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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07/11 08:50 / 862 / 29
【小说】百闻不如一见钟情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1 08:52:36

第六章
  任伟醒过来一身汗,摸过烟点上,坐起来,看看床头的闹表,才十点半。
  打颜瞻住进来,他有越醒越早的趋势,倒不是因为门外的吉他声,而是一天睡的比一天早。这有点儿潜移默化的意思——颜瞻有清早慢跑的习惯,一般来说最晚一点也睡了。他睡了任伟也不好弄出什么响动,大抵就是躺床上看书,看看眼睛累了就睡了。
  规律的还不仅仅是睡眠,饮食也得算上。一礼拜多数时候颜瞻做饭,且就算他有事出门冰箱里也能找见吃的。托他的福,最近胃病没闹过。
  套上裤子开了门,任伟看见颜瞻抱着吉他拿笔涂涂写写。他快给他烦坏了,连着得有段日子了,老是听着这Bossa的节奏醒来。
  “早呦~”见任伟出来,颜瞻嘿嘿的笑着。
  客厅挺凉快,任伟抬眼皮看了看空调,吹着风呢。
  “啊……你不喜欢冷气是吧?我关上。”颜瞻说着拿过了遥控器。
  “开着吧。天儿确实太热了。”
  “想吃什么吗?”
  “不吃,没胃口。”
  颜瞻点了点头。任伟早起从来不吃东西,也算是一种怪癖了。
  任伟走过去在茶几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斜眼看见了颜瞻涂写的纸。五线谱上飘着一堆音符,擦了写写了擦,弄得有点儿脏乎乎的。
  “别看别看。”颜瞻脸红了,“改来改去都改不好……丢人死了。”
  “琴给我。”任伟叼着烟拿过了颜瞻抱着的吉他。
  “呷?”颜瞻愣了愣。
  任伟不说话,照着谱子扒拉琴弦。颜瞻眼巴巴的瞅着。
  一首《光》,颜瞻努力了快一个月了,采取了Bossa的节奏,却弹来弹去都觉得缺少灵性,缺少灵性不说,越是没有头绪还越是往听过的Bossa小调上跑。上次拿给小冉听,小冉让他去死。
  任伟弹到颜瞻写停的地方却没有停止,颜瞻继续听,听的瞳孔都放大。
  实在很优美,很流畅,很有想法。旋律里的奔放令人由衷的快乐。
  一曲结束,熊猫仔瞪着大眼睛说:“真好!”
  任伟把琴还给了颜瞻,起来打算去洗漱。
  这时候颜瞻跳起来问:“那个……那个……这旋律我可以用吗?”
  “用呗。”任伟头也不回。
  “那你再给人家弹一次行吗~”
  “忘了。”
  任伟进了卫生间,关了门。剩下熊猫仔一个人站在客厅,七窍生烟。
  忘……忘了?
  你……你够狠!
  任伟洗漱完,又洗了个澡,出来看见死熊猫跟那儿弹,弹得可美了。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居然只错了几个音。
  颜瞻扭脸来,嘿嘿冲他乐着。任伟走过去,拿过了茶几上的乐谱,看了一遍,坐下,拿过颜瞻的铅笔,把错了的地方改了。改完拉标注线,指明哪里加入键盘,哪里加入鼓。
  “你不是忘了吗?”颜瞻凑了过去。
  “上学时候视唱练耳学的不错吧?”任伟不接他的话茬儿。
  “你怎么知道的?”
  任伟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嘛,听一遍就能写出来!
  “嘿嘿,嘿嘿。”颜瞻抓着头笑。他的音感时常被夸。
  “左手六右手七,比划上,再笑。”任伟看着颜瞻说。
  “啥?”
  “左手比划六,右手比划七。”
  “这样?”
  “对,左胳膊下去点儿。好,笑。”
  颜瞻照办,然后笑。
  “不错,像弱智了。”任伟说着,起身往房间走。
  “你!”颜瞻憋红了脸。
  “你慢慢儿弹着改着,我游泳去了。谱子记个六线的。”
  “你晚上有事吗?”颜瞻跟了过去。
  “几点?”
  “傍晚吧。七八点。”
  “没事儿。”
  “不演出吗?”
  “大礼拜三的演什么演。”
  “我问问嘛……你有时候还要跟‘没所谓’演,我又没有你行程表……”
  可以说,颜瞻对任伟的日程安排有谱,但也只是个大概。周末Free Loop多有演出,平时任伟还会参与爵士的big band演出,时间不一定。
  “最近不演,生哥出国考察,等他回来。”
  “是嘛~”颜瞻眉开眼笑。
  “又贱笑,干嘛?有话说有屁放。”
  “……你又凶我。”
  “我凶死你。”任伟出来,扒拉开颜瞻,“躲开,我游泳去。趁着中午没小学生闹场。”这是任伟一大愁,夏天小学校总利用下午时间组织孩子们学游泳,一去去一帮,又吵又闹又占地儿!
  “唔……你要凶死我呢……”
  “没完了是吧?”任伟瞪眼。
  颜瞻不逗了,“那……你陪我选选机车好不好?你说过你有朋友开车行~”
  任伟皱眉,“我什么时候说了?”
  “好早以前了~写Mail的时候提过~”
  “这你都记得?”
  “他不做了吗?”
  “做。”任伟佩服颜瞻的记性。
  “那陪我去嘛~”
  “我该你的啊?”任伟走到玄关处换鞋。
  “去嘛~”
  “游回来再说。”
  “别啊,我下午要出门。”颜瞻一脸着急。
  “干嘛去呀?”任伟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有些吃惊,任伟基本不会过问他的行踪,“嗯……一会儿去琴房,小冉接了一个电影音乐的制作,我在帮他做些东西,然后五点教琴,到七点。”
  “辉子说那活儿小冉接了?”
  “啊,你知道的啊?”
  “那就约八点吧,你从哪儿走?约个中间地。”
  “我回来家里?”
  “不用,我四点去吉他沙龙。”
  “哦哦,我教琴是在宣武门。”
  “我想想。”任伟掏出了烟,点上,“得坐十号线……”
  “你吉他沙龙到几点,在什么地方?”
  “估计到七点八点吧,五道口。”
  “那我们约中关村好不好?”颜瞻眨眼。
  “你不嫌绕远儿啊?”任伟崩溃。
  “不嫌啦,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随便。”任伟开了大门。
  “啊……谢谢你给我的旋律,我都不知道你Bossa这么拿手~”
  “听的。春儿强项,他跟巴西待了七年。”
  “总之谢谢啦。”
  “假么?”
  “嘿嘿。”
  “关门,别放蚊子。”
  “你也很厉害哦,五线谱识的超好~”
  “损谁呢?”
  “不是不是,我认识好多摇滚乐手,他们都不会看五线谱。吉他手一般都看六线谱,标注简谱。”
  “我从你脸上看出了沾沾自喜。”
  “没啦!我是真心夸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学音乐的。”
  “对,不是。学音乐一点儿出息也没有。天上不会掉馅儿饼,艺术家也不是人人有份。”
  “……你怎么这么灰暗啊。”
  “对不住了,这话是我爸说的。”
  任伟走了,颜瞻扶着门把手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
  任伟下楼给赵昕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几点关门。赵昕一愣,他们许久没联系过了,想了想说:说没点儿,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点都有可能。任伟说反正九点关不了就结了。赵昕问怎么,你要过来?任伟说对,有个朋友想选一辆机车。赵昕问要哪个牌子的什么车型,任伟曰不知道,过去再看吧。
  挂了电话,任伟顶着太阳走在路上,忽然想起颜瞻讲过的非常不好笑的笑话:一颗软糖走在森林里,太阳当空照,他走着走着腿就软了。
  明明特别冷,可是任伟这会儿想着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他记得当时颜瞻讲完这个又冷又老的笑话,他就回敬了他一个:熊猫的毕生心愿是照一张彩色相片儿。颜瞻听完来了个“耶”的手势,曰:那我死而无憾了。他比笑话可笑。
  我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你接鬼吧!
  任伟又看了看表,八点四十。约的明明是八点,可都这会儿了颜瞻还没出现。打他手机,永远是“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你敢不敢用个信号再差点儿的手机?任伟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一拨又一拨人,百无聊赖。本来弹吉他解闷儿,不料走过来一大姑娘愣是往他琴箱子里扔了一块钱。我靠!任伟真想追上去把一块钱塞丫胸罩里!你他妈卖艺的!为五斗米折腰的事儿你打死他他干不出来。手里没钱他也不向人讨,龙语除外,因为那时候他认为他不是别人。
  想到这儿,任伟又有些烦。不是想龙语烦,是想颜瞻烦。拜他每月按时交纳房租填补日用所赐,他倒是可以少接点儿不像话的演出。但这会儿这么一想,又觉得好像颜瞻施舍他。
  小兔崽子。
  一想到颜瞻笑眯眯的上供装着人民币的信封,说着谄媚的诸如多谢你收留之类的话,任伟就愈发冒火。
  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他借住,他是该交钱。
  从这儿思维又跳跃了,跳跃到某一晚他们俩滚到床上的模样。
  颜瞻在任伟把头发揪秃了之前跑了过来,脑门上全是汗。
  “呐,果缤纷给你,冰冰的!不好意思哈,教课耽误了一下下。等很久了吧?”
  任伟用眼白看他,起身,走过去候车。
  “喂喂,你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
  “别贴着我,这一身汗。”
  “我跑过来的,换乘还蛮远的,十号线分两边候车,我还走错了一回。”
  “要不说你弱智呢。”
  熊猫仔低头。
  上车,人已经少多了,两人靠着车尾站,任伟拿出了纸巾递给颜瞻。
  颜瞻眯眯笑:“俺就知道你不会真嫌弃我~”
  “赶紧擦吧。”任伟喝水,眼角余光从玻璃上看着颜瞻凑到他耳边。
  “果汁好喝吗?”
  “拿走,自己尝。”
  熊猫仔黑线。他这人真不爽利!
  “你讨厌我了……”
  “讨厌死了。”
  “你……你凶我……”
  “凶死你。”
  “你怎么老让我死啊!”
  “顺口。”
  “……”
  有人离开座位下车,颜瞻蹦了过去,猛招手。
  任伟很想捂脸。
  “这里~”
  任伟走了过去,站在颜瞻面前,“你坐吧。别张罗了。”
  “不嘛~你坐。”
  “我不坐。”
  “那我也不坐。”
  任伟无奈,在更多双眼睛投过来视线之前,坐了下去。琴箱子被他立在了身前,颜瞻低头笑的可美了:“从高处俯视你喔~”
  到团结湖九点半都过了,两人溜达着往赵昕店里去。任伟看着沿途的街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龙语跟赵昕是发小,住一个大院儿。以往每一次来找龙语,走的都是这条道。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龙语送他到地铁站。甚至,他恍然能想起,某一次,他负气冲进地铁站,龙语开车追上来,吵了半天他说分手,龙语不干,后来到家,又是抱着滚一起。他说:你别碰我。他说:我还就喜欢不许的。越挂着牌子说不许的事儿,我越绷不住要干!那之后……
  任伟还能想起,第一次来龙语家。他问他:你不是不愿意带人回家吗?他说:你又不是别人。能想起第一次龙语留他过夜,他有些低烧,都下了楼,他追下来,揽着他就往回走。龙语不留人过夜,但他却说,是你就没所谓,再说了,你不舒服,别争了,我想跟你睡觉,行吗?能想起他们在这条街上各个餐馆吃饭,吃饭时说过的那些话,听着那些话时沿街看到的景色……
  “吃棒冰吗?”
  颜瞻的声音是任伟回忆的不和谐因子,猛地将他拉回了现实。
  “不吃。”
  “那……我也不吃独食。”
  “你想吃就吃。”
  “算了吧,自己吃没意思的很。”
  “那就别吃!”
  “又凶……”
  让任伟想不到的是,颜瞻说着,竟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你脑子进水了?”任伟斜眼看向身旁的颜瞻。
  “天都黑了嘛~”
  “灯亮着呢。”
  “那我用帽子盖上?”
  “你有病。”
  拉了一会儿,任伟才猛然反应过来:不是怕让人看见的问题,问题是……他凭什么让他拉手!想到这儿,任伟猛地甩开了颜瞻的手。颜瞻嘟嘴,倒也不觉得不甘心——都拉了一小会儿了。
  到赵昕店门口,里面是灯火通明,任伟和颜瞻进去,没看见赵昕,倒是看见了赵昕的BF伍岳,以及……
  “呦~这谁啊?”任伟的前BF龙语撂下了手里的扑克牌,站了起来。
  任伟的脑袋嗡的一声,站在一旁的颜瞻嘴角抽动了一下。
  “任伟来啦。”伍岳有点儿尴尬的起来,“赵昕试车去了,你们坐会儿。”这个龙语啊,简直没救儿了。八点多他过来,说是回来取点儿东西,赵昕让他赶紧走,他问为嘛。赵昕说任伟晚上要跟一朋友过来,求你赶紧走吧。龙语嘿嘿一乐:我不走。他跟谁来啊?什么朋友啊?赵昕皱眉:不知道,你赶紧滚蛋!龙语继续嬉皮笑脸:是男朋友嘛,那我可得看看!赵昕就差抄笤帚撵他了。
  “你看看车吧,看选个什么模样的。”任伟尽量让自己镇定。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们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最后的拥抱结束,他已经发过誓——以后彼此形同陌路。
  “最近怎么样?”龙语走过来跟任伟搭话。
  “挺好的。”任伟摆出一张淡漠的脸。
  “乐队还不错?”
  “呐,你陪我选嘛~”颜瞻挤进了两人中间,又拉上了任伟的手。
  任伟不吭声,顺从的让颜瞻拉。
  “呦~小朋友还在啊?我今儿过来,听赵昕说你要带朋友来买车,我还想会不会是你新找的帅哥呢。你看我特意等这儿让你臊行,我多不容易啊!”
  “我挺帅的!”颜瞻瞪着龙语说。
  “噗哈哈……”龙语乐,伸手摸颜瞻脑袋,“嗯嗯,弟弟你挺帅。”
  让龙语没料到的是,任伟一把打开了龙语的手,把帽子扣在了颜瞻脑袋上,“陪你看,那边儿。”
  “哎呦喂~任伟~我不动他,你至于嘛!”
  “备不住。”任伟回头看向龙语,“只要是男的、可爱的,你就管不住你自己。”
  龙语听出来任伟话里话外的挤兑了,“你还真说对了,你不走可爱路线我都没放过不是。”
  “我们去买棒冰吧,我还是很想吃~”颜瞻拉着任伟就往店外走。
  “你差不多得了,花花公子。”伍岳蔑视龙语。
  龙语看着俩人走了出去,撇撇嘴,“他至于嘛,跟吃了呛药似的。”
  “谁让你伸手摸人家朋友。”
  “跟一娃娃似的,没自觉就伸手了。”
  伍岳捂脸。
  “喂,不气啦~”颜瞻买了两支棒冰,一人一支。
  任伟只举着,不吃。
  “吃啦,棒冰马上就会化的~”
  任伟撕掉了棒冰的包装,咬了一口。
  “可败火啦~”颜瞻笑嘻嘻的蹲在了任伟面前。
  任伟吃棒冰不说话。
  “你还喜欢他吗?”颜瞻咬了一口棒冰问。
  机车的刹车声很大,这一声让任伟和颜瞻同时向街上看去。颜瞻看着那辆500CC的公路赛停在街道外沿,瞅着车手摘了头盔,是个小帅哥,瘦高有型。只是那张清秀的脸庞跟他粗狂的装扮稍有些不搭配,却透出一股子性感。
  “怎么跟这儿呢?”赵昕下了车,拎着头盔向任伟走过来。
  “渴了,吃冰。”任伟起身,“赵昕,这是颜瞻,就他要买车。颜瞻,这是赵昕,车行管事儿的。”
  “你好~”颜瞻伸出了手。
  “我不摘手套了哈,满手的机油。”赵昕笑得温和,“被龙语气出来的?他就是那么讨厌,撵都撵不走。”
  任伟勉强笑了笑。
  “想选哪一款车?都看了吗?”
  “没细看。”任伟替颜瞻回答了。
  “那正好,一会儿一起选选。”赵昕并未觉察出颜瞻和任伟关系有何不一般,遂继续说了下去:“你别理龙语就行了,他那人啊……”赵昕做无奈状,“他其实就是想跟你……至少还是朋友吧,不至于特尴尬那种。所以他说啥逗啥,你别在意,他没恶意。没皮没脸嘛!”
  任伟不吭声。
  “行啦不说了,我店门口等你们。”
  那么多机车,各种拉风有型,可颜瞻偏偏选了一辆雅马哈小乌龟……
  任伟各种没脾气,最后只能对他说:你要是坚持要粉红色,我就打车回去。
  就这样,颜瞻含泪选了黑白款的。
  被赵昕说着了,龙语是各种逗任伟,于是乎赵昕组装车的扳手“一不小心”被颜瞻掉在了龙语脚上。
  颜瞻看着龙语,龙语看着颜瞻,两人脸上都笑着,可笑的都很……溢于言表。
  临走,赵昕送了出来,龙语也厚脸皮的跟出来。赵昕跟颜瞻说注意事项,龙语继续跟任伟闲扯。
  “有事儿你言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别跟我客气。”
  “……”
  “没事儿一起游泳呗,我也老找不着伴儿,兴许咱俩还能跟更衣间解解闷儿。”
  “……”
  “哈哈哈,开玩笑呢,你皱眉干嘛啊!真的,你挺好的就好。”
  “……”
  “这小男孩儿瞅着挺迷你的,诶,办那档子事儿怎么样啊?没我好吧?”
  “……”
  “哎呦,你别老这么酷不说话啊,我又爱上你咋办啊?偶像!”
  “任伟~走喽~”
  颜瞻招手,赵昕走了过来。任伟对赵昕说:“哥们儿你送我一头盔行么?”
  “哈?我拿头盔给你朋友了啊。”
  “我也需要一个,我信不过丫。”
  “你就给他拿一个呗,算我账上。”龙语拍了赵昕屁股一把。
  “哪儿都有你,死边儿去!”赵昕给了龙语脑袋一巴掌。
  拿了头盔出来,龙语接了过去,扣在了任伟脑袋上,小心翼翼的把半封闭的头盔给任伟系好。任伟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跳。
  颜瞻跟远处看着,手指敲击着仪表盘。
  目送一车俩人走了,赵昕给了龙语后背一掌,“别看啦,看不够啦!”
  “你还真说对了,你说他怎么越来越帅呢?”
  “龙语!”
  “早知道……我还是应该选他,我图个赏心悦目啊我!”
  “我给袁振打电话。”
  “有劲没劲啊!你哪边儿的啊!”
  “你有劲没劲啊!你可别再招任伟啦!”
  龙语看了看赵昕,“招怎么了?”
  “那孩子扳手就不砸你脚直接换你脑袋了。唉,我一开始都没看出来唉。”赵昕有点儿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当着小男生的面儿跟任伟说那些话了。
  “看出来什么?谁上谁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戏。任伟肯定不喜欢那样儿的。”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就爱我这样的。又帅又有型,还知识渊博。”
  “还能要点儿脸嘛!”
  “要脸没的耍,我还是不要的好。”龙语乐,可一看赵昕拿电话,急了,“你丫还真给袁振打啊!”
  “让他过来吃饭!我饿一天了!”
  “呦,是嘛,打,叫他,咱喝点儿。”
  ◇◆◇◆◇◆颜瞻美极了——小小机车,两个人有点挤。这一挤,任伟只能贴着他,没空放的双手恰恰好地勾着他的腰。
  心花怒放!
  而相比颜瞻的满面春风,任伟可谓苦不堪言——大热的天儿,非得像树袋熊似的双手紧抓树干,这还不说,颜瞻这个左穿右插也让他心惊肉跳。
  活见鬼的!怎么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在马路上闲荡!
  机车钻进立交桥下,一股凉风吹过来,任伟猛地拍了颜瞻的背。
  颜瞻一愣,就听到任伟在他耳边喊:停!
  小乌龟原地止步,任伟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摘了头盔挂到了车把上。这种天然冷气最舒服了。明明不耐热,可还不喜欢吹空调,这人矛盾的不得了。
  “怎么了?”颜瞻也下了车,将头盔和任伟的并排挂到了一起,而后看着任伟点了一支烟。
  “你背都湿了。”任伟说着手拍上了颜瞻的背。
  颜瞻做拨浪鼓状摇头,“俺不热。”心里乐开花——他都心疼我呢!
  “我热!”任伟说着,靠着冰凉的桥洞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疼我啦~”颜瞻凑过去也坐了下来。
  “还能要点儿脸么?”任伟吐出了一口烟,把琴箱子横在了地上。
  “……”
  看着穿梭往来的车辆,任伟无言的抽烟。颜瞻也不去打扰,直到看到他拿过琴箱子,打开,够出了箱琴。
  几声泛音之后,是清亮的音符跃然耳际。
  有特色的Solo,一听就知道是红辣椒乐队的那首《Under the bridge》。
  他听他开口唱起,“Sometimes I feel like I don't have a partner,Sometimes I feel like my only friend is the city I live in。The city of angels lonely as I am 。Together we cry……”
  静静的听任伟唱完颜瞻才开口:“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我。”
  任伟侧过脸去看颜瞻,“有你干嘛?”
  “……和声行吗?”
  任伟笑了。
  “有时我觉得我没有伙伴,有时我觉得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我所居住的城市,像我一样孤独的天使之城,我们一起哭泣……”颜瞻像是回味一般复述着歌词。
  “喜欢红辣椒?”
  “很喜欢!”颜瞻眯眯笑。
  “我发现你挺喜欢Rock。”这是这么久以来任伟不得不注意到的一点,颜瞻做Indie pop却很少听这类东西。
  “是呀,喜欢呀!不喜欢怎么这么崇拜你喔~”
  任伟斜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玩儿啊?”
  “NO NO,那不行。我承认生活是灰色的,但我想在灰色里倾倒进调色盘上所有的色彩。音乐不光要悦耳,它所传达的更重要的意义是快乐。”
  “歪理邪说。”
  “Hotel California也好,Under the bridge也罢,都不是我能写出来的东西。我的音乐里,没有毒品。”
  “那你也在间接的享受。”
  “So,I am a coward。”
  “你还挺会噎人的。”任伟摸出了烟。
  “不,不是。我真的是个懦夫。”
  “没觉得。”任伟吐出了一口烟,摸了口袋里的口香糖扔给了颜瞻。
  颜瞻扔了一块蜜桃味儿的进嘴里,任伟抗议:“桃子的都被你挑着吃光了!”
  “那我一会儿给你买水蜜桃。买最大的~”
  颜瞻一笑,刚刚露头的阴霾一下就消散了。
  “嘿,小伙儿,说说你呗。”任伟看向了颜瞻。
  “说我?”
  “干嘛说自己是懦夫?”
  “你想知道?”颜瞻瞪大了眼睛。
  “闲着也是闲着。看,下雨了。”
  “真的唉。”颜瞻望出去,果然路灯下雨丝分明。
  “那可不是,这么闷了三四天了,早该下了。”
  “我啊,三兄弟里面最小。大哥帮老爸做餐饮生意,二哥帮老妈经营画廊。我呢,什么也不会。唯独会的,就是弹钢琴。我四岁开始弹琴,音乐附小、音乐附中、音乐学院……一路走来,没什么坎坷。”
  “那不是挺好吗?绝对的学院派。”
  “我也觉得很好啊,总是获奖,接受夸赞,我妈妈特别骄傲。因为她没有这种天赋。我外祖父是著名的指挥家,妈妈小时候也学琴,但是始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就放弃了。但是她很擅长绘画,她的国画深受好评。小时候我们回外祖父家,我调皮按他的钢琴,没人管我,我就一直按,然后外祖父就让我学琴了。一弹,就再也没停过。”
  “说自己是懦夫,是因为没选择继续走这条路?遇到坎坷了?”
  “不,不是。就是忽然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怀疑。我可以演奏所有的乐曲,大曲子、小曲子,没有弹不下来的。但……我不知道我弹琴的意义是什么。音乐是一种创造,而我只会重复前人的成果。尤其在听了那么多好音乐之后,无论快乐忧伤,无论积极消极,我总是被别人的音乐打动。你肯定知道那种感觉,就是在你特别沮丧绝望的时候,有人……用一支歌温暖你。弹琴唱歌的人并不像你这样规律的学音乐,可却能用最简单的旋律与音符给你勇气给你希望……那时候你才会知道,你能演奏再难的曲子也没用,你……”
  “呵。”任伟笑了笑。
  “呐,我众叛亲离的放弃古典音乐,最没出息的就是不敢留在成都。我害怕,怕他们失望的眼神、怕他们对我的观望、怕他们做出的比较,怕到最后一无所获。于是我就跑掉了,跑这么远,他们就看不见了。”
  “想太多了吧,家里人最疼的就是老幺。”
  “我不……”
  “嗯?”
  “没啥。我就是缺少些勇气吧,不能肯定自己,找不到那样的我存在的意义。”
  “我看你就是枯燥了太久,又听了太多反叛的摇滚乐。”
  “你……人家很严肃的说呢!”
  “哈哈哈哈……你说你说。”
  “呐,你也看到了,一首歌写那么久都写不好,呵呵。我很笨呢。”
  “因为太刻意吧?放松就没事了。你写过很多歌。”
  “但……越是认真,越是……我想,这也是需要天赋的,我没有。”
  “说这话可太对不起你歌迷了。”任伟胡噜了一把颜瞻的脑袋。
  “你是鼓励我吗?”颜瞻眨眼。
  “我怎么那么待见你啊?”任伟白眼。
  “你这个人喔,总是……”
  “总是什么?”
  “没什么。喂,那我都说说我自己了,问一些你的事可以吗?”
  “我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儿吗?”
  “有啦,好多好多~”
  “知道那么多干嘛,包打听啊?”
  “你不想告诉我呢……”颜瞻碎碎念。
  “烦人!问吧,你想知道什么?”任伟将烟蒂弹了出去,看烟头的光亮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消失在路牙下。
  “那……我问喽?”
  “爱问不问。”
  “……就……就今天早上,你说……学音乐没出息。天上不会掉馅饼,艺术家也不是人人都有份。”
  “我说了,那是我爸说的。”
  “叔叔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呢?”
  任伟看了看颜瞻,轻笑,“他一无所有啊,音乐不能给他任何东西。我爸是音乐老师,一辈子碌碌无为,写了很多相关的研究论文,结果到死都是放在那里落灰。高不成低不就,又没赶上好时代,我妈嫌他没出息,嫌他不会关心人,脑子里除了音符没别的,后来跟他离婚了。”
  颜瞻张大了嘴巴,“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所以,他不让我学音乐。说学音乐没出息。艺术家,不是人人都有份。有天赋也不行,这东西取决于机遇。尤其在动荡的年代,连口饭都混不上。可他其实挺……说是不许我学音乐,我弹琴组乐队他也骂,但骂来骂去,又由着我去了。还会给我讲乐理啊,什么什么这些东西。到最后,他怎么也要单位分给他一套房,我本以为他是跟我妈较劲,到死都跟她较劲,我们一直住的房是我妈的,但最后……到最后我才知道,他说,他没什么可给我,但至少,我在这座城市,有根。说起来他还真有先见之明,你看现在北京房子这么贵,我有两套房,还真不会饿死了。”
  颜瞻的手伸了过去,抚上了任伟垂在一旁的手。
  “可我喜欢音乐,就算没大出息,也还是……呵呵。”
  “你、超级、了不起!”颜瞻扳过了任伟的下巴,“我喜欢你的音乐,它虽然不快乐,甚至忧伤、颓丧,但,它非常动人。”
  “屁孩子。”任伟打掉了颜瞻的手。
  “我说的是真的啦!”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不觉值得高兴。”任伟说着,起身。雨小了,几乎要停了。
  “任伟!你什么意思嘛!”
  “你是我粉丝啊,你爱我是应该的。”任伟一边向前走一边笑。
  颜瞻跑过去,拉住了任伟,把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想要系上,却被任伟打开了手。这一动作,让他想起了刚刚的龙语。
  颜瞻当然是存心的,任伟打他也不管,结结实实的帮他把头盔系上,而后拉着他走向机车。
  任伟说他精神病,他一边点头一边应:对对,我就是,所以你要听我的。
  狗屁理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1 08:52:03

第五章
  “喏,洋娃娃要的照片~”安娜进门换了鞋,就往客厅沙发里一窝。
  任伟扫了眼扔在茶几上的拍立得照片,没言语。这显然就是之前颜瞻问安娜要的那一张。音乐节结束他没能领走,至于为什么没能大家都清楚。
  “赶紧,凉的伺候!”辉子揪着Tee的领口,走过来坐到安娜身旁。
  “啤酒行么?安娜呢,可乐?”
  “成成成,快去吧!诶,空调遥控器呐!”辉子跟茶几下面一通翻找。
  “有那么热吗?”任伟瞟了辉子一眼,进了厨房。
  “你丫出去走一圈试试!”
  “我也刚进门没多会儿,游泳去了。”
  “遥控器呐!”
  “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我靠!你空调当摆设啊!”辉子这叫一个气,“我是一分钟离不开空调!”
  任伟拿了啤酒和可乐出来,先把可乐递给了安娜,“这才六月,你至于嘛!”
  “严重至于。天儿一热我什么都不想干,做爱都不想。”辉子起身,去所有可能藏匿遥控器的地儿翻腾。
  “开空调做爱你小心短命!”
  安娜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没有加入两人对话的意思。
  “我操!我更热了!鸡巴遥控器跟哪儿呐!”
  “电视柜里翻翻,可能跟那儿。”
  “翻了,没有!”
  “那就是……”任伟努力的想。他不喜欢冷气,一般不入伏是决不开的。龙语不同,跟辉子一样,耐不住热,进门第一件事准要开空调。那……他能放哪儿啊?
  “你快想啊,想不出来我今儿准死你们家!你丫等着收尸吧!”
  任伟满屋的巡视,脑海里竟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龙语四处踅摸,最后跟电视柜里翻出了遥控器,一边骂一边开空调,最后把遥控器放在了唱片架的顶层。
  顺着这画面任伟走过去,果不其然,落满灰尘的遥控器就躺在一摞唱片上面。
  “哎呦喂!我能活了!”
  辉子一把抢过遥控器,按了下去。
  任伟有些恍惚,视线还落在唱片架上。仿佛,人被吸进了旧日时光里。
  哎呦!你猛虎下山啊!又活了是吧?
  操,你丫这裤子怎么这么麻烦啊!又是扣派儿又是系带儿的!
  让我起来!地脏!
  脏吧,一会儿我让你更脏。
  龙语!
  “嘿嘿嘿!魂儿哪儿去啦!”辉子猛地推了一把任伟,“我媳妇跟你丫说话呐!”
  “哦。”任伟回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怎么了?安娜你说。”
  “这是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安娜笑眯眯的喝着可乐。
  “没想什么,走神了,可能游泳游得太累了。”任伟说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刚说什么?”
  “我说让你看杂志啦~喏,洋娃娃~”
  任伟接过了杂志,愣了几秒钟才往后翻页。你要不告诉他这是颜瞻,他准认不出来。复古风的走向,另类的妆容,一点儿没有颜瞻的影子。不过他这面无表情看起来委实很性感。
  “这是什么广告啊?”任伟看完又往前翻。
  “不算广告啦,这杂志每期都有‘V视觉’这个栏目。”
  “不是广告……衣服、鞋就连配饰都有厂牌标注?”任伟从杂志上抬眼皮,跨页下来的女模特边儿上用很细的字体印着这些说明。
  “只是赶巧这一期有新锐工作室赞助吧。衣服还是挺好看的!”安娜说着,媚眼抛向辉子。
  “你甭看我,买不起。”辉子正喝啤酒。
  “靠!我穿的好看你享受好不好!”
  “你不穿最好看,真的。”
  “滚!”安娜瞪眼。
  “诶,颜瞻呢?”辉子赶忙转移话题。
  “不知道。”任伟扔开了杂志。
  那次“擦边球事件”过后,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起先两天彼此都有些不自然,慢慢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了。颜瞻还是死皮赖脸的缠着任伟,任伟也还是雷打不动的继续蔑视颜瞻。
  “喂喂,你对他好冷淡哦~”安娜摸出了烟盒,点烟,“虽然你本来就挺内向的,不过好像冷淡的有些刻意了。”
  “你怎么那么多话啊。”辉子拿过了杂志翻看。这破杂志他媳妇期期买,也瞅不出哪儿好看。这些个潮流杂志在他们看来,都是闲人吃饱了撑的看。譬如安娜。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就是标准的闲人。
  任伟不搭腔,安娜翻白眼,“找男朋友就不该找你们这样的。哼。”
  “找哪样儿的?”辉子倒是接了话。
  “洋娃娃这样的!至少还有个盼头,搞不好哪天就签了大公司,成了大明星!”
  “哈哈。”辉子乐,“那恐怕头一件事儿就是给你甩了~”
  “欠揍吧!”安娜抬手。
  “可不是嘛!”辉子按住了安娜的手,攥在手里说,“还是得我这样的踏实。诶,任伟,我没别的意思哈。”
  “去你妈的,会聊天儿么?”任伟蹬了辉子一脚。
  “解恨!踹的好!”安娜笑。
  “这么看,颜瞻不矮啊……”辉子盯着杂志感叹。
  “人家本来也不矮吧?”安娜想抽出手,辉子却紧抓不放。
  “怎么不矮啊!也就到我这儿。”辉子撒手,比划着。
  “你怎么不说你太高了!一米八七!我告诉你,科学研究可证明了,人超过一米八五很容易脑供血不足!怪不得你这么傻!”
  “你才傻!我一米八七怎么了?”
  “太高!”
  “嘿!一点儿都不高!合适!是吧,任伟?”
  “反正我没脑供血不足。”
  “孙子!”
  任伟笑。
  “你丫才是不会聊天儿的!”
  “我是会聊天儿。”任伟拿过了桌上的烟盒,“我承认你合适,不就间接证明我也不高嘛。”
  “你还行。”辉子伸手,“烟。”
  “你眼睛有毛病啊!颜瞻跟任伟差不多高好嘛!”安娜把打火机扔给了辉子。
  “没觉得。”辉子点上了烟,“南方人都矮。”
  安娜想了想说,“小冉他们倒是不高呢。”
  “颜瞻也不高。”
  “你跟颜瞻有仇啊!”安娜瞪辉子。
  “谁让你刚才说要找他那样儿的。”
  “滚蛋!”
  “倪歆还过来吗?这都快饭点儿了。”任伟弹了弹烟灰。
  “他说来,我给他打电话吧。”
  “不着急,不成甭来了,一会儿咱找地儿吃饭,到了再跟他说。”
  “唉,本来想到你们家蹭饭的,厨子没在。嘛去了啊,今儿他们有演出?”
  “不知道。”
  谁问颜瞻,任伟也多是这句不知道。不是知道不说,是真不知道。他从来不会过问颜瞻的事。
  “刚才还挤兑人家,现在又说想吃人家做饭。”安娜碾灭了烟。
  “谁不在说谁~”
  “晚上你们几点演啊?我还想回家看《绝望的主妇》呢。”安娜嘟囔。
  “不知道,抽签儿。”
  “但愿早点儿。”
  “我换衣服,咱一会儿走。”任伟说着起身,进了卧室。
  “诶,任伟,你有小冉电话么?”辉子翻着手机问。
  “有。你没存?”
  “肯定存了,但我忘了存成什么了。”
  “服了。等我穿上裤子告诉你。你找他干嘛啊?”
  “咳。李可问我谁会做电影配乐,我记得向晓冉学的作曲。”
  “是嘛。”任伟系上了扣子,一边套Tee一边拿起了撂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有信息。打开,是颜瞻发的:【演出几点开始啊?俺要去看!】
  任伟皱眉,没回。
  “他们几个好像都是四川音乐学院的,诶,要不你问问颜瞻?”
  “不问。”任伟出来,把手机扔给了辉子,“小冉电话,自己记。”
  “算了,我晚上问颜瞻吧。他去是吧?”
  “不知道。”
  “颜瞻踩你尾巴了是吧?”
  任伟白了辉子一眼。
  “前面儿的还是后面儿的?”
  “你丫那还是嘴嘛!”
  “哈哈哈……”
  安娜推了辉子一把,“你怎么那么欠啊!”
  “别推!按错了吧!”辉子用胳膊肘顶了安娜一下,“他就好这口儿,我说说他还不行啦!”
  “对,我就好这口儿,尤其喜欢你这样儿的。安娜,把他让我得了。”
  “赶紧领走~”
  “去你妈的!”辉子笑骂,“承蒙你厚爱,可我只好操逼。”
  “你真恶心!”安娜把空可乐罐扔到了辉子身上。
  “给。抹茶星冰乐。”
  “谢啦~”颜瞻眯眯笑,合上了杂志。
  “真是服了你,来星巴克次次都不点咖啡。”
  “哎呀你知道啦,我不喜欢喝咖啡。”
  “最近怎么样?”
  “托小果你的福气,还没有饿死哦。”
  “烦人。”小果笑了,拢了拢前额的碎发,“杂志看了?”
  “看了~”
  “下下期我们的主题是‘态度’。给HS做个简单的采访好不好?拍些照片~”
  “好呀好呀~”颜瞻眉开眼笑。
  “接洽唱片公司怎么样了?”小果喝了一口卡布奇诺。
  “不知道唉,都是小冉管,你应该问他。”
  “哦……”
  “喂。”颜瞻往前凑了凑,刮了刮小果的鼻尖,“你哦什么嘛!干嘛不主动联系小冉哇。”
  “烦人。”小果拍了颜瞻的手背。
  “你不要掩饰了~谁不知道你喜欢小冉啊~”
  “你去死了啦!”小果被闹了个大红脸。
  “后援会长,你要加油哦!以我对小冉的了解,你肯定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啦~主动出击!拿下他!”颜瞻笑。
  称呼小果为后援会长,是颜瞻一贯的叫法。HS成立没多久,小果就是铁杆粉丝了,那时候她由于工作的关系在成都,每一场演出都去看,然后做网页啊、宣传演出啊、帮助贩售小样啊、周边啊……直到建立HS同好会,都是她挑头操办。前年年底小果回了北京,就职于当时还只能算刚起步的《D17》,工作很忙,但那也时常飞过去看演出。网站、论坛还是一手抓,丝毫不松懈。可以说,HS的迅速走红与小果的运作密不可分。
  去年年底HS过来北京,小果是忙前跑后的张罗,颜瞻的摄影工作就是小果给介绍的。小果喜欢小冉,熟人几乎都知道。
  “我今天约你见面,说起来除了给你拿样刊,就是想问问签公司的事。我一个朋友上上个月离职了,去了M唱片公司做企宣,我想说不如推荐你们去呢。”
  “啊,不错啊~”颜瞻想了想,几乎很多乐队都是从这家唱片公司起步进入主流市场的。
  “嗯是啊。那我回头给小冉打电话吧。”
  “没事他也准欢迎你打!”
  “不想混饭了?”小果斜眼。
  “混,必须混!我想买机车呢!北京好大,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啦。”
  “教课挺辛苦吧?”
  “不辛苦。路上辛苦。嘿嘿~”
  小果看着颜瞻,不禁笑了,颜瞻这么一闹腾来北京,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少爷快变乞丐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适应的。天天坐公车,小果都有些不能想象,在成都的时候,颜瞻从来都是开车。
  两人很随意放松的聊着,颜瞻问小果晚上想吃什么,要请她吃饭。小果说你快算了,我请吧,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人了,还请个屁。颜瞻说不至于啦,我请你,就想想吃什么吧,不过我最晚八点要走。小果问这么着急干嘛?颜瞻说要去看演出。小果摊手感叹:还是偶像魅力大。近距离接触这么久偶像了,你怎么还这么热情高涨。
  颜瞻连连摆手曰:可不仅仅是偶像那么简单。说完乐得满脸开花。
  小果刚要讽刺颜瞻,颜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
  “嗯嗯。”颜瞻拿过了手机,按了接听。
  “瞻仔?”
  “二哥好~”
  小果喝着咖啡,拿过了杂志随意的翻看。颜瞻的可塑性极高,这让小果都替他觉得骄傲。
  “啥子?你来北京了?”
  猛然一嗓子,吓了小果一跳。
  颜瞻赶忙摆手,继续用四川话叽里咕噜的说着。
  电话讲了一刻钟,小果便安静的坐了一刻钟。颜瞻挂电话,小果才出声:“你哥?”
  “嗯,我二哥。因为工作上的事来了北京。”
  “要见面?”
  “不急不急,他有应酬,我们约了十点酒店见啦。”
  “哦哦。”
  “唉,晚上看不成Free Loop的演出了……”
  “少看一场你会死啊?”
  “会……哎呀,他在舞台上,气质可迷人了!”
  “嘁~正好可以多陪我一会儿。”
  “那快想晚上吃什么。”
  “我都有些不习惯你说四川话了。”
  “少装啦,你又不是听不懂~”
  “瞻仔要多说普通话。尤其咬字发音要注意。”
  “安啦,说不好的我可以用英文,哈哈。再说了,偶像是北京人,我每天耳濡目染哦~”
  “嘿嘿,要算有进步的!”
  “想好吃什么了没有?”
  “吃川菜~”
  “好耶~叫上小冉好不好?”
  “算了吧……”
  “叫上~这样晚上可以让小冉送你回去,我直接去酒店,嘿嘿。”
  “讨厌!”
  “啊,我写了新歌,等下让小冉带来,录了个Demo。”
  “这倒是让人期待。”
  一起吃了饭,颜瞻待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小果和小冉。出饭庄才不过八点半,现在过去建国门那边时间尚早。颜瞻就沿着街道散步,权当消食了。
  任伟没回短信,颜瞻不知道演出几点开始,怕过去了演出已经完了,或者许久才能开始,怎么都是扑空。
  任伟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不冷不热。这让颜瞻很难想像两周前躺在他身下的任伟是真的。当然不是说那是假人,只是……太像梦一场。他柔软的嘴唇、结茧的指腹,结实而有弹性的屁股……
  哎呀呀,颜瞻挠头。
  他多想再一次将他据为己有。
  可他不敢……
  别看任伟上回没怎么他,但……常言道:老虎屁股摸不得。
  有一便有二,那可不一定。
  搞不好上次你摸的时候,老虎没睡醒。你要再敢伸爪子,他怒了非给你吃了!
  任伟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颜瞻不懂。
  起先两人也不自然了两天,这不自然表现在:任伟刻意不说话、躲出家门、闷在自己的房间、吃饭又快又仓促、不正眼瞧他,等等等等。后来倒是好了。可这“好了”,还不如不好,一切又恢复如初。他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隐形墙再次横亘在彼此中间。
  明明以前两个人挺亲的。这个以前指的是颜瞻没来北京之前。两人经常讲电话、写电邮。电话时常讲到没电需要充电,电邮有时候一天五六封。说的多是音乐、彼此生活中的乐事等等这些。
  但一来北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交流一下子就少了。
  颜瞻觉得,这和任伟失恋了肯定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可能……自己喜欢他表现的“有些”明显了。
  可颜瞻也不觉得任伟烦他。
  这挺要命的。
  想到这儿,颜瞻不禁想到了那天任伟看似无意借题发挥的对他说:偶像崇拜要不得,你总会发现偶像也跟平常人没什么区别。那光环是虚有其表,是被神化出来的。
  他是他粉丝不假。可不仅仅只是粉丝!
  我不喜欢任伟。
  颜瞻清楚的记得妮子对任伟的看法:他让人不快乐。那种悲伤是渗透在他骨髓里的。
  颜瞻承认,确实如此。但那种悲伤令人着迷。且,在那层悲伤下面,潜伏着温暖。颜瞻懂得那种温暖,那是一种对光亮的向往。是你明知道一团乌云遮盖了天空,也会暗暗期盼太阳露出哪怕一丝光芒的向往。
  颜瞻之所以懂得,正是因为,他始终生活在乌云遮顶的天空下。偶尔露出的一丝光,是那么令人雀跃。
  绝望中的希望。它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你不知你已身陷绝望。
  颜瞻走了很久才进地铁站,十点他准时到达的国际俱乐部饭店,跟二哥联系了一下,服务生就替他刷开了电梯。
  颜瞻有两个哥哥,大哥帮父亲打理餐饮生意,二哥接手了母亲的画廊。大哥二哥都很忙,只有颜瞻清闲。母亲老来得子,对他甚是宠爱。也因此,他跟两个哥哥相差了十岁不止。
  敲了房门,二哥开门很快,见到颜瞻就胡噜了他的小脑袋。
  颜瞻笑嘻嘻的进了门。
  父母都还好,大嫂怀孕了,颜瞻听到的都是喜讯。母亲托二哥带了许多颜瞻爱吃的土产,颜瞻可开心了。
  说起话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颜瞻注意到已经过了十二点半,知道该回去了。二哥不放心,硬要开车送他回去。颜瞻怎么也推辞不掉。
  路上两人谈及了画廊的一些事,颜瞻这才知道二哥这次来是接洽某著名画家的画展,不太顺利,对方更愿意推荐他们做他关门弟子的首次画展。
  凉爽的自然风吹在脸上,颜瞻有些恍惚,他不禁去想,如果妮子还在,也许也能办个画展,就算没人要买也没关系。她画画的时候,总好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说,那个世界只有洁白的光。
  到楼下,二哥说送他上去,正好看看他的生活环境。颜瞻有些犯难——毕竟,这不是他自己的住处,且,从窗口泛出光亮他能肯定,任伟已经回来了。
  但,不请二哥上楼看看又委实说不过去……
  最后颜瞻没辙,还是请二哥上了楼。
  “Give me five minutes more, only five minutes more。Let me stay, let me stay in your arms。Here am i, begging for only five minutes more,Only five minutes more of your charms……”
  CD在音响里旋转,任伟躺在沙发上仰面望着天花板。手里拎着的罐装啤酒已经所剩无几,它在任伟手里摇摇晃晃,知道自己马上会跟地上的那些空罐子一个下场——被捏瘪,随意丢在一旁。所谓抛弃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到脸上,委实带进一些凉意。
  瞳孔难以聚焦,脑子已经融化在音符里,这样的时刻对任伟来说是最惬意的。安静、祥和,无人叨扰。
  演出回来,颜瞻不在。任伟稍稍有些诧异——他既没去看演出,也没跟家,且,过了十二点都不见踪影。不是他风格。
  没人说话,有些不习惯。
  随意开了音响,任伟洗了个澡,听了会儿喜欢的唱片,然后他想起来抽屉里还有些大麻,寻思颜瞻不在,不如来点儿——省的某只熊猫又叨唠。
  卷了一支大麻烟,任伟开了听啤酒,享受的时刻便悄然到来。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那声门响突然闯进听觉。
  任伟是想坐起来看看的,可浑身都犯懒。然后他躺在那里,就听到这样的对话:——家里有些乱哈。
  ——啥子味道?
  ——不用换鞋啦。嗯?
  接着,任伟就看到了走到沙发前的熊猫仔。熊猫仔的脸色发青。他准闻出大麻烟那股独特的味道了。
  诶?熊猫仔旁边还有一个人?
  任伟努力的让瞳孔聚焦起来,真的唉,还有一个人,挺帅。
  他就躺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听他们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些什么。听觉没出问题,是方言的腔调和措辞令人难以理解。
  陌生男人狐疑的看着任伟,任伟就嘿嘿的笑回去。不是他想以笑来表示友好,实在是面部只呈现这么一个表情。
  这时候任伟才意识到,大概他有些High过头了。
  “你回来了?”任伟撑着沙发坐了起来,“这是?”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笑。要命。
  “我二哥。”颜瞻少有的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哦哦……”
  “你好,我弟弟承蒙你照顾了。”男人向任伟伸出了手。
  “你客气了。”
  出于礼貌,任伟也伸出了手,但明显与对方伸过来的手交错开来的——他搞不清方向。
  这种奇怪的偏差让颜瞻的二哥大为吃惊,只得自己换了方向与任伟握手。弟弟的室友有些奇怪。再看看地上的空酒灌,不过三四只,不应该是喝醉了。
  这握手奇怪的还在后面——握上了,对方不撒手。
  颜瞻捂脸,绝望了。得快想个法子让二哥走。
  颜瞻二哥与任伟握手,上下摇摆了几下,可就是没看出对方有结束握手的意思。这也太奇怪了!
  “呵呵……”任伟就会笑。
  颜瞻二哥只得跟着笑。
  “哥,我房间在这边,你进来看看。”
  “我……”二哥面露难色。
  “任伟!”颜瞻不得不呵斥出声,他怎么就不撒手啊!
  “啊……”任伟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终于放开了那只手。
  颜瞻赶忙拉着二哥进了自己的房间。
  颜瞻领二哥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一点儿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当然也不敢有——就送了二哥下楼。
  二哥问:你室友这是爪子了?
  颜瞻只能回答:他……发烧,可能更严重了,人有些糊涂。
  二哥点头:哦哦,热感冒啊。
  颜瞻挠头,违心的回答:就是……
  送走二哥回来,进门颜瞻就怒了:“你是不是抽大麻了!”
  任伟又躺下了,慵懒的搭腔:“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颜瞻走到沙发旁,一把揪住了任伟的Tee,强迫他坐起来。
  “你干嘛啊。”任伟有些惊讶于颜瞻的愤怒。
  “你太过分了!你答应我不抽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任伟!”
  “你能不能别这么大声?”
  “你简直……简直……刚刚我二哥都被你吓到啦!”颜瞻看着任伟挂着无意义笑的脸,气儿更加不打一处来。
  “你二哥挺帅的,跟你一点儿不像。”任伟还在笑,脸上的肌肉完全不听指挥。
  颜瞻不想跟这样的任伟再说话,说什么也是白搭。他放开他,大步流星的就进了任伟的房间,稀里哗啦的拉开了所有能拉开的抽屉、柜门,一通翻找。最后在写字台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了装着大麻的小口袋。里面只剩一点点大麻叶了,那颜瞻也不含糊,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任伟跟到了门口,自始至终看着这一过程,并没有出言制止,内心的不悦与烦躁都被脸上松弛的笑掩盖了。
  “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颜瞻看向任伟的时候,任伟这么说道。
  “你管的着我嘛!”
  颜瞻不理任伟,要从房间里出去,却不料一把被任伟揪住了领口,他的劲儿很大,丝毫没分寸可言。动作也异常野蛮,几乎是把颜瞻摔到门上的。颜瞻的肩膀撞到了向内开的门上,吃痛。
  “你以为你是谁啊?”任伟顶了上来,将颜瞻挤到了门板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儿我说了算!我愿意干嘛干嘛,你看不顺眼滚蛋!”
  颜瞻的眼睛紧盯着任伟。
  “少他妈这么看着我!我告诉你颜瞻,我的事儿轮不到你插嘴!”
  颜瞻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任伟。他明明如此愤怒,眼睛却都无法聚焦,嘴角也居然还挂着笑。颜瞻不觉得这样的任伟可怕,只觉得他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任伟被颜瞻彻底激怒了,他看他的眼神令他非常不自在。
  “你现在快乐吗?”颜瞻伸出双手捧住了任伟的脸颊。
  任伟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想你抽大麻,是因为,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需要逃避,也不觉得你的快乐只能来自于它。”
  “你懂什么……”
  “我懂你。”颜瞻的脸上绽放出了温暖的微笑。
  这时候,任伟听到音响里的Frank Sinatra唱到:You're hooked, you're cooked, you're caught in the tender trap……
  颜瞻那双温柔的眼睛让任伟几乎要发疯——你实在不知道如何能摆脱他。
  该死的。他竟然有些心跳。
  脑子真不好使了!
  颜瞻这时候向前凑了凑,唇轻轻的碰触上了任伟的唇。见对方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他又大着胆子吻得深了些。而后……深些,再深些。
  爵士的小号、萨克斯风、鼓的声音,混合着Frank Sinatra低沉温暖的嗓音将两人紧紧捆束了起来。
  任伟有些恍惚。颜瞻亲上来,他起先瞪大了眼睛,而此时此刻的现在,他的眼睑放下来,遮盖住了涣散的眼眸。
  “You fell in love, and love is the tender trap……”
  就像半个世纪以前的这个男人唱的:爱是温柔的陷阱。
  任伟恍然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被棉花包裹的捕兽夹。
  待到两人终于分开来,任伟舔了舔嘴角,推开颜瞻走过去关了音响。
  一室的安静猛然席卷过来,更令人心慌。
  “……我去洗澡了。”颜瞻说着,拉开了浴室的门。
  “我睡了。”任伟回了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颜瞻开了花洒的时候,任伟趴到了床上。前者按着墙壁任冷水浇头想要冷静下来,后者把头扎进了棉被,可心跳的声音反而更清晰的响彻脑海。他们都被彼此左右了自己的情绪。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1 08:51:33

第四章
  任伟把一锅糊掉的粥倒进马桶时,门铃响了。把手很烫,他随手就把锅扔进了洗手池,并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指尖才去开门。
  大概是查水表的,差不多到日子了,这个点儿也差不离。任伟这么想着,没套Tee就开了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非抄表工李大爷,而是那失踪多日的颜瞻。只见这人背着个大包,左手拎着琴箱,右手拎了只西瓜。
  颜瞻看着任伟,任伟也看着颜瞻。
  “你钥匙掉了?”任伟皱眉。
  “……没。”
  “那瞎鸡巴按什么门铃儿!闲的吧!”
  “感受感受……一直没按过。”颜瞻偏不说自己没手开门,任伟也不给他台阶下。
  丢下一句“精神病儿!”任伟转身进了客厅,可心里竟掠过一丝踏实的感觉。失踪半个月的癞皮狗回来了。他本打算颜瞻再不露面,就把他东西打包寄给向晓冉,然后换锁。爱回来不回来,说你两句就这操行啊?
  颜瞻笑嘻嘻的跟进门,按门铃前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任伟要是不让他进门,他就破门而入!没想到还挺顺利就又蹭进门了,看来厚着脸皮回来不失为明智之举啊!
  也不搭理颜瞻,任伟回了卫生间,把那只烧糊的锅拎出来,去了厨房。他饿了,却没什么胃口,想着煮点儿白粥,结果弹琴竟忘了这事儿。
  把粥锅扔进水池,用百洁布蹭了几下,任伟糟心——一时半会儿绝对刷不出来,且,泡个三天都不见得能刷出来。
  “喂,你都不问问我去哪里啦?”
  正发愁,颜瞻探进来一脑袋,笑嘻嘻的问。
  任伟没回头,臊眉耷眼对付糊锅底。
  颜瞻又蹭进来一点儿,“跟你说话呢……”
  “去哪儿了?”任伟不耐烦的问。他知道他若不问出口,颜瞻准会缠他到死也让他问出来。省省吧,目前没这个力气跟他纠缠。
  “没去哪,嘿嘿。”
  “没去哪儿你让我问!”
  “你想知道啊~要不干嘛给小冉发短信嘛~”瞻仔嬉笑。
  任伟真想抽他。再加上锅底怎么也刷不出来,更是令他怒火中烧。于是他开了龙头,将锅泡上,扒拉开颜瞻去了客厅,“你不就躲小冉那儿去了嘛!背着琴回来,你又没带琴走!当谁傻啊!小冉那王八蛋还不说实话,睁眼说你没去,说的跟真的似的!”
  “本来就没去嘛!我住的酒店啦!你发了短信小冉才喊我去的,我就顺手借了琴,嘿嘿。”颜瞻嬉皮笑脸的跟去了客厅,“呀~你连我没带琴走都知道啊?呦~去我房间看啦?不会以为我就这么走了吧?是不是心里小小难过了一下下?”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是了。
  任伟怒,吼:“扯鸡巴蛋!我刚才正准备给你行李打包,直接寄给向晓冉呐!”
  颜瞻全不在意,继续笑着说:“脸好了喔~不难看喽~”
  任伟在沙发上坐下,他也紧黏着坐下。
  “你该不是因为脸花了才躲出去吧?”任伟崩溃。
  “就是呀~那么丑,你要是老看着,准要嫌恶的~”
  “别贴着我,你丫不热啊!”任伟捂脸。这丫什么思维啊!这话说的让任伟闹不清他俩谁才是Gay了。你至于嘛你!
  “不热~外面挺凉爽的!”颜瞻这话不假,他今天教完课出来,晚风清清爽爽的吹拂在脸颊上很是惬意,于是他走了很久才搭公车。然而,紧挨着任伟也确实不凉快,可是你看,他都这么久没见他了,他又这么Sexy的只穿了条仔裤,扣子都没系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热!”任伟挪了一下。
  颜瞻摆出一副很受伤的脸,眼巴巴的看着任伟。任伟招架不住这套,于是颜瞻也挪了一下,再次贴了上去而没被任伟扔出去。
  任伟没招儿,只得看着地上的西瓜说,“去,把瓜泡上去。”
  “泡?为什么啊?”颜瞻眨眼。
  “废话!不凉啊!”
  “哦喽~”颜瞻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抱着西瓜去了厨房。
  任伟刚摸过烟点上,就听见颜瞻跟厨房里喊:“锅子咋啦?”
  “煮粥,糊了!”任伟回了一句,仰躺到了沙发上。有些累,也防止那膏药回来又贴身上。
  “你还没吃晚饭啊?”颜瞻探头出来。
  “嗯,没。”
  “早知道回来时候给你带份套餐了,我吃了。”
  “没事儿,不怎么饿,一会儿吃瓜吧。”
  “那怎么行嘛~想喝粥是吗?我给你煮~”
  “锅糊的,刷不出来。”
  “安啦,还有蒸锅呢,一样的。白粥吗?”
  “嗯。”
  “好,那你等我一下。”
  任伟仰头向后看了看颜瞻,看他消失在厨房门口。
  人果然都贱,你上赶着别人被鄙视,又鄙视上赶着你的。呵。
  “你丫那薄荷草我给你剪了,长太长,都快成垂曼植物了。你一走没人浇水,倒下来再不起立。”任伟叼着烟,看着天花板说。赶紧说了吧,别一会儿又惹那人瞎陶醉。
  “哦喽!”颜瞻一边洗米一边应声,心里美滋滋的。他还是挺惦记他的植物们,放不下心。但他笃定任伟会管。看看,没错吧。嘴上说什么要把他行李打包送走,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仅去他房间巡视,还照顾他的花花草草。
  “剪下来的没扔,我泡空酒瓶里了,居然还活着。”
  “因为是草啊~很坚强的!”颜瞻心花怒放,声音都透着欢快。
  “对,跟你一样,杂草。”任伟够过烟灰缸,碾灭了烟蒂。
  “俺不是杂草!”
  听着颜瞻吼出来,任伟哈哈乐了。
  不一会儿颜瞻从厨房回来,冰凉的手按在了任伟脸上,“给你降降温,粥要煮一段时间呢。”
  由于任伟横躺在沙发上,颜瞻就出溜到了地上,背靠着沙发,脑袋枕在了任伟的胸口。
  “狗皮膏药。”任伟真服了。虽然没推开他,但嘴上进行了攻击。
  “嘿嘿。”颜瞻傻笑。
  “2!”任伟又丢出一句。
  “嘿嘿。”颜瞻还是傻笑。
  换谁也不想再骂了——徒劳。
  于是颜瞻心满意足的赖下了。
  “烟递我。”躺了一会儿,任伟用胳膊肘捅了捅颜瞻。
  “好~”颜瞻探身拿了烟和放在上面的打火机递给任伟。
  “烟灰缸!没点儿眼力劲!”
  “哦喽。”颜瞻又把烟灰缸递了过来。
  任伟不再说话,颜瞻也不说。客厅的钟摆滴答滴答的走着。
  “喂。”半晌,颜瞻开了口,“彭勃最近也缠着你吗?”
  “没。”任伟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向上弥漫。
  “哈哈,那我没白挨揍~”
  “德行。”
  “嘿嘿。”颜瞻笑,扭脖子费力的看向任伟。
  “你丫不能起来啊!也不怕抻着!”任伟这叫一个无奈。
  “你以后就算……闲的,也别找他,行吗?”颜瞻认真的说,“他不好。”
  任伟本想顶回去说:跟你有屁关系!但思量一下换了词:“咸吃萝卜淡操心!”
  “啥意思?”颜瞻不明白。
  “没意思!”
  “呃。”
  任伟又不搭理颜瞻了。可颜瞻要理任伟。
  “……我可以给你当按摩棒,总之别再理他了!”颜瞻终于离开了任伟的胸口,换而转过身来认真的盯着任伟眼睛看。
  他那副认真的架势呦,给任伟逗乐了,“哈哈哈哈……”
  “我说真的呢!”颜瞻的脸气鼓鼓的。
  “啊哈哈哈哈……”任伟捶着沙发扶手乐。
  “你笑什么啦!”颜瞻被任伟笑得直抓头。
  “你丫知道按摩棒是什么嘛!还当按摩棒!”
  颜瞻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接着脸就红了,像啄木鸟一般点个不停。
  “就说你2吧!”任伟起身碾灭了烟蒂,将烟灰缸放到了茶几上,“小小少年,去看看粥吧,别扑锅。”
  看着任伟走过去开音响,颜瞻顿感自己被嘲讽的不善,起身就跟了上去,“有那么可笑嘛!我行!”
  任伟回头,对上的是颜瞻认真的眼眸。
  “你行个屁啊!毛儿都没长全!”
  任伟这句话会这样脱口而出一点儿不奇怪——颜瞻本就二十刚出头,再加上那张娃娃脸……确实没治了。任伟想,这一定也是他对颜瞻设防不起来的绝对理由。他再怎么缠着他,也跟孩子缠着大人没什么区别。
  “哎呦!我操!”
  任伟猛地被颜瞻从身后扑上来,一个重心不稳就栽床上了。因为无话可说,他本想进屋躺会儿等喝粥,实在没料到会来这么一下儿。
  “你丫嘛啊!”任伟想翻身回头痛骂颜瞻,却被这只熊猫压的死死的。
  “要疯吧!起来!”
  他不懂颜瞻嘛意思。刚俩人又不对付了——任伟嘲笑完颜瞻,剩下熊猫仔自己立客厅。
  “干仗是怎么地?你丫下去!”
  颜瞻不动,就会压着任伟,任伟往起挣拨,他就用手按他的脖颈。
  气死他了——你行个屁啊!毛儿都没长全!
  这话实在太侮辱人了!熊猫仔已经是成年熊猫了!
  “小丫挺的,我告诉你啊!别招我真抽你!给我下去!”
  任伟直到这会儿还以为颜瞻要跟他打架呢——不能小看这孩子,急了没征兆,说动手就动手。他可不是没见识过。
  颜瞻死按着任伟,就是不放他起来。正下决心想豁出去,结果任伟提供了催化剂——你小心老子急了让儿童福利院给你丫领走!
  你才儿童!
  颜瞻放了手,可绝不是要放开任伟,恰恰相反,他给他翻了过来,而后两手一手一边儿按住了任伟的手腕。任伟酷似做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双臂上举。不同的是,这体操是躺着做,站不起来。
  “你……”
  ‘你要干嘛’四个字儿只容他说了一个,嘴就被堵住了。
  颜瞻的吻毫无章法可言,他只会遵从本能一通狂亲。任伟的眼睛瞪得活像铜铃,你加个把儿直接能摇。
  妈逼啊!你想招呼俩熊猫眼是吧?省时省力来个烟熏妆是吧!
  任伟给气坏了,可活见鬼的是——胳膊抬不起来。不是使不上劲,是使劲也白搭。
  哎呦喂!他哪儿来这么大劲?
  道理其实十分简单,常年弹钢琴的人手腕特别有劲儿。可惜,任伟不能够知道。
  那乱七八糟的吻弄得任伟想骂也张不开嘴——他哪里是亲人啊,简直跟贴膏药似的!光剩结实了!
  这一通狂亲任伟是怎么也挪不开脸,他向哪边挪,颜瞻的嘴唇就跟到哪边儿去——非一般的执着。
  且,一开始还就是唇碰唇,这会儿有恶化的趋势——舌头钻进来了。
  靠嘞!
  颜瞻的吻格外执着,吻得任伟要背过气儿去。
  任伟的手腕一直绷着劲儿,想趁颜瞻哪怕放松一下给丫弄下去,奈何颜瞻比他还绷着劲儿,那手上的力气只见加不见减。他现在要是再不知道颜瞻想干嘛他就是智障了。可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干瞪眼啊!
  任伟越想越气,想踢身上的熊猫,可熊猫死压着他,有些个分量。平时看不出他有几两肉啊!
  两人别着劲,任伟累颜瞻当然也累。可再累他也不撒手,再累也使劲儿亲。
  问题是两人不能一直这么下去,这么下去准要亲死人。这时候颜瞻瞅见了床另一侧随便扔着的肩带。
  任伟看见颜瞻斜过去的眼珠了,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那根肩带。他当然知道他想干嘛,于是不禁骂出了声:“你丫敢!”并同时懊恼极了——东西乱扔的弊端这会儿显现出来了吧。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儿,你打死他他刚才也不会去换肩带!倒霉催的!
  颜瞻敢不敢呢?他当然敢。你从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敢……他正努力把任伟的手腕往一起拉。
  任伟是绝对拼了,卯足了劲儿不让颜瞻得逞。
  可这时候,拼的不仅仅是力气,还有决心。
  显然颜瞻比任伟更有决心,当然,也更有劲儿,他得手了——不仅把那双手腕并到了一起,更加利用那条肩带将任伟的双手捆在了床头上,还打了个死结。
  任伟已经把颜瞻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但什么作用也不起——得了逞的熊猫是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嘴唇,可祸害别处去了。
  这个别处还是要命之处——任伟左边的乳首特别有感觉。
  本来刚刚那通亲惹起的反应刚让之前那场搏斗送走,这会儿又回来了。
  各种脏话被一声“嗯……”所代替,这动静可委实刺激着了颜瞻。
  任伟绷着劲儿的身体泄了劲儿,越是舔弄他胸前的小小颗粒他越是没劲儿,于是颜瞻更加大胆了起来,本来按着任伟胯部的手向内侧移动,隔着牛仔裤抚上了任伟下面那话儿。
  那东西勃起了,这会儿被牛仔裤紧绷着很不舒服。就更别提有人来抚弄了。
  任伟这个懊恼唉——大抵真是许久没做过了,反应竟如此亢奋。这叫哪门子抵抗啊!
  颜瞻摸了一会儿,一边摸一边啃咬着任伟挺立的乳首,任伟都有些疼了,却抑制不住的持续兴奋。
  他喘息着、闷哼着,惹得颜瞻再也把持不住。他暂且放开任伟,直立起上身,仓促地解着衬衫的扣子,脱衣服基本上接近于扯衣服了。
  任伟看着颜瞻,看他脱了衬衫看他去解裤子扣。皮带的金属头撞击着牛仔裤的铜扣发出轻微的颤音。
  有没有搞错唉。这是任伟看见半裸的颜瞻之后脑子里唯一的一句话。这身材也忒……名不副实了。平常颜瞻总是穿的规规整整,衬衫、仔裤,要不就是Tee加长裤,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瘦了吧唧一共三两肉,怎么脱了衣服风景这么不一样呢!瘦是肯定瘦,跑不掉,可这瘦绝不等于羸弱。怪不得那么有劲儿呢,够结实的。该有的线条一条不差。
  这失神看的工夫,颜瞻借机开始扯任伟的裤子,这才让任伟回过神来,“小王八蛋!”
  颜瞻都让任伟骂皮了,一句‘王八蛋’还算啥?该扯便扯,毫不留情。他不仅扯任伟的,也往下扯自己的。
  任伟眼看着两条裤子哗啦从床尾消失。
  颜瞻盯着任伟看,不是脸,而是内裤紧紧包裹下的那话儿,四角裤平整的贴在腿上,唯独中间的部分突起着。胯骨的轮廓很漂亮,结实的小腹相当诱人。
  与此同时任伟也正盯着颜瞻看——喂,你要不要穿这么性感的内裤啊?穿就算了,这会儿要不要那么饱满啊?
  任伟发觉自己不对头,他怎么那么想看他内裤底下呢?
  拜托,这是啥立场啊!都成了引狼入室了!个小兔崽子要吃他唉!以为家里住的是只熊猫,可分明是只披着熊猫皮的野狼吧?
  更加不对头的是,任伟感觉自己下面儿又涨了涨,内裤里有种潮湿的憋闷感。
  怎么会对这么个小孩儿有感觉?
  真是饥不择食啦!
  任伟的脑子乱糟糟一团,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屁股被人家抓住了,那修长的手指顺着他底裤的边沿钻进去,手掌肆意的揉捏着他的臀瓣。继而,那双唇压了下来,舌尖舔舐着他的唇。
  任伟有些失神,任那湿润的舌尖探进自己的口中。
  内裤几时被拽下来的他已经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恍恍惚惚不受约束的喘息着、闷哼着。明明这臭小子的吻乱七八糟,明明他套弄他那话儿的手力道过重,明明他啃咬他的乳首都已让他疼痛,可他怎么会那么兴奋呢?不仅性器完全的勃起了,顶端也渗出了大量的爱液,沾染的颜瞻的手心都湿湿滑滑的。
  我喜欢你。
  这时候,任伟听到颜瞻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我喜欢你。
  他不停的在他耳边重复着这一句。
  两人贴在一起很热,但这份燥热更多的不是源于皮肤,而是下腹那团烧灼的欲火。
  我喜欢你。
  颜瞻越是说这种甜腻的话,任伟越是兴奋。他不自觉地想伸手去触碰身上人,这暧昧的气氛让他忘记了那双手被禁锢,想要抬手臂,手腕却被狠狠勒了一下。
  颜瞻注意到了任伟不自然的动作,抬眼望去,看到了任伟因吃痛而微微皱眉的表情。
  “把我解开……”任伟近乎呢喃地看着颜瞻说。
  颜瞻不应声。他哪里敢?生怕一旦扯开肩带,搞不好任伟就会跟他拼命。这方面他是全无经验,根本揣测不出对方的状态。
  “解开。”任伟说着,晃动着被束缚的手腕。
  颜瞻犹豫了,他看到了任伟由于被束缚而磨红了甚至有地方已经泛紫的手腕。
  解开他准要被他抽,可他不忍心再捆束他了。
  那是个死结,又由于任伟反复的挣扎而更深的缠绕在一起,颜瞻费了把子劲才把它解开。
  任伟的上臂都有些酸痛了,猛地放下来,肩膀跟着疼。
  颜瞻帮他揉着胳膊,见他没有什么举动,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低下头去亲吻他,不料唇狠狠的挨了咬。肯定是破了,血腥味充斥着嗅觉。
  “让你狠!”任伟抓住了颜瞻的头发,迫使他看着自己,“有本事是吧?有劲儿是吧!”
  颜瞻与他对视,像着魔一样又吻了下去。但任伟没再咬他,而是回吻起来。那吻激烈而又粗鲁。
  继而,任伟的手臂缠绕上了颜瞻的背,他用指尖抓着他的背脊,这令颜瞻有些吃痛。那双手一点点的下滑,那痛便布满了颜瞻的后背。在这疼痛中,他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肚由于常年弹吉它而结的茧。那是一种特别的触感留在皮肤上。
  激烈的吻持续着,任伟的手好一阵子才离开颜瞻的背,往下,滑落到颜瞻翘挺的臀部上,饱满而有弹性的触感很有手感。任伟摸了好一会儿手才滑向前面。
  他撩拨着颜瞻的那话儿,真的是撩拨,并不握住,只是用指尖若有若无的碰触。可这就已经让颜瞻很受不了了,套弄着任伟的那只手不免急躁了起来。仿佛在催促他,给他一点实质。
  不仅如此,任伟又稍稍欠身,舌尖扫过了颜瞻胸前的小小突起。粉红色的乳首令人垂涎欲滴。
  手腕是猛的被颜瞻按住的,他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硬挺的那话儿。
  包裹着那里的底裤已经湿了,可任伟偏不将它除下,而是继续的逗弄。
  颜瞻有些急不可耐,下意识地伸手去扯自己的内裤,任伟咬了他的肩膀。颜瞻“哎呦”了一声。这声哎呦让任伟舒心了,终于肯去抚慰那欲望。
  两人腻在一起,唇舌纠缠着,互相套弄着对方的那话儿,身体挤着身体,细密的汗溢出毛孔,弥漫于两人的皮肤之上。
  先射精的是颜瞻,小处男一个再加上任伟委实很有技巧,让他何以招架?然而任伟也没能比他多坚持几十秒,白灼的体液沾染上了彼此的身体,也弄脏了床单。
  谁都不说话,只是粗重的喘息。
  半晌,任伟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颜瞻,颜瞻却不肯放开任伟。
  “滚蛋!起来!压死我了!”
  任伟吼出声,颜瞻才不情不愿的躺到了任伟身旁,手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任伟躺了一会儿,掰开那只手起来了,赤身裸体的去了浴室。
  我肯定疯了。
  开花洒的时候,任伟想,否则怎么会沉迷进去?就算许久没做过了,也不能就这样跟颜瞻……胡来吧?他疯了是他疯了,怎么……自己也跟着不理智?有没有这么饥渴啊!
  任伟起来没一会儿,颜瞻也起来了,囫囵的穿了衣服,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一团乱。
  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确认自己对任伟说了:我喜欢你。说的场合还这么……
  哎呦!这下准完蛋了!搞不好等任伟洗了澡出来,就得对他吼:你给我滚!
  颜瞻六神无主的去了客厅,米粥的香味钻进鼻子,他才想起来还煮着粥呢!
  进厨房,白粥沸腾的翻滚着,熟了,熟透了。
  关火,盛了一碗出来,颜瞻对着白米粥出神。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颜瞻坐在地上,面对床上的熊猫仔发问。
  “等下他要是把我连同行李一起扔出门,到底该怎么办嘛!”
  熊猫仔一动不动,只是直愣愣的看着颜瞻。
  “说话嘛~人家真的很着急唉!”
  熊猫仔当然还是淡定的坐在床沿。
  “我知道是我不好啦……可是……可是……唉。”
  颜瞻搂过了熊猫仔,胡噜着毛绒玩具肉呼呼的脑袋,小脸鼓胀着碎碎念,“告诉我嘛,妮子你最有主意了啦~”
  颜瞻现在可谓是慌不择路,否则也不会抱着熊猫仔求救。他轻易是不向熊猫仔求救的。
  事情会这样发展下来,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实际上,就连刚刚厚脸皮回来都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在此之前,他所有的思维还仅仅停留在如何进门这一环节上。可任伟并没有阻挠他进门。也正是因为这样,颜瞻想,自己才会得意忘形。也不该说得意忘形,就是太松弛了、太顺利了,于是人就完全不紧绷了。再加上任伟那么一刺激他,呼啦,燎原大火。
  真是脱线的离谱,告白都没想过,一下子却剥光了滚床单……
  颜瞻抱着熊猫仔坐在地上不停幻想即将登场的惨剧。
  在他看来——或者任伟怒吼着对他喊:滚!
  或者任伟拎起他的熊猫仔扔出门外,吼:跟它一起滚!
  或者任伟劈头盖脸揍他一顿然后扔掉熊猫仔扔出他的行李,吼:全部给我滚!
  总之,逃不出一个“滚”字。
  颜瞻深知自己闯祸了,还不是一般的祸。前车之鉴半个月前才跟他打过架,想想彭勃颜瞻就能想到今时今日自己将面临的处境。
  如此看来他跟彭勃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均是死缠乱打+趁人之危。
  “哎呦!”颜瞻仰躺在了地上,想哭。
  怎么这么倒霉啊,明明十分钟之前他还跟天堂……
  颜瞻死也不要从天堂跌落地狱,他搂着熊猫仔发誓要想出好办法。
  我喜欢你。
  任伟站在花洒下面,脑子被这句话挤压的隐隐作痛。
  若不是这句话,他准不会沦陷。不可收拾的陷入那场性事里。
  我喜欢你。
  那个男孩儿搂着他这样说。
  喜欢你大爷!
  任伟在心里咒骂。
  他听不得这种话,尤其在缠绵的时刻。那绝对是他的死穴。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是屁话,可他就是会情不自禁的听到这种话就信以为真,就不能自已。
  上一个在这种时候对他说“我爱你”的男人,现如今躺在别的男人床上。
  他说的还是——我、爱、你——呢!
  你爱我个鬼!
  任伟越想越气,气得看浴室的每一处细节都不顺眼——天知道混蛋龙语曾经多少次就站在这个花洒下面,紧紧抱着他,贴着他的耳根呢喃:我爱你。
  也许那并不是谎言,也许那并不是敷衍调情的话,也许那一刻他真的爱他。任伟想。但那也仅仅是那一刻。说过便过了。
  什么爱啊,根本不可能持续多久。
  我喜欢你。
  你喜欢你大爷去吧!
  你能喜欢几天!你才几岁懂些个什么!
  任伟关了水,简单擦了擦,然后才意识到他没把换洗的衣服带进来。这意味着他只能裸着出去了。可想想裸着出去又不怎好,于是有些犯难。
  思来想去,任伟发觉自己绝对庸人自扰——这是他自己家,他爱怎么出去怎么出去!
  哗啦扯开浴室门,不曾想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横在眼前。真的是毛茸茸的爪子,黑黑的。
  好家伙,吓任伟这一跳。
  “操!”
  那爪子不动,上面搭着一件白色的Tee,还有他的睡裤。
  任伟探出头去看,颜瞻顶着个熊猫帽子,穿着熊猫Tee。这Tee太贱了!上面有只胖墩墩的卡通熊猫,唯独没脑袋!谁穿上谁脑袋充当熊猫脑袋!
  任伟看着颜瞻,颜瞻不看任伟。
  心里一翻个儿,任伟想:哦,你充当移动挂衣架是吧?
  颜瞻不说话,任伟也不说。他拽过睡裤套上,又扯过了Tee。刚要穿,发现这件Tee就是颜瞻穿的那件。不用说,这准是颜瞻走前兴奋的说买了两件一人一件那个。当时盛在一个纸袋里,任伟看也没看就扔进了颜瞻那屋儿。
  任伟举着Tee,看看Tee又看看颜瞻。只见颜瞻眨巴着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他。潜台词是:求你了,穿吧……
  我就不穿!
  于是乎,任伟光着膀子推开“挂衣架”出了浴室。
  那“挂衣架”带轱辘,任伟走到客厅,它就滑向客厅。
  茶几上是晾着的白粥,还有一碟煎蛋,以及一小碗豆腐乳。
  任伟不搭理“挂衣架”,坐下来开始吃晚饭。说是晚饭,可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
  “挂衣架”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任伟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对“挂衣架”说:“你丫热吗?”那帽子看着挺厚的,就更别提还是毛茸茸的象形帽子了。
  熊猫挂衣架摇头。
  “我看着你热。”任伟继续喝粥,夹了一口豆腐乳。
  立体熊猫可算不举着胳膊了,他放下Tee,从茶几下面抽了本杂志,给任伟搧风。
  任伟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喝完了一碗粥。这时候毛茸茸的爪子适时伸过来,抓住了饭碗,拿着去添粥了。
  “你丫爪子上的毛儿别掉里头。”任伟绷不住了,乐了出来。
  实在太滑稽了!他真把自己当熊猫了。
  熊猫默默的端了粥出来,还切好了饭后水果——西瓜。
  一并撂在桌上,熊猫后退一步。
  任伟乐抽了,基本上是用颤音问的:“你丫……你丫不是带着爪套切的吧?”都是四方块的小丁,任伟不禁去想颜瞻带着爪套切西瓜的模样。
  “我没那么傻……”见任伟乐了,颜瞻这才敢开口说话。
  “坐下啊,吃瓜。”任伟说着,向左侧挪了挪。
  颜瞻战战兢兢的坐下,还是不太摸的准任伟的脾气——这是……没事了?既往不咎?
  “帽子摘了,看着就热。”任伟继续喝粥。
  “……我怕你抽我。”颜瞻看着任伟说。他搂着熊猫仔半天,就得到这么个启发——COS熊猫。可以逗人发笑不说,万一挨打也有防护。
  “我干嘛抽你?”任伟吃煎蛋。
  “让……让我不戴帽子……”
  这句出来,任伟差点儿喷饭。
  “你小心,别呛到……”
  任伟吃完,颜瞻洗碗筷去了。
  凉爽的风从窗口灌入室内,屋里空气清新,室温怡人。
  任伟拿过了琴弹,手腕上泛紫的捆痕不禁令他微微皱眉。幸亏刚刚颜瞻先他一步射了,否则搞不好那种状态下,他会渴求他进入他的身体,填满他。那种性欲高涨、不能自已的状态已经许久没光临过他了。
  太扯了!那小子居然还有性感的一面!
  颜瞻一边洗碗一边听着任伟的琴声,到现在他还不太搞的清状况——任伟没让他滚。这个音节连“G”都没有发声过。
  他不气?
  真的不气?
  搞不好……他其实愿意跟我……那个?也或许,真是拿我当了调剂?
  颜瞻洗好碗出来任伟已经不在客厅了,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颜瞻盯着沙发上的熊猫Tee看,心里难过——他果然不肯穿呢。
  该不是图案的关系吧?颜瞻认真的思索。不应该啊,没选很幼稚的样子啊……那果真还是迁怒于自己吧?
  颜瞻站了一会儿,任伟肯定没有再出房间的意思了,他又不好意思蹭进去。脸皮再厚这会儿他也没底气。于是便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搂着熊猫仔躺在床上,颜瞻一边听任伟弹琴一边胡思乱想。甚至在琴音之间,他有些恍惚,刚刚真的发生什么了吗?那样的亲密关系真的存在过吗?可唇齿间亲吻过的感觉犹存,任伟一口咬在他肩上的痛感也还在。想起那份唇齿相依的感觉,颜瞻傻笑了起来。令他兴奋不已的并非是两人脱光光滚一起,而是那交换彼此气息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一把熟悉的旋律钻进了颜瞻的耳膜。
  是那首《Hotel California》。
  颜瞻听了一小节就起身拿过了琴架上的箱琴,抚弄出的琴音加入到了任伟弹奏出的旋律中。
  两人都敞着房门,任伟当然听到了另一把吉他切入的声音,可他并没有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反而笑了笑。这首歌,总要两把吉他演奏才好听。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房间陷入了异常安静的状态,颜瞻抱着琴听到任伟的声音隔着客厅传过来:“干嘛不唱?”
  “你也没唱啊。”颜瞻回答。
  任伟不再说话,第二次弹了这支曲子。颜瞻拿着琴蹭进了他的房间,坐到了床对面的木椅子上。
  两把吉他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视线都不落在对方身上,而是都习惯性的低头看着琴。
  到了人声加入的段落,任伟和颜瞻几乎同时开口唱了起来。
  这一瞬间,两人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颜瞻笑了。
  一曲结束,颜瞻抱着吉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任伟说:“恨死我了,应该录下来……”
  任伟抬脚踢了颜瞻。
  颜瞻不理,认真的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和声非同寻常的好听吗?你没觉得吗?”
  任伟起身放下了琴,“不觉得!”
  “嘁~”
  “滚滚滚,睡觉了。”
  颜瞻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抓着琴挠着头说:“熊猫……熊猫Tee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任伟点了支烟。
  “有那么难看么……”
  “是寒碜。”
  “……”
  “你不困啊?我睡了,明天还一堆事儿。”
  “真的不穿么?”颜瞻表现的愈发惨兮兮。
  “怎么穿啊!站一起跟工作服似的!”
  颜瞻乐了,“在家穿嘛!”原来是不习惯和人穿的一样哇!
  “赶紧滚蛋!我关门了!”
  颜瞻恋恋不舍的出了任伟的房间,走到客厅,拿了熊猫Tee又来敲门。
  “干嘛!”任伟刚躺下。
  “给你睡衣……”
  “你敢不敢更执着点儿!”任伟要崩溃了。
  “穿上嘛……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小肚子多可怜哇……”
  任伟是猛然拉开的门,颜瞻笑嘻嘻的站在门口,举着Tee。他一把扯过了熊猫Tee,却不料颜瞻吧嗒一口亲上了他,“晚安。”
  熊猫仔的底气回来了——就凭刚刚那一曲的时间。任伟没烦他,绝对没有!以他对任伟的了解,他明白他会选择弹那么一首人人都会的曲子,就是一种交流,他与他的交流。任伟挺内向,甚至可以说除了音乐之外总是很沉默,或许不该说沉默,是腼腆吧?他喜好分明,却不会拒绝人,即便是不喜欢的人,硬要跟他说话他也不会走开。但,他绝不会主动跟不想理的人交流,哪怕半句。
  这一亲让任伟这个恨啊,抬手就给了颜瞻一下。
  “你打我干嘛啦……”
  “让你丫不戴帽子!”任伟一把扣上了房门。
  趴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脏还在突突突的跳着。
  该死,床上还有他的味儿!
  真该撵走他!真该!
  我喜欢你。
  任伟不自觉的狠狠攥着手里的熊猫Tee。
  “我拧死你!”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1 08:51:11

第三章
  一路上,颜瞻没说一句话。这让任伟巨不适应。
  车停在小区门口,任伟拉着颜瞻要进24小时药店,颜瞻却掰开了任伟的手,说了一句:“我没事”,就径直往小区里走。
  任伟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不买就不买吧,虽然看着惨点儿,但也都是皮外伤,家里碘酒什么的又不是没有。常备药品充足着呢,理由也很简单,他娘是大夫,总会开一些常用药给他备着。
  进家门,任伟去拿药箱,颜瞻去了卫生间。一个找药,一个囫囵的洗脸。
  颜瞻擦脸都不敢用力,嘴角一碰就疼,左眼也有些肿,最要命的是鼻子,一阵阵的发酸。还没来得及看看身上如何五彩斑斓,任伟就进来了。
  “上点儿药吧。”
  “不用。”颜瞻摇头。
  任伟看着颜瞻,那副模样实在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惨兮兮。
  “别盯着我看了。多难看。”
  颜瞻说完这句,回了自己房间。
  任伟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揍的你,你跟我气什么?
  不料,没几分钟颜瞻出来了,戴了个威尼斯面具。
  “你……你这是几个意思?”任伟给惊着了。
  颜瞻坐到了沙发上,“这样好些。”
  “更吓人吧?”任伟在颜瞻身边坐了下来。看看挂钟,差一刻十二点。
  颜瞻不说话,就是坐着,面具覆盖在脸上,掩埋了所有表情。
  他不说话,任伟也不说。客厅里只剩下钟摆滴滴答答的响动。
  就这么干坐着,任伟浑身不自在,最后绷不住起来,去厨房开冰箱拿了一听啤酒、一听可乐,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开了啤酒,任伟咕咚咚喝,颜瞻不动手,于是可乐坐在桌上流汗。
  任伟喝了几口,放下冰凉的罐子,拿过可乐,打开,递给了颜瞻:“可乐,凉的。”
  颜瞻接了过去,却只是攥着,不喝。
  “你丫怎么着?示威给谁看呢?”颜瞻这态度委实让任伟不痛快了。
  半晌,颜瞻终于开了口:“他说那种话什么意思?”这一张嘴,牵着嘴角的肿块疼。
  “嗯?”任伟喝酒,没懂颜瞻的意思,“什么话?”
  “你说什么话……”
  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任伟想了想,颜瞻大概指代的是这句吧。
  两人再度陷入无言状态。
  彭勃会说这话不奇怪。任伟想。毕竟……
  这还要说到他与前任那场糟糕的分手。当时任伟在成都演出,莫名其妙被龙语塞了张分手便签。一如他们的相识,这人给他这样一个结尾。虽然后来也再见过面,谈开了,可那时那刻……那种糟糕透顶的滋味特别让人难过。那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但任伟懂龙语的意思——这一次是真结束了。
  便签是颜瞻传的,他稀里糊涂被酒保塞了张小海报,说:给任伟的。
  那一晚真是犹如噩梦一般。任伟气得摔了手机,喝的酩酊大醉。
  起先是颜瞻陪着他,后来任伟嫌烦,给洋娃娃赶走了。
  再然后,稀里糊涂,彭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那时候任伟已经喝得五迷三道,混混沌沌被彭勃架回的酒店。由于是被安排一同来巡演的北京乐队,他们都下榻同一家酒店。
  再之后……
  任伟知道自己喝高了,但跟彭勃滚到一起绝对不仅仅是酒精使然,那是一种侵满绝望的失落感在作怪。
  无疑那是一场发泄,有什么的,龙语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忠。可任伟第二天醒了就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不是自掘坟墓嘛!他是明知道彭勃对他有意思,且更加知道自己对他绝不来电。好死不死,两人还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任伟最崩溃的就是把简单的关系搞复杂。
  偏偏……
  这也是他不跟圈里人胡来的原因。
  彭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嘻嘻哈哈逗他,任伟只撂下一句话:我喝大了,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这事儿办的极其操蛋,可任伟别无他法。之后倒也没什么,彭勃照例缠着他,他照例冷脸相对。谁也再没提过这事。久而久之,任伟也权当没发生过了。
  谁曾想,今儿个……
  见任伟沉默不语,颜瞻沉吟好半天,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过,你跟他没什么……不过是他乐意缠着你罢了……”
  颜瞻的这句戳到了任伟的痛处,“我跟他什么关系也跟你没关系!”
  这话脱口而出,尖锐又刻薄。
  颜瞻用力咬了咬嘴唇。
  “时候也不早了,洗洗睡吧。”任伟说着,喝空了那罐啤酒,起身。
  “有关系!”颜瞻这声出的相当有爆发力。
  任伟愣了,本已经向卧室走的他停住了脚步。
  颜瞻也站了起来,“你不该骗我!”他越想越气,他不是没问过任伟彭勃的事,是任伟亲口对他说他们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他说了,他就信。信以为真。现在再来想想,怪不得彭勃会那么挤兑他呢。自己简直是个傻子!
  “哈?”任伟轻笑了一声,“我骗你什么了?”
  “你……你说的……你们……没……半毛钱……关系。”
  “对,我说过。”任伟回过身,看着颜瞻。那张威尼斯面具竟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所以……你骗了我……”
  “我有什么义务什么都要对你说实话?”
  任伟这句出口,颜瞻登时被噎住了。
  “我是个Gay,他喜欢我,我跟他睡觉,碍着你什么了?”
  “我……”颜瞻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塞到了。
  “这是我的私事,凭什么你问我就得告诉你!”
  “……”
  “我不愿意想起这事儿,可托你的福,我还必须得记起来!全是你的错!本来都忘了,你又翻腾出来质问。全是你的错!把那张海报硬塞给我!全他妈是你的错!你还有脸问出口!我跟他睡觉了怎么了?我当他是按摩棒不行啊!”
  颜瞻看着一脸愤怒的任伟,听着他的咆哮,大概明白过所以然了。可明白了反倒再也张不开嘴出声了。
  是……那一晚吗?
  那晚任伟可难受了,不停的喝酒,怎么劝都不停。他让他陪他喝,可他不会喝酒,结果被任伟赶走了。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酒精过敏……
  生平头一回,颜瞻恨自己就不能坚持一下。
  任伟瞪视了颜瞻一会儿,大踏步回了自己房间,重重的摔上了门。
  颜瞻想追上去,可就是迈不开步子。
  他的手不停的抓着裤子,窝囊极了。良久,才跨出一步,却是朝自己房间的方向。
  回了屋儿,颜瞻抓过了背包,敛了几件衣服,随便往背包里一塞,又拿了其他一些必需品,摘了面具,去玄关换了鞋,从外面带上了街门。
  此刻,任伟横躺在床上,真切的听到了那声关门声。
  他有点儿烦自己。他明知道被别人说狠话是什么滋味,可还是于盛怒中朝颜瞻喊出了难听的话。极其难听,极其推诿责任的话。
  是,他俩不算什么。但不算什么也要算朋友吧。
  想到这儿,任伟更烦了——还不如颜瞻不来北京,也就不会有这些烦!
  任伟后来跟床上躺了很久,横躺,不脱衣服不脱鞋。那声关门声后,再没传来过开门声。久久都没有。
  毫无困意之下,后来任伟起来了,趿拉着拖鞋开了门。
  客厅里仍旧只有钟摆的滴答声。颜瞻的屋子黑着灯,窗户没关,夜风吹着门帘左摇右摆。
  良久,任伟皱着眉头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房间仍旧是整理的井井有条、干净整齐,颜瞻最爱的熊猫仔也一如既往的坐在蓝条纹的床单上。
  只是,回头看看门背后挂着的最大的那只背包不见了,那只双肩背。
  而那副威尼斯面具就躺在笔记本电脑上,空洞的眼睛望着与它对视的人。
  无趣。
  任伟演出回来,进家门,就是这番感受。
  屋里很安静,有点儿小乱,有些闷热。
  颜瞻离开已经好几天了,没联系过。
  任伟有些闹不懂他什么意思——走吗?那不把东西全带走。留吗?人哪儿去了?
  颜瞻走那天是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他出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号的十二点,当算四号了。五一假期结束。
  而现在是十号,也就是说小一个礼拜了。
  演出他也没去看过,无论是周三跟荷花市场那边,还是今儿跟鼓楼,都不见这小子露面。倒是瞅见彭勃了。这家伙乐颠颠儿来搭话,任伟给他俩字儿:滚蛋。彭勃倒算知趣,跟别人喝酒去了。
  今晚是MY有声杂志办的一次专场,都是些旗鼓相当的乐队,来演的、来看的大多是熟人。没有Honey shop,他们的音乐风格与这场演出格格不入。这就意味着任伟看不见HS的任何一个都正常。以往,颜瞻不在意这些,任伟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爱听不爱听都没所谓,颜瞻说了:至少我喜欢听Free loop,那就不虚此行!
  任伟放下琴箱,脱了Tee,把能打开的窗户都打开了,清爽的晚风一下灌进了室内,空气进行着大换血。
  从冰箱拿了罐冰镇啤酒出来,任伟一口气喝了半听,而后去了浴室洗澡。
  今天他演完就走了,这会儿到家还不到十一点。不想聚会,不想跟谁喝酒聊天,不想凑热闹。于是,谁留也不管用,他飘然离场。
  洗完出来任伟百无聊赖,于是开了电脑。浏览了一会儿网页,他顺手开了QQ,没两分钟“滴滴”声响。
  曲奇饼干:呀~你在线啦?
  任伟皱了皱眉头,回:在。
  曲奇饼干:你怎么老不上啊!
  浪子:嗯,不怎么上。
  曲奇饼干:你不想我啊?
  浪子:不想。
  曲奇饼干:555555555……伤心了。
  浪子:你先哭着,我玩儿会儿。
  曲奇饼干:讨厌!
  任伟不回了,关闭了对话框。不料没两分钟,滴滴声又来了。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虐我嘛~任伟捂脸。这一位动辄就是这句。求虐待。好好一清华学生,不知道怎么搞的。该不会是课程压力大闹的?任伟想不明白,因为他上学基本等于混。
  曲奇饼干:我好想你虐我哦,好期待。
  浪子:我总是好奇,你怎么这么变态。
  曲奇饼干:怎么是变态呢?这是情趣啊!哎呀,我总幻想你虐我,想想就受不了呢。
  浪子:不虐,累。
  曲奇饼干:试试看嘛,你也会觉得爽的。
  浪子:累。
  曲奇饼干:……
  唉,怎么会加了这么个人,任伟苦闷。好死不死空间相册那时候还没上锁,本是随便的几张照片,就惹得这位哀嚎着求虐,求见面。我就这么帅啊?
  曲奇饼干:你什么时候跟我见面啊?
  看吧,来了吧。
  浪子:不见。
  曲奇饼干:见嘛见嘛,见了我们滚床单~任伟扛不住,把QQ关了。
  随手开了音响,悠扬的小号声钻入耳膜,Miles Davis的《Time after time》。任伟点了一支烟,这一室的安静快要让人窒息了。以往并不觉得,反倒嫌颜瞻晃来晃去碍眼。现在怎么会……如此寂寞。
  拿过桌上扔着的手机,任伟按了开锁键,通话记录里数颜瞻的号码出现频率高。真是奇怪,明明住一起,哪儿来的这么多电话?
  想按呼叫,又觉得无话可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状态。
  任伟犹豫来犹豫去,最后给向晓冉发了条短信:【颜瞻跟你那儿呢?】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颜瞻从他这儿走,只会去小冉家。他们乐队一共五个人,康康跟女朋友同居,祁逸爽借住在亲戚家,而向晓冉和张志浩合租一套两居室。谁能收留颜瞻显而易见。
  短信迟迟无人回复,任伟又开了听啤酒,喝了几口,手机响了,来电:向晓冉。
  “喂?”任伟按了接听。
  “任伟啊,我是小冉。我没看懂你发的短信,瞻仔没跟我在一起啊。”
  “啊,哦。”
  “你病好些了吗?瞻仔出去了?”
  “我……我什么?”
  “不是胃病犯了吗?”
  “哈?”
  “呃。”
  “……颜瞻跟你说我病了?”
  “你没病?瞻仔说你病了啊,前天我们应该排练,他没来。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在照顾你。”
  任伟捏了捏额头,这话可让他怎么往下接?颜瞻没去找小冉,又去了哪儿?
  “出了什么事吗?”
  “没,没有。他还没回来,我就问问,以为你们在一起。”
  “没的。你打他手机了吗?他没接?是不是又在拍片子啊?”
  拍个鬼啊,任伟想,脸都成花瓜了。
  任伟又跟小冉说了两句,便就挂了电话。
  这颜瞻……到底哪儿去了?
  任伟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颜瞻的房间。开灯,四下跟房间里打量,心想:臭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可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
  熊猫仔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大眼睛盯着任伟看,就像活的一样,那眼神酷似颜瞻。
  任伟扯过了玩具熊猫,怒视了回去。
  可惜熊猫仔只会空洞的望着他,这令任伟有些恼火,不觉得抬手抽打熊猫仔的肿脸:“让你丫不戴帽子。”
  抽打了一会儿,他顿觉自己很无聊。有这个劲儿,他还不如抽那个求虐的去呢!抽打几下还能听见动静不是?
  扔开熊猫仔,任伟看见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窗台上蔫头耷脑的薄荷草。
  颜瞻一走,他的植物也没人管了。
  百合竹没什么变化,绿萝也还盎然着,可薄荷草蔫头耷脑的不妙,那盆金钱草更是黄了一大半。
  娘的。你的熊猫仔能干活着,你的植物可不能!
  任伟皱着眉头从阳台拿了水壶,接了水,一盆盆给颜瞻的植物盆景浇水。窗台上除了花盆,还有铁皮小火车等一堆零碎玩具。
  任伟认真想了想,惊觉自己居然记不起颜瞻搬进来之前这房间的模样了。
  唯独能记起来的是,由于窗台格外宽大,龙语曾说:可以试试看跟这儿搞。
  “操。”任伟低声骂了一句,拿着水壶往出走,刚走出几步,吧嗒,熊猫仔掉了下来,正掉他脚上。任伟低头,发现这一幕颇像是颜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他弯腰捡起了熊猫仔,一抬手扔向了床的最内侧。
  “死远点儿去!”
  ◇◆◇◆◇◆音符充满了整间琴房,黑键与白键在指尖下交织出华丽的乐章。颜瞻很平静,人处在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中。弹琴对颜瞻来说,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离开指尖,颜瞻摸出了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小冉打的。看看时间,已经过去近三个小时了。于是他起身,拿了扔在钢琴上的卡,起身离开了琴房。
  路过琴房管理室,史阿姨冲他笑笑,“还戴着口罩呐?热不热啊,感冒还没好?”
  “快了。”颜瞻也回以微笑。当然,那笑只能通过眼睛来传达了。左眼的肿基本消了,于是他今天没戴墨镜。
  乘电梯从12层下来,颜瞻出了琴房楼,给小冉回了电话。
  “小冉,我,瞻仔~”
  “你手机我觉得有没有两可。”
  “我刚刚在琴房啦,静音哪里听的到嘛~”
  “练完了?”
  “嗯,是啊~”
  “还忙吗?”
  “怎么?”
  “过来我这里吃午饭吧。”
  “啥子?现在吗?”
  “十一点提出午饭邀约不合适?”
  “我……我接下来还得……”
  “必须来。”
  “呃……”
  “耗子加班,你过来陪我吃午饭。”
  “我真的不方便啊!”
  小冉把电话挂了。颜瞻原地挠头。可怎么去哇!去了、又是吃饭……他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准要露相了。
  向晓冉新添的爱好是做饭——被逼的,吃不惯北方菜。于是有空就会招呼大家都到家里来吃饭。但今天让颜瞻过来吃饭,可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瞻仔准有事瞒着!
  挂了颜瞻的电话,他就开始准备,都不是复杂的菜,三下五除二便就把饭桌充实了起来。
  门铃响的时候,牛肉正在锅里呲呲翻滚。
  碾小火,向晓冉擦了擦手,走去玄关开门。
  门一开,站在门口的颜瞻吓他一跳——一只大口罩弄得他跟蒙面劫匪似的。透着帽檐也压得够低。
  “你不热啊!”
  颜瞻蹭进了门,“我感冒了嘛!怕传染你,你都不让人家说不来~”走了几步,饭菜的香气就扑鼻而来,桌上的小炒让颜瞻口水泛滥——一礼拜没开过火了。于是这句:“真香啊!辣味真地道!”便就脱口而出。
  “你不是感冒了吗?”小冉斜眼看着颜瞻。
  “呃……哈哈,辣椒味道重嘛!”
  “口罩摘了吧,你总不会想戴着口罩吃饭吧?”
  小冉说着,回了厨房,继续翻炒牛肉。
  颜瞻站在客厅,摸着脸上的口罩,发愁。
  等小冉把最后一个小炒牛肉端出来,颜瞻仍旧戴着口罩,倒是有眼力劲的起身过来接果汁。
  放下果汁,落座,颜瞻的口罩绝没有理由不摘了,于是乎,他心一横,揪下了大口罩。
  “你嘴怎么了?”小冉差点儿把盘子扔地上,“嘴角怎么肿成这样?”猜着他有事不说,可也想不到是这样……
  “上火……”
  “你龟儿子骗鬼啊!谁打你了?”
  颜瞻抓头。
  “说啊!”
  “……没啦……”
  “说不说!”
  “……跟彭勃打起来了。”颜瞻小声嘟囔着。
  “彭勃!?”小冉一拍桌子,“锤子!日他仙人板板!摆明了欺负人!你啥子身板!他啥子身板!”
  “你要爪子嘛!(注:你要干什么)”颜瞻看出来小冉急了,再看他去掏手机,慌张的很,“别给康康打电话!”让康康知道就不得了了,准要揍回来……
  小冉不理,颜瞻伸手去抢。
  “小冉!”
  “好端端的,他凭啥子打你?你好让人欺负啊!那天跟音乐节,他就混的很!”
  “你快把手机放下!不是他打我!我揍他的!”
  “呷?”
  “我揍他的,我不自量力,我活该。”
  小冉愣了,“你……”
  “吃饭嘛,你招呼我,我就来了。”颜瞻说着,夹了一筷子,“这肉煮得西溜耙。”(注:肉煮的很软。)
  小冉死盯着颜瞻,“又是因为任伟吧?”
  颜瞻不说话,低头扒饭。
  “你要把老子呕死哦!他搞同性恋,你也搞啊!瞻仔你晓得不晓得自己……”
  “你再说我不要吃了。”颜瞻嘟嘴。
  “我真是……说你啥子好哦!瞻仔,你是不是等你老汉儿不认你哇?”
  “我来北京,坚持要做乐队不弹琴了,他就不认我了。安啦。”
  小冉给颜瞻噎死了,“你啥子意思?你还真搞同性恋?”
  “啥子都是你说的,以前喊我跟妮子……”
  小冉气结,“那是玩笑!现在这个不是玩笑!”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啊?”
  “你你你……你可以替妮子实现她所有完不成的心愿,可你总不能把自己当个女孩子替她谈恋爱吧!你真是……不可理喻了!”
  “啥子呦,这个跟妮子没关系!”
  “瞻仔!”
  “你不吃我就都吃了,牛肉好吃~”
  小冉鼻子都歪了。他就知道颜瞻这么成天缠着任伟奇怪,可再怎么奇,也不能奇到同性恋那边去吧!他是疯了啊!
  颜瞻吃过饭就从小冉那儿走了,小冉问他住什么地方呢,他老实回答:酒店。让小冉这通数落。让他收拾收拾住过来,颜瞻说算了,你这里也不宽敞,再说了,你跟耗子都上班,影响你们不好。
  可这话泄了底,颜瞻追问:你怎么问我住哪里?你知道我没跟任伟那里住?
  小冉只得实话实说:知道。任伟发了短信,问你是不是来借住了。
  颜瞻曰:好嘛,居然是鸿门宴哦!不过……他发消息给你了?都说什么了?
  小冉反问:你干嘛不回去住?
  颜瞻曰:这么丑的脸,让任伟看去,多不舒坦。
  小冉捂脸。这人无药可救了。
  更加无可救药的是,颜瞻眉开眼笑继续追问任伟短信到底写什么了。
  ……
  临走颜瞻背了小冉一把琴走,说闲着也是闲着,可以找找灵感。
  他是得闲着,小冉想,顶着这张伤脸,别说拍照没可能,教课也不体面。怪不得那天连排练也撒谎翘了——康康要是看见他这张脸,非闹起来。
  颜瞻三点多回了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穿衣服时候照镜子,比较满意——脸上就嘴角还肿着,身上的五彩斑斓都消了。
  说脸丑让任伟看去不舒服,不算假话,但也绝不能够是实话——关键问题是:那天闹得那么不愉快,颜瞻不知道怎么回去。更何况,他这一走,任伟都没搭理过他。给小冉发短信不算——都没给台阶下嘛!
  任伟的话伤了他的心不假,可同样,他的行为也伤了任伟的心——活脱脱揭人旧伤疤。前男友也好,彭勃也罢,一锅粥的事儿又端上了桌。
  全是你的错!
  人的气话有时候含金量挺高,那是人们心底的话。就算措辞激烈、毫无理智可言,可那层愤怒包裹下的观点是不容置疑的。
  任伟怨恨他。怨恨他这传话筒。虽然他是莫名其妙当的传话筒。
  任伟很爱那个男人。这毫无疑问。
  拿过琴随意的拨弄,颜瞻找着舒服的旋律。
  本来艳阳高照的天不知道何时开始乌云密布,颜瞻从乐音中回神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雨来。
  北京不像成都,雨水不大,晴天居多。洗衣服从不怕晒不干,也从不会睡醒起来感觉潮湿、憋气。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颜瞻忽然很想念故乡。在这熟悉的雨声中,颜瞻停下了找寻灵感,换而拨弄着吉他,不自觉的哼唱起陈升的那首老歌,《思念人之屋》。
  “住在窗台上的薄荷草,它在醒来时就迎着光。如果会说话,我想它会说,啊,这样的天气只能思念人。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它在散步的路上来拜访我,想起她曾说,如果想到我却找不到人说,就和它聊天。But,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So,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我想它有自己的寂寞,所以才孤独的走在雨中。Hello,baby dog。是否你要借把伞。she is gone。I am living in the house of missing you……”
  许久,他都没有唱过这首歌了。妮子最后听他唱的这首歌。她说:嘿,你不要去找独自走在雨中的小黄狗,你是永远快乐的熊猫仔。我是你的黑眼圈,我们永远在一起。烟熏妆哦……超时髦……
  我不是熊猫仔,我是薄荷草。而你就是每一缕光。你活在我的生命中,有光,就有你。
  啊,来写一首光之歌好了!颜瞻笑得很温暖。
  我想你,找不到人说,就和音乐说。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1 08:50:50

第二章
  任伟醒来,太阳已经不当空照了。抓过床头的闹钟看看,三点零五分。
  不用想,昨天又喝高了是必然。
  手机上N个未接来电,任伟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个个回拨。
  安娜打了三个,辉子打了两个,彭勃打了四个。
  离奇的是,来自三个人的九个未接电话都在问:颜瞻呢?
  安娜曰:我还当你死了,你今天不来了啊?
  任伟曰:不去了,头疼。
  安娜曰:那颜瞻来吗?
  任伟曰: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安娜曰:问不着,不接电话。
  ……
  辉子曰:哎呦喂,你刚起啊?还行不行!我媳妇问你你丫今儿过来嘛!她惦记让你继续顶着帽子呢,还有颜瞻,你俩是一块呢吧?他也没起?
  任伟曰:我不过去了,刚给你媳妇回了电话,至于颜瞻,你问他自己。
  辉子曰:孙子不接手机啊!
  ……
  彭勃曰:我今儿怎么没看见你啊?
  任伟曰:因为我不想看见你。
  彭勃曰:用不用这么薄情啊。诶,对了,那兔崽子呢,我还没逮着他抽上他呐!
  任伟曰:不知道,自己逮去。
  彭勃曰:你过来呗,见不着你我想你啊~任伟给电话挂了。
  下了床,任伟出卧室,本是惦记喊颜瞻一嗓子,不料……
  “我操!”
  任伟给吓这一跳——客厅中间圆滚滚一团不知道嘛玩意儿。凑近看看,哎呦喂,刺猬!
  丫哪儿来的?
  任伟蹲下来,盯着刺猬瞧,刺猬一动不动,让任伟分辨不出丫是死的还是活的。
  这么想着,任伟不禁伸出手想要确认。不料,丫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刺球。头也没了脚也没了。
  妈逼,丫活的。指定是活的!
  刺猬卷成了一个球,任伟也被吓得坐到了地板上。
  不是……死的活的不重要,他们家哪儿来的刺猬?
  念及此处,任伟不禁喊出声来:“颜瞻!”
  然而,无人响应。
  颜瞻没在。
  任伟气儿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拨了颜瞻手机。数声过去,无应答。
  对了,都说找不见他。
  这人呢?
  “这样就没问题喽,您试试看。”
  “啊,好。”长发及肩的女人在琴凳上坐下,试着弹奏了一小节,而后红着脸抬头问:“应该可以了吧?”
  颜瞻瞪圆了眼睛,“哈?”
  “好像……准了吧……我……我刚刚开始学,嗯……不太听得出音准。”
  颜瞻捂脸,“可以了,放心吧。”
  “那……那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啦。琴是要定期调律的,如果您拿捏不准,最好可以请您的老师代为判断。音准差的钢琴会损害听觉。”
  “嗯……那大约是多久一次呢?”
  “这个不一定啊,要根据你弹的频率来定哦。时常练琴的话,一般来说一年两次吧,如果弹的频率不高,一两年调一次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每天练琴大概三小时的话……”
  “那就半年一次喽。”
  “那……到时候还可以请你来么?”
  “呃。”颜瞻面露苦色,“下次还是请专业的调律师吧。”
  “咦,你不是吗?你看起来很专业呀~”
  “我……真的不是。是李阿姨给我打电话说你着急调琴又一时约不到调律师,我才过来帮你简单调调。”
  “啊,你看我……我还以为李丽给我找的就是钢琴调律师呢!真是……真是……”
  “哈哈,没事啦,这样你就可以先用着了,如果发现不准,就再请调律师。”
  “我大概发现不了不准吧。唉。”
  “学琴多久了?”
  “有四个月了吧。”
  “那么琴是买来就没调过?”
  “没有啊,新的嘛!”
  颜瞻再次捂脸。
  “那小颜你……你如果不是调律师……你……”
  “我教李阿姨的儿子弹琴。”
  “呀,也是老师啊!”
  “不敢当,不敢当。”
  “小颜多大了?看起来好小。”
  “我?二十三啦。”
  “真看不出来呢,还像个学生。”
  “刚刚毕业。”
  “真好,年轻有为。啊,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等我拿钱给你。”
  “不用了啦,帮帮忙而已。”
  “那怎么行,这么远跑过来。等我一下哈。”
  女人说着起身,踱步进了卧室,去取钱夹。颜瞻有些不放心这台琴,于是在琴凳上坐下,索性试弹了起来。
  女人在卧室里听到琴音,翻找包包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想打断颜瞻的弹奏,于是在门口停下,认真的聆听。
  颜瞻修长的手指敲击着琴键,没有乐谱,更由于心不在焉还漏掉了几个音符,但他并不在意。一曲结束,确定音准都达标,颜瞻停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站在门口处瞠目结舌的女人。
  “弹得真好啊。”
  “好什么啊。”颜瞻笑,“糟透了,少了好几个音符呢。”
  “可是你都没有看谱子啊!你弹得是哪首曲子呢?”
  “肖邦的一首练习曲。”颜瞻合上了琴,起身。
  “酬劳不多,请一定收下。”女人说着,将几张粉红毛主席递到了颜瞻手上。
  “那就谢谢您啦!”
  “你弹了多久的钢琴呢?”
  “我四岁开始弹琴。”
  “天呐!”
  “那么我就告辞喽,有事的话就联系我。”
  离开女人家,颜瞻乘电梯下来,掏出手机,静音状态下一串未接来电。谁的都有,就连任伟的都有。颜瞻不禁笑了,要知道,任伟很少给他打电话。
  于是,他美滋滋的先给任伟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的很快,接起来语气奇差:“小兔崽子!家里为毛有只刺猬!你是要做来吃嘛!”
  颜瞻不得不将听筒拿远:“你又喊呢……”
  “废话!我一睁眼,客厅趴了一刺猬!”
  “昨天捡的啦!”
  “捡的?”
  “嗯,就在小区的绿化带里。”
  “你没事儿捡它干嘛啊!不知道刺猬野生的啊!怎么那么欠啊!”
  “啊?是么?我还以为……是谁家养了又不要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刺猬呢……不是从图册上,不是从电视上,不是从……”
  “愚蠢!这东西你养不活的!当是阿猫阿狗啊!”
  “阿猫阿狗……你都不让养的……”
  “刺猬更不可能让你养!你喜欢养什么就养什么!搬走,随便养!”
  “……”
  “真他妈……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你……你别气……那你等我回去……再把它放生……”
  “净干这没流儿的事儿!你哪儿呢?”
  “啊,六里桥。”
  “也不嫌远!对了,安娜问你去不去音乐节。”
  “你不去吗?”
  “不去。”
  “那我今天也不去了,晚上给你做饭!”
  “少献殷勤。”
  “嘿嘿嘿,想吃什么?我回去时候买上~”
  “随便。”
  挂了电话,颜瞻揪了揪帽子。又是随便。怎么老出难题呢?
  任伟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左右手摆弄着手机。好像真被向晓冉说对了,颜瞻属于那种你问什么他说什么的类型。你不问,他便不说。
  之前给颜瞻打电话,他没接,任伟就去洗澡了。洗完出来想弹弹琴,门铃响。来者是颜瞻的访客——Honey shop的吉他手向晓冉。
  给来客让进屋,交代了颜瞻不在,向晓冉也不介意,说就是路过正好拿颜瞻要的唱片给他。
  任伟与向晓冉谈不上关系好坏,该说不错,能聊得来,但并没有太多机会深聊。平时凑一起,也是颜瞻死黏他,令他顾不上跟小冉多谈。
  这会儿,赶上百年不遇颜瞻不在,两人倒是侃了起来。都弹吉他,很有的聊。
  说着说着,任伟想起了昨天饭局上小冉的欲言又止,顺口一问,小冉有些接不上话。思前想后撂下一句:瞻仔的事你问他啦,他不喜欢我们跟你讲他的事。
  任伟不解,问:为嘛?
  小冉说:他希望你问他啊,问就表示你想知道,你愿意了解他。唉他就是那个性子啦,挺不可理喻。
  当时任伟就想,好像……他还真的没有问过颜瞻任何他的私事。也真的是……问不着。
  小冉坐了不到一小时就走了,约了朋友碰面,任伟就没留,说有空过来玩儿。
  小冉一走,任伟就拎过了吉他,随意的拨弄。
  我愿意了解他吗?
  这问题始终萦绕心头。
  对于任伟来说,由于颜瞻是太上赶着他,于是他便愈发的有些不爱搭理他。以前颜瞻没来北京,也没让他觉察到哪儿不妥的时候,两人挺能聊,时常长途电话打到没电。说的也都是音乐啊、生活里的乐事儿啊,等等之类东西。
  真的好像,颜瞻来了,他又凑巧听到那首描写对他倾慕之情的《Make a wish》,两人反而疏远了。当然这疏远是于自己来说,颜瞻是……热络的不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呢?搞不好颜瞻对他真的只有崇拜吧?很可能是自己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了。你看他住了有半年了,别说没任何越轨之举,就连言语上的轻薄都不曾有过。
  要这么说来,还真是庸人自扰了。也还真……对朋友不太厚道了。
  可是好多事儿吧,又特别模凌两可。譬如,颜瞻曾坚决表示反感他带男人回家;譬如,动辄就抱抱他,躺他肚皮跟他撒娇;譬如,时常刮刮他鼻子,亲他额头……
  任伟越想越烦,最后统统归结为——丫有病。
  你明知我是个Gay,嘛呐!
  后来颜瞻电话就来了,说人在六里桥。任伟本想问他干嘛呢不接电话,还谁电话都不接,结果刺猬那事儿忒让人头疼,惹得他开骂忘了问。
  说起来,对颜瞻的了解,于任伟来说真不算多。虽说基本的家有几口人,家里干嘛的,住哪儿之类也不是不知道。但,打个比方,颜瞻来北京这么久,靠啥糊口他都不知道,好像听安娜叨唠过一耳朵,说他有时候混模特的活计,反正小孩儿每月到点儿给房租,平时买个日用交个水电费也从来都自觉主动大包大揽。让他别给钱了,他就会憨笑着说,那可不行,不给你更轰我了,能混上一个月一交房租的房子听说在北京根本没可能。任伟不关心颜瞻的生计问题,关心不过来,有空他还得关心关心自己的生计问题呢。颜瞻怎么活都无所谓,反正是个少爷,总有家里管。
  但,真的是这样吗?
  可不是这样,爱哪样儿哪样儿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热死我啦!我回来喽,快来帮我拿东西呦~”颜瞻拎着一堆水果、食材进门,就喊开了。
  “又不说人话!”
  “怎么不说人话了啦!”
  “啦你个鬼!”任伟放下琴,起身过去接东西。
  “呐,南方人说话都软啦~”
  “我看小冉他们比你强多了。”
  “嘁~”
  “去去,洗手去。”
  “我刺猬呢?”
  “你不说我都忘了,塞纸箱里头了!”
  “哈?你虐待刺猬!就待这么一下下,你都容不得人家!唔……跟我一样命苦呢……”
  “你懂个屁啊!刺猬喜欢安静、阴湿!”
  “哦?是么?”
  “买苹果了?正好,洗洗。”任伟递了两个苹果给颜瞻。
  “呀~洗两个一起吃哇!”
  任伟头疼,“我一人吃俩,行么?”
  颜瞻嘟着嘴走了。
  洗了手,也洗好苹果,颜瞻从厨房出来,规规矩矩的递了一只给任伟,另一只放进了水果盘。
  任伟无语了,从盘里拿出另一只苹果,递到颜瞻手上,“拿走,吃去。”
  “哈哈,还是一起吃哦~俺知道你最好呢!”
  “你丫买的。要我买的,指定不给你吃。”
  颜瞻又嘟嘴了。任伟笑。
  可你要知道,人是蹬鼻子上脸的,尤其颜瞻这号儿人。他不仅开心的咬苹果,变本加厉的是躺在任伟腿上咬苹果。
  任伟真想把他跟那只刺猬一起关箱子里。
  “下午小冉来了,给你拿了几张唱片,放你屋儿了。”
  “哦哦,晓得了!”
  “诶,你下午六里桥干嘛去了?”任伟吃着苹果,漫不经心的问。
  颜瞻不说话,瞪着大眼睛自下而上的看着任伟。
  “你丫看我干嘛?”
  “开始关心我了?”颜瞻眨眼。
  “当我没问。起来,腿麻了。”
  “不嘛!我还没吃完呢。”
  “你丫……”
  “去给钢琴调律。”颜瞻嬉笑着说。
  “啥?”
  “嗯?”
  “钢琴调律?”任伟惊了。
  “嗯。”
  “你还有这本事?”
  “我本事可多了!”
  “嚯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还想知道我什么本事啊,我都告诉你。”颜瞻嘿嘿笑。
  任伟看了看颜瞻,“没什么想知道的,不过你倒是可以从现在开始,练练滚蛋这本事。”
  “唔……”颜瞻做哭状。
  “别装了,你脸皮没这么薄,去,做饭去,老子饿了。”
  “喂喂,你是说我跟彭勃一样厚脸皮么!”颜瞻抗议。
  “你还不如他。人家有度。诶,说起来,今儿他丫还给我打电话,说准备抽你,没逮着。”
  “呃。那你可要保护我。”
  “我凭什么保护你!我又没让你泼他!”
  “你不是烦他嘛!”
  “是烦。”
  “所以我泼啊!”
  “今天烦也不代表明天烦,指不定哪天我顺不到床伴儿,还能拿他凑合凑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Gay。”任伟吃完了苹果,将核儿扔进了垃圾桶。
  颜瞻起来了,苹果没吃完,却也跟着一起扔了。
  任伟不傻,看出来颜瞻生气了。可他却什么也不说,拿过了一旁的吉他。
  颜瞻坐了几分钟,起身去了厨房。
  任伟拨弄着琴弦,又有些茫然——这他有什么可气的?难不成……还是喜欢我?
  真让人搞不懂。
  晚上两人一起吃了饭,颜瞻的不高兴在饭菜上桌前就已烟消云散。吃完收了桌子、洗了碗,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弹吉它。看书的是任伟,弹吉它的是颜瞻。任伟看的书是《沉默的美学》,颜瞻弹的是布鲁斯进行式。
  十一点半,任伟喊了颜瞻去放生刺猬。
  颜瞻抱着纸盒,还拿了个一次性纸碟给刺猬盛了点儿苹果。
  到了树丛处,颜瞻放下纸盒,刺猬爬进了树丛。他把纸碟放在树丛前,对刺猬说:明天再给你拿吃的呦。
  任伟笑:刺猬是冷血动物,你别起腻了。
  颜瞻这时候回头看向任伟问:那你呢?
  任伟一愣:我什么?
  颜瞻不语,任伟语塞。
  ◇◆◇◆◇◆“你说……颜瞻会不会喜欢我啊?”
  任伟喝了一口酒,与辉子说话的同时,目光也是笔直的投向主舞台。这会儿,一支他们都不太喜欢的乐队卖力的唱着,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天色暗了下来,风里夹杂的暑气不再浓烈,吹在身上有几分惬意。
  辉子一愣,“喝晕啦?不应该啊!”
  任伟扭脸看向辉子,“真的,问你呢。”
  “我操!这还用问吗?哎呦喂!诶我说,你可把我惊着了!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我说的喜欢是……”
  “就是啊!”
  “……那你们头两天,咱一起吃饭的时候,还……”
  辉子伸手,按上了任伟的脑门,“发烧了吧?听不出来那是挤兑啊!起哄架秧!多明显啊!姑娘喜欢他不假,问题他喜欢你啊!”
  “……哦。”
  辉子看着任伟愈发不解,急得挠头。
  “可……你为嘛觉得他喜欢我啊?”
  “我操!又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信你问问倪歆要不吉吉也成,安娜,安娜你也问问,我估计他们乐队那几个小哥们儿也全这么看!”
  “为嘛?”
  “你说为嘛啊!不知道你什么取向啊,还天天那么上赶着!”
  “哦。”任伟点点头。
  “你哦个屁啊!怎么了?好么泱泱这是……”
  “没怎么。”任伟喝了一口酒。
  “没怎么你丫问这种鸡巴话!”
  任伟举着纸杯半晌才开口,“可我不喜欢他啊!”
  辉子想捂脸,“也没人说你喜欢他啊!诶我说,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他喜欢我什么啊?”
  “任伟。”辉子正色的看着任伟,“我头一回不想跟你丫说话。”
  “哦。”
  “操嘞!”
  任伟点了一支烟,果真不张嘴说话了。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辉子把啤酒喝完了,捏瘪了纸杯。
  任伟还是定定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孩子今儿怎么没当跟屁虫?”辉子绷不住了,没话找话。
  “你媳妇下午就问了,我说:不知道。”
  “哦哦。”
  “难道我该知道?”
  “算了,你歇着吧,我找安娜去。”
  “好。”
  “一会儿彭勃他们开演,我再过来。”辉子说着起了身,拍了任伟肩膀一把,掉头走了。
  丫今儿不大正常,这是绝对的。
  辉子走了,任伟还是那么坐着。昨儿颜瞻的那句:“那你呢?”委实给他一闷棍。联系前言后语,这话让人不多想都不成。后来上楼,任伟没搭理颜瞻,拿了琴进屋儿,弹会儿就睡了。他睡的时候颜瞻那屋儿似乎还放着音乐。等再睡醒,已经是中午了,颜瞻不在,任伟扒拉两口饭就出门了——答应了彭勃看他演出。
  难道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地球人都知道!
  任伟捂脸,快饶了我吧!
  无论怎么想,任伟也不会将颜瞻列入择偶范畴。压根儿他就不是他那杯茶!不仅不是,这就好比,你点了一碗羊杂,结果给你端来一碗卤煮。
  那你呢?
  任伟当然不是冷血动物,但也绝不吃起腻那一套。远的不说就说彭勃吧,这哥们儿奋起直追不是一时半会儿了,但不能入局就是不能入局。
  对于男人,任伟从来都是宁缺毋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绝对不喜欢。419另说,但那也得看上眼才行。
  并非是视觉系动物使然,人长得什么模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任伟对这感觉的定义是:能否一击将他击中。
  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任伟不免就想到了龙语。真的,最初他们对视的那一眼,任伟就陷落了,只需那一眼他就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男人。当然,他现在可以承认自己看走眼了,但看走眼也不能否定他们曾在一起的那份合拍。
  与龙语基本断了联系,这些日子任伟也差不多看开了,有合必有散,这没什么不能接受。龙语对他的轻视、不忠、不敬这些统统都可以在记忆中淡去。然而……坏的记忆容易消散,好的却不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本以为会一并忘记的一些,却在记忆中愈发的鲜明。
  比如,前几年淋雨没在意,从重感冒转为了肺炎,龙语背他下楼送医院,从送诊到留院,那是不眠不休的守着他。你烧得很凶,意识时有时无,然而每次睁眼,他都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你。你说:你回去休息休息吧,看看眼圈都熬黑了。他说:甭管我,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我不闭眼,闭眼了点滴打完谁替你喊医生。你说:有护士呐。他说:我信不过,我就得看你好起来。
  比如,龙语由于总跟他泡在一起,剧本的进度严重落后,被投资方关在方圆百里空无一人美其名曰度假村的不毛之地,可他居然能在后半夜由于突然想你就开上N个小时的车一早来敲你的房门。你睡眼惺忪的开门,不明所以的问:你丫怎么来了?他只会坏笑着说:我找你吃早饭啊。等你瞠目结舌的问:干嘛吃早饭?我从来不吃早饭。他又会说:吃早饭好啊,这样能让我觉得好像昨晚刚跟你大战完似的。我过过干瘾,你有意见啊?且,他真的吃完早饭就走了,在你额头上亲一下,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比如,被他拖去作协跟北戴河的创作基地,别人写书构思,他带头斗地主或者跟你两人反锁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应,就是昏天黑地的胡搞,恨不能一天不让你看见太阳,一天不让你吹上海风。夜深了,他拉你的手出门,走在空无一人的私人海滩上,趁你不备踢你下水,之后假模假式的跳水救你。打他他就挨,一边挨一边说,你可真不浪漫。
  比如,比如……
  回忆是一场残酷的谋杀,受害者是你柔软的心灵。
  回忆越美,越让你无法正视现实。
  我爱你。
  明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你却不能不当真。因为,也许他的真挚只能持续片刻,而你的,却会持续一生。
  “嘿!我来啦!”
  背上一沉,任伟险些趴在草地上。
  “你丫……”不用回头,任伟就知道是谁。
  “想什么呐!沉思的这么帅!”颜瞻犹如一只软体动物趴在任伟的背上。
  辉子在一旁摊手,安娜咯咯的笑。
  “你干嘛来了?”任伟无奈的问。
  “保护你哇!一会儿彭勃演出,演完准要缠着你让你陪他喝酒!”
  “谁能把我背上的水蛭捏走。”
  “我拎不动。”安娜无辜的乐。
  “你怎么过来了?不盯摊儿了?”任伟看向安娜。
  “我姐们儿盯着呢,就一起过来看了。”
  “渴么?我给你买水去。”颜瞻贴着任伟的脸颊问。
  “啤酒,凉的。赶紧。”
  可算送走了巨型水蛭,任伟起身,拍了拍裤子。
  “走吧,一会儿开演了不好往里挤。”辉子招呼道。
  “你俩往前去吧,我一会儿站后面看就行。”
  “嘚嘞!”辉子搂上安娜走了。
  颜瞻好一会儿才回来,辉子跟安娜不见了,就剩任伟还坐在那里。
  “喏,最凉的了。”颜瞻把纸杯递给了任伟。
  “嗯。”
  “我买了Tee。”颜瞻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粉可爱的熊猫仔,咱俩一人一件。”
  “……”
  “走啦,看演出~”
  往主舞台走,台上已经开始试音,人挤来挤去,任伟端着纸杯举步维艰。
  “小心。”
  任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瞻揽住了肩膀,“洒一身就不妙了。”
  对上那张嬉笑的脸,任伟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彭勃他们演出完,果然这位就颠儿颠儿来了安娜的摊位,招呼任伟晚上一起喝酒。颜瞻在任伟身后说:他不去。
  彭勃横眉立目:孙子,让我逮着了吧!你还欠我一顿抽呐!这会儿又送上门来找打!
  任伟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最后折中:喝,但去去就走。
  可喝起来哪儿还有谱儿,彭勃不放人,颜瞻张牙舞爪。
  后来任伟借口去卫生间,躲出饭店求清净。
  点了一颗烟,没抽半支彭勃就出来了,往他身边一坐,没皮没脸的逗开。
  后来因一句:“今儿跟我走呗,包你爽翻天。”惹火儿了任伟。
  正巧颜瞻蹑手蹑脚的出来了,兴高采烈的喊:“傻子彭勃没在,咱们撤……”话没说完,瞻仔就石化了。
  “兔崽子!”
  任伟瞅出来彭勃是真要抽颜瞻了,赶忙起身拉住了彭勃的胳膊,“算了,你干嘛跟孩子置气啊!”
  “撒手!”彭勃脸色奇差。
  “彭勃,你丫没劲了吧。”任伟还在劝。
  颜瞻一步步后退。
  “你看我今儿不抽的你满地找牙!”
  “彭勃!你差不多得了!”任伟本没用力,这下攥死了彭勃的小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颜瞻绝不是彭勃的对手。
  彭勃更火大了,掰着任伟的手让他靠边。
  凑巧安娜从卫生间出来,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赶忙喊了辉子。两人出来,彭勃已经揪住了颜瞻的衣领,正咆哮:“小逼,蹬鼻子上脸是吧?天天这么当跟屁虫有劲是吧!”
  颜瞻瞪着彭勃眼睛骂:“跟着他怎么了!你天天这么虎视眈眈,我要保护他!”
  “彭勃!”辉子赶忙过来解围,“你这是干嘛呐!你一人儿打他四个都够了,快算了吧!”
  彭勃一撒手,任伟眼疾手快把颜瞻拽到了一旁,街边刚好开来的士,任伟一伸手,车就停了。
  这时候,如果彭勃不说那句话,其实也就没事了——“颜瞻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那也得是天鹅啊!你真当他什么好货是嘛!想当他男人你满足的了他嘛?”
  本来任伟都要拽颜瞻上车了,彭勃这句出来,颜瞻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任伟,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就扑上了彭勃。
  这进攻来的出人意料,彭勃没留神,一家伙就让颜瞻扑倒在了地上。等回过神,脸上已经挨了一拳,还是一记重拳。
  这下彭勃的愤怒彻底爆发,两人扭打成一团,不可开交。
  “颜瞻!”任伟惊了,急忙去拉架。
  辉子也下手,往出拽两人。
  司机一看这架势,踩油门就开走了。好么,一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哪个姑娘打架啊。真是的。
  颜瞻挨了彭勃好几拳,脑袋都木了,由于从没有打架的经验,明显处于劣势,还手也总是打空。可彭勃并不介意对方跟自己不是一个级别,逮着一拳就是一狠拳,丝毫不给颜瞻还手的余地,也不敢给——那拳头太有劲儿,挨一下就够受。
  辉子和任伟都拉不开,原本还在吃饭的一些朋友也都注意到了这场斗殴,全离席出来了。
  颜瞻很狼狈,也很被动,可他就是不撒手。两人滚到台阶处,颜瞻伸手摸到了饭店门口堆着的啤酒箱,想也没想他就抽出一个空瓶,照死砸上了彭勃的肩颈交接处。
  彭勃吃痛,放开了颜瞻。颜瞻挥着瓶子就要奔彭勃脑袋上砸。
  任伟上前一步,摁住了颜瞻挥出的手臂。
  “疯啦!你开人瓢儿啊!”
  彭勃被辉子拉开了,眼睛还瞪着颜瞻。这时的颜瞻没了平时的嬉笑脸,满眼的怒气,令人心惊。
  “快放下!”任伟死摁着颜瞻。
  “彭勃我告诉你,你才不是什么好货!”颜瞻用瓶底指着彭勃说,“你再敢说任伟,下次我不拿瓶子砸你,我拿刀捅你!”
  颜瞻扔了酒瓶,哗啦一声碎响。

大棒槌 / 2022/07/11 08:50 / 862 / 29

第一章
  “hey hey 把愿望涂在墙上,口袋里的太妃糖化了……”
  任伟叼着烟站在人群中,茫然的注视着舞台,他就想不明白了——颜瞻为嘛老这么高兴。他唱歌总是笑眯眯的,顶着个帽子,跳来跳去,让人下意识去担心丫会不会被麦克风架绊倒。
  倒不是说任伟见不得人高兴,是这家伙实在就没不高兴的时候。Anytime,Anywhere,每时每刻。
  这小子赖在他家里已经久到都快让他习惯,半年是肯定有了。说‘赖’也不太公平,颜瞻交房租,不仅交房租还管做饭、采购家用、整理房间,于是严格来说,不能用‘赖’。但让任伟怎么都觉得是‘赖’的原因是:轰不走。各种理由均不能驱逐出境。赶来赶去,任伟都有点儿懒得赶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且,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赶的理由。他是个不错的房客。可除去房客这层身份,又有些说不清的暧昧在里面。任伟知道颜瞻喜欢自己,但颜瞻从未直白的说过。也因此,赶不走。
  “拜托,能帮我拍一下舞台吗?”
  烟灰积了很长,被隔壁这位姑娘一拽,吧嗒就掉了下来。任伟扭头,身边矮个子的女孩笑的灿烂。
  “我太矮了,你帮我拍下主唱那个男孩子可以吗?”由于现场的音乐声很大,女孩不得不接近于喊的说。
  任伟点点头,接过了相机,举高看着屏幕,框起来的男孩子蹦来蹦去不好捕捉。
  “娘的,你还想怎么蹦!”任伟这叫一个头疼。
  说实话,若不是颜瞻逼着,你打死他他也不来看他演出——闹心。
  更让任伟恨的是,他跟颜瞻还是同一天演出,他本可以睡到三点才起,因为自己的乐队是七点半开演,主舞台。奈何颜瞻是下午两点半的小舞台,闹得他也得跟着起个大早。
  任伟按了连拍,心想:总有一张你丫不那么欢腾吧?
  把相机递回给女孩,女孩赶忙接过去看,一直说着:谢谢、谢谢。
  和颜瞻的人一样,他的音乐也是让人快乐的,一个大男人玩儿Indie pop就够可以了,乐队还取了个甜死人不偿命的名字:Honey shop。
  任伟咬牙看完了演出,最后一首歌唱到一半儿他就挤出了人群,他可不想一会儿被姑娘们簇拥着出来——Honey shop的粉丝基本都是女孩子,就算偶尔看见几个男生,那也真是男生,水嫩嫩、年轻轻。
  五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晒得人浑身懒洋洋。任伟出来,伸了个懒腰,径直往水站走,他决定再给自己买听啤酒。队排的不短,等任伟排过去,听装啤酒已经混不上凉的了,倒进纸杯,让人看着就不想喝。
  挤出队伍,任伟端着杯子往外围的空场走,乐队贝司手辉子的女朋友安娜在那儿摆摊儿卖小玩意儿。
  “这儿呢这儿呢!”安娜正跟几个女性朋友聊天,看见任伟过来,跳起来招手。
  任伟也只得冲她挥手。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安娜凑过来,拿过了任伟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口就吐舌头,“新煮的?”
  “有的喝就不错了,您凑合吧。”
  “问你呢!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看颜瞻演出?”安娜把啤酒还给了任伟。
  “我闲的。”任伟在草地上一坐,顺手拿了一顶安娜卖的草帽扣在了脑袋上。
  安娜的几个朋友陆续跟他打招呼,任伟一一回应。
  “啊,唱片卖得不错呢!”安娜在任伟身边蹲下,“今天卖掉快五十张了!”
  安娜所说的唱片是乐队自己录制的Demo,一般有演出的时候都会拿出来卖。除此以外还有些周边,譬如Tee啊、环保袋啊什么的。摊位本来是干这个使的,但安娜觉得浪费,又鼓捣了一堆杂七码八的,好比帽子、项链、衣服、玩具等等等乱七八糟的。
  颜瞻演出完,就从乐队溜号了,队友也不觉得奇怪——准又是找任伟去了。对此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该收乐器收乐器,该找女朋友找女朋友。
  颜瞻想也没想就奔着安娜的摊位去了,他笃定任伟肯定在那儿歇着。
  要说乐队来北京发展,前景啥的颜瞻都没考虑太多,只觉得跟任伟离得近了。颜瞻迷任伟,认识他的都知道。他会买专辑、买周边、贴海报在床头。简单来说,他是他的歌迷、或者说粉丝。偶然在丹麦的一次音乐节上认识,也不该说认识,是颜瞻鼓足了勇气去跟任伟搭讪的,让他发现,偶像也很平易近人,不仅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很亲切。那次,他陪任伟逛街、选酒,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感觉。闹得颜瞻总是走神,害得任伟过马路得拉着他,生怕哪辆车给他撞着。
  任伟要是知道他无意中拉他的手过马路从而导致了颜瞻对他的一发不可收拾,准要哀嚎恸哭。
  百闻不如一见钟情,那一场牵手让颜瞻折进了爱情的海洋,漩涡恐怕更合适。漩涡。那让他不再觉得任伟远在天边,他近在眼前。
  然而近在眼前也有近在眼前的愁——他知道了任伟更多的事,也当然知道他有BF。但令人雀跃的是,当然这事儿对任伟绝不雀跃:任伟被BF甩了。还是在他眼皮底下。头一回是糊里糊涂帮人家传了分手便签,第二回是任伟的前BF登堂入室正式告知分手宣言。两回颜瞻都得着了便宜——狠狠抱了任伟两回。他在他面前哭的模样令人心疼,可他在他面前哭又让他觉得……他离他又近了一步。
  当然,见识过任伟的前BF,颜瞻新添了一毛病——对镜思考。怎么看,怎么发现自己不是任伟那杯茶。这不免令人沮丧。
  从打来北京,颜瞻就在任伟家赖下了。真的是赖下:洗衣、煮饭、打扫房间,能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有目的地赖。但这目的他不说出来,不敢说是其一,不愿说是其二。暗恋的人都这样,以为自己隐藏的天衣无缝,但周围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晓。这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智商低,也可以解释为恋爱中的人喜欢自欺欺人。
  在任伟家居住期间,颜瞻让任伟轰出去过两次。第一次是任伟带男人回来,颜瞻表示不妥,于是他被清理出去。真真跟门口站了一宿,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被任伟放进门的。第二次是任伟喝酒抽大麻,颜瞻又进行劝阻,这回他是爬窗户回来的。也幸亏他爬窗户回来了,否则大概任伟要被天然气熏死——烧了水,可他早已飞过去忘了。
  这两回之后颜瞻更老实了,可以做到——无论怎么被挤兑,就是努力修炼脸皮。要够厚够坚硬。
  “我来啦~”颜瞻老远就看见了任伟,跟兔子一样蹦了过去。
  “你丫猛虎下山啊!”任伟差点儿被他扑一个跟头。
  “嘿嘿嘿!”
  “洋娃娃好!”安娜揪了揪颜瞻的帽子。
  “美女Mua~”颜瞻回了一个飞吻。
  “快从我眼前躲开。”任伟一个劲儿扒拉颜瞻。
  “干嘛啊!”颜瞻抗议。
  “我瞅帅哥呢。”
  “我就是啊!你看我吧!我不介意你看!”颜瞻笑眯眯的蹲在任伟眼前。
  “……你还敢更扯淡嘛!毛儿长全了再吹牛逼!”
  “看我演出没?”
  “没。”任伟喝完滚烫的啤酒,将纸杯团成了一团。
  “那我怎么看见你了?”
  “幻觉。”
  “NO、NO、NO……你这个高个子在人群里可是蛮显眼哦~”
  “你还是说英文吧,一说中国话就咬字不清。纠正你,是脸庞(pang),不是脸盘(pan)。”
  “还说没去看!”
  “别贴着我,热死了!”
  “啊,洋娃娃,过来~”安娜拉住了颜瞻,把他往自己身边拽,“来来来,换顶帽子~给我当个活的模特!”不由分说,她就揪下了颜瞻脑袋上那顶,扣上了她贩卖的草帽。
  “呀~跟任伟戴一样的啊~”颜瞻嘿嘿笑。
  “我真想抽你……”任伟捂脸。
  “好可爱呀~”安娜的朋友们欢呼。而后其中一个说,“拍个照吧!让安娜的帽子大卖!我带拍立得了!”
  任伟想摘帽子已经来不及了,这叫一个懊恼。颜瞻凑了过来,左右摆Pose,均不太满意,最后决定趴在任伟背上,只露出脑袋。任伟感觉背上趴了一条水蛭。
  姑娘按下快门,颜瞻开心的笑,任伟面无表情,于是遭到责骂:“笑一下啦,任大帅哥,你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
  照片几分钟就显影,颜瞻举着它躺在草地上迫不及待的想看。
  “我怎么那么想抽你呢?”任伟躺在颜瞻旁边,嘟囔。
  “干嘛抽我啦~”
  “让你丫戴帽子!”
  “哈哈哈……”
  影像浮现于相纸之上,颜瞻喜欢极了,跟安娜讨,曰:模特费不要了,音乐节结束你把相片给我就行。
  安娜哈哈笑,说:洋娃娃你真可爱!
  颜瞻老实躺了一会儿,严格说,就是举着照片那一会儿,而后就躺在了任伟的肚子上。任伟骂了他足有五分钟,颜瞻纹丝不动。
  后来骂累了,任伟被太阳晒得犯困,索性睡觉逃避此等噩梦。
  睡了好一会儿,他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睁眼,推开帽子,任伟看见颜瞻被好几个漂亮姑娘围着,再定睛看看,这小子正在姑娘的身上签名。那姑娘长的特好看,吊带背心拉得特低,几乎露出了胸脯。
  任伟悲叹——这年头漂亮姑娘都什么审美啊!胡来!
  “傍2。”任伟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有拦截的气势,扔下一张梅花三,走人。
  问安娜要了水喝,任伟刚接过杯子就瞥见颜瞻那张紧绷的脸。他准又摸着黑叉了。准。
  说来也奇怪,捉黑叉这个无聊的游戏已进行十盘有余,十盘颜瞻竟是摸了八次黑叉,也怪神的。且,由于他牌技甚烂,头几把就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哎呦你妈逼唉,这是五月嘛!热死我了!”
  “琴箱子给我。”安娜伸手。
  辉子递给了安娜,跨过摊位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还这么热啊!分冰棍啦,赶紧领!”
  任伟接过了辉子递过来的口袋,翻了一根哈密瓜棒冰出来,然后开始传递。
  凑在一起打牌的是Honey shop的一众人等,摊位却是Free loop的。辉子有些无语,也不知怎么地,好像大家就都默认是一伙儿的了。倒也不是合不来,就是走近的有些莫名其妙。归根结底,跟颜瞻死贴任伟脱不了关系。
  口袋传到颜瞻那儿,非常不幸——他不仅攥着黑叉又输了,口袋里的冰棍还刚好拿完了。
  任伟发现颜瞻瞪着他看,赶忙回头装作跟安娜说话。
  颜瞻起身,跨过一地扑克,走过去,蹲在了任伟身边儿。
  “黑叉不洗牌,死了没人埋。”辉子逗颜瞻。
  颜瞻不理,蹲在任伟旁边使劲看他。
  任伟自知不能再装作没看见,只得把手里的半支棒冰递给了颜瞻。
  颜瞻闪着眼睛拿了过去。任伟有种错觉,仿佛映在眼底的不是颜瞻与棒冰,而是弃狗和硬纸盒。
  “嘿嘿,蹲着那位,洗牌。”Honey shop的吉他手小冉踢了颜瞻屁股一脚,“没听辉子说吗,不洗牌没有埋。等你继续呢。”
  颜瞻回头,看向辉子。
  辉子摊手,“顺口溜,说惯了。我知道你不介意,反正你已经这么没流儿了。”
  “哈哈哈哈……”任伟乐了,“哎呦喂,我想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出来怎么归纳这小子,辉哥!还是你行!”
  “哈?”颜瞻左顾右盼,不明其意。
  “你来了你替我打吧,记得让颜瞻上供,我溜达溜达去。”任伟说着,起身。
  “什么叫没……没六?”
  “去去,打你的牌去。”任伟跨出了摊位,往前走。
  颜瞻不干,跳出来追。
  “你不洗牌是吧!”身后传来的是谩骂声。
  “任伟!等我一下!什么叫没六啊?”
  “颜瞻,你不打了?”
  颜瞻不理,紧跟着任伟。
  “你现在干这事儿就特没流儿!”任伟郁闷,这狗皮膏药,死也甩不掉。
  “哈?什么意思?”
  “不正经!没正形儿!不靠谱儿!”
  “呃。”
  “去去,别黏着我了,回去打你的牌去,都等你上供呐!”
  “那你去干嘛啊?”
  “你管我呢!”任伟扳过了颜瞻的肩膀,朝他后背一推,转身走了。
  颜瞻回头眼巴巴的看着,很不甘心。
  又打了三圈,颜瞻又摸了两回黑叉,大家顿觉这牌打得没点儿意思,于是给颜瞻自由了——快走吧,换安娜上,再跟你打下去,都得求输了!
  颜瞻撂下牌就跑了,安娜摇头曰:“再臭你们也得带他玩儿啊,我帽子卖了好几顶了,都是模特使然。模特跑了,我咋开张啊!”
  辉子按了她脑袋一下,“太阳都下山了,明儿再说吧!有任伟在,丫跑不了!赶紧,打牌!”
  “怎么听着跟狗和肉似的……”
  一众人大笑。
  颜瞻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左右不见任伟的身影。他去哪儿了呢?是跟集市闲逛啊,还是去看演出了?
  低头看看表,六点多了,一会儿Free loop该演了。
  颜瞻口渴的很,遂决定去买水喝,于是往水站去了。排队的人还是那么多,别无他法只能等。
  队伍半天才挪一步,颜瞻好容易才排到,忽而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帐篷,帐篷外面坐了一群人,他没看出任伟,但认出任伟脑袋上跟他一样一样的安娜姐兜售的草帽了。
  颜瞻交钱买好果汁,往帐篷那儿走。走近了才看清都是谁,也看清了任伟满脸的厌烦。
  有彭勃。这会儿一帮人聊天,彭勃紧挨着任伟。
  就连颜瞻也知道,任伟烦彭勃。之所以烦,是因为这男的紧追任伟不放,死皮赖脸的很。
  起先任伟也总骂颜瞻死皮赖脸,一开始颜瞻很受伤,后来才知道“死皮赖脸”四个字任伟说习惯了而已。确切来说,彭勃是死皮,颜瞻是赖脸。前者才是真招人烦。
  这点是辉子告诉颜瞻的,也一并告诉了他任伟有多烦彭勃。原话是这样的:那逼人没皮没脸,天天以为自己众人爱戴!
  “任伟~”颜瞻走过去就站到了任伟身后,手往任伟肩膀上一搭。
  任伟没回头,倒是坐在一旁的彭勃回头了,“呦嗬,这不是跟屁虫嘛!”
  “走啦,辉子找你呢。”颜瞻不理彭勃,只跟任伟说话。
  任伟知道颜瞻给他解围呢,赶忙起身。要说也真背,随便逛逛竟然踩了狗屎。又碍于一帮人招呼,他也不好调头就走。
  “嘿,我刚瞅出来,你俩还带一样的帽子。”彭勃也起来了,“着急干嘛啊,你不是七点半才演呢嘛!”
  “喜欢吗,找安娜买一顶去。也不枉费我俩戴了一下午。”任伟白了彭勃一眼,拍了下颜瞻的肩膀,“走,往回。”
  颜瞻跟着任伟往前走,却听见身后彭勃戏谑的声音:“你跟我睡一觉我可以考虑买一顶。”
  哗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颜瞻纸杯里的果汁都问候在了彭勃白色的Tee上。
  彭勃愣了,任伟也愣了。坐着的一片人全愣了。
  “妈逼啊!小兔崽子!”
  “跑啊!”颜瞻眼看着彭勃要向他扑来,拽住任伟手腕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你丫跑?我操你大爷的!”彭勃撒腿就追。
  三人跟人群里穿梭,任伟跑的要断气了,颜瞻还是高速奔驰……
  等终于闪过疯狂的彭大杀手,和颜瞻跑回安娜的摊位,任伟嗓子都干了。
  “妈呀,你俩这是……?”辉子差点儿被颜瞻撞个跟头。
  任伟连连摆手,示意他现在没法说话。
  “呦~模特回来啦。”安娜刚去了洗手间,这会儿手里还攥着纸巾。
  “怎么了?”Honey shop虎背熊腰的鼓手康康站了起来。
  颜瞻也是一通摆手。跑死了……就算自己天天慢跑,也不带突然这么剧烈运动的。
  “说话啊!”辉子推了任伟一把。
  “丫……”任伟接过了安娜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泼了彭勃一身水……”
  “……是果汁。”颜瞻补充。
  辉子捂脸。
  两人背靠背在草地上坐下,还都在喘。
  任伟巨无奈,这个颜瞻,有胆儿泼人家,没胆儿跟人打架,就会跑!
  不对……
  “你干嘛泼丫啊?”任伟反应过来,用胳膊肘顶了背后的颜瞻一下。
  “他说你……”颜瞻嘟囔。
  “说什么了?”
  “反正泼了。”
  “你再牛逼点儿跟丫打啊!”任伟气。
  “……”
  “真他妈……”
  “我也想喝水,果汁我还没喝呢,就泼了……”
  颜瞻可怜兮兮的脸一伸过来,任伟没脾气了。
  “丫到底说我什么了?”任伟把纸杯递给了颜瞻。
  颜瞻咕咚咚猛灌水。
  “说话啊!我总得知道为嘛吧?一会儿他万一杀过来我也好楔他吧!”
  “嗯……嗯……”颜瞻吭哧。
  “说!”
  “他说……你要是跟他睡觉,他就来买安娜姐的帽子……”
  “就这句?!”
  “就这句……”
  任伟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滑坡已快到底,晚霞的余晖映照着草地,红与绿渐渐的交融,眼看再一会儿天就黑了。
  “喂……你生气了?”颜瞻低着头的问。
  任伟摇了摇头,“没。”
  就这么一句他就把果汁泼人一身,给人家Tee手工染色。这要是让他知道龙语以前都是怎么说话的……他还不得泼人硫酸?
  龙语是任伟的前任,一个甩了他两回烂到家却还令他欲罢不能的男人。
  ◇◆◇◆◇◆“谢谢大家的热情!接下来这首歌,《Little hero》,给……嗯……”任伟摸了一下鼻子,“一个不算英雄的英雄,管杀不管埋的小家伙。”
  吉他泛音响起,口哨声与欢呼声不断,却,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是颜瞻,愁的是彭勃。他俩心知肚明何为“管杀不管埋”。且,若不是这会儿人群将他们隔开,准要上演一出生死对决。
  任伟演出还没开始,颜瞻就挤到了主舞台前,若不提前下手、笨鸟先飞,以他的体格,搏不来这个位置。可就算这样,一开场,颜小哥还是被孔武有力的男人们挤出了中央位置,只留得一个头排边沿。而这群“孔武有力”中,当然包括彭勃。
  四十分钟的演出很快就接近尾声,歌迷们却觉得远远不够,大喊着:继续!继续!任伟在舞台上唇贴着麦克风说:不能继续了,再继续下一支乐队非跟我们玩儿命。我爱你们,再见!
  颜瞻呆呆的望着舞台,只想变作那只麦克风罩。
  人群做散去之态,颜瞻由于在最前面,几乎挪不动步子,耳边充斥的都是陌生男女的闲谈声。
  他听到一个女人说:太可惜了,都没唱《stay a little longer》,挺期待能听到呢。
  这时候一个男人说:是啊,挺久都没演过了,以前基本都是告别曲。
  另一个女人这时插嘴道:那歌儿好像是任伟写给情人的,是不是散啦?
  颜瞻被迫的听着这番谈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当然知道Free loop著名的这首《stay a little longer》。歌曲讲的是渴望一个人能在身边再留哪怕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足够。非常感人的一首情歌。颜瞻也必然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更由于他也曾这样的好奇、想知道答案反而触碰了任伟的伤口。那伤口血淋淋的久久不能结疤。
  stay a little longer。多么卑微的乞求。Even a minute,stay a little longer,I’ll sing a song,the song which is your favorite。
  难过的同时,颜瞻又隐隐的有些嫉妒那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令他这么痴迷,任伟从不肯对他说。他也只见过他一面,匆匆的一面,根本无从揣测。
  九点半音乐节接近尾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先行离开了——再不撤退赶上人一窝蜂似的出来,准又挤不上车,这是经验之谈。
  等了一会儿公车就来了,任伟扔了半支烟,最后上的车。一上车就看见颜瞻死命的挥手,旨在告诉他占好位子了。
  在车尾坐下,一群人商量去哪儿吃晚饭,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意,还是定在辉子家楼下的湘菜馆儿。理由也很简单,那家饭店24小时营业。
  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哥儿几个的女朋友们陆续到,包间眼看就要塞不下了。谈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颜瞻还是挨着任伟坐,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于是每次被耻笑都在所难免。但颜瞻不在意,照样次次出席,一成不变的喝着果粒橙。任伟每每都要问:谁把幼儿园大班的孩子领来的?
  颜瞻左边坐着任伟,右边是丁恍,丁恍右边是女朋友小N,小N旁边是安娜。这会儿,小N与安娜俩好姐们儿无视一桌酒鬼,凑在一起涂指甲。安娜那个认真劲儿你就甭提了,打底就很细致,描花儿更是拿捏有度。奈何,坐在她右边儿的辉子一举杯,咚就撞了她后背一下。于是乎,刷拉,白色细尖的线条立马歪了出去。
  “你丫要疯啊!”安娜几乎是跳起来骂人。
  “我操!你丫才要疯呢!干他妈什么呐!拍死我啊?”
  “我让你别动、别动,我给小N画指甲呢!”
  “滚蛋!外面画去!”辉子喝了酒就变身,平常笑呵呵怎么说都成的主儿,喝了酒就炸,六亲不认。
  可他女朋友安娜也不是吃素的,眉毛一横,迎刃而上,“我操你大爷!你丫再跟我嚷嚷!”
  颜瞻就看不得两口子吵架,起身就要劝。任伟洞察到他的意图,赶忙按住了他胳膊,“别管,小心辉子揍你!”
  颜瞻看看任伟,听着辉子与安娜对骂,不顾任伟劝阻开了口,“小N姐,我帮你画吧。”
  安娜不骂了,辉子也不骂了,齐齐扭头看向颜瞻。而坐在战局旁边的小N此刻也抬了头,同样不可置信的看向颜瞻。
  “我来,你检阅检阅我的手艺~”颜瞻笑眯眯的站起来,让丁恍跟小N换了座位。
  “喝酒,喝酒。”康康在玻璃台面上墩了墩酒杯。
  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
  任伟笑了笑,这颜瞻还挺会解围。真的,他只觉得颜瞻是纯粹解围,哪儿有大男人会画指甲的道理?
  不料……
  一杯酒下肚,任伟再看过去,小N那双手竟是焕然一新。她伸着手过来时候,左手食指的指甲本已经惨不忍睹了,这会儿却是光彩焕发——指尖开了一朵梅花,梗就是那道原本歪出去的白线。且,不止这只被画坏的,指甲盖有一个算一个都特别饱满出彩。
  “我操……你还行不行啊?”
  颜瞻抬眼皮,“不好看吗?”看完任伟他又看向小N,“小N姐你觉得呢?”
  “是太他妈好看了吧?”任伟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手艺,去影楼干都富富有余。
  “这个颜瞻擅长。”坐在任伟对面的小冉开口了,“他……”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颜瞻瞪了回去。
  任伟注意到了小冉的瞬间收声,也注意到了颜瞻少有的严肃表情。刚想问怎么了,丁恍隔过小N说话了,“泡妞必杀技吧?”
  大家哄笑,颜瞻也跟着笑了,仿佛刚刚的紧张根本没存在过。
  “话说,你小子怎么那么招人爱啊!”酒过三巡的倪歆开腔。
  “是啊,我也想问呢!你丫嘛命啊!办多少姑娘了?”吉吉帮腔。
  乐队小子们的流氓腔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任伟看见颜瞻脸红了。
  一霎那,任伟有种感觉:是不是我误会了?
  确实,兄弟几个的视角才对吧?颜瞻是个招姑娘的男孩儿,怎么看也不会是个弯的。而自己之所以认为他是弯的,是由于他对自己的异常“热爱”。而这份“热爱”其实并没有超出粉丝对偶像的框架。换这个角度看一样合理。
  到底是什么令他认为这个男孩儿喜欢自己的?
  至少颜瞻从没明确表达过。
  酒局又是三点多才散,任伟一如既往喝多了,由颜瞻背着往回撤退。小冉不忘调侃那句老话:少年郎,又是护送偶像打道回府啊!
  给任伟塞进出租车,颜瞻跟大家打了招呼才上车。
  车一路驶回小区,颜瞻扶任伟下车的时候任伟基本睡了过去。架着他往楼道走,由于任伟浑身瘫软,颜瞻摆弄他极其费劲,于是便决定拖着这“活死人”走捷径——踩踏草坪。
  结果刚走上去几步,一排绿化黄杨就挡住了去路——这儿明明上午出来还空着呐!
  而后,更匪夷所思的事儿发生了——树丛里窜出了一道黑影,小小一团。
  颜瞻借着路灯的光亮定睛一看,哎呦,居然是一只刺猬。刺猬!
  哪儿来的啊?
  扶着任伟绕路进了楼门洞,颜瞻拖着任伟爬楼,而后到门口,开了门将任伟搀进去放倒在床上,才在床边坐下来。
  凝视着睡死过去的男人,颜瞻竟想到了楼下那只刺猬。
  下楼,进入绿化区,那只刺猬还是那样趴在草坪上。
  颜瞻看着刺猬,刺猬看看颜瞻……再后来,刺猬跟颜瞻一起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