人称‘胖贾’的安隆了。那女的听说是‘迦楼罗王’的朱桀的女儿,人称‘毒蛛’的朱媚公主了,他们二人经常成双入对出现,成都哪有人不认识他们的?”
  元越泽暗忖原来是安隆与朱媚。而朱媚的父亲朱粲则自号‘迦楼罗王’,据说手下有十万人马,以冠军成为中心据点,游荡在淮南以及汉水附近。由于他的手下并不参与劳作,所以整个军队的粮草全部都靠抢夺来维。开始还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可是几次下来,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抢光了,于是朱粲便下令每攻下一个城池就将城中的妇孺全部抓起来蒸煮着吃掉,以人肉为食物,惨无人道的兽性令整个天下发指。老百姓也曾自发的组织起多次对朱粲兵马的抵抗,怎奈朱粲的手下各个残忍好杀,如狼似虎,寻常的百姓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每一次都是被朱粲用血腥的手段屠杀。南方拥兵自重的萧铣等霸主自然也不愿意惹上这个魔头,平白无故的折损自己手中的兵马,反正朱粲又没有在他们两人的地盘上横行。久而久之,朱粲更加的肆无忌惮,淮南、汉水一带无人敢触及锋芒,而但凡有能力的老百姓都逃到了其他地方。
  面店伙计见元越泽深思的样子,便凑了过来,低声道:“小的多说一句,客官别看她一副勾人魂魄的浪荡模样,其实狠毒到可怕,传闻朱媚那毒妇对男人生厌后,便反噬一口,务要置诸死地,以免为别的女人所占。”
  元越泽失笑道:“小哥看我会瞧上那样的女人吗?”
  随手又塞给他一锭银子,在店伙计惊呆的神色中飞身追了上去。
  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宋师道在依照侯文卿的指示,在客店中等了元越泽两个多时辰,还不见他回来。
  一个轻微的响声后,元越泽的身影由窗外翻了进来。
  撕下面具,看了一眼宋师道后,元越泽坐到桌子边一口气喝赶一杯茶后道:“二哥来了多久了?”
  宋师道忙将所有遭遇讲出,随后元越泽也把自己的遭遇讲出后叹道:“我跟踪了安隆和朱媚一个多时辰,也没什么发现,最后他们都睡觉去了,我只好回来。”
  宋师道道:“为什么跟踪安隆?”
  元越泽道:“尤鸟倦二人来到成都,虽然目的我们还不清楚,但他们很可能回找上安隆。”
  宋师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魔门自从传到‘阴后’祝玉妍与‘邪王’石之轩这一代,已经是近百年来人才最鼎盛的一代,奈何‘阴后’与‘邪王’数十年前因性格,行事方式的差异,在一度陷入情网后分手,随后二人仇恨日渐加深,魔门中人也分别选择自己认为值得支持的人去归降。安隆就是支持石之轩的人之一。多年以来,安隆做事一直很谨慎,处处以石之轩马首是瞻,任凭差遣,作为当世极少获得石之轩信任的人之一,安隆从不怎么将祝玉妍放在眼中。而尤鸟倦四人作为‘邪帝’向雨田的弟子,由向雨田亲自传授了一种可以感应到魔门至宝‘邪帝舍利’所在的功夫,祝玉妍数十年前就曾为了获知这种功夫而对尤鸟倦四人进行追杀,最后闹得尤鸟倦与阴癸派势成水火。元越泽如欲找到尤鸟倦与丁九重的所在,那么安隆就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线索。
  二人沉思良久,元越泽道:“李元吉怎么知道玉华在洛阳的呢?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难道是他阴差阳错下胡诌的?”
  宋师道叹道:“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而且看解晖的样子,对李元吉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我也很不明白。”
  元越泽道:“算了,这事稍后再说吧,大不了我过段时间后亲自见解晖说清楚,只要我不承认,谁有办法?”
  宋师道挑起大拇指,失笑道:“说起耍赖皮,你绝对是这个。”
  元越泽嘿嘿一笑后又道:“我还道为什么在城外见到师妃暄离开成都,原来她早已经与解晖会过面了,此刻出川,很有可能是去劝说杜伏威了,杜伏威今趟攻击江都失败,已经再无竞逐天下的本钱了,为了李唐,她可真是不遗余力。”
  宋师道亦点头道:“你的猜测不错,按你说来,席风可能是席应的弟子吗?席应的师叔又是谁?”
  元越泽摇头道:“按你的描述,那席风该是席应的弟子不错,席应的师叔我没听说过,我所知道魔门辈分最高的人就是玉妍的师叔辟守玄了……”
  蓦地,元越泽脑海中闪过一丝线索,却又不甚明朗,转瞬消去。
  宋师道继续道:“他们明日要偷袭川帮,我们帮不帮一把?”
  元越泽道:“可以帮一把,也好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而我明日继续找尤鸟倦二人的下落。”
  宋师道道:“你说李秀宁会不会出卖你?”
  元越泽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窗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许久后,宋师道打破宁静,起身拍了元越泽肩膀两下道:“我要潜出去了,明日分头行动吧。”
  望着宋师道的身影飞快地消没在窗外,元越泽亦跃出窗口,带上面具,装模作样地从客栈正门口再次上楼。
  翌日黄昏。
  宋师道正在城东一家客栈内静坐运气,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起身开门,发觉竟是独尊堡的管家方益民。只见他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奔过来的,见到宋师道后就开口道:“打扰二公子了,堡主有紧急事情要与二公子商量,着小人前来相请。”
  宋师道忙准备一下,与方益民一路奔向独尊堡。
  进入主堂,双目通红,一脸肃穆的解晖挥退其他下人,对宋师道道:“我刚刚得到准确消息,元越泽来到成都了!”
  宋师道一呆,随即冷哼道:“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问问大姐的下落,如果他不说,那就拼个生死!”
  解晖叹道:“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这消息也是齐王今日下午方通知我的。”
  宋师道道:“他来成都做什么呢?”
  解晖冷笑道:“无非就是不想我们归顺李唐罢了!”
  宋师道试探道:“管他作什么,就交给小侄好了。伯父只要继续支持李唐就好。”
  解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从怀中掏出宋缺的那封信,递给宋师道。
  宋师道莫名其妙的打开。
  上面只有四行字。
  前三行是:筌者所以在鱼,蹄者所以在兔,言者所以在意。
  最下面一行则是:达子死,齐王走莒。
  宋师道只一想就明白其中关键,暗暗为自己老爹叫好。
  前三行文字出自《庄子》的外物篇,原文曰:“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讲的是一渔夫到河边捕鱼,他把竹器筌投进水里,全神贯注观看浮标,终于一条红鲢鱼上筌了。他十分高兴取下鱼把筌抛在一边,快步回家吹嘘自己的功劳。妻子说这是筌的功劳,问他筌到哪里去了,渔夫这才想起忘记带筌回家了。寓意事情成功以后就忘了本来依靠的东西。
  而最后一行则是出自《吕氏春秋》的权勋,原文曰:“达子又帅其馀卒,以军於秦周,无以赏,使人请金於齐王,齐王怒曰:‘若残竖子之类,恶能给若金?’与燕人战,大败,达子死,齐王走莒。燕人逐北入国,相与争金於美唐甚多。此贪於小利以失大利者也。”
  意指为了小的利益,造成大的损失,因小失大。
  宋缺在前三行故意省去三句,意思惹人遐想:他是在警告解晖谨慎选择不回过河拆桥的明主,还是警告解晖不要忘记了他如何才有今天?与最后一句结合起来看,似乎后面的说法可靠一些。这封信的确很绝,一旦解晖选择有胡人血统的立唐,那么巴蜀的对外贸易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以宋缺的手段,自然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到时候宋智把责任望解晖身上一推,不但百姓生活受到影响,解晖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解晖无奈道:“老夫深知宋贤弟一心光大汉室的决心,但他这一手,真的太绝了。这又是何苦来由?”
  宋师道道:“唉,先父的想法一直都是那样,还好小侄不参与这些事情,否则也回难做。伯父有什么打算?”
  解晖怅然道:“我昨晚看了这四行字一整晚,也没想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师道道:“伯父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索,我要先出去找元越泽,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
  解晖点了点头,没再开口,眼看着宋师道施礼后退出堂外。
  置身于充满节日气氛,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鞭炮声震耳欲聋,一盏接一盏的孔明灯给升往天空,与天上的明月争辉。使用缩骨功,化身‘霸刀’岳的山宋师道却没闲心却看这些东西,他已明白元越泽的小弟定是李秀宁告诉李元吉,李元吉再转告解晖,目的也可猜测到,就是借助外人之手,将元越泽在成都干掉。但他又有些迷惑,按元越泽所说,李秀宁应该是偏向于李世民的,为什么会将这么重要消息告诉李元吉?再者,宋玉致也说过,李秀宁心里是爱着元越泽的,又怎可能回害他呢?
  但事实俱在眼前。
  宋师道突然顿住脚步,这才想起去要去帮助川帮一事。元越泽消息既然走漏了,现在去通知他也没多大的关系了,而且以元越泽的本事,谁又杀得了他?
  想到这里,宋师道折身返回,向太城方向奔去。
  成都城东就是太城,为郡守、官员、有身份的人居住区域。作为身份高贵的外来客人,李唐的人必定要住在太城位置显赫的住宅内。
  这是宋师道没办法的办法,昨晚他并没有探听到席风几人的住处,更是不敢在后面跟踪,否则一旦被发现,几个高手围攻下,他必死无遗。
  今晚中秋佳节的月圆之夜,他很幸运。
  只在贵宾馆外潜伏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守卫森严的别院内走出一个清秀俊雅、动作潇洒、手横铜箫的中年文士。只看他呼吸声极轻,走路动作的迅快轻松,气度丰姿,宋师道立即断定此人武功之高。脑海中瞬即想起昨晚话语声柔和,说要为李元吉擒拿范卓女儿的人。
  正要从横巷闪出跟踪,宋师道突然心生警兆,原地止步。只见别院内又飞出一道如虚似幻的身影,正是身罩黑衣,背负皮囊的席风。
  席风与那中年文士一前一后,飞速离开。
  宋师道小心谨慎地跟了上去。
  行至一半,二人突然分开行走,中年文士走的是东面,席风走的是西面,也就是川帮总坛所在的少城方向。
  中年文士难道是要回别院?还是二人发现了宋师道在跟踪,所以用计?
  宋师道没有时间多想,他一个人只能跟踪一个,眼下跟踪席风是最好的选择,就算二人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宋师道也只有认了,否则席风若真的是去偷袭川帮,那不就什么都完了?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少城郊区。
  漆黑的夜色下,热闹的城区上空,升起许多孔明灯,与天上的星辰相互争辉,异常美丽。
  席风突然止住身形。
  宋师道一直在席风身后几十丈跟随,他自认不会被对方发现,见对方突然站住,他也立即停下,隐伏在树后。
  席风双手负后,伟立如山,淡淡道:“还不出来?你认为可以瞒得过我?”
  元越泽一整日都在跟踪安隆,在他自己都想吐的时候,终于跟着安隆来到他在南市开的卖酒老铺子‘隆和兴’。
  安隆谨慎地进入酒铺后面的四合院,左右查看一番后,身影没入东厢的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
  元越泽的天人合一感应力较宋师道还要高明上许多,借着金黄的月色,功聚双耳,刹那间通过视听的感官,把这方圆几十丈的小院内的一切把握得全无遗漏。
  屋内传出一声怪笑后,尤鸟倦的声音响起:“安胖子,你认为那姓风的人可信不可信?”
  安隆道:“当然可信,但是不能全信,别忘了大家只是各有所图才走到一起的。”
  丁九重则是阴恻恻地笑起来,慢条斯理的悠然道:“当日我们还未出山就碰到此人,明白此人神通广大,咱们四人隐伏二十年,都能被他找上门来。可他要算计老子,还差上一些。”
  安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笑声后道:“你们最好小心他只是想骗你们如何探察圣舍利的法门,而合作后把舍利交给你们,则只是个骗人的把戏而已。”
  元越泽这才明白为什么没见到尤鸟倦四人出现在齐云观,原来被人提前一步给截住了,那么他们口中所说的‘姓风的’又是什么人?从安隆话语中,元越泽猜到了他们合作一事,应该就是围绕‘邪帝舍利’。可惜他们都不知道,‘邪帝舍利’都在元越泽手中好几年了。
  尤鸟倦冷笑道:“他的本事的确高过我们任何一个,但我们三人合在一起,则有把握赢下他。”
  安隆感慨道:“若石大哥没有破绽,老子哪用与那姓风的合作!”
  元越泽知道安隆对石之轩有种近乎疯狂的崇拜,数十年来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希望石之轩能一统魔道,对他来说,以前的障碍是碧秀心,现在的障碍则是石青璇。那么他今次与外人合作,究竟是想还魔门一个没有破绽的‘邪王’,还是对‘邪王’失去信心了呢?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如是前者的话,石青璇将会危险了,因为安隆与那姓风的合作,很可能要求就是对方杀掉石青璇。如果是寻常角色,元越泽自然不用担心,但听尤鸟倦的口气,要合安隆,尤鸟倦,丁九重三人方能胜过那姓风的,这种实力绝不是石清璇可以抵挡的。
  三人再聊一会儿,话语中不过就是联合对付阴癸派之事,元越泽再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尤鸟倦二人率先离开,安隆则留下了,这对要击杀尤鸟倦二人的元越泽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跟随一路走向东北方向的尤鸟倦二人良久,在人烟稀少的一块边缘地带。
  “站住!”
  元越泽冷喝一声,身形骤化鬼魅,瞬间消失掉。
  下一刻,他出现在丁九重身后,无声无息的一拳击向丁九重的后心。周遭的空气似是被他的拳头全扯过去,一收即放,瞬间化成翻滚澎湃的气涛,排山倒海般直卷向丁九重。
  丁九重大小战役经历得多了,在元越泽声音响起前,突然发觉危机临近,转身抬手就挡。
  “啊!”
  “砰!”
  丁九重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的同时,连退数步,尚未站稳,抵挡元越泽的左臂猛然爆开,化成精血。
  尤鸟倦则在元越泽出拳的瞬间飞身撤离战场,充分体现了他那自私自利,不顾道义的本性。
  一击得手,元越泽毫不停歇,飞身一拳捣向准备弃同伴而逃离的尤鸟倦。
  尤鸟倦早已条件反射般的取下背后背着的独脚铜人,迎往元越泽威猛无比的一拳。
  “砰!”
  尤鸟倦被他反击之力震得血气翻腾,往后跄踉跌退一步。
  早在左臂爆开的瞬间,丁九重的脸上骤现奇异的鲜红色,张口喷出一股血柱,直刺元越泽左肩。右手同时拔出巨铁锏,照头往元月则砸去,这一击乍看只是简单直接的一记强攻,实际上不但手法玄妙,且变化多端,宽厚的锏身不住摆动,真劲迭有增长,速度亦在递升,锏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元越泽右拳猛攻尤鸟倦,左手捏指成剑,沿某一玄奥角度划出一道优美的圆弧,大小正好覆盖住血箭与巨铁锏的所有来路。
  一声闷响后,元越泽飞退站定,淡然望向一脸惊惧的尤鸟倦二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38:00

第068章 命悬一线
  宋师道倒抽一口冷气,从容的走了出来,来到席风身后五丈处站定。
  席风依旧不发一言,甚至动不都动,仍以后背对着宋师道。
  在宋师道的眼中,席风转眼间变得犹如高山峻岭一般,整个人的气势猛增,给予宋师道极大的压力。
  月为有,天为无,有照无,明还月,暗还空。
  宋师道微闭双目,迅速进入似有还无、无为而为、万念俱寂的无上心境。
  席风显然有些意外,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模样与元越泽通过在大石寺通过‘心眼’所见的完全一样。只不过亲眼见到他那带一圈诡异可怕紫芒,透出邪恶和残酷的凌厉光芒的眸珠,还是使宋师道心中一凛。
  尚未开战,宋师道已落在下风。
  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
  宋师道声音沙哑地一声狂笑后,冷声道:“你与席应是什么关系?”
  这一句正是他反击的开始,他更可以试探席风是在何时发觉到被跟踪的。
  席风一愕,仔细看了宋师道几眼后沉声道:“席应正是家师,老人家好深厚的佛家修为,请问如何称呼?为何暗中跟踪我?”
  宋师道已明白席风一定是中途才发觉被跟踪的,正欲接口时,身后蓦地传来一把柔和悦耳的声音:“这人就是你师傅的大仇家,四十年前威震陕北的‘霸刀’岳山岳小儿。”
  宋师道心中一惊,从声音中,他已分辨出,背后出现的人,正是昨晚自称‘本座’,并且要擒拿川帮帮主范卓女儿的人。却不表现出丝毫,更没有动一下,只是淡然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
  岳山的晚年虽在幽林小谷渡过,但他数十年来从未-离谷半步,加上他成名后从未到过成都,可以说是无人认识。但宋师道这一句可谓高明至极,从对方的话语中,宋师道已经隐约听出对方认识岳山,于是干脆说出一句摸棱两可的话,接下来,只看对方如何回答了。
  身后那声音不屑道:“岳小儿紧要记得尊重长辈,你死一百次,我辟守玄也还是活得好好的!是了,你龟缩了几十年,凭什么敢出来?还大张旗鼓的叫人替你宣传?”
  宋师道一震,辟守玄怎么会与席风勾搭到一起,照元越泽所说,阴癸派在过去的五年里已经慢慢开始走上正途,辟守玄如此大胆,难道不怕祝玉妍的责罚?
  但时间并不允许他多想,再次大笑一声,宋师道道:“岳某人自是练成了‘换日大法’,祝玉妍又在哪里?老夫对你们这种杂鱼毫无兴趣。”
  席风与辟守玄同时拍腿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笑声消去后,辟守玄道:“玉妍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而你,今晚也要死在我们手里,也好教你知道‘换日大法’不过只是天竺旁门左道的小玩意罢了。”
  宋师道转过身形,不解地望着手持铜箫的辟守玄。
  辟守玄似是心情大好,略带惆怅又有些兴奋地道:“我这个做师叔的要亲手灭了自己的师侄,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但玉妍自从神功大成后,整个人都变了,我圣门迟早要毁在她手里,所以为了圣门的将来,我必须要杀掉她。”
  宋师道心惊的同时,却冷冷地道:“岳某人闻听她已经修得天魔大法的无上境界,凭你又如何能杀得了她?”
  席风接口道:“不得不说,祝玉妍的才华乃我圣门千年罕见,以非纯阴体质,竟可修成天魔大法的大圆满境地。不过,老人家你也莫以为祝玉妍就是无敌的,合席某人与辟师叔祖的功力,对付一个状态并不万全的祝玉妍,又有何难?”
  宋师道突然放声长笑,声音犹如可撼天动地,其中蕴涵着说不出的凄惨与苍凉。笑声更是以长生真气推动佛家力能降魔伏妖的真言咒,传入席风与辟守玄耳中。他的真气对于席风二来的魔功来说,正是克星。但两人没有一丝不自在,足可见他们魔功修为的高超。
  辟守玄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岳小儿你依旧对玉妍爱恨难分,你该清楚她是不爱你的。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今日你就到地下去见她吧!”
  辟守玄误以为宋师道是在缅怀祝玉妍,他哪里知道宋师道是在替元越泽伤心,因为宋师道十分清楚元越泽对祝玉妍的感情有多浓烈,不知道元越泽听到这一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辟守玄既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岳山了,那么宋师道亦没顾及了,准备放手大干一场。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如有实质、亮如电闪、神光充足、凌厉无匹,冷冷道:“你二人一起上,还是怎么着?”
  辟守玄摇头道:“唉,我四十年前最后一次见你时,你比现在至少高上两寸,强壮上许多。但观你现在瘦骨嶙峋的单薄模样,我如果再出手,岂不损害了自己名声?你就与小风将你与席应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了吧!”
  说完,轻轻跃后数丈,原地坐下。
  宋师道当然不会相信辟守玄的话,他才不相信对方会放过自己,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辟守玄要观察一下重出江湖的岳山实力如何。
  无暇多想,宋师道扭头对席风道:“来来来,让岳某人见识见识你从席应那里学到了什么本事!”
  席风双目紫芒大盛,不屑地拍了拍背后的皮囊,轻笑道:“对付你,还用不着我的宝贝,席某就以家师的‘紫气天罗’来与你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
  元越泽背负双手,与尤鸟倦二人分开三丈站立。
  尤鸟倦借着月色,看清楚他的长相后,瞳孔剧烈一缩,阴声阴气地道:“原来是元小儿,你为何卑鄙至只知偷袭我们的地步?”
  元越泽一愕,随即微笑道:“在下岳思言,你是否认错人了?”
  尤鸟倦怪笑一声道:“现在成都内有一小部分人都知道在川南赌坊闹事的岳思言就是元越泽,你还在装什么?”
  元越泽脸色一沉,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人就是李秀宁。
  虽然婠婠也知道元越泽来到成都,但元越泽绝不相信婠婠会出卖他。而李秀宁则不同,她是在爱情与家族利益之间挣扎的人,没人更够肯定她在这一刻,又或者下一刻,究竟会偏向哪一方,很可能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一点。
  那么她将元越泽来到成都的消息告诉给李元吉,再由心思恶毒的李元吉宣扬开来,宣扬对象也就是尤鸟倦所讲的‘小部分人’,这部分人,自然是有权有势,又与元越泽无友好关系的人,这是借刀杀人的最好办法了。
  元越泽并不怪李秀宁,谁让自己不会缩骨功呢!
  元越泽淡淡一笑道:“没错,就是元某,今日我就是来梭你们性命的!”
  尤鸟倦与已经点穴止血的丁九重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元越泽双目豪光暴绽,冷笑道:“尤鸟儿万不可留手!接下来可否让我见识一下丁大帝的‘五帝锏’第三十七式‘襄王有梦’?”
  ‘尤鸟儿’乃是祝玉妍发明的叫法,被尤鸟倦所深深厌恶,但他面色沉冷,因为元越泽的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接下来的一招,很可能就是分生死的一招。丁九重则是老脸通红,他的强项就是借力卸力,哪知刚刚被元越泽密集的真气猛然间灌注体内,竟来不及卸出,硬生生的撑爆了一只臂膀,冷哼一声,并未开口。
  倏地,尤鸟倦闪电冲前,毫无先兆的一拳隔空轰至。
  这一拳的确非同小可,凛冽的劲气排山倒海的涌过来,其中还暗含拉扯的力量。
  元越泽失望地摇了摇头,右手探指朝尤鸟倦遥遥戳去。
  “砰!”
  指风猛刺在拳劲上。
  尤鸟倦发觉不妙,立时拳化为掌,画个圆圈, 临时变招,收回劲气,改硬拼为卸避,朝后飞返,巧妙至极。
  元越泽收指回气瞬间,尤鸟倦头顶黑影一闪,带起漫天锏影,赫然是与尤鸟倦配合攻击的丁九重。
  元越泽收回一半的剑指猛然间撮掌成刀,左右切出,不论丁九重的铁锏从任何角度攻来,均被他先一步挥掌劈中。
  尤鸟倦只后退一步,右手上的独脚铜人随着两个急旋,于气势蓄到满溢的一刻,在离元越泽半丈许外,全力击出。独脚铜人带起暴风刮进峡谷似的呼啸声,有若贯满天上地下,虽在短短一段距离下,铜人仍在速度和角度上生出微妙的变化,令人不知它会在何时击至,取的是何部位。显示出这名列邪道八大高手榜上的凶人,一身修为确是名实相符。
  他们二人的配合已经算是相当精妙的了。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元越泽。
  “好!你们有资格见识元某人的剑!”
  暴喝声中,元越泽背后闪出一道白练长虹,剑尖发出嗤嗤破风之声,画出一连串多个方圆形状不一的气团,由大渐变为小,任二人招数如何变化,最后的一圈仍套在他们击来的尺锋处。
  尤鸟倦二人招式一老,元越泽脚踏奇步,又如闲庭信步一般的潇洒自若,随手劈出平实的四剑。
  尤鸟倦二人汗流浃背,想要叫娘的机会都没有,只觉每一剑皆快过闪电,劈来的角度均刁钻至使他们无法以全力相迎,更使他们惊骇欲绝的是,挡第一剑时,已觉对方剑逾万斤,第二剑还未挡就已通过气势察觉到其力道至少比第一剑强上不止数倍。
  “锵!”
  长虹骤消。
  元越泽身影出现在尤鸟倦二人背后三尺处。
  丁九重再没有半分气息,直挺挺得躺在后方地上。帝冕甩脱,掉往一旁,额头上出现一个手指粗的小洞,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尤鸟倦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手上的独脚铜人却掉落地上,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元越泽转身走到他面前道:“死前有什么遗言吗?周老叹与金环真哪去了?”
  尤鸟倦眼神空洞地望着他,缓缓开口道:“被姓风的杀……”
  “扑通!”
  一声栽倒地上,立毙当场。
  他的内脏经脉早被元越泽的浩瀚真气冲个粉碎。
  元越泽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这样最好,省得我再去杀他们。”
  突然,远处细微的喊杀声传来。
  元越泽忙奔了过去。
  岳山当年成名时席应尚是刚出道。席应因本门和岳山的一些小怨,登门溺战,仅以一招之差落败,含恨下竟趁岳山不在以凶残手段尽杀其家人,由此种下深仇。
  而‘紫气天罗’则是席应集西域诸家大成,创出的霸道魔功,被誉为石之轩‘不死印法’外魔门最精采的自创功法。‘紫气天罗’共分十二层,一层比一层艰深困难,以席应天分之高,亦要通过三十多年的苦修,方能臻至大成,当中难度可想而知。‘紫气天罗’重功劲修为,招式反属次要,只有撒、收、绞、割四种基本的手法,收而不放,招出必杀,狠辣无比。‘紫气天罗’发功时,能在敌人周身像织布般撒下重重气网,层数越高,气网越密集,缚得对手如落网之鱼,难逃一死。及至第十二层颠峰境界时,眼眸就会变成诡异的紫色,名曰‘紫瞳火睛’。
  从席风的‘紫瞳火睛’推测,宋师道便知他‘紫气天罗’已经大成。不过宋师道目光却落在他后背的皮囊上,席风口中的‘宝贝’,究竟是什么东西?
  席风前踏两步,嘴角逸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双目紫芒大盛,语气平和地缓缓道:“老人家既然被称为‘霸刀’,为何不见有刀在手?”
  感受着对方扑面而来的强猛邪异气势,宋师道知道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破绽,但他的剑早已埋在城外隐秘的地方,就算带来,也没法用,否则身份肯定会暴露的。只见他虽没手捏真言印,实际上体内真气已结成大金刚轮印,稳如泰山,虽不攻不守,却是不露丝毫破绽。随后表情木然道:“老夫‘换日大法’已成,用不用刀都不甚重要了。”
  席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远处的辟守玄却不屑地冷哼一声。
  “嘿,我看你的年龄比席应还要大吧,怎么拜他为师?先吃我这一招!”
  分散席风注意力的同时,宋师道缓缓举手,五指先是箕张,再缓缓拢指合拳,霎时生出气凝河岳般的狂扬。
  席风一愕后,立即露出凝重的神色。连辟守玄亦面色凛然。
  如此功夫,不要说见所未见,连听都未听过。
  席风的神色越来越冷,只有他才明白对手每一下动作都是针对他而发的奇招。紫气天罗或者可用一个以气织成的蜘蛛网去比拟,任何猎物撞到网上,愈挣扎愈缠得紧,诡异邪恶至极点。假若对手率先抢攻,席风会诱对方放手狂攻,然后再吐出丝劲,以柔制刚,直至对方缚手缚脚,有力难施时,才一举毙敌。
  岂知这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岳山有若看破他居心般,来一招似攻非攻,似守非守,看来毫无作用的奇招,反令他完全失去预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只好静待其变。
  这是宋师道根据自己的理解,再结合岳山在遗卷内虚拟出种种攻破‘紫气天罗’的方法而出的一个奇招。
  看到此招收效,宋师道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忽然大喝一声,拳头合拢,真气如流水般经过体内脉穴的千川百河,汇成洪流,虽没有出拳作势,但庞大凌厉的劲气竟透拳而去,重重击在席风无形有实的天罗气网最强大的一点上,准确得教席风大吃一惊。
  辟守玄目瞪口呆地望着宋师道,他终于不敢再小瞧‘换日大法’了,任他如何猜也猜不到宋师道竟可如此运劲发功,整个人就若投石机般把真气形成的万斤巨石发出去。
  一声沉闷的劲气交击之响后,席风肩膀微晃,横移一步。
  宋师道只是上身微晃,并非因功力胜过席风,而是在与集中和分散,拳劲与网劲的分别,故占尽上风。
  席风面色更冷,知道若让对手这么发招下去,最后他只会陷进一面倒的挨打局面。厉啸一声,席风脚踩奇步,脸泛紫气,飘移不定的几个假身后,抢往宋师道左侧,左手疾劈,看似平平无奇,实际掌劲之凌厉,大有千军辟易,无可抵抗之势。
  只见宋师道竟闭上眼睛,应掌横移侧身,若能先知先觉般二掌竖合,十指作出精奥无伦的动作,鲜花绽放般丝毫不让的先一步迎上席风惊天动地的劈掌。就在席风避拳横移的刹那,宋师道清楚把握到整个天罗气网的移动和重心的移转,索性闭上眼睛,不为其步法所惑,硬拼他这凌厉无匹的招数。
  “砰!”
  席风闷哼一声,往后飞退三步,肩膀轻晃间,身影完全消失在宋师道的视线中。
  宋师道仍只是上身往后一晃,便回复稳如泰山的姿势,心中大定的同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立即袭上心头。
  席风突然如从土里冒出来一般出现在宋师道身前,两掌穿花蝴蝶般幻起漫空掌影,随着前踏的步法,铺天盖地的往对手攻去,游丝劲气,笼罩方圆三丈的空间,威霸至极点。他全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紫气盈溢,更使人感到他天罗魔功的诡异神奇。
  虽是在对方惊涛骇浪的全力进攻下,手结不动金刚印的宋师道心神进入万念俱寂的‘无念之境’,丝毫不为敌手所动,就在数缕游丝劲气袭体的一刻,他迅速横移,朝虚空运续劈出三掌,击出一拳。
  无论是比斗的席风,还是观战的辟守玄,都无法想象得到他会以这种手法应付‘紫气天罗’。
  天罗气劲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游丝真气可以?绕的方式从任何角度袭向敌人,宋师道的三掌看似劈在全无关系的虚空处,实际上却把席风的三股游丝劲切断,最后那拳则重轰在他掌势最强处,封死他所有后招。
  “砰!”
  早聚集在掌心的长生真气猛然间爆发,由慢而快地钻进席风经脉去,这一招更是大出席风意料之外,登时被对方破开因催发天罗气劲而难以集中防守的掌劲。
  “嗤!”
  席风连退数步跄踉跌退,青草泥土飞溅,右脚下出现一个土坑。
  此人的确高明,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早就被宋师道震成五脏俱伤了,他却可将五脏当成管道,疏通长生真气,最终卸于脚下,这一招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五脏必碎。
  席风皱眉的瞬间,不远处的辟守玄却是另一种想法:作为亲身与岳山比斗过的人,他发觉再无法了解眼前这‘老朋友’的造诣深浅,以前岳山从来没有这类充满创意,天马行空般的即兴招数。
  精神大振的宋师道不给席风任何回气的机会,欺近身形,全面抢攻。一时间,拳劲掌风弥漫全场,失去先机的席风落在下风守势,不但无法展开天罗气网,还要千方百计保着性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被动的抵挡对手似拙实巧,不著痕迹、充满先知先觉霸气的狂攻猛击。
  劲气交击之声响个不绝,更添此战风云险恶的形势,两道人影此进彼退,鏖战不休。
  近身搏斗下,两人是以快打快,见招拆招,在这样的情况下,席风更是吃亏。重要原因在于对手的招数根本是毫无章法,举手投足均是随手拈来,针对形势的创作,兼且真气变化多端,打得席风发挥不出‘紫气天罗’五成的威力,无法扳转败局。
  “轰!”
  又一声闷响过后,四掌相击的二人身影突然分开。
  宋师道身形未稳,就已手结大日轮印,惊人的气劲排空切向席风。
  “吼!”
  就在宋师道的灌注十二成功力的手掌就要印上席风胸口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条如真似幻的金色巨龙张牙舞爪地直向他狂嗜过来。
  巨龙犹如携带九幽地气一般强大威猛,其来势已超出人类可以抵抗的范围!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生死关头,宋师道心念‘九字真言’双手翻飞,如电变化。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电光石火间,九印循环,无始无终,形成一个大圆满的神奇整体,与宋师道心意相依,意兴神会。长生真气随着手印于宋师道奇经八脉中做出不同方式的集结,凝聚成一堵有实无形、宝光四射的圆形气墙。
  “轰!”
  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金色恶龙形象消失于无形。
  周遭恢复平静。
  宋师道定睛望去,只见身前数丈外,席风背后的皮囊已经打开,其右手握着一支闪烁着诡异金芒的长枪,目带惊讶地望着他。
  那是一柄不知什么材料打造而成的金枪,长约一丈一,一条栩栩如生的蛟龙盘旋于枪身,螺旋而上,龙头处与枪头完美的衔接在一起,形象狰狞恐怖,宛如活物一般。那在月色映衬下明晃晃的枪头足有一尺半长,尾部还有一个做工精巧的放血槽。
  最为吸引宋师道注意力的是枪身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足可令鬼也惧,神也惊的死亡气息,那恐怕至少要吸食过上万人的鲜血,才会暴出如此可怕的死气与凶性。
  席风缓缓道:“老人家竟然可在眨眼间接下席某人‘烈风八击’中的两击而面不改色,虽死亦可无憾了,请再接席某剩下的六击。”
  宋师道心中暗暗叫苦,实际上他是经脉紊乱,真气翻涌,气血逆流,面具下的俊脸痛苦得脸青唇白,全身似乎都要散架子似的,别说再接烈风一招,就是随便来个九流人物,都可以轻松杀掉现在的他。
  烈风冷笑一声,气势再聚,道:“老人家准备好了吗?”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38:11

第069章 枪剑争雄
  元越泽奔了小片刻,就见前方现出一群人影。
  奔在最前方的是手持长剑,狼狈逃窜,发髻凌乱,衣衫破碎的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是本该在城外的独孤凤,另一个赫然是‘长江联’的当家郑淑明。
  后面最少有不下几十人的男女狂追不舍,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在追杀独孤凤与郑淑明。
  元越泽化作一缕青烟,直插入两拨人的中间,负手傲立。
  独孤凤一见元越泽,心中大喜,但她依旧没作声,因为她还以为元越泽的身份尚未暴露。娇喘吁吁的郑淑明一见元越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再看到独孤凤欢喜的表情,立即想起眼前这熟悉的背影就是半月前在上雍义助过自己的陌生男子。
  后面追击的人势头较猛,前方突然拦路的,倒是引起他们一阵骚乱。
  元越泽冷眼一扫,发觉原来是阴癸派的人,其中大部分高手都在。
  站在最前方的是几个女子,其中几人是元越泽认识的,分别是婠婠、白清儿、闻采婷、还有那个当日击杀边不负时见过一面的银发女子,另外还有两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艳光四射,面覆重纱的女子。这么多美人站在一起,只教天上的星月亦为之失色。而这几女身后的几十个劲装配兵大汗,各个都是身材雄伟,太阳穴高鼓,显然也不是弱手。
  对方一群人站稳,白清儿一见元越泽,当即一呆,随后娇笑道:“清儿见过公子,襄阳一别,公子别来无恙?”
  元越泽眉头大皱。
  按照他从尤鸟倦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岳思言,也就是易容后的他的真实身份的人,此刻应该还不多。既然阴癸派的大敌尤鸟倦知道了,那就说明李元吉勾结上了安隆这一伙人,如此一来,李元吉就无法再去勾结阴癸派,那么,白清儿是如何认出他的?难道是婠婠?
  这个怀疑绝对是有理由的,毕竟婠婠的最高理想就是中兴魔门。
  元越泽没理会白清儿,只是将灼灼目光转向婠婠。
  轻纱薄裳在夜风中飘舞,曼妙体态和动人曲线尽显无遗的婠婠盯着元越泽,美目凄迷,神色幽怨,不复素常的冷静。
  元越泽皱眉正待再想,就听得白清儿又道:“清儿知公子怜香惜玉,但你身后的二人乃是我们必杀之人,请公子勿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元越泽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道:“你知道她们是我什么人吗?”
  随即突然暴出一声大笑道:“竟然还有敢威胁我元越泽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对面几十人面色皆是沉冷地盯着元越泽,仿佛要吃掉他似的。
  白清儿又柔声道:“我等皆知公子本事通天,那清儿就自做主张,只要公子答应我们在襄阳提的那个合作事宜,我们今日就不在追究她们二人,如何?”
  元越泽突然想明白了,原来婠婠并没有出卖他。因为如果婠婠要出卖他,那么白清儿不可能不知道‘邪帝舍利’早就在元越泽手中,否则哪里还用说什么去长安后,允许她们从宝库中取走一物这种交易?
  元越泽歉然地望向婠婠道:“婠儿,是我不好,刚刚怀疑你出卖了我,对不起。”
  婠婠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始终不开口。
  其他阴癸派的人倒是觉得元越泽莫名其妙,临开战了还调-情?
  元越泽不答白清儿的问题,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谁指使你们的?阴后在哪里?”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祝玉妍绝不可能主使她们做这种事。
  婠婠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身形一闪,飞快没入夜色中。
  元越泽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脑海中却无缘无故地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对面几女皆是不语。
  独孤凤突然道:“大哥,就是她们要杀郑当家,你不要放过她们,如果不是人家今晚想来城里找你,恐怕郑当家早被他们杀了。”
  元越泽扭头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郑淑明刚刚听到元越泽自报家门,就呆立当场,不知所措地望向他的背影。突然被元越泽一问,忙回过神来道:“奴家本来要离开成都,在城外遇到一家三口人被她们追杀,那家主韩泽南给了奴家一个帐本,要奴家快走,哪知却被她们追上,手下全都死光了,帐本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她们还是死追奴家不放。”
  元越泽单手托起下巴,自言自语道:“韩泽南,韩泽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良久后,元越泽才大叫道:“我记起来了,韩泽南是为香家管理所有往来账目的人,他妻子叫什么来着,原本出身阴癸派,更是阴癸派指定与香家钱银上往来的人。魔门的两派六道,大多与香家关系密切,香家要他们在武力和政治上的支持,而魔门诸派则倚赖香家财力上的供养,形成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香家更是魔门的耳目,助魔门诸派收集各方情报。他二人由于不时接触,日久生情,到他妻子有了身孕,此乃阴癸派的大忌,他们只好立即逃亡,隐往巴蜀。”
  阴癸派众人一脸惊骇的神色,这么机密的事情,连派内地位不够的人都是不清楚的,没想到元越泽竟然随口就说了出来。
  闻采婷接口道:“公子既是我圣门中人,为何处处与我们作对呢?大家合作,光大圣门,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元越泽笑道:“我这魔门‘邪皇’当然不是白道中人,但你们的行事方式,我也不赞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了,韩泽南夫妇不会早被你们抓住了吧?就我所知,香家与你们早脱离了关系,你们为什么还如此为香家办事?”
  对面没人回答他。
  元越泽无奈一笑:“元某有个不情之请,请将韩泽南一家交给我,日后我必定重谢各位。”
  韩泽南位于香家这么关键性的位置,可令元越泽掌握香家整盘勾当的虚实,再一举把香家瓦解。侯文卿的大仇更可得报,这么好的机会,打着灯笼都难找。
  白清儿身边蒙面女子冷哼道:“公子莫要欺人太甚了。”
  元越泽道:“那你们想怎样?”
  那女子道:“你如果可接下我们合力一击,答应你又如何?”
  元越泽笑道:“在下不会还手,各位请,千万不要留手!”
  那女子心头大喜,元越泽虽传闻厉害,但这么多高手合击,如果能除去他,那日后阴癸派也会少一个大敌。
  白清儿却是秀眉轻蹙,她认为元越泽绝不可能轻易做出许诺,尤其当日他亲眼见过五个当世高手围攻元越泽,都被元越泽打了个落花流水。可事情既已经定下,也只有出手了。
  接连而起的娇喝声中,几女与身后的一众高手飞身而上,掌,指,拳,带,剑,刀,斧,一起轰上了双手负后,悠然望月的元越泽。
  郑淑明不忍心地闭上双眼,独孤凤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巨响声不绝于缕,一轮狂轰滥炸后,众人飞退,呆立当场。
  元越泽依旧是那个悠然的姿势,除了衣衫破碎外,没一丝变化。
  元越泽耸了耸肩膀道:“请带我到关押韩泽南一家的地方吧。”
  阴癸派众人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元越泽向他们的秘密据点走去。眼见元越泽的强悍,他们哪里还敢反抗!
  阴癸派众人走在前头,元越泽与独孤凤,郑淑明二女跟在身后闲聊。
  问起郑淑明此次来成都之事,郑淑明吞吞吐吐道:“这乱世之中,谁都想傍上一棵大树,奴家这次来本是打算要见多年好友,也就是宋阀的大小姐玉华的,想托她帮忙说一下,奴家以后带着‘长江联’归附公子,岂知解堡主三番两次以玉华生病为理由拒绝了奴家,奴家没办法,只好回去,谁知遇到了这种事。”
  元越泽心中失笑,对她道:“郑当家怎么会想到归附我?元某现在的实力其实算不上强的。”
  郑淑明道:“公子叫我淑明就可以了,奴家只是认为公子最终会得天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自己也不清楚。”
  元越泽贴上她的小耳边,轻声道:“那就多谢你的厚爱了,实不相瞒,玉华现在就在洛阳,解晖为了怕消息走漏,只有放假消息不让你见她了。”
  郑淑明骇然地扭过头来,樱唇正好与元越泽的大嘴一擦而过。
  两人皆是一愣。
  气氛登时尴尬起来,郑淑明羞得粉面通红,低垂螓首,一言不发地前行,元越泽则是尴尬地挠了挠头,幸好在前方监视阴癸派众人的独孤凤后退几步,才把话题扯开。
  不片刻后,一行人来到城东郊区的一处荒废了的房屋,在地下一连串密室中的一间内,元越泽见到了被关押的韩泽南一家。
  白清儿打开牢门,里面走出一家三口,男的似是个读书人,女的秀丽端庄,夫妻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带著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小孩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非常精乖,一双黑白分明,不染半点成人浑浊之气的大眼睛更是闪闪生辉,好奇地顾盼。看他们的模样,显然只被抓近来很短的时日,否则定会很狼狈的。
  元越泽简单交代几句,独孤凤不敢胡闹,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先护送韩泽南一家与郑淑明到飞马牧场,再转向洛阳。而韩泽南一家听到是元越泽救了他们,当下磕头感谢,把元越泽闹得也很不好意思。
  所有人离开后,元越泽拉着不明所以的白清儿来到牢房一角,低声道:“你师傅现在在什么地方?”
  白清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显然不知道元越泽这一问的具体意思。
  元越泽正要再开口时,长廊口处传来喊杀声,白清儿脸罩寒霜,不发一言,飞身冲了出去。
  来到地面上时,只见在星月与灯火的照耀下,前方的一大块空地上人影晃动,刀光剑影,乱成一片,你追我逐下,一时都弄不清楚来了多少敌人。定神望去,元越泽才发觉原来偷袭者只有一个人,再看清楚点,此人体型魁梧中显出无限潇洒,长发披肩,却是金光闪闪,腾跃挪移时像一片金云般随他飘扬飞舞,非常悦目好看。从这里望去,看不到他的脸容,只觉他的轮廓突出,不类中土人士。此人与阴癸派四大长老正混战在一起,地上被其杀死的喽罗已经有几十个。
  白清儿面色沉冷,柳眉紧皱,娇咤道:“几位师叔请助手,敢问来者是何方高人?”
  阴癸四魅皆抽身而退,还有活气的几个喽罗亦马上退了回来。
  元越泽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他是那种能令人一见难忘的人,年约三十岁不到,身形并不魁梧,却高挺潇洒,浑身含蕴非凡的力量,气质高贵。但他真正吸引人处,是那对深且温柔而微微发篮的眼睛,与其高耸的鹰鼻与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的对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铁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内在。
  那人像看不利其他人般,精光闪闪的眼神盯着白清儿身边的元越泽,以字正腔圆的汉语冷然喝道:“西突厥云帅,特来为小女讨个公道。”
  元越泽亦在紧盯着那人,暗道一句原来他就是云帅。
  云帅的故乡乃是波斯,一个拥有着悠久历史、深厚文化、辉煌成就的文明古国。但在神权干扰国政,加上腐败的贵族统治下,波斯国势之间走上下坡路。当年,不满现状,偏偏又无力改变什么的年轻云帅,失望地远走他乡。经过多年流浪,他的足迹几乎踏遍天下。华夏大地上博大精深的文化,尤使云帅着迷:孙子的兵法、墨子的谋略、诸子百家的学说、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教云帅乐此不疲的研习修炼。云帅最擅长轻功与腿法,集各家之所长,突破创造出空前绝后的轻功与腿法,此外,云帅对刀法亦颇有研究,卓然成家。
  经历了多年的流浪,云帅终于在西突厥落地生根,因为他遇到了此生最爱的女子。满腹经纶,身怀绝技的云帅,很快就成为西突厥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大汗统叶护亲临拜访,以国士之礼诚邀云帅出山。一展抱负,实践所学的机会就在眼前,云帅慨然应允。果然,在他的辅助下,西突厥国力日渐昌盛,短短十几年内,就已经能与东突厥分庭抗礼。
  统叶护的野心随之膨胀,决心扩展版图,时中原大乱,云帅父女就是为此来到中原探路。
  听他的话语,元越泽才明白,原来是阴癸派惹上云帅了。
  白清儿靠近元越泽,低声道:“公子如能为清儿解决掉此人,清儿就告诉你师尊的事情。”
  元越泽大喜,乐极忘形下,完全没注意到白清儿那狡黠的眼神。
  但他也不是傻子,拱手道:“在下元越泽,请问阁下刚刚所说讨公道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帅一听他自报家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道:“这些妖女擒住了小女,阁下以为我该否讨个公道?”
  元越泽略一思索,扭头对白清儿道:“你们可是勾结上了东突厥?”
  白清儿娇躯轻颤,显然没想到元越泽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机密的事情,却依旧镇定道:“这是敝派之事,与公子无关,如果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请动手吧。”
  元越泽断然道:“元某人虽不是什么君子,却从不做损人利己之事,算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吧,告辞。”
  闻采婷忙接口道:“人已经被他救走了,却还要回来报复,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还不够吗?”
  云帅冷声道:“当然不够,我要你们所有人的人头。”
  正欲抬腿走人的元越泽眉头一皱,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要想动手,我来陪你!”
  “如此甚好!让我也见识见识你这传闻中的人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云帅右手一扬,手中多了把形如弯月,金光灿烂,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异兵器,仰脸往元越泽瞧来。
  元越泽的气机亦紧紧锁定云帅,接着左手缓缓伸出,猛地曲指成爪,背后厚布包裹的长剑撑爆厚布,如有生命一般连鞘飞到左手上。
  元越泽一字一句地道:“闻听阁下有一套压箱底的刀法,名为‘艳阳刃法’,意即阳光般的刀法,像天上的艳阳那样君临大地,普照天下,灿烂光明,无可抗避。整套刀法由一千零三式组成,每出一招,均有特别的心法、身法和步法配合,自阁下四十岁创成此法,从未遇上敌手。最特异处是每提一口真气连续施出十刀,然后才换气,所以刀法迅疾,宛似阳光,纵使对手功力比阁下更深厚,也要因速度比不上阁下而败亡。今日元某有幸见识到这套‘艳阳刃法’,何其庆幸。”
  云帅面色一沉,他没想到元越泽会如此了解他的这套刀法,却依旧淡然道:“我也听说元兄弟空手,剑法皆是一绝,今日也好领教一番。”
  言罢腾身斜起,率先出手。
  二人在空中以迅疾无伦的手法交换十招后,落回地面,再作近身搏击,以元越泽之能,仍被云帅如若鬼魅般难测的身法招数杀得有些狼狈。云帅不但功力深厚,最难应付处就是他那难以捉摸的身法,配合他的弯月怪刀,每能生出意想不到的变化,教人应付得极为吃力。
  弯月刀就像一片片夺命的金云,骤雨狂风的忽左忽右,可前可后地向元越泽摇撼狂攻,使他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但更吃惊的却是云帅,要知他乃波斯的武学宗师,入事西突厥后兼采突厥武学之长,岂同小可。中原虽对元越泽传得神乎其神,可偏偏云帅就是个无神论者,他明显感觉到元越泽之所以在开局显得狼狈,就是战斗经验过少,对外域的奇怪武器并不适应,可就在刚刚的十招中,他明显感觉到元越泽应付起来越来越轻松,这是何等可怕的学习及领悟能力,目前此子已经是中原一方霸主,日后一旦给他得了中原,外域的民族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想到这里,云帅杀机更盛,决心全力干掉他。
  心思电转间,元越泽的势如万斤的长剑已经当头劈了过来。
  云帅的弯月刀变为一道迅若闪电的金光,斜斜迎上。
  “叮!”
  云帅猛地剧震,往后摇晃倒退两步。
  元越泽却连动都没动。
  云帅心中升起一股恶寒,他刚刚这一刀看似硬拼,其实却是高明之极的卸招,可借劲使劲,把对方迫走。哪知元越泽换气速度如此之快,硬生生的将两人的真气卸到土里。反倒是云帅由于紧急借力的缘故,遭元越泽的浩瀚真气灌体,费了四息时间方化去元越泽入侵的气劲。
  元越泽待他化去体内气劲后,开口道:“请再接我一招。”
  说完破空一剑刺来。
  没有语言能够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以云帅的修为,亦只可靠多年养成的感应力去凭空感应剑气的所在。他只觉元越泽的力劲如暴发的山洪般狂涌过来,抽刀挡格的瞬间,又惊觉元越泽的长剑由贯满气劲、重逾万斤突变为虚虚荡荡,不但无力可卸,还使他用错力道,心中大懔,倏地后移,企图避过元越泽接踵而来的另一剑,岂知就在他抽身后退的瞬间,元越泽的手中的长剑突然猛增长至数丈,如影随形地迫向他,无奈的云帅只有将手上弯月刀化作万卷金茫,以水银泻地、无隙不入的强攻猛击来化解元越泽这看似简单,实际凶险万分的一剑。
  这就是先天剑气。
  一时间,火花四射,兵刃交击之音不绝如缕。
  人影倏分。
  元越泽长剑已经搭在云帅的脖子上,云帅颇为狼狈,嘴角带血,双臂下垂,衣袖裤角伤口处处,却依旧冷冷地盯着元越泽道:“中原有句话叫‘英雄出少年’,云某认输了。”
  元越泽淡淡一笑,正欲收剑,只听得云帅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住手!”
  元越泽顺声望了过去,莲柔不知何时出现了,只见这美女两手紧握一把锋利得亮晶晶的短匕首,锋尖抵在咽喉处,狠狠盯着元越泽,高耸有致的胸-脯不住起伏,以带着外国口音的汉语冷然道:“你敢动爹爹一下,奴家立即自尽,干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元越泽神情一冷,目光紧紧盯着她,本欲收回的长剑突然指天,力道奇重的一剑猛向尚未恢复过来的云帅天灵盖劈去。
  莲柔忙把匕首扔掉,凄然跪地道:“奴家认输了,请你不要伤害爹爹。”
  元越泽收回长剑,转身再欲找白清儿时,发觉身边早没有了半个人影,不禁心头暗骂。随后对云帅道:“今日得罪了,云国师请了。”
  云帅苦涩一笑,任他如何想,也没想到进入中原第一战就输得如此的惨。
  莲柔上前扶住云帅,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一瞪一闪的端详着元越泽,忽然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神态可爱动人,道:“你怎么这么凶,我们不是认识的嘛,原来你就是人家在中原最想见的人,听说你是易容的,能给奴家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元越泽理都不理她,只对云帅拱手道:“我还有急事,今日就此别过了,云国师保重。”
  莲柔秀眉紧蹙,不悦道“人家长得不美吗?为何你都不看人家?”
  元越泽见云帅点头后,转身离开,行至十丈外时,才开口道:“姑娘看似天真,其实狡猾如狐的性情手段,与元某实不是同道中人,后会无期了。”
  留下怔怔站在原地的莲柔与依旧在回气的云帅。
  若是在平时,元越泽也许不会这样,但不知为何,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让他难以承受,是以他的性子越来越急噪,说话更是什么都不顾及。从今晚的遭遇推测,他已经察觉出祝玉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阴癸派绝不会如此的反常。
  这地点离他所居住的客栈位置极近,只奔了一刻钟不到,元越泽就进入客栈大门。
  客栈老板忙迎了上来,递给元越泽一个信封道:“客官您忙了一天,可算回来了,这是今日下午一个陌生的小姐托小的转交给您的。”
  元越泽找了张桌子坐下,店伙计为他倒上茶水,元越泽一边喝茶,一边打开信件。
  里面只有一张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纸片,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似曾熟悉,娟秀清雅的字迹:行藏已泄露,小心李唐、独尊堡、巴盟。
  端着茶杯的元越泽一边思索这会是谁写给自己的,一边踱步上楼。
  刚到自己房间门口,元越泽就隐约听到女子的悲泣,哭声断断从房间里传来。
  元越泽深呼一口气,将信件收入怀中,轻轻推开房门。
  温柔的月色从朝东的窗子透入,照亮半边卧室,另一半仍陷在暗黑里,婠婠梨花带雨的坐在床头,香肩不住耸动,哭得昏天昏地,神情悲楚。
  元越泽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婠婠察觉他进入房间,悲呼一声,扑入他怀里,哭泣道:“师尊死了!”
  “啪!”
  元越泽浑身剧震,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煞白,手上的茶杯更是滑落地上,摔个粉碎。只听他声音颤抖地道:“你说什么!”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38:19

第070章 恶魔降世
  元越泽脑海中一片空白。
  怀中的婠婠香肩依旧在抽动不停。
  泪水打湿了元越泽的胸口。
  良久,婠婠哭声渐小,抬头望上元越泽。
  只见元越泽面无血色,双目空洞地望向窗外,再无半丝神采。
  婠婠不知道元越泽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只得呆呆地望着他。
  元越泽轻声道:“婠儿能细说一下吗?”
  婠婠心中泛起一种极陌生的感觉,她发觉再也不了解身前的元越泽。他的口气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无情,冷酷得让人心胆俱寒。但他依旧擦干眼泪,伏在元越泽怀中,抬起手腕黯然道:“你该记得几个月前我去找你,你送我这链子的那晚吧。”
  元越泽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般纹丝不动。
  婠婠继续道:“就在那晚的前几日,师尊因为不想与言帅合作而比斗一场,与你分别十几日后,婠儿到洛水西岸的荒村一个荒村与师尊会面,婠儿的童年就是在那个美丽的村庄渡过,到人家十五岁时,师尊放弃这村庄,别迁他处。但数年前师尊又开始居住在那里。见到师尊时,婠儿发觉师尊受了点伤,那伤势绝不可能是赵德言造成的,他还没那个本事,但师尊又不告诉婠儿是谁使她受伤的,婠儿也不敢多问。照顾师尊两日不到,辟守玄与一个使金枪的人找上门来,后来婠儿知道那用金枪的人叫席风,是席应在西域时收下的弟子。席风的功力深厚,恐怕师尊万全状态下都不一定会赢,所以师尊在紧要关头将我推走,后来……”
  魔门向来最中尊卑与上下之别,只听婠婠直呼辟守玄的名字,而不称他为师叔祖,就可知婠婠对他有多么的痛恨。
  元越泽身躯一板,他之所以要细问,就是不相信祝玉妍会死,但婠婠讲的话却让他越来越心寒。
  蓦地,元越泽眼中闪过一丝欢喜道:“那就是说你没有亲眼见到玉妍身死之事?”
  婠婠好奇地盯着他,想不通他为何如何亲热的称呼祝玉妍。顿了一顿后继续道:“婠儿逃出没有多远,就被席风与辟守玄给追上了,婠儿连施展‘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们擒下,半卷《天魔诀》也被他们夺去,还好婠儿早将另一半藏好,所以他们也不敢杀我,否则永远也别想得到完整的《天魔诀》之后辟守玄威逼利诱,门下的人几乎都认他为主了。但婠儿后来曾偷偷到那荒村去看当时打斗的痕迹,却看到施展‘玉石俱焚’后独有的凌乱场面,师尊为了救我,不惜……”
  婠婠泣不成声,已经说不下去。
  元越泽如受雷击,雄躯又是一震,往后跌退三步,失魂落魄地坐到地上,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但他的表现却将他的想法显露无遗。刚刚他的确还心存一点希望,听到婠婠讲述完经过,他已经肯定祝玉妍身死的消息。婠婠是练成了天魔大法第十七层的人,自然不会看错。
  他终于明白这数月来心绪总是不宁的真正原因了。
  还要再问婠婠为何不早点把这事告诉他,而辟守玄又为什么会如此凶恶,杀害自己师侄时,窗口突然飞快闪进一个身影,正是一身劲装的侯文卿,她扑到元越泽面前悲声道:“快救救师道,他快不行了!”
  元越泽又是一震,左手上的长剑几乎抓不稳。
  元越泽与婠婠在侯文卿的带领下,高起高落,一路飞奔。
  今晚本是中秋月圆之夜,几乎没一个成都人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可元越泽一行人却没福气,也没时间去享受。
  一路上侯文卿简单交代几句,竟是嘎多在野外发现了不省人事,浑身经脉尽碎的宋师道,却不知是谁将他重创至此。元越泽还有许多疑问要问婠婠,所以要求她暂时跟着他,婠婠也没有拒绝。
  跟随侯文卿左窜右跳地来到一处极隐蔽的小宅子前,在卧室内,元越泽看到了面无血色,昏迷不醒的宋师道。
  还好,他还有气息,那么在元越泽一家人独有的奇力下,就一定可以救回。
  对着坐在床边,久违了的嘎多点头示意后,元越泽强行压下因祝玉妍香消玉殒所带来的沉重打击,开始凝神引动奇力。
  半个时辰后,宋师道睁开双眼,身体恢复如初,仿佛没受过什么伤似的,看得屋里的几人皆一脸错愕。
  宋师道下得床来,深望了一眼虚脱无力,闭目调息的元越泽,眼中闪过一到浓烈的哀伤神色,转头与嘎多几人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时间已近午夜,元越泽依旧在调息。嘎多率先离开,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一直紧张盯着元越泽的婠婠,嘎多脸色一黯,转身去了。
  直到后半夜丑时之初,恢复一成功力的元越泽走出卧室,宋师道三人都没有入睡,正在等他。
  见到元越泽时,三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在过去的两个多时辰里,元越泽的黑色长发竟然变白了一半,花白的头发披散肩头,加上毫无血色的俊脸,空洞的目光,宛若修罗再世,给人一种十分阴森恐怖的感觉。
  宋师道一愕后,内疚地道:“都是我的错,如不是为了救我,小泽又怎会变成这样?”
  元越泽见三人都盯着自己的头发,便伸手到后面抓过来看了一眼,对宋师道道:“这与二哥无关,如要恢复,只要再动一次奇力就可以了。”
  只有婠婠相信他的话,因为婠婠隐约察觉元越泽之所以会有这样不正常的表现,全是在听到祝玉妍死讯后才开始的。那他与师尊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婠婠秀眉紧皱,暗自思索道。
  见宋师道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元越泽道:“二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宋师道心虚地摆手道:“没……没有!”
  说完赶紧低头去喝茶水。
  他也发现元越泽有些不正常,刚刚想告诉他祝玉妍之事,又怕他受不了打击,便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喝了一口茶水后,宋师道抬起头来,发现厅内气氛有些沉闷,元越泽直直地望着窗外,眼中折射着浓烈的伤感之色。侯文卿与婠婠都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宋师道开口道:“小泽遇到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情了吗?”
  元越泽肩膀一晃,虎目中溢出两行热泪,如梦呓般地道:“玉妍死了。”
  宋师道手一滑,茶水直接洒在身上,失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元越泽转过头来。
  宋师道苦笑一声,把自己的遭遇全部讲出。
  原来宋师道在接下‘烈风八击’的前两击后,就再无抵抗力,而随后的第三击要击中他时,席风在辟守玄的喝呼声中,将力道强收回一半,宋师道这才躲过必死的结局。但辟守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喝止烈风后,辟守玄亲自用真气将宋师道这个假‘岳山’的经脉全部震碎,这对一个学武之人,尤其对于岳山这中性格孤僻冷傲的人来说,无疑是比死都难受。辟守玄的心理的确有够变态的。幸好有路过的嘎多仗义将宋师道送了回来。
  元越泽听明白了辟守玄为何要杀祝玉妍的原因,却皱眉道:“辟守玄的本事不该这么厉害才对吧?”
  婠婠摇头道:“本来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几十年来很少走动江湖,一直在闭关勤练武艺,照二公子刚刚的话与婠儿当日的亲眼所见推测,他很可能早就与席风暗中勾结,席风也很可能会传给他一些高明的武功。但这席风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他的年纪至少有七十以上,单论武功,完全可以与‘三大宗师’相提并论,却可以隐忍不发这么多年。”
  宋师道接口道:“婠小姐忘记了他是席风的徒弟了吗?我看他的长相就是西域人,这趟到中原来必定不安好心。如果你推测他们勾结几十年是正确的话,那么此人心机已经可怕到了一定程度。”
  元越泽摇头道:“按二哥所讲,我突然有了一点明悟,修为如此高,又是使枪的,我想起王世充讲过的话。大明圣尊座下有双圣使,两神将,一个神将是用斧的,我之前与他进行过比试,他叫狂雷,修为的确很可怕。而另一个神将就是用枪的,会不会就是此人?他的功夫既然叫‘烈风八击’,那么他的真名会不会是叫与‘狂雷’相呼应的‘烈风’?”
  宋师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元越泽又对婠婠道:“这个问题不是眼下我们该讨论的,日后再说吧。婠儿为什么这么晚才对我说这件事,怎么不早来找我?”
  婠婠神色复杂地摇头道:“婠儿也不知道,起初婠儿也认为圣门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毁在师尊手里。可辟守玄他们丧心病狂到围攻师尊,师尊是婠儿唯一的亲人,婠儿绝不允许她死在别人手上,与同门人周旋了数月,我还是无法夺回那半卷《天魔诀》这次任务正好遇到你,又想起师尊,所以就讲了出来。”
  元越泽长叹一声,语带苍凉地道:“究竟是什么人可以伤到玉妍?”
  婠婠想都没想就答道:“从师尊当日的表情看,婠儿推断很大可能是‘邪王’伤到的师尊。”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句话将会在日后造成多大的麻烦。
  一直失魂落魄的元越泽目光猛然间一凛,杀机暴放,恨声道:“好好好!石之轩!席风!辟守玄!”
  说完,起身跃窗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留下屋内发呆的宋师道,侯文卿与婠婠。
  片刻后,婠婠回过神来道:“原来二公子与冤家一直是在作戏,如不是今晚亲眼见到你们的关系,奴家也不会相信呢。”
  宋师道苦笑道:“请婠小姐为在下保密,在下感激不尽。”
  婠婠点了点头道:“看在冤家的面上,奴家也不会乱讲的。是了,二公子可以给奴家说说冤家与师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心思机敏的婠婠早从刚刚几人的表情上看出宋师道知道元越泽与祝玉妍之间的事,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宋师道摇了摇头,怅然道:“你亲自去问小泽吧,我不想说了。”
  婠婠无奈地点了点头。
  侯文卿道:“恐怕几日后,成都将有大灾难。”
  几日后,自然就是元越泽功力完全恢复的日子。
  宋师道面色沉冷道:“血债血偿,谁也阻止不了这场浩劫,小泽会用事实证明一切。”
  三人望向窗外,明亮皎洁的圆月将夜色映衬地无比的凄凉,灿烂的星光亦变得略显诡异,轻风拂过窗棱,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怪声,仿若地狱中受刑鬼魂在悲号。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昭示着数日后的不太平。
  八月廿二。
  晌午十分。
  恢复了七天的元越泽出现在成都太城李唐客人下榻的贵气别院门外,婠婠跟在他的左后侧。
  过去的七天里,婠婠日夜与元越泽相对,他却没开口说过半句话,日夜不停练功,婠婠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元越泽身畔。
  跟在元越泽右后侧的是一个身材雄伟,面如紫金,长相精奇,目泛精光,手握一杆黑色长枪的中年男子。
  这人就是巴蜀武林三大势力之一的川帮帮主。人称‘枪王’的范卓。
  元越泽来到成都的消息最初是八月十五当天走漏的,第二日,不知在谁的宣扬下,竟然全城皆知,登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但负责为元越泽护法的侯文卿只接待了范卓,宋师道由于不方便显露真身,便一边练功,一边与解晖周旋。从范卓那里,侯文卿得知川帮至今依旧不选择依附李唐的理由:半年多前,傅君瑜带领单琬晶三女路过成都,干掉席应后准备继续南行,却在因缘巧合下,救回了身染绝症的范卓之妻,更是将身份透露给了范卓,范卓为人仗义,当下发誓会尽全力回报傅君瑜的恩情,这才有了日后川帮不选择依附李唐之事。而一听到元越泽的到来,范卓自然亲自前来拜访,听到侯文卿透露的一些消息,范卓也将自家难事说了出来,八月十五当夜,他的独女范采琪在外游玩时不见。侯文卿立刻说出席风与李元吉勾结之事,果然,当日下午,范卓就收到了李元吉方面传来的消息:范采琪与平阳公主一见如故,正在太城做客。范卓火气冲天,在成都这地盘上,李唐居然敢如此猖狂,奈何另外两大势力皆不予理会。而范采琪之事多少也与元越泽有些关系,侯文卿安慰范卓后,告诉他元越泽恢复功力的日子,于是今日范卓为救爱女,自然也会跟来。
  恢复了素常装扮的元越泽左手握剑,一步步缓缓地走向别院正门口。
  这别院有护卫至少三百人,一部分是李元吉带来的,一部分是独尊堡、巴盟派来的人。
  “站……”
  门口八个雄伟大汉见三人一言不发就要硬闯,立即怒声喝止,但说话那个大汉只喊了一个字,脑袋就已经搬家。
  剩余七人一脸骇然,皆因对面三人动都没动,这边人就死了,这份武艺岂是他们这些小喽罗所能相抗衡的?但职责所在,硬着头皮也得挡住他们。
  其中一人拱手恭敬道:“敢问三位如何称呼,这里是大唐齐王与平阳公主居住的别院,请容许小的为三位通报。”
  李唐的名头或许可以吓唬别人,却绝对吓不住元越泽。
  范卓冷声道:“本人川帮范卓,可有资格见你家齐王?”
  几个守卫立刻一惊,他们都是李元吉带来的人,对成都的名人都不清楚,正要答话时,元越泽突然高声喝道:“李元吉,席风,辟守玄,出来见我元越泽!”
  他的声音灌注无上真气,传遍整个别院。门口七个守卫当场被震得吐血,再一听元越泽的名字,当时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范卓暗叹一句高深厚的内力,有这么个强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不片刻后,院子里同样传来一声不甘示弱,夹杂深厚内力的声音:“请进!”
  老谋深算的范卓刚要制止元越泽,警告他小心中计,一旦进了院子里,很可能会陷入被动,成为瓮中之鳖。但元越泽想都没想,直接迈步进院,婠婠紧紧跟在他身后。范卓亦只有无奈地跟了上去。
  进入院门,前行几十丈后,本来冷清宽敞的庭院四周,墙头屋顶上突然多了许多士兵,各种武器,弓箭皆可入目。明晃晃的刀剑与搭上弓弦的箭尖透着诡异的蓝芒,显然都是喂过剧毒的。
  肃杀登时弥漫在整个空间内。
  三人站住身形,元越泽双手负后,扫视一周,嘴角逸出一抹可怕的笑意。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过,主楼处走出一行百人,人人杀气腾腾,一副三言不合,立要动武交锋的神态。
  为首者银衣劲服,肩抗长枪,在一众李家武士簇拥下尤为突出抢眼,只看他脸貌有三、四成肖似李世民,不用猜亦知对方是李元吉。他体型比李世民更骠悍魁梧,但眉目间却多了李世民没有的阴惊狠毒之气,所以他虽算长相英伟,但总教人看不顺眼。气度沉凝处则无懈可击,横枪而立的风姿尽露真正高手的风度。李秀宁则是垂着头跟在李元吉身侧。
  两伙人距离十丈远站定,互相冷眼打量对方。
  元越泽扫视一周,按照宋师道的描述,他认出了站在李元吉左侧,背负皮囊的中年男子就是席风了,他背后的皮囊长只有三尺,想来他的长枪该是分段以链子相接,使用时可以快速连成枪体。而辟守玄却没有出现,元越泽隐约猜测到可能是李元吉为免遭人背后嚼舌头,只是暗地里与辟守玄在勾结吧,毕竟阴癸派的名声很臭。从李元吉身后众人的气势推测,元越泽察觉对方至少有十个以上的人堪称一流高手。
  但这些人,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威胁,唯一值得注意的也就是席风一人。
  眼见李元吉目光盯牢在婠婠身上,显是为她的绝世容色所摄,范卓一声大笑后道:“范某见过齐王,得齐王款待,小女荣幸之至,今日范某就来亲自接回小女,请问他在何处?”
  范卓语气重重落在‘款待’二字上,语气中更是带着谁都听得出来的不屑。李元吉一方的人皆是脸色不悦。
  李元吉更是面色阴冷道:“范帮主客气了,令千斤还想多住几日呢!”
  范卓故做惊讶地道:“那你们到底是请她,还是抓她?”
  “好胆!范卓你一介小小帮主,竟敢对齐王殿下出口不逊!”
  和范卓斗嘴,简直是自不量力,这不,李元吉身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被他冷嘲热讽,直接爆发了。
  范卓丝毫不气恼,望了一眼元越泽后,微笑道:“这天下什么时候成了李唐的天下了?”
  言下之意,李元吉这齐王根本不被范卓看在眼里。
  李元吉多少已猜测到范卓很可能已经决定支持元越泽了,当下冷笑道:“范帮主做决定前最好多考虑一番,否则……嘿!”
  他的意思不过就是在威胁范卓,要让他脑中充满投鼠忌器的感觉,毕竟他女儿还是人质。
  “哈哈哈!”
  元越泽冷然看着他们,猛然爆起一阵狂笑,以十成真气推动的笑声向前方扇形区域推进。
  “噗噗噗噗!”
  对面直接倒下大部分人,他们都无法承受元越泽的无上内力,几乎全部死掉。墙头屋顶上的士兵更是十有八九直接被震得五脏俱裂,暴毙当场!
  对面只有李元吉与另外六,七个人依旧是可以站立的,七孔流血的李秀宁软倒在李元吉怀中。
  喷了一口鲜血的李元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语言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对面傲然而立,面无表情的男子就如地狱里重生的魔鬼一般恐怖。他这次带李秀宁来到院子中,自然想以李秀宁来牵制元越泽,岂料元越泽丝毫不留情,李秀宁此刻恐怕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元越泽笑声倏止,高声喝道:“范小姐不必惊慌,我元越泽以项上人头担保,没人可以伤得了你!否则李元吉与李秀宁将给你陪葬!”
  这一声同样可以传遍整个别院,就算元越泽暂时不知范采琪被关在哪里,也可以先给她一记定心丸。
  脸色苍白,秀眸微闭,气若游丝的李秀宁听到了这一句,眼角终于滑出两行清泪,混合着眼角的血迹,犹如血泪一般,看得人心痛无比,触目惊心!
  “喀嚓!”
  席风一脸冷峻,右手一探,长枪已经组合成一整体,紧紧地盯着元越泽。
  尚未开战,他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可怕。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49:10

第071章 双邪初会
  席风冷冷地道:“好卑鄙的人,果然不负你的‘邪皇’之称。”
  他这一句,自然是讽刺元越泽对女人都毫不留情。
  元越泽淡淡道:“我的眼中只有友人和敌人,从我男女之分。”
  随即面色更冷道:“何况对于一个出卖我的人,我没亲手杀她,已经算是她的造化了!”
  躺在李元吉怀中的李秀宁娇躯一板,煞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凄惨的苦笑。
  席风正欲再开口相讥时,目光猛地一凛。
  元越泽的右手以慢至无法形容的速度,每一分每一寸的移动保持在同一的速度下,其速度均衡不变地缓缓移向剑柄。
  这正是宋缺‘拔刀式’的精髓。
  修为如席风者,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玄妙?
  抓上剑柄的瞬间,元越泽动作骤停,这对于席风心理上的打击实在太大,盖因他已经预测到元越泽的动作直若与天地和其背后永远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本体结合为一,本身充满恒常不变中千变万法的味道。没有丝毫空隙破绽可寻,随他这起手式而来的第一招,必是惊天地,泣鬼神,没有开始,没有终结的一剑!
  谁知元越泽突然就这么停下了,气机顿时变得紊乱的席风胸口突然压抑起来。
  元越泽漫不经心道:“狂雷是你什么人?”
  正聚精会神的席风一愕,随即答道:“什么狂雷,席某没听说过。”
  元越泽嘴角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从刚刚席风的表情来看,他已推测出席风必定与狂雷有着某种关系。如不是趁着刚刚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力,再在言语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恐怕元越泽也看不出席风的破绽来。
  “铿铿锵锵!”
  一阵声响过后,李元吉方面的人全部持着各自的武器围上元越泽三人。面色沉冷的李元吉则抱着李秀宁后退数丈,脱离战圈。
  婠婠抽出腰间的天魔双刃,与范卓做好一拼的架势。
  “住手!”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雄浑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过后,走进来一队近五十人的高手方阵。
  为首的是解晖,他身侧另有数个男女,只从气势就可推知这几人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解晖望着头发花白的元越泽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极可怕的阴森之色,拱手道:“独尊堡解晖见过齐王殿下,见过席风先生。”
  他的话语里却不提元越泽,眼角更是看都不看范卓,足见其自高自大的本性与独尊堡的抉择。
  他身侧的几人亦分别施礼。
  元越泽头都不回道:“解堡主今日所为何来?”
  解晖不屑道:“请公子勿要欺人太甚,此地乃是成都,齐王是成都的贵宾,公子欲加害齐王,独尊堡与巴盟绝不能袖手不理!”
  元越泽转过身来,逐一打量了为首的几人一眼。
  解晖分别指这另外五人道:“这几位是巴盟的四大首领,这位是是族的‘猴王’奉振、这位是瑶族的‘美姬’丝娜、这位是苗族的‘大老’角罗风,这位是彝族的‘风将’川牟寻。这位则是合一派的‘通天姥姥’夏妙莹。”
  元越泽瞥了几人一眼后,在几人咬牙切齿的神态中,转过身形,背对几人道:“众位如不想惹火上身,最好不要插手,元某今日只为李元吉而来。”
  几声不屑的冷哼声后,夏妙莹中气十足的喝过来道:“老身敢问公子一句,公子三年多前,可曾来过成都,并且在‘溢香阁’酒楼内杀死过一个年青人?”
  元越泽直接答道:“是。”
  夏妙莹恨声道:“你可知那是老身的义子,数日前为你所伤的霍青桥的亲子霍纪童?”
  这几年来,霍家耗费财力查找杀害霍纪童的凶手,询问过当日亲眼见过元越泽模样的酒楼老板后,再打探许久,霍家终于获得真相,杀害霍纪童的并非宇文阀的人,而是元越泽!霍青桥当日受伤后,在第二日听到原来岳思言就是元越泽的消息后,直接选择归顺李唐,意图借助李唐的势力报仇。其后数日,他们都派人暗杀元越泽,却都被婠婠与侯文卿击退。今日正在独尊堡中商议相关事宜时,突然接到李元吉方面传来的消息,于是一行人匆忙赶了过来。
  元越泽冷然道:“废话少说,有本事一起上吧!”
  说完,左手擎天,长剑横在头顶,右手缓缓地拔剑。
  周围一片死寂。
  元越泽长剑逐渐出鞘,却不发出一丝声响。
  周围不下二十名高手心中皆凛然,他们虽未出招,其实已联合发动了最强大的攻势,催发体内真气,一波一披向元越泽涌去,甚至为了击杀元越泽,他们舍弃了婠婠与范卓。哪知元越泽随意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已俨然同天地同化,随着他拔剑所凝聚越来越强的剑气,已经反客为主,反侵周围众人。
  众人心叫不妙,他们势不可永无休止地发放真气,当气动中断时,若他们没有新的攻势,在微妙的气机牵引下,元越泽本就在不断增长气势的剑将会在此消彼长间,达到了最强的气势,出鞘后的那一剑将会是无人可以抵御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所有人须乘势而攻,且必须是全力合击,以图一举粉碎元越泽的剑势,在这种总无花巧的短兵相接里,双方以强攻强,胜败很可能只在数招之间。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与元越泽有仇的,所以动起手来,完全不用顾忌。
  席风是这些人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他更明白如若让元越泽拔出剑,那么很可能一切都完了,当下眼中神光暴现,大喝一声,金枪瞬间化做足可吞天食地的凶兽,枪尖连抖,发出破风尖啸声,变成满天枪影,罩向元越泽。枪势连环而出,绵绵不绝,气势直可惊天动地!
  同一时间,另外十几名高手一同扑了上来。
  婠婠对上解晖与奉振,范卓力抗夏妙莹、丝娜、角罗风与川牟寻。但显然婠婠二人是敌对不过对方的。只一个照面,奉振、丝娜、角罗风与川牟寻就转攻元越泽。
  元越泽拔了一大半的长剑突然顿住,双目射出浓烈的哀伤之色。
  他仿佛不是局中人一般,目光紧紧盯着远处同样望着他的李秀宁。
  只剩半条命的李秀宁,看在元越泽眼中,赫然化成了祝玉妍。
  天地间万事万物全部消失不见,只余元越泽与李秀宁。
  元越泽闭上双眼,心从变得平静宁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动不动的元越泽必死在乱枪之下时,奇变突至。
  元越泽全身长衫无风自动,下摆向上卷起,花白的长发逆风飞扬。
  蓦的,元越泽睁开双眼,所有人心神剧震。
  刚刚还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变得血红,再也分不清眼白与眼仁,这是一对绝不该存在世间的眼睛,其诡异与可怕已经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锵!”
  一声犹如修罗悲泣、厉鬼怒鸣的声响后,长剑出鞘。
  所有人眼中一花。
  一个曼妙多姿,虚实不定,如梦似幻的蒙面女子形象一闪即逝。
  元越泽手中长剑杂乱无章地来回削砍,看上去完全像是个不懂武功的人在耍剑一般。可若隐若现的每一剑都不可思议地出现在绝佳的位置,恰好挡住每一个企图杀死他的来势。
  一挡得手,元越泽毫不停歇,森寒剑气猛然爆发。
  众人只觉被元越泽由兵器处传来的真气侵入体内而导致气血开始不顺畅,哪知元越泽随之而来的一剑同样的可怕。
  顿时,剑气奔腾,漫天激射。
  众人接连发出不同程度的叫声后,纷纷后撤。
  席风却以枪化盾,挡住元越泽一剑后,肩膀微晃,后错一步,手中金枪再次幻化出重重枪浪,由下至上,挑刺元越泽丹田气海。
  元越泽双眼一眯,长剑漫不经心地在金枪尖上连砍两下,身形前闪,剑刃顺着枪身向席风滑去。眼力的高明,剑法的迅快,皆超出席风所能想象的范围。
  席风头冒冷汗,右手一震,长枪顿化三节,前两节如蟒蛇般缠上元越泽脖颈。
  元越泽毫不在意,继续前劈。
  任席风如何想,也想不到元越泽竟然会用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右手松开长枪,一脚猛踢向元越泽的命根子,狠辣无比。
  元越泽左手下按,对上席风看似简单,实则变幻不定的一脚。
  人影倏分。
  抢回仍在空中金枪的席风瞬化鬼魅,一闪就已消失不见。
  元越泽待要追击时,却听到婠婠急促的喘息声。
  回头一望,原来被元越泽一招迫退的几人全部改攻婠婠与范卓了,二人支撑片刻就已经落在下风,越显狼狈。
  “吼!”
  元越泽断喝一声,飞身抢上,一剑刺向正在围攻婠婠的解晖四人。他这深沉有力的一吼,像能触到解晖等人的灵魂最深处一样,几人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攻势猛然间一滞。
  更让解晖等人惊骇欲绝的是在仅只两丈不到的距离内,元越泽的剑竟生出数种不同的变化,不但角度无法捉摸,力道上更是忽而重若万斤铁锤,忽而轻若翩翩鸿毛,那种短时间,短距离内忽重忽轻的势道,只教他们胸口沉闷得想吐血方可舒畅一些。
  震慑住四人的一剑划过一丈半的空间后,突然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眩目光点。
  气势全失的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鼓尽全身气力,迎上这古怪至无法形容的剑招。
  ‘叮当’之声不绝如缕。
  ‘锵!’长剑回鞘。
  元越泽揽着婠婠的小蛮腰,面无表情地盯着解晖。
  退到五丈外,勉强站立的解晖四人面色如土。
  范卓亦很幸运,因为对方几人皆不敢当场杀掉他,围攻他的夏妙莹几人眼见元越泽的神威,一时间竟愣住了,全部退回到解晖那一方。
  解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如从宋贤弟那里论,解某叫你一声贤侄也不过分吧?”
  元越泽揽着婠婠来到呼吸紊乱,披头散发的范卓面前,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以浩瀚真气为二人调理气血。开口对解晖道:“当然可以,但你既先来惹我,就别怪我心狠,当日霍纪童就是在酒楼对我爱妻起了非分之心,所以我才动手解决掉他,我元越泽做事只依据一句话,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你们可曾听说过何时做过有亏良心的事?”
  解晖面色一沉道:“如此……”
  “啊!”
  解晖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望了过去。
  只见正欲舍弃妹子,偷偷溜走的李元吉被元越泽如有生命般的长剑钉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
  长剑正好刺进他的左肩胛。
  婠婠二人已恢复大半,元越泽宠溺地刮了一下她吹弹欲破的脸蛋儿,露出一个数日来从没有过的笑容,向倒在远处的李秀宁走去。
  婠婠心中百感交集,就在刚刚,她发觉从前的元越泽又回来了,那个可以与她打闹嬉戏,互相作弄的人。可惜,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须臾间,转身的一刹那,元越泽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样子。
  为李秀宁输入真气调理半晌,元越泽放开玉容憔悴、泪流满面的她,转身走向李元吉。
  李元吉本就痛得冷汗直冒,见元越泽一步步走来,只觉每一步都像是在催命一样,忙哀求道:“元……元兄,是本王做错了,本王这就放了范小姐,明日就离开成都,你饶过……啊!”
  元越泽没等他求饶的话讲完,伸手拔出长剑,拔到一半时,还故意将剑身一旋,彻底将其肩胛骨转碎。
  李唐的齐王殿下的左臂,就这样被废掉了。
  元越泽望也不望在跪在地上惨叫的李元吉,淡淡道:“连自己妹妹都利用,关键时刻更是不顾她死活的人,废你一只胳膊,真是你前世福气大。”
  范卓过去一把捞起李元吉,在表情已转麻木的李秀宁带领下,找范采琪去了。
  元越泽来到解晖几人面前,对满头白发的夏妙莹道:“如果你们有兴趣报仇,我随时欢迎你们。”
  不理会夏妙莹几人复杂难懂的目光,又对解晖道:“请问解伯父有何话要说。”
  这一叫‘解伯父’,亲戚就搭上了,连解晖都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后方尴尬道:“解某听齐王说解某的儿媳妇,也就是尊夫人的姐姐玉华……在洛阳……已……已与公子有了男女之实,所以……”
  他混迹江湖数十载,何曾如此尴尬过,家丑不外扬,可眼前他却觉得元越泽虽被传为魔门中人,但其行事的确没有半分阴毒狡诈的作风,所以思量再三,决定问了出来。
  此话一出,元越泽立即做出惊讶的神色。
  连周围的几个巴盟首脑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元越泽讶道:“解伯父怎可轻易相信李元吉那种与贼人勾结的人?”
  见几人不解的神色,元越泽拉过婠婠道:“这位是阴后的嫡传弟子,让她为你们解释一下吧。”
  解晖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暗道怪不得刚刚她这么厉害,原来修的是当不世魔功。
  婠婠无奈,黯然将祝玉妍已死,阴癸派全落在辟守玄与席风手上,他二人又与李元吉相勾之事讲了出来,听的解晖几人目瞪口呆。
  末了,元越泽又加了一句:“我元越泽在此对天发誓,如果是我劫走的大姐,就让我天打雷霹!伯父该猜得到这是李元吉拉拢你们的手段而已!”
  这一个誓言,比千言万语更有实际效果。
  本来宋玉华也不是元越泽劫走的,更何况元越泽对发誓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解晖沉吟半晌道:“解某明白了,公子此趟前来成都,有是所为何事?”
  他当然不希望元越泽也和李元吉同样,是来招降的。
  元越泽淡淡道:“我只是路过成都,本来要到黄龙去看了故人,谁想到会遇到这些事情!几位不必惊慌,元某绝不是来劝说各位归降的,成都最终选择归附谁,都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元某只想肯定各位,万勿再轻易信人,否则再遇到这种事情,众位一个轻易的决定,很可能会害苦巴蜀的百姓啊!”
  奉振不屑道:“然则就是说你元公子是值得依附的人了?”
  元越泽愕然道:“既然听不下去,就算了,元某明日探过好友,也要回洛阳了,后会有期了!”
  此时,范卓已经带着范采琪走了出来。
  元越泽看到她后一呆,原来她就是那日在街边被尤鸟倦和丁九重所注目的女子。范采琪看到他后,吓了一跳,那一头花白的头发的确很恐怖,随后却又仔细地打量起来。
  与解晖几人告别后,元越泽与婠婠奔向城外宋师道隐藏的地点。
  婠婠略带紧张地道:“冤家,你这么冲动,废了李元吉一臂,李唐要是一怒之下猛攻洛阳怎么办?”
  元越泽失笑道:“要是李渊也像我这般冲动的话,他根本没资格做一国之主。”
  婠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次行动收获太小,不但没见到辟守玄,连席风也逃掉了,元越泽无奈地叹息一口气,准备继续下一步行动。
  酉时之末。
  ‘隆和兴’后方四合院西厢。
  卧房不断穿出yin声lang语,许久后方平息下来。
  朱媚媚笑道:“安哥哥真厉害,人家每次都被你弄得死去活来的。”
  安隆发出一阵怪笑后道:“嘿嘿,我安隆的本事……”
  突然,多年来过着刀头舐血的安隆心生警兆,赤-裸着上半身跃到床下。
  朱媚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门口倚靠着一人,花白的长发,紫色的长衫,透明的长剑。
  来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安隆大笑一声道:“原来是元公子,没想到公子还有这种喜好。”
  他自然是在暗讽元越泽不请自来,还免费看春宫戏。但元越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发出丝毫的气势,却在精神上给了安隆极大的压力。
  良久,元越泽方转过头来,对安隆道:“请安大老板告知石之轩的下落,元某感激不尽。”
  一听到石之轩的名字,连拥被在窗上的朱媚都打了个冷颤,足见‘邪王’威名之盛。
  安隆眼中阴厉之色一闪即逝,闷哼道:“什么石之轩,安某人没听过。”
  元越泽微微一笑道:“那元某就不用再客气了。”
  说完,空洞的两眼神光电射,一拳击来。
  这平实缓慢的一拳软绵绵的,似乎比花拳秀腿更弱,但划过空间时,却发出荡人心魄的嗤嗤破空响声,行进过程中更是摇摆不定,安隆虽然清楚地察觉到这一拳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哪一个部位,却生出一种完全无法抵抗的怪异感觉。
  在这一拳就要击上心口时,安隆抬手就挡。
  “砰!”
  一声闷响后,安隆被硬生生迫退两步。
  怪叫一声,安隆倏地前扑,陀螺般旋转起来,拢手作莲花势,劲气爆空生响,震人耳鼓,像朵朵盛开的无形莲花,往元越泽印去,玄机暗含,摄人心魄,奇诡至极点,如此奇功,确是不负《天魔策》上所记载的魔功威名。可以想像,若在群战之中,无论对方有多少高手,都变得要独力应付他的攻势。
  元越泽等的就是他全力出手这一刻。
  四周的空气变得无比灼热,作为‘天心莲环’发端的首朵莲花劲气,拐个弯绕过他的身子,朝他背心印去。
  天莲宗的‘天心莲环’实是先天真气里的异种,诀要在以心脉为主,认为‘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又‘心像尖圆,形如莲蕊,中有异窍,唯上智之人有之’,‘天心莲环’之名,由此而来。再配以复杂无比的‘动、摇、进、退、搓、盘、弹、捻、循、扪、摄、按、爪、切’十多种指法,通过两手太阴、阳明、少阳、太阳、厥阴诸经,释放出如莲蕊状的灼热真气,能把对手经脉灼伤破壤,阴损非常,在魔道中亦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不过其势虽凶猛霸道,却是极度损耗真元,难以持久,所以即使强如安隆,若非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肯施展‘天心莲环’的魔功大法,且必须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才凭之以一举毙敌。
  只要其中‘一环’奏效,安隆将乘胜追击,以其他杀手对付经脉负伤的敌人。瞬息间,安隆拱拢如莲的一对肥手送出五朵莲劲,分取元越泽头顶、背心、胸囗及左右腰胁间的五处要害。
  元越泽撮掌成刀,连劈五击。
  安隆心中大骇,这五刀所取的皆是莲朵的花蕊处最强气点,他的数十载内功又岂会这么脆弱?
  五声爆音后后,劲气四散。
  安隆没时间去惊讶,飞速的来了一个空翻,足可称之为‘飞天神猪’的胖躯以一个灵敏得可今任何人目瞪囗呆的轻松姿态,跃到元越泽头顶两手或拳或刀,忽爪忽掌,展开一套巧妙精致的手法,狂风扫落叶般向元越泽攻去,配合其胖体错跌无常,忽重忽轻的劲道,确是千变万化,凌厉至极点。
  劲气横空,无一不是毒辣的夺命招数。
  元越泽双眼虚眯,在呼吸说话间闪电般连续刺出五指。
  剑指或开或合,上封下截,总是恰到好处地挡住安隆排山倒海,每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来的手刀。
  “轰!”
  连拼五记后,安隆一声闷哼,口喷鲜血连退数步,肥胖的身躯直接将地上的小几砸个粉碎。
  安隆回过神来时,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剑。
  元越泽冷冷地道:“说不说?”
  安隆硬气道:“说你奶奶……啊!”
  话还没骂完,元越泽的长剑赫然已将安隆肩上的肥肉削掉了至少一斤上下。
  安隆发出一声有如杀猪般的惨叫。
  但噩梦还没结束,不等他求饶,元越泽长剑一转,直接刺透安隆的手掌,将他钉在地上。
  鲜血狂涌,连床上见惯杀人手法的朱媚都不敢再看下去。
  安隆疼得死去活来,忙道:“我说,我说,大爷饶命。”
  元越泽不屑地撇了撇嘴。
  安隆龇牙咧嘴道:“从时间上算的话,石大哥现在应该就在黄龙附近,但他到底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他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元越泽当然也知道石之轩行藏隐蔽,要是安隆真的说出一个具体位置,连元越泽都不会相信。
  看着元越泽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朱媚一边为安隆包扎伤口,一边埋怨道:“原来你认识石之轩,怎么不告诉人家?你这样轻易把‘邪王’的所在之地告诉外人,不怕‘邪王’报复你吗?”
  安隆冷哼道:“他再厉害,也不会是石大哥的对手,我告诉他,就等于提前送他去地狱了,日后他若不死,我定要好好‘回报’他!哎哟,轻点!”
  凤凰山位于成都东北多扶平原之西,主峰高起百余文,山势雄伟秀丽,婉蜒数十里,四周蜂峦透这,群山环抱。主峰高出群山之上,拔地而起,形似展翅欲飞的凤凰,故名‘凤凰山’。
  穿过凤凰山往南行,漫山古木、野草委萎,一道河溪从西北境蜒而来,流往东南,两岸长满枫树,际此盛秋之际,枫叶部分转红,红黄绿互相辉映,造成丰富的色感层次,景色极美。
  徜徉在树林中,与宋师道几人告别,赶了几个时辰路的元越泽没有心情欣赏蜀中不同寻常的自然美,他放出全部气机,探索周遭的所有异动。
  宋师道三人皆知他的心意,是以也没有阻拦。
  不知不觉间,他竟按照石青璇告诉过他的路过,走入一个小山谷内。
  他曾多次驰想幽林小谷是怎样一处人间胜地,直至此刻身历其境,始知是无法凭空猜想的。
  顿住身形,元越泽环顾四周。
  在群山环汇形成的宁静幽谷内,溪水于林木中蜿蜒穿流,溪旁婆婆树木间隐见几间小石屋,若他推断不错,溪水该绕过屋前,流至谷口形成清澈的池潭,再流往谷外去。
  谷内枫树参天,密集成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山崖峻峭,石秀泉清,能避世隐居于此,人生尚有何求?际此红日初升,小谷沐浴在晨曦之中,满山红叶,层林如染,阵阵秋风吹来,百鸟和鸣,清新之气沁人心脾。
  池中大石从水底冒起,或如磨盆,或似方桌,清泉石上过,小鱼结伴游,充满自由写意,不染尘俗的意味。
  元越泽耳听流水淙淙,沿溪而行,绕过清池,踏着满枫叶的碎石小径,心神出现无比的宁静,一切似幻疑真,就像在一个美梦中不住深进。
  林路弯弯曲曲,忽然豁然开朗,现出一间小石屋,屋旁有碎石道往前延伸,左弯右曲的没在林木深处,看不见小谷入口。
  元越泽猛地止住脚步。
  他此行目的自然是为击杀石之轩而来,但亲手在石青璇眼前杀掉石之轩,元越泽可能还真狠不下心。怎么说石之轩都是与石青璇有血缘关系的,无论石青璇多恨他,也改变不了二人是父女的事实,这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气机探索下,元越泽发觉石青璇竟然不在屋内,想来她该又是到什么地方游玩去了。
  天气说变就变,不片刻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朦胧的秋雨萧煞凄愁,更添元越泽心中的寂寥感。
  站在水池边,元越泽周身半丈内没有半分湿润,以他的真气,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太容易了。
  随手抽出那把在天山顶就陪伴着他的吉他,一个人独自弹唱起来:“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无所谓的结局。曾经为了爱而努力,曾经为了爱而逃避,逃避那熟悉的往事,逃避那逝去的你。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很痛苦的结局,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再也不知道你的秘密,只有那甜蜜的往事,只有那不在的你。在那些黑色和白色的梦里,不再有蓝色和紫色的记忆,在这个没有把握住的年纪,只留下雨打风吹的痕迹。为了那不复的爱情的继续,为了那得到又失去的美丽,就让这擦干又流出的泪水,化作满天相思的雨……”
  完全沉浸在对伊人怀念中的元越泽物我两忘,等到恢复过来时,赫然发觉身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人影。
  此人立在元越泽身侧两丈处,凝望池水,似在缅怀着什么,他身穿儒服,外披长披风,身形高挺笔直,潇洒好看,两鬓带点花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奇气质。但他的目光却是时而柔情完千,时而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垂下的手洁白修-长,晶莹通透,像蕴含着无穷的魔力。
  从他可以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再从对方侧面有几分酷肖石青璇的脸相,元越泽立即认出此人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邪王’石之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元越泽站起身形,收好吉他,左手将长剑捞到手上,一字一句地道:“石之轩,元越泽特来取你性命!”
  石之轩转过身来,正面望向他。
  缅怀回忆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至毫无感情的眼神。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49:23

第072章 硬撼邪王
  解晖望着床榻上脸青唇白的宋师道道:“贤侄何必去找他硬拼!我已知道玉华之事都是李元吉的阴谋。”
  宋师道勉强道:“那解伯父为何不早说,小侄被元越泽收拾得好惨!”
  解晖叹道:“我亲眼见他出手,其功力不说可以以一挡万,以一挡千却绝不在话下。而我这几日一边思索到底玉华失踪这件事是谁干的,一边在想巴蜀的将来,忘记了知会贤侄。”
  宋师道咬牙切齿地道:“就算大姐的事与他无关,我也不会放过他,伯父您不知道他出手时多么地无情。我已经将此事告知岳老了,恰好岳老对他也毫无好感,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解晖惊讶道:“以我那日所看,元越泽虽然手段残忍,但只要没人去招惹他,他该不会胡乱惹事的。岳老又是谁?”
  宋师道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后道:“就是岳山老前辈,我八月十五那晚在郊区遇到了全身经脉被废的他,然后救了下来,他现在在城外一处隐秘之地静养。”
  解晖瞬间已经明白定是宋师道因宋缺之事,对元越泽的看法到了偏执过激的地步,所以对元越泽出手过狠,才使得元越泽重创他,于是道:“原来是岳山,前几日我听说他要来成都的消息,后来又听到李元吉所讲,说他被席风所废掉,想不到当年宋贤弟重创他,今日却是由你救了他,他的经脉还可以医治好?以他的性子会让你救他?”
  宋师道摇头苦笑道:“当年是先父对不起他,岳老对我从没一分好颜色,但我不怪他。至于他的伤,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但他的‘换日大法’乃佛门绝学,很是神奇,这几日来恢复得还可以。”
  解晖叹息一口气道:“岳山注定了是个悲剧人物。你好好歇息吧,要不是我们的探子发现你,将你带回独尊堡,你可能要吃很多苦。”
  说完转身离去。
  宋师道长吁了一口气,暗忖自己和自己作戏真是够累的。随后闭上双眼,逐渐进入梦乡。
  花间筹谋补天道,覆雨翻云弹指间。神魔同体不死印,盖世邪王气吞天。
  ‘邪王’石之轩,可以说是江湖中最神秘莫测,活生生的一个神话传奇。其出身来历不为外人所知,慈航静斋曾耗费十载光阴,倾尽人力物力亦无法查得答案。
  实际上他不但是魔门中人,更是身兼花间派与补天道两宗,可说是异数中的异数。
  石之轩与碧秀心的恋情,可以说是极恶与极善的组合,既匪夷所思,又注定充满了悲剧色彩。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有见过他的人形容,其凶残嗜血,功力高绝,出手必杀,恐怖得有如来自地狱的索命魔神。但另一方面,他化身旧隋重臣裴矩,能写出三卷《西域图记》巨著,当然不会胸无点墨。故亦有人描述他是位文才风流,学贯中外的儒雅逸士。
  拥有如此复杂又相异的特质,石之轩若非最癫狂的疯子,便是最惊世的奇才!
  元越泽当然知道石之轩是多重性格之事,对于他,元越泽绝不敢小看。
  石之轩上下打量元越泽几眼后,淡淡道:“听说你也是我圣门中人,有个什么‘邪皇’的名头,可以为我详细解释一下吗?”
  元越泽冷哼一声,没有答他。
  二人对望,不发出一丝气势,情景却越发地诡异,气氛亦越来越紧张。
  石之轩又道:“是否你帮助青璇进入‘心有灵犀’境界的?”
  元越泽答非所问道:“你知道玉妍已经死了吗?就是你害的!”
  一直平静的石之轩微微动容道:“谁可以杀她?莫非是你?”
  随即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充满人性化的表情,轻轻道:“我并没有杀死玉妍,我是绝不会对她下杀手的,一错焉能再错。”
  顿了顿又点头赞许道:“看你的意思是爱上玉妍了?不错,很有我圣门真性情的风范!”
  不等元越泽开口,石之轩表情突然变冷,浑身上下散发出浓烈有如实质,强大绝伦的气势,整个人雄伟威猛得犹如来自异域冥界的魔神,道:“但你不该破坏青璇的心境,像你这般滥情的人如何配得起青璇?”
  说完,前踏一步。
  从石之轩的话语中,元越泽已经完全明白婠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就是祝玉妍在与辟守玄与席风交手前,的确与石之轩打斗过,并且受了伤。元越泽没时间理会就算祝玉妍没有受伤,是否仍可以敌得过辟守玄与席风联手,他只知道石之轩是祝玉妍身死的一个间接原因,所以石之轩必须死。
  随着石之轩前踏的一步,天地骤生异变,整个空间扭曲变形,化成一个迷离虚幻的世界。
  元越泽不动如山,甚至收回了所有的护身气劲,任凭逐渐转大的雨水冲刷着脸庞,仿佛天地间再无他物,石之轩亦不存在了一般。
  以无化有。
  石之轩收回刚刚踏出的一步,所有空间幻觉立即消失。点头道:“你的修为的确高明,若肯降服为我用,我圣门何愁大业不成?”
  元越泽不屑道:“你我非是同道中人,废话少说。而且你还敢提起青璇,请问你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提起石青璇,石之轩突然全身衣衫拂动,头发根根直竖,在顶上摇摆,就像化身为人的魔王,忽然显露真身,诡异非常,一声“找死!”
  下一刻他出现在元越泽前方半丈处,一拳轰至。
  这一拳力可充天塞地,使人有种即使肋生双翼,还是避无可避的感觉。狂怒下全力出手的石之轩实是威不可挡。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被石之轩惊天动地,彷如破开九重天又或十八层地狱攻来的一拳吸个一滴不剩,强如元越泽亦觉得整个人虚虚荡荡,无处着力似的,难过至极点。
  “砰!”
  硬接石之轩一拳的元越泽俊脸上飞快闪过一道红晕,肩膀剧晃,连退两步方立定,淡淡道:“邪王技止此耳!”
  石之轩凝立不动,呆看着自己的拳头。
  虽然强装无恙,元越泽实际上痛苦万分,石之轩这一拳轰入他体内的气劲竟然转眼间化成完全相反的两股,一股是代表阳刚的灼热,一股是代表阴柔的冰寒,在元越泽体内疯狂肆虐,若非元越泽有这具非凡的身躯,早已惨死当场!
  他已经对石之轩尽量高估了,却没想到眼前的石之轩至少身负一百年以上的内功修为,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他过去所遇到的人中,向雨田毫无疑问的是修为最高的,那是谁也比不了的破碎虚空级,其次就是比宋缺,傅采林还要高上半筹的大明圣尊刘昱,但刘昱毕竟是以邪法练成的武功,所以严格说来,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高手,但此刻的石之轩,最少也达到了突破后的宋缺那般的修为。
  而刚刚那一拳,只有石之轩能融会生死两个极端的‘不死印法’始能办到。
  ‘不死印法’是石之轩融合了‘花间派’与‘补天道’的极端相反的武学心法,以佛学义理中的高深思想作为理论依据,又经过无数次生死之际的战斗终与形成的一套高深的武功。
  元越泽趁机迫出体内作祟真气的时候,却不知石之轩同样的惊讶,过了好半晌,始垂下右手,往他瞧来,发衣回复原状,讶道:“你是石某人遇到过的最强敌人,天下能以身体硬挡我全力一拳者,再无第二人。”
  恢复过来的元越泽淡然道:“元某人无非就是想证明给你看,你的不死印法只是小玩意儿而已。”
  向来高傲自负的石之轩面色一沉,随即微笑道:“你自开始就想激怒我,对吗?”
  元越泽亦是一愕,显然给石之轩说对了。
  石之轩又道:“我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后,已将毕生所学融会囊括、化繁为简于七式之内,名之为‘不死七幻’,你有资格见识一下这七式!”
  言罢,整个人气势猛变。
  元越泽眼中的石之轩仍是神态悠闲的立在距他半丈许近处,但他既在那里,也似不是在那里,正出入于有无之间,动中含静,静里生动。让人完全把握不到他下一步的动向。
  没有破绽的石之轩,就该是这个样子。
  按道理来说,此刻的石之轩应该是身法归身法,不死印管不死印,两者只是互相配合,可是眼前的石之轩,阔别十五年的两种功法,终重新汇合,结成完美无缺的一个整体,再没有半点破绽瑕疵。
  石之轩本该是吸收过‘邪帝舍利’中的元精后方能将破绽弥补,舍利早在元越泽手中多年,石之轩又是靠什么将破绽弥补的?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石之轩又道:“这是第一幻法‘以虚还实’。”
  一边说,一边左手探前,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在胸前连续画出近十个圆圈,大小不一角度各异,古怪诡异至极点,登时气劲‘环’空。接着洒然一笑,左手功成身退似的重收背后,轮到右手撮指成刀,循着某一玄异的路线灵蛇窜动般恰好穿过刚才虚画出的十多个气环每一个的核心,十多个充满杀伤力的气环全给‘挂’在他的手腕处,用劲神妙得教人难以相信。随后右掌锋往元越泽眉心疾刺而来。
  那正是最强的一点,亦是最弱的一点。
  “锵!”
  长剑终于出鞘。
  杂乱无章的剑势骤起,带不起半分杀气,却与杀气滔天的气环形成鲜明的对比。
  “砰!砰!”
  气劲交击之声不绝如缕。
  石之轩掌锋的劲气首先被荡开,随后一个接一个的气环同样被轻灵的剑势荡飞。
  二人皆后退数步。
  身形未稳的元越泽化做一缕轻烟,剑光暴涨,有若一道电芒般往石之轩疾射过去,剑尖带起凛冽杀气与寒光,将两丈内的所有生机与死气全部收到剑尖上,划出一道破空的优美弧线。
  从无转有。
  察觉到扑面而来,森寒迫人的先天剑气的凌厉,石之轩面上现出凝重的神色,气势却猛然间完全消去。
  有与无之间的转换,在二人身上的对比越发的强烈。
  从有转无的石之轩右手探出中指,往剑尖处点至。
  同样的从无转有。
  短短的距离内,石之轩的手法却是变化万千,每一刹那都作着微妙精奇的改变,且每一个变化都造成一个幻觉,令人再分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指剑交击,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石之轩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连退三步,惊讶地望向元越泽。
  元越泽是清楚‘不死印法’的奥秘的,‘不死印法’是把生和死两个极端统一,敌人攻来的是夺命的死气,而‘不死印法’便是将这死气转化为生气,于是死即生,生即死,‘不死印法’实是一门最上乘的借劲卸力功夫,石之轩绝对对得起‘天才’这两个字,他这套别辟蹊径奇异功法,关键处在与能把两种截然不同,分处极端的内劲合而为一,再加以出神入化的运用,始能成就这种永立不败之地的魔功。
  元越泽对付他借劲卸力的手法亦再简单不过,就如数日前对付丁九重时那样,在一瞬间将体内的全部真气灌入对手体内,要他来不及借劲卸力,当日丁九重都要当场废掉一臂,强如石之轩只吐了一口血,已经算很难得了。
  一击得手的元越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后错一步后,再行出剑。
  石之轩只觉对方长剑轻飘飘的似是没有半分力道,教人无从捉摸其轻重,而随着元越泽逼来的奇异身法,长剑攻来的角度每一刻都出现新的变化。
  石之轩双目邪光剧盛,叉开食中二指忽然前插元越泽双眼。
  元越泽的剑没有半分的退缩,疾刺向石之轩胸口。
  石之轩猛招突变,手指一收,拇指下按,正按在剑身上。
  但他的表情立刻凝固。
  “砰!”
  的一声后,随着长剑下滑,元越泽力可贯穿宇宙的左拳已于无形无息间轰至后退中的石之轩胸前一尺处。
  眼看一代‘邪王’就要横死在这霸绝天地的一拳之下,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拯救不了他。
  一道清越出云,飘飘渺渺,似远若近的灵气箫音,仿佛无始无终地从不知何方响起传来。
  “啪喇!”
  清脆的骨碎之声,与箫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石之轩再喷一口鲜血,飞退数丈,勉强战稳。他肋骨处出现一个恐怖的血色拳印,却无暇理会,全身僵硬,面如死灰,眼神复杂地望向元越泽身后,嘴角微微哆嗦,不知在呢喃什么。
  元越泽同样口喷鲜血飞退,站定后方扭身望去。
  一道窈窕柔美,纤巧动人的身影,从谷口处缓缓走了进来。秀发如云飘飞,目光迷离若梦,玉箫横于樱唇之前,正在倾情吹奏,正是久违了的石青璇。
  看到满头花白长发,目光空洞,面无血色的元越泽后,石青璇娇躯剧颤。
  箫音倏歇。
  石青璇缓步走向元越泽。
  每一步仿佛都要费尽一生的力气方能迈出;每一步,都好似在宣泄着她心中那积压十数年的悲痛;每一步都像承担着重逾山岳的生命枷锁,不堪重负;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元越泽与石之轩心中!
  来到元越泽身前,石青璇站定,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后,转而望向不远处的石之轩。
  漫天雨粉,层层飘舞,降往大地,这一片空间仿佛融化成幻境般天地,水雾把大地,青草,林木,水潭完全覆没!模糊了物与物,人与人间的分野,愈显得三人之间气氛的凄清冷美。
  石之轩突然仰天唱道:“大风卷兮,林木为摧,意苦若死,招憩不来。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大道日往,苦为雄才。壮士拂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歌声疲惫嘶哑、情深悲慨,彷似毕生飘荡,孤独卖艺于街头的歌者,又若浪迹天涯无有着落的浪子,历经千山万水,心疲力累的回到最后归宿之地,唱出忏情的悲歌,而岁月已涤尽他曾一度拥有的光辉。
  石青璇猛地抓向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元越泽无力的大手,却没有说半句话,花容转白,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雨雾迷茫中,仿佛欲乘风而去的石之轩。
  “空潭沥春,古镜照神,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歌声再转,石青璇娇躯微颤,心中暗叹,不论才情武功,石之轩肯定是魔门第一人,没有人能超越他。若非与娘亲苦恋,大有机会振兴魔门,主宰中土。
  透过雨丝,石之轩双眼直勾勾地瞧着石青璇,双目射出心若粉碎的悲伤神色,仿佛是在问石青璇,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轻声道:“秀心是怎样死的?她死前可说过什么?”
  石青璇软弱地靠在如死尸般全身冰冷,闭目仰面朝天的元越泽身侧,垂首咬着下唇,好一会樱唇轻吐道:“娘到死前一刻仍没有半句怪责你的话,她……”
  接着泪水淌流,再说不出话来。
  石之轩全身抖颤,本是不可一世的魔道霸主却似无法依赖一己的力量立稳,前后摇晃,双目射出悔疚交集的神色。突然又开口高歌,变得荒凉悲壮,彷似旅者在荒漠不毛之地,失去一切希望后,如蚕吐丝的献上命运终结的悲曲:“三十年来寻刀剑,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此曲正是石之轩自身的真实写照,而他终闯不过石青璇这唯一的破绽,向碧秀心俯首称臣,表白衷情。
  雨越来越大。
  石之轩又摇头晃脑地吟道:“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吹。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秀心啊!还记得当年我问你‘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你答我道:‘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你一直明白,我一直不明白。现在你已抵无忧患的净土,我石之轩仍在人间世的苦海浮沉上,是否我必须为自己的愚蠢付出的代价?”
  “哈哈哈!”
  一阵比厉鬼泣血还要恐怖的笑声从元越泽口中发出,说不出的愁苦与凄惨。
  雨点被震得四处乱飞。
  元越泽左手拄剑,右手按在脸上,仰天长笑。
  石青璇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三十年来无孔窍,几回得眼还迷照。一见桃花不疑了。呈法要,无弦琴上单于调。摘叶寻枝虚半老,看花特地重年少。今后水云人欲晓。非玄妙,邪王合被桃花笑。”
  元越泽长剑横到颈后,双臂往上一搭,边吟边离去。
  大雨中,落寞孤单的背影,看得石青璇芳心剧痛莫名。
  极具讽刺的词意与口吻,听在石之轩耳中,却毫无反应,他依旧如雕像般站在原地呢喃不休。
  石青璇略一迟疑,追着元越泽的方向去了。
  两人走了不下二十里路后,雨已经停了,石青璇面色复杂地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他先和你动手的吗?”
  元越泽摇了摇头,淡然道:“我此行目的就是来杀他,你救了他一命。”
  石青璇身形一顿,好半晌才愕然道:“杀……他?”
  元越泽麻木道:“玉妍死了,就是他害的。”
  石青璇玉手吃惊地按上小嘴,失声道:“谁能杀得了她?她不是练成天魔大法,成为‘三大宗师’之一了吗?再说,你当日不是告诉我,曾传给她两成的‘邪帝舍利’元精吗?”
  元越泽遂将所有事情一并说给石青璇听,随后不等她开口道:“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不理呆立当场的石青璇,缓步消失在远处。
  时间飞快,转眼已是九月末。
  自从元越泽在成都废掉李唐齐王李元吉一臂后,就如元越泽预测那样,李唐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巴蜀几方大势力最终商讨许久,决定暂时依旧保持中立状态。
  每一方依旧有能力争霸的势力都在极力扩充着自己的实力。洛阳成为中原最闪亮的一颗星星,城市开始扩建,用以招纳慕名而来居住的百姓们,许多从前没人想过的设施,福利政策都在沈落雁与一众首脑的商谈下开始实行,飞马牧场处又有鲁妙子发明的蒸汽机开始投入生产,战乱中的中原,开始迈入小规模的‘工业革命’时代。
  杜伏威在沈落雁派出的使者素素及玄门首座,代表李唐的师妃暄之间无法做出选择,最终只好承诺洛阳最后落到谁手里,他就归附谁。加上巴蜀的中立抉择,对李唐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皆因发展数月的洛阳虽然没有扩张,但各种制度开始顺利实行,总兵力达到了十一万,姑且不说去攻击谁,只说死守坚城,天下间恐怕无人能破。
  更让慈航静斋与李世民震惊的是,寇仲与徐子陵以乱城梁都为中心,靠仁义的名声迅速打出一片天地,并且在十日内就完全将梁都控制在手中,四日前最新消息传来,彭城的宇文伤因为一直以来与徐圆朗纠缠不休,虽然惨胜徐圆朗,却被双龙趁机出兵,直至全军覆没,宇文伤只带几个高手杀出重围,逃向已经投降了李唐,死守在黎阳的瓦岗军旧部,不用说,谁都知道宇文阀完了,以后想好好活下去就只有投降李唐了。
  双龙与元越泽的关系,天下人皆知,这在外人眼中看来,无疑代表着元越泽实力的大增。洛阳以东的一大片宝地,几乎全被他控制住了。
  双龙似乎也走上了原来的轨迹。
  中原大势已经开始由复杂走向简单,只看李唐何日出关和元越泽,窦建德最后如何抵抗,最终的结果就是中原花落谁家的关键。
  洛阳,元家小宅院。
  几女各忙各的,乐在其中。
  萧琲翻了几下书后道:“萧铣完全不看我的面子,他一意孤行,最终一定会自食其果。”
  单美仙安慰道:“你我都是过来人,这种为了权利就忘记一切的人见得还少吗?你也尽力了,别多想了。”
  萧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卫贞贞坐在单美仙对面叹道:“夫君怎么还不回来!真叫人担心,他还写信安慰咱们,二哥的信中说他头发已经白了一半了。”
  单美仙露出一个黯然的表情,无奈道:“我们姐妹有哪个不知道她对娘亲的心的?我最初真怕他受不了会自绝,唉!他要是不担心我们姐妹的话,早就不可能还活着了。师道不是说他过十几日就会回来了吗?”
  卫贞贞还欲再说话,就听见门外一声轻微的响声后,娇喘吁吁的婠婠出现在屋内,风尘仆仆,小脸上却满是遮不住的喜色。
  黄昏时分。
  元越泽坐在一艘小船上,往竟陵方向而去。
  风帆顺流东行,元越泽迎风独坐船头,欣赏沿江美景。这段河道水深流急,怒潮澎湃,两边悬崖对峙,险峻峭拔,帆舟随著滔滔水流,直有一泻千里之势。
  侯文卿要去参加在九江召开的每年一度的赌会,宋师道则要自己作戏,为岳山立威,所以元越泽独自一人赶回洛阳。
  这些天来,他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说白了就是心态的转变,祝玉妍这个人的确是不在世上了,可她还活在元越泽心里,那么在元越泽眼中,祝玉妍与活着并无区别。动过一次奇力后,他的长发已经恢复乌黑,甚至直接换件衣服,包起长剑,走在大街上,恐怕一般人都不敢肯定他的身份,因为他一头长发花白的事几乎已经传遍天下了,而寻常人又岂能轻易将头发在黑白之间转换?
  小船进入一截两岸山峡高起,水流湍急的河道,喊杀声随风飘至。
  小船拐了个弯,就见开阔的江面上有两方战船正在交锋,弩石,箭矢横空乱飞,战况激烈。元越泽的小船已经驶入交战区域,许多流射箭石向他打来。
  以真气迫开箭石后,元越泽聚集目光,想要看清楚交战双方都是哪个势力。
  大占上风的那一方战船上,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发的云帅。
  不知道那批战船和人马是他在中原找到的盟友,还是他原来就安插在中原的。
  元越泽无甚兴趣理会他们,脚下催动真气,小船瞬间冲出数十丈,把战场远远抛离后方。
  “元兄别来无恙?”
  水声乍响,一道人影倏地从船尾翻上船来。
  元越泽淡淡一瞥,赫然是浑身湿透,却无丝毫狼狈之态的突利可汗,手上握着一支把手的地方铸有一只秃鹰的短杆马枪。
  不用看,元越泽也可知此枪乃是由波斯名匠打制,全枪重达六十斤,钢质绝佳,在突厥家传户晓,令敌人则闻之胆丧,标志着突利身份和武技的‘伏鹰枪’元越泽双手负后,猛地发出一股凛冽的先天剑气,像狂风般向突利吹打过去。突利手中伏鹰枪颤震不休,发出破风枪劲,奋力抵挡元越泽发出的强大剑气。
  卸开元越泽的剑气后,突利的从容不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颓唐感,他一屁股坐在船尾上苦笑道:“反正都是死,死在元兄手上,也比死在那些奸人手上好。”
  元越泽微笑道:“突利兄曾经围攻过我,我随便试你一下,也不足为过吧?”
  突利苦笑着点了点头。
  元越泽思索片刻后道:“是否云帅因为他女儿的缘故在追杀你?你该是与阴癸派合作了吧,他们要把云帅的女儿掳来,献给你做礼物。”
  突利身躯微颤,叹道:“唉,天下恐怕真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元兄。事实就是如此。我知元兄心里会瞧不起我,但这些都是我们大汗和赵德言的主意,小弟只是奉命执行,元兄定会以为我在推卸责任。但事实上表面看来我虽是有权有势,却恰恰应了你们汉人位高势危那句话,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已。”
  元越泽淡淡道:“我明白,突利兄请坐稳了!”
  小船在元越泽真气的推行下,如同离弦利箭般迅速,眨眼间依旧来到岸边。
  二人上岸,元越泽又道:“若元某猜想不错,赵德言正在附近某处等待突利兄吧。”
  突利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元越泽决定救突利并非全为仗义,须知如果突利还活着,那么在内忧外患下,颉利就无法快速一统草原,对中原的危害就会少一分,等中原大定之日,就是草原诸族噩梦开始的日子。
  突利本来该是东突厥的可汗,他父亲始毕大汗正备南下进攻旧隋时,病发死亡,那时突利仍年幼,给亲叔坐上大汗之位,是为处罗可汗。处罗嗣位后,以隋朝义成公主为妻,赵德言就是她招揽来的,甫入东突厥,赵德言提议把旧隋齐王杨睐的遗腹子杨政道迎至汗庭,其作用不用说也可猜到。处罗虽迷恋义成公主的美色,但对超德言极有成心,只是在义成公主一再怂恿下,才勉强以超德言为国师。后来处罗得病,吃了超德言以丹砂、雄黄、白研、曾青、慈石炼的五石汤,不但不见效,还发毒疮而死,义成公主一夜间成了操控大权的人。那时群龙无首,东突厥族内乱成-片,照理最该坐上王座的是突利和处罗的儿子奥射,岂知义成公主和赵德言、颉利暗中勾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所有反对者镇压,而颉利则坐上王座,还公然把义成再纳为妻,无耻至极。此事岂有侥悻可言,但突利能活到现在,却很正常,他父亲在生时,英雄了得,声威远过处罗,而‘武尊’毕玄更处处维护他,想动他绝非易事。但若借云帅这个外人之手,则是另一回事。虽然处罗和颉利都是突利的叔父,论实力,颉利绝不逊于处罗,但在突厥族内,谁的力量强大,谁就可称王,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
  其实这整件事根本是一个对付突利的附阱,无论是真心助他去掳劫莲柔的阴癸派,还是为女报仇的云帅,都被赵德言这个‘借刀杀人’之计给算计了。
  对赵德言来说,所有人都只是可被利用的。他一向都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突利好半晌才叹道:“小弟服了。但是精明如云帅怎么可能上当呢?”
  元越泽沉吟片刻后道:“我猜是由于莲柔与安隆及朱粲父女勾结,只要安隆与赵德言安插在突利兄手下的人暗通消息,那你的所有行动会全在云帅掌握中。而云帅只会以为安隆神通广大,怎想得到竟是颉利和赵德言借刀杀人的毒计。”
  突利呆住半晌,才懂得苦笑道:“若非有元兄提点,恐怕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赵德言安插在我身边的人定是康鞘利,我们此前一行人全部到了关中,就是那小子一直怂恿说莲柔多情,会对我有兴趣,所以我才着其他人都要留在长安撑住场面,孤身一人来此,皆因我不想李家的人知道我溜了出来。”
  随后声音转冷道:“哼!幸好给我想通赵德言和颉利的奸谋,否则我休想有命回去找他们二人算账!”
  元越泽嘴角逸出一抹冷酷可怕的笑意,看得突利心中直发毛,只觉得一定有人要遭殃了。
  将要遭殃的人就是赵德言。
  在元越泽的脑海里,赵德言也成了间接害死祝玉妍的人之一。
  这叫什么事儿,虽然赵德言有可能在祝玉妍死前与她打斗过,但祝玉妍的修为该是在赵德言之上的,她的死又怎会与赵德言有半分关系?
  元越泽脑袋一根筋,他才不管这些。
  “我就在中原杀掉赵德言,如何?”
  元越泽伸手搭上突利的肩头,微笑道。
  突利感受着元越泽的搭肩动作,他身体流动的本就是塞外民族好勇斗狠的血液,闻言中由被激起万丈豪情。奋然道:“好!直到这刻,我突利才明白什么叫英雄了得,就由小弟以自身为诱饵,引出赵德言!”
  以突利的智慧,又哪里猜不到元越泽话语中的意思:他简单就说能将赵德言干掉,突利当然相信,但问题在于赵德言行藏诡秘,家上为人狡诈万分,他要是不想现身,就算是元越泽,也毫无办法。突利简单一句话就要以身为饵,除了有对赵德言的仇恨外,更多的则是对元越泽的信任。
  元越泽一愕后道:“多谢突利兄的信任,元某保证不让突利兄失去一根汗毛!”
  突利微微摇头后,叹道:“要是这番话是别人说的,我一定会笑死他,因为就算在敝国境内,赵德言身边常有四个汉人高手作随侍,四人均是他的同门师弟,跟他形影不离,我虽自负,但自问挡不住其中任何两人的联手。若再加上个很可能已经出卖我的康鞘利,我们能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已非常幸运,何况他理该尚有别的高手随行。但此话既然出自可以以一挡千的元兄之口,小弟绝对的相信,这条命就交给你又如何!”
  元越泽点头后道:“此间事了以后,突利兄有什么打算?”
  突利道:“我的牙帐设在你们幽州之北,管治汗国东面数十部落,等若另一个汗庭,有自己的军队。如果能到洛阳最好,因为敝国刻下有个庞大的贸易使节团,正在洛阳作生意,稍后才转赴关中,负责者与我有密切关系,只要能与他们会合,我可转危为安。到了关中后,在世民兄军队的帮助下,我该可安全返回草原。”
  突利还没傻到以为元越泽会派军队保护他的地步,如果能直接从洛阳回草原,当然再好不过了。
  元越泽道:“其实我可以回洛阳与落雁说一下,直接护送突利兄回草原的,当然,前提是突利兄相信我。”
  突利面露喜色道:“小弟当然相信元兄。”
  他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绝不是平庸之辈,自然很清楚元越泽救他也有以他牵制颉利的目的,所以他绝不怀疑元越泽不会杀他的心意,再者,以元越泽做事从不讲道理的习惯来讲,就算元越泽要杀他,何必费那么多事!
  元越泽突然仰头,望着天空道:“那么我们就好好算计一下赵德言。”
  极高处的云朵间,正有一条鸟影在盘旋飞翔,忽隐忽现。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9 07:49:34

第073章 一无所有
  突利望着那鸟影道:“那是产自敝国,久经训练的通灵鹞鹰。能日飞数目里,把消息迅速传递,既不怕被别的鸟儿袭杀,更不虞会被人射下来,且能在高空认人,是我们在战场上最好的帮手。”
  元越泽尚是初次见到这等‘古代卫星’,饶有兴趣地道:“它不会迷途吗?”
  突利傲然道:“训练鹞鹰有套特别的方法,没有人比我们更在行。若连山川河流都不能辨识,怎配‘通灵’的赞语。”
  元越泽暗道沙场决战时,要是有这么一头扁毛畜生的话,便能清楚知道敌军的分布及部署,自然能大占先机,无往而不利,口中却道:“我们就用这鸟儿来作点文章!”
  突利笑道:“小弟正是这个想法。”
  天色已晚,乌云遮月。
  一只负伤的野兔正躺在谷中,不断发出哀号。
  声音引来了猎食者,正是突厥人的‘空中卫星’鹞鹰。
  鹞鹰收束双翼,闪电掠下,抓起野兔,翻身窜上百丈高空,转头望西北方向飞去。
  直飞了六、七里,在一处小湖泊上,鹞鹰下落。
  湖水倒映着月光,四周景致清幽宁静。岸边树林中,立着九个营帐。
  鹞鹰一声鸣叫,往中心最大的营帐飞下。
  闻得鹞鹰的叫声,主帐门口的布帘无风自翻,一条高挺颀瘦,气势强横的人影安步而出。
  此人就是鹞鹰的主人,邪道八大高手中排名第三,东突厥的国师赵德言。
  鹞鹰双爪一送,将野兔丢到地上,在空中一转,安稳的落在赵德言的手臂上。
  赵德言对鹞鹰道:“仍未找到突利吗?反倒猎起野味来了!”
  声音低沉而雄劲,宛若鹞鹰是他多年好友,并能听懂人话一般。
  赵德言突然冷哼一声,像刀子般锋利的眼神透过眯成一线的眼缝朝右前方的树丛瞧去,浑身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霸气和邪气,令人见之心寒。
  月色下的树丛中突然刮起一阵轻风。
  两道彪悍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元越泽与突利。
  突利的杀气逼人,鹞鹰受惊飞起。
  他深知鹞鹰的智性,以肉为饵,化被动为主动,进行反跟踪,成功找到赵德言的所在。
  赵德言望了一眼平静得近乎诡异的元越泽,瞳孔猛地一缩,淡淡道:“突利可汗为何与元兄弟同来,这算是通敌叛国吗?”
  与此同时,过百东突厥武士由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这批人清一色夜行劲装,武器由刀、剑到重型的矛、枪、斧等应有尽有,战力绝非等闲,看他们的样子也是一早就埋伏好了的。
  突利面色更冷,元越泽却双手负后,洒然而立,悠然地望着长空,深邃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过云层,看到明月一样。
  突利嘴角露出一丝充满挑战意昧的笑容,哈哈一笑,豪气干云的道:“本来我还想用点计谋算计你,现在没必要了,元兄亦想杀掉国师,国师自求多福吧。”
  赵德言脸上现出冷峻的神色。
  元越泽依旧看都不看赵德言,仰天轻声道:“想不到我们从未谋过面,‘魔帅’竟会认出元某人。”
  赵德言冷笑一声道:“公子大名,天下哪有人会不知道的?我赵德言当然亦不例外。”
  突利突然对着赵德言身后不远处一个瘦高如铁,容貌清瘤,身子像长枪般笔挺,右手执一把突厥人爱用的锋快马刀,左手持盾,颇有鹤立鸡群的高手气度之人高声怒喝道:“康鞘利,你这个叛徒,竟大胆到敢与外人勾结害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康鞘利脸色微变,却不发一言。
  赵德言继续道:“敢问公子今日所为何来,突利可汗该是你的敌人才对吧?”
  元越泽道:“我是为了你这条命而来,废话少说,动手!”
  突利心中一突,暗自苦笑道对方这么多人,说动手就动手,还真有‘邪皇’无法无天的风范。心中虽做如是想,突利手中长枪却凝聚起气势,准备接受围攻。
  就在元越泽大喝一声时,所有突厥武士已经开始行动,奇怪的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赵德言却没有与元越泽对上,反是扑向突利,而其他武士则在围攻元越泽。
  只见两道黑黝黝粗如尾指的钢枪,从赵德言左、右袖内毒蛇般钻出,枪头是菱形尖锥,疾如流星的向突利戳去,阴损毒辣至极点。
  这对奇门兵器在魔门与西域均名慑一时,名为‘百变菱枪’,可软可硬、变化无穷,有鬼神莫测之机,是赵德言仗以成名的兵器,非但不惧神兵利器劈削,还是刀剑的克星,给他以特别手法缠上,几乎难逃甩手被夺的厄运。
  赵德言最厉害处,就是在突利绝想不到他会最舍掉元越泽,最先对付突利,这一手占尽心理先机及谋略主动。
  这明显就是脱住元越泽,尽快解决突利的战术。因为赵德言来到中原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将突利杀死。
  但他还是小觑了元越泽。
  那群不下百人,异常强悍的突厥武士们连元越泽的动作都看不清楚,就纷纷归西了。
  突利挡了赵德言和康鞘利两招后就已经不敌,眼看菱枪照着自己的面门电射而来,突利大脑一片空白。
  “叮!”
  元越泽的剑鞘及时挡下了赵德言必杀的一枪。
  赵德言飞身后撤,菱枪回收袖内。康鞘利慌忙跟在他身边。
  元越泽扶住脸色苍白的突利,将真气渡到他体内。
  察觉到元越泽正在对突利进行调息,赵德言眼中闪过一抹高深的阴狠之色,一掌拍向元越泽。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其实乃赵德言毕生魔功精华所在。把敌手完全紧锁笼罩,五指箕张,似缓似快,拙中见巧,变化无穷,乃赵德言压箱底的本领‘归魂十八爪’的起手式‘朱雀拒’。所谓‘朱雀不垂者拒,如山高昂,头不垂伏,如不肯受人之葬而拒之也。’元越泽握着剑鞘的左手捣出破空一拳,迎击赵德言这凌厉无匹的一击。
  “砰”的一声后,元越泽后退一步,赵德言后退两步。
  元越泽心中大惊,眼前的赵德言实力绝非一般,似乎只比天魔大法大成的祝玉妍只逊色半筹而已,这怎么可能!
  就在元越泽还在暗惊的时候,赵德言早怒叱一声,斜冲而起,两爪齐攻,施出‘归魂十八爪’的第一式‘玄武悲泣’,其诀云:‘玄武为水,衰旺系乎形态,以屈曲之玄为有情,有是形则有是应。’忽然间他双手左爪变为直急冲射,湍怒有声!另一手变得屈折弯曲,悠扬深缓。如此爪法,不是亲眼目睹,谁都难以相信。
  元越泽目光一冷,将已恢复大半的突利轻拍向身后,以胸膛硬接上赵德言这一爪。
  “砰!”
  元越泽一咬牙,恨声道:“果然非同小可,恐怕当日玉妍在你手下也没讨到多少好吧!”
  语音未落,右手剑指化作一道凌厉的白芒,激射向赵德言双爪之间。
  这朴实的一指点的正是赵德言气势最强的一点。
  赵德言似是有所顾忌,双手猛收回胸口,再卷缠而出。从第一式‘玄武悲泣’变化为最厉害的第十八式‘青龙嫉主’。就在他收手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骤变,一股如干涸沙漠般的热浪突然爆发,疯狂奔流涌向元越泽。
  突利失声道:“炎阳大法?”
  元越泽却不这样认为,这股气息使他想起了曾经见过一面的突厥红衣法后。
  “锵!”
  长剑出鞘,随意好看的剑势赵德言凌厉无匹,连绵不绝的‘青龙嫉主’,两人你来我往,场面眩目异常,劲交击之声连串响起。泥土飞溅中,两条人影兔起鹘落地展开激烈无比的剧战。
  “啊!”
  元越泽爆发的先天剑气突然刺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夜空中。
  康鞘利口吐鲜血,怔怔地望着贯穿自己胸口的长剑,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
  他不相信的当然不是元越泽能杀他,而是赵德言竟会在危急时刻以他为挡箭牌。
  “锵!”
  长剑回鞘,康鞘利瞪大眼睛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突利来到闭目的元越泽身边,数息后方见他睁开双眼叹道:“赵德言好狡猾,竟一直将邪气贯入我的经脉,还故意作出不敌的样子。若非我对这中邪气顾忌,他怎能逃走!”
  突利不解道:“赵德言怎可能会‘炎阳大法’呢!‘武尊’他老人家是不可能传给他的。”
  元越泽摇了摇头,问道:“请问突利兄,突厥是否有什么神秘诡异的教派存在?”
  突利沉思片刻后道:“我父在世时,似乎隐约听他讲过有一崇奉氏族或部落祖灵的教派,好象本来是很好的宗教,与我们上层人物都有交情,后来出了邪气的首领后,开始被汗庭所排斥,这些都是几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教派该已消失了吧!”
  元越泽暗道这不就是萨满教吗?萨满教主张万物都是活的,万物相系,万物皆神圣。是算不上邪教的,听突利所讲,那红衣法后有很大可能就是现在变质了的萨满教的首脑人物。而赵德言似乎是与她勾结上了,否则又怎会使出那种相似的武功?赵德言对魔门的忠诚度是较低的,他一切作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与红衣法后沆瀣一气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突利道:“这次居然被赵德言跑了,真是可惜。”
  元越泽歉然道:“都怪我轻敌了,否则早干掉他了。”
  突利豪爽大笑道:“元兄不必如此。”
  元越泽笑了笑,二人一同消失在月色里。
  日夜赶路数日后,元越泽与突利终于回到了洛阳。
  此时的洛阳大变模样,在原有基础上扩建了四分之一的规模,处处歌舞生平,繁华热闹的景象让人很容易迷失在其中,忘记了外面依旧战火纷飞的世界。
  一路上,突利充分体会到元越泽的魅力,路过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惊喜的表情与元越泽打招呼,热情问好。元越泽亦是一一回礼,客气至极。
  路上遇到士兵,安排他们带领突利到安全地点休息后,元越泽独自奔回家。
  这次一出门就是两个月,精神上又遭受到巨大的打击,元越泽对家中娇妻的思念愈加强烈。
  “通!”
  撞开房门后,屋内有萧琲、傅君婥、卫贞贞、素素、沈落雁、宋玉华、宋玉致几女,正在闲聊着什么。一见元越泽进来,几女不约而同地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宋玉致欢呼一声,直接扑了过来。
  元越泽张开双臂,老实不客气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就寻上她激动得略带颤抖、娇艳欲滴的红唇,像饿死鬼一样疯狂而又贪婪地吸吮着。
  周围几女虽然不至于像宋玉致那般疯狂,却也看得脸红心跳,想转身不看,身体偏偏又不听使唤。
  一通热吻后,放开早已娇躯滚烫发软的宋玉致,元越泽按个补偿每一位娇妻。
  抱着生性腼腆,羞涩得不敢抬起头的宋玉华,元越泽刚要问起她们其他几女都去了哪里,就听见门外遥遥地传来婠婠熟悉却又急促的声音:“萧姐姐,师姐在吗?师尊要见她!”
  元越泽本来还在大占一侧娇羞不已的素素的便宜,闻言后身躯剧震,动作全停了下来,望向门口。
  人影一闪,婠婠出现在屋内,见元越泽也在房中,登时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他。
  洛水西岸的一处荒芜人烟的小村。
  这个村的房舍结构和规模,均有别于一般偏僻的心村落,似是颇有家世的人避世隐居的处所,路边两方约两重房舍,在前方延伸开去,贯通全村的大路野草蔓生,一片荒芜。
  这条村子里只住着一个活人。
  祝玉妍。
  纵横天下数十载,杀人无数,冷血无情的魔门‘阴后’脸上不复从前的光彩。她只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坐卧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晶莹如玉,肌-肤仿佛初生婴孩般水嫩的小臂上那一点豆大的猩红点痣。
  昏暗的光线格外突出了她清丽中夹杂柔弱的气质与那双凄迷闪亮的秀眸。她的样子竟看起来比婠婠都要小上一两岁,可体内却无半丝真气流动的现象。
  要知道祝玉妍之所以能够青春长驻,靠的就是高深的内力,但她此刻非但武功尽失,模样却更年轻,而且她小臂上的那一点猩红,则正是处子的象征!
  这怎么可能!
  种种现象都太过诡异,使人只觉不可思议。
  “唉!”
  良久,祝玉妍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憔悴神色足可教任何人为之心碎。
  “砰!”
  门被踢得粉碎。
  祝玉妍皱眉望了过去,随即表情凝固。
  元越泽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表情冷得吓人。
  婠婠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他身后。
  元越泽紧紧盯着祝玉妍的双目,一言不发地缓缓走到床前。
  “师尊,他……他非要来,婠儿拦不住,婠儿不知道他今日会回洛阳,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婠婠慌忙解释道。
  但她却发觉屋内的气氛异常的沉闷与压抑,元越泽冷冷地盯着祝玉妍,祝玉妍樱唇微一抽搐后,就面色苍白地垂下螓首,婠婠俨然成为了一个碍事的人。婠婠深呼一口气道:“婠儿先去外面。”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房门后的婠婠心思电转,她早已察觉出二人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很有可能是男女关系,但她想不通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出于对祝玉妍的尊敬,婠婠又不敢问,而元越泽也从不谈起这种事,使得婠婠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走了几步后,轻轻退到门口的一侧,收敛毛孔,仔细听了起来。
  “夫君,我……”
  屋内沉默了不知多久,祝玉妍柔弱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婠婠心中剧颤,暗道师尊刚刚叫那冤家什……什么?
  “啪!”
  就在婠婠心中暗自惊讶的当儿,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元越泽疯狂的怒吼:“住口!你答应过我什么!”
  婠婠早知道祝玉妍武功尽失一事,听到元越泽癫狂的吼叫,立刻明白他这一巴掌一定一定不会轻,绝不是祝玉妍可以抗得住的。婠婠再无闲暇多想,直接冲入房中。
  胸口剧烈起伏的元越泽坐在床尾,双目血红,宛若魔鬼。祝玉妍则侧头而坐,嘴角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素白的中衣与薄被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凄美恐怖的血花。
  婠婠连忙扶起祝玉妍,只见她的左侧脸颊肿得老高,眼中泪水狂涌。
  婠婠一边小心地为祝玉妍擦拭血迹,一边对元越泽不满道:“你凭什么打师尊,你要再动手,奴家也不和你客气!”
  元越泽杀机暴绽,盯着婠婠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想活命,就不要再废话。”
  婠婠心中委屈,却依旧倔强道:“本来就是你错了,你还凶人家!”
  祝玉妍对元越泽的了解绝不比单美仙几女差上多少。她清楚地知道元越泽现在就是魔鬼,此刻,在他眼中,除了他妻子外的任何人,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于是拍掉婠婠的玉手,轻声道:“婠儿出去吧,我和他有话说。”
  婠婠虽不放心,却只有走到门外,继续偷听。
  屋里又沉默了许久,祝玉妍的声音再次想起:“夫君,你……你听玉妍解释……”
  婠婠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师尊真的与元越泽有男女关系,而且还绝不简单。婠婠心中突然有种酸酸的感觉,好象一个小孩,被夺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尚未等祝玉妍说完,元越泽冰冷的声音又打断她道:“闭嘴,你还要不要脸?谁是你夫君?你多大了不知道吗?你都能做我奶奶了!我可高攀不起!”
  婠婠外屋外都开始恨起元越泽来,他说话实在太难听了,那完全是在侮辱祝玉妍的人格。
  祝玉妍却不见丝毫愤怒地轻声道:“你听我解释完,再做决定不行吗?”
  “不行!”
  元越泽断然道,随后又语带凄凉地自言自语道:“我心爱的祝玉妍早死了,他活在我心里,却不是你。”
  声音一顿后又冷冷地道:“我元越泽对你如何,你说!你对我说过大隐于世,我认为你是对我好,就照做了。可你呢!我比女人还要罗嗦地三番五次提醒你不要使用玉石俱焚,是在害你吗!你说啊!”
  祝玉妍深知元越泽对她的心意,元越泽本是个木讷迟钝,对感情不太敏感的人,但从几年前开始,他每每面对祝玉妍时,都表现出狂热的样子,那非是他平时虚伪,反而是他对祝玉妍的感情是如烈火一般炽热,他的爱是最疯狂的,同样,一旦成恨,也是最疯狂的。
  祝玉妍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元越泽疯狂至不再听她解释,那样的话,祝玉妍恐怕与元越泽之间再无任何可能。
  因为她太清楚元越泽对人对己,都是那么的绝。
  祝玉妍凄惨一笑后道:“是玉妍辜负了你,你听我……”
  元越泽伸手打断她后,长身而起,背对着她,平静地道:“祝玉妍,你记好,我对你的恨有多深,你比谁都明白,告辞!”
  祝玉妍泪流满面,朦胧地目光中,元越泽的伟岸身影渐渐远去。同时苍凉的声音响起:“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祝玉妍娇躯剧颤,喃喃道:“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这正是从前元越泽对祝玉妍吟诵过的诗,本来表达的是一个倍受相思之苦的女子的忧愁与哀怨,此刻,却成了元越泽的写照。
  婠婠迈步进屋,正好听到二人先后吟诵的诗句,眼神复杂地来到祝玉妍身边站好。
  祝玉妍的眼神突然便得空洞,凄然道:“这就是报应吗?”
  随后有些发疯地笑了起来:“苍天何其残忍,难道我祝玉妍注定一无所有吗?”
  声音悲然,长发凌乱,看得婠婠心中都是一阵剧痛,慌忙抚慰。
  得而服失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元越泽的心情矛盾,在问清婠婠后,他喜出望外,可在赶来路上的半个时辰内,他心中却涌起了恨意,恨祝玉妍随意使用玉石俱焚,恨她自做主张,恨她不为他想想,恨她……
  “夫君!”
  失魂落魄走出荒村的元越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前方飞奔来一道熟悉的倩影,正是一脸焦急的单美仙。
  元越泽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疯狂地吻上她的香唇,怪手更是四处游走在她玲珑别致的娇躯上。
  单美仙当然也想与他亲热,可眼下显然不是时候,而且她也察觉到了元越泽的不对劲,挣脱开后才试探问道:“见过娘了吗?”
  元越泽神情一冷,面无表情道:“不要再说她了。”
  单美仙一颗心直往下沉,刚要解释时,就见元越泽已经开始为她解衣服了,大骇下慌忙按住元越泽道:“夫君不要乱来,你听我说……噢!”
  小嘴直接被堵个正着。
  单美仙热烈地反应着,她知道现在的元越泽需要发泄,这是从前的元越泽绝不会做出的事,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的心,其实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天山修炼二十载,却从未入世,不是孩子心性又是什么?其实元越泽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换成其他人,恐怕真的就是个再世恶魔了。
  元越泽狠狠吻上单美仙方向丰润的朱唇,一只手摊在她丰满的胸脯前,拇指与中指恰好隔着单薄的衣衫按在因情动而变硬立起的单美仙玉峰上的两粒相思豆上,另一只手顺着她柔软的蛮腰滑向挺翘的圆臀,两下动作就将连成整体的纱裙撩到腰间,入手的是滑腻如雪的肌肤,顺着她短小洁白的亵裤腰部,直接将大手按在一个柔软有弹性的丰臀上。
  “噢!”
  多时未与元越泽亲热,又是处在对欢爱极沉迷年纪的单美仙喉咙中发出一声醉人的呻吟。
  元越泽已经放开她娇喘吁吁的小嘴,大嘴游到她晶莹修长的玉颈间,一口又一口地亲吻她每一个敏感的部位。上面忙个不停,下面却也没停,那只怪手的中指顺着单美仙嫩滑的臀瓣缝隙缓缓下行。
  艰难地来到那最神秘的洞口,元越泽感受得到那喷着热气的花道口早已泛滥,在指间走过她带有几丝杂草的的会阴,轻轻触碰到花道口的刹那,单美仙的勾魂呻吟突然变得高昂,随着一声“呀!”
  后,单美仙颤抖的娇躯体开始略微后仰弓起,两只玉腿紧紧地夹住元越泽的手指。
  下面的手暂时停止了活动,元越泽的大嘴已经移到单美仙被褪掉肚兜的一对雪兔上,一只手挤压着左边的红润突起,灵活的舌头在右边的乳头上旋压舔噬。
  “恩!”
  单美仙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高。
  秀眸微闭,面泛桃花的单美仙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只小手抱住元越泽的头,另一只手开始熟练地为元越泽宽衣解带。
  飞快地取出一条毛毯,铺在树林中青黄的草地上,元越泽将一丝不挂地心爱佳人放在了上面。
  秋风吹过,带起丝丝凉意,更显惬意。
  “宝贝,腿分开些啊!”
  元越泽咬上单美仙晶莹中带点细腻汗滴的耳珠,轻咬一下笑道。
  单美仙粉面潮红,目光迷离,一只手搭在元越泽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在上下套弄着那杆粗壮雄伟的长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大腿慢慢张开腻声道:“夫君,人家要来了。”
  元越泽做这种事,从来不分地点,二人也不是第一次在野外做,但每一次,单美仙都可以清楚的感受得到元越泽心中对她的爱,甚至为了让她享受,元越泽都很少顾得上自己的感觉,毕竟他的身体太过变态。在这种年代,如此疼爱妻子的男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们在一起的每一次欢爱,都让单美仙觉得她自己在沉沦,沉沦在元越泽的魅力与疼爱中,更使她自己对自己有了自豪,她清楚知道元越泽对她的依恋,那是谁都比不了的。而每次在野外,都会让单美仙在刺激下显得特别地疯狂。今次又是‘小别胜新婚’,是以在元越泽的挑逗下,不片刻,单美仙竟已激动投入地就要达到第一次高潮。
  元越泽的中指缓慢地进入到那万千褶皱,虽生过孩子,又经过这几年二人无数次的欢爱却也没有半分松弛的泥泞花道,指尖在花道上壁那略微突起的点上一按,拇指在外面两片粉嫩的花瓣之间那突起的小肉粒上轻轻一旋,单美仙顿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开始无法呼吸,一声尖叫后,双臂死死抱上元越泽,玉腿紧紧地合上,娇躯与花道一同剧烈地痉挛起来,喷出一股冰凉滑腻的透明液体,将元越泽的手掌打湿。
  平复片刻后,眼角带春的单美仙松开双臂,沉醉道:“感觉好美。”
  元越泽低头轻点一下她的秀额道:“你可美了,差点把我勒死。”
  单美仙玉脸更红,妩媚地横了他一眼,身形下挪,樱桃小嘴张圆,将那根八寸左右的长枪头部轻轻含住。
  元越泽躺在毯子上,舒服得一阵哆嗦,单美仙虽然在嫁元越泽之前只有过一次男女之事,就是被边不负侮辱的那次,但这几年来,除了女性月事的日子,他们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欢好,各种姿势,方式都被他们试遍了,单美仙的口活亦是越来越精。
  就见她那樱桃小嘴勉强能将硕大的枪头含住,灵巧的丁香小舌正在那马眼与枪头棱角处打转,力度时大时小,正是元越泽最喜欢的感觉。
  再过片刻,单美仙开始缓缓将长枪一分一分地吞到口中,直吞进入了六寸左右,抵到她的喉咙间,接着前后吞吐起来,带起嘴角的一丝香津与喉咙中的咿唔声因,直让元越泽都忍不住的轻声哼了起来。
  “美仙不要难为自己了。”
  半晌后,元越泽拉起她枕到自己胳膊上。
  单美仙摇头道:“妾身喜欢这样服侍夫君,否则总觉得对不起夫君的深爱。”
  元越泽爱怜地道:“没有什么对不起与对不起,你以后都不许有这种想法了。”
  单美仙感动地点了点头,做出‘大’字型躺下,调皮地道:“妾身今日特来领教夫君高招!噢!”
  元越泽早在她躺下瞬间,已经飞快扑了上去,继续开始对她胸前那对‘宝贝’开始蹂躏,单美仙高潮刚过,刺激之下,又迷失起来,一只小手下伸,抓住长枪,自己在自己漆黑的草丛中那条满是晶莹水渍的粉嫩肉缝上活动起来,枪头每碰到最上面那粒小肉珠时,她都心神俱颤。
  “噗!”
  的一声,在单美仙将长枪活动到洞口的这一刹那,元越泽一挺腰,直接全根没入佳人湿润窄小的幽深甬道中。
  单美仙痛得眉头紧皱,却知道元越泽需要发泄,于是配合地呻吟着。
  元越泽半跪半坐,胯下长枪在单美仙的花道中飞速抽插,每一下都顶到花道与子宫接口处。
  “夫君……快点……”
  单美仙神智已经开始模糊,嘴中淫声浪语连连,“啊!”
  又一声高亢的尖叫后,元越泽只觉单美仙的花道再次开始了那熟悉的抽搐,甬道中无数的鲜嫩肉芽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撩拨着枪身,一股冰凉的液体直喷在硕大的枪头上,有一部分亦在二人紧密相连的下体缝隙中滑了出来,直打到二人乌黑的毛发处。
  再次一枪到底,搂着娇躯不由自主颤抖的单美仙,元越泽一动不动,顶在子宫口的枪头正被那环型的小口像婴儿吃奶般一下又一下地吸啜着。
  等抽搐渐渐平复,元越泽站了起来,一把将单美仙被浪水打地湿滑的香臀提起,让她只有脖子与头部歪靠在枕头上,接着将她两腿平行舒展开,呈‘一’字状,正朝上方的阴户在被抽插上百次后,已经开始无法恢复紧闭的状态,不浓不淡的长长毛发随着轻风而动,似在向元越泽招手,等他继续来做客,手握长枪,在洞口轻轻摩了几下那鲜嫩的两片小阴唇,元越泽再次展开攻势。
  单美仙对这种姿势极为喜欢,娇媚淫浪地忘情呼叫着。元越泽的撞击没有什么花哨,每一次都是一枪到底,进入时,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片鲜嫩小花瓣都有一部分被拉扯进花道中,而出来时,两片可爱的小花瓣却粗暴地被分向两边,花道中鲜红的嫩肉都被带了出来。
  淫糜的气味与醉人的‘噗嗤’‘噗嗤’声响,构成了一副大自然中最自然美好的画面。
  再抽插了上百次,元越泽腰间一麻,忙道:“宝贝,我要不行了。”
  单美仙浑身皆是细密的汗珠,高声呻吟的同时叫道:“夫君,我……我也要不行了!”
  “啊!”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嘶叫,单美仙收紧的花道剧烈挤压元越泽长枪的同时,元越泽亦是一阵哆嗦,枪头再也忍耐不住,一刺到底,在单美仙体内剧烈爆发,灼热的阳精混合着清凉的阴精全部灌溉在单美仙那成熟的蜜壶中。
  被元越泽如炮弹般的射击一打,单美仙再次硬攀上高潮,本是倒立的状态下,阴精竟可从二人紧密连接的花道口强行喷出几丝,打到元越泽的腹部。
  一口气抽搐足有数十下,元越泽才平复下来,软倒在单美仙玲珑的玉体上,二人下体依旧连接着,只知喘粗气。
  单美仙伏在元越泽胸口,慵懒地道:“夫君是讲道理的人,发泄完了,该听解释了吧!”
  元越泽轻抚她滑嫩的粉背,歉然道:“是我不好,刚刚没弄疼你吧!”
  单美仙横了元越泽一眼后道:“先不说这个,妾身要说的是娘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越泽愕然地望向怀中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