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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1/06/28 08:34 / 28655 / 524
【小说】大明天下
穿越
武侠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28:16

第一百二十章 蓬莱客栈
  「天人合一,人天同易。」丁寿将由王廷相处新学的混元一气运转十二周天后,不由暗暗沉思。
  天魔真气未必弱于混元一气,可他使用天魔手却处处受制于李明淑,奕剑术号称料敌机先,破尽天下招数,而王廷相不懂任何武功招式,仅凭雄厚内力与暗合天地至理的平直挥拳就能击败奕剑术,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念及此处,丁寿又自失的摇了摇头,闲汉斗殴也都无招无式,武者轻松可取其性命,所谓「无招」也需有雄浑内力为基,一力可降十会,所谓的四两拨千斤,虽已巧劲取胜,若是来者万钧之力,可还拨的开?自己如今习武不过四年,虽有朱允炆帮着打通经脉的外挂,可内力修为还是不足,天魔真气进入四层境界便停滞不前,不知何日才能练到「以拙胜巧,大巧不工」的境界……
  幽幽一叹,怅然若失,忽听船舱门响,长今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脸带笑意的王廷相。
  「师父,王伯伯教了我一首诗。」长今急于向师父表现,才站定就急不可耐的开口诵道:「
  曾在蓬壶伴众仙,文章枝叶五云边。
  几时奉宴瑶台下,何日移荣玉砌前。
  染日裁霞深雨露,凌寒送暖占风烟。
  应笑强如河畔柳,逢波逐浪送张骞。」
  听着长今奶声奶气的背诵唐诗,丁寿点头称赞,「长今真是聪慧,一字不差。」将小长今夸得笑逐颜开。
  丁寿随后抬首向王廷相问道:「子衡兄无端教授这首诗,可是登州快到了?」
  王廷相微笑颔首,「贤弟也收拾一下,登州府内还少不得一番应酬。」
  「这些事就劳烦子衡兄,小弟不蹚这浑水了。」丁寿摇了摇头。
  「这个……」王廷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言劝道:「登州文武官员早已准备妥当,贤弟此举过于失礼。」
  「小弟跋扈之名这次出使已然坐实,也不差这一次。」丁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样子,爱怜地揉了揉长今小脑袋瓜,「我答应了长今去泰山一游,趁这机会轻车简从,还赶得上和你同时回京。」
  王廷相还想开口,看长今眼神亮晶晶的满脸渴望神色,终是忍住没有再劝。
  
  清风习习,带着海边特有的咸湿味道,萦绕在一处坐落在海湾内的二层客栈周围,客栈的店幡随着风轻轻摆动,露出四个黑墨大字「蓬莱客栈」。
  名字叫蓬莱,却和那海外仙山没半分关系,黄土做墙,以木为梁,一楼摆着几个散座,二楼设有客房,丁寿带着长今离了官道,没成想拐到这么个上火的地方。
  「一壶竹叶青,两个凉菜拼盘,一只蒸鸡,二斤牛肉,麻利的快点上。」
  小地方不能有太多讲究,二爷还是能体贴人的。
  跑堂的个子不高,二十郎当岁,相貌平平无奇,一脸傻兮兮的憨厚模样,听完丁寿点的菜,憨笑道:「木有。」
  丁寿眼睛一翻,还没等他发火,跑堂的已经自顾解释道:「大爷多包涵,店小地方偏,没准备那么些料,最近上的肉刚卖完。」
  看着身边有长今在,丁寿克制了下自己,为人师表么,和颜悦色道:「你在海边开店海货总有吧?」
  「有,有。」跑堂的兴奋的连连点头。
  「炒个墨鱼,来个红烧海参,再炖个海鲫鱼汤。」丁寿自觉在朝鲜泄完那些邪火后,脾气好了不少。
  哪知跑堂的还是不动,丁寿歪着脑袋学着他的语气,「还是木有?」
  「有,」跑堂的先点了点头,随后为难地苦笑:「厨子不会做。」
  强忍着没掀了桌子打人,丁寿黑着脸瞅着跑堂的,「你们是开饭店的么?
  」
  「是开饭店的啊,」跑堂的一脸委屈,「为这事小的没少挨客人揍,老板娘不换厨子,我有什么办法。」
  「小达子,哪儿那么多废话,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滚蛋。」语气泼辣,声音却清脆好听。
  丁寿循声望去,见二楼红裙一闪,随即一个艳丽妇人快步走下楼来,离得近了见此女约三十来岁,身材丰满,眉梢眼角尽是媚态,脸上不施脂粉,肤色白嫩,走到桌前红裙一翻,径直坐到了桌上,绣鞋往条凳上一搭,翘起了二郎腿,随后身子一仰,两臂往桌子上一撑,扬着下巴,脆生问道:「怎么,对小店不满意?」
  这副模样吓得小长今往丁寿的方向靠了靠,暗道这女人好凶,丁寿却饶有兴趣的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老板娘的诱人曲线,在那对「胸器」上睃了一眼,笑道:「岂敢,客随主便,您这有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冷哼一声,翻身下桌,老板娘蛇腰轻扭,走到柜台后,拿起账本翻了几下,随后重重一扔,「小达子9「哎9跑堂的吓得一哆嗦,点头哈腰道:「老板娘您吩咐。」
  「老许死哪儿去了,这上个月的帐还没盘完9老板娘柳眉倒竖大声喝道。
  「老……老许……他……他……」跑堂的开始结巴起来。
  老板娘言语转和,笑着轻声道:「好了好了,我这次没发火,就是声音大了点,你别害怕,慢慢说。」
  跑堂的深吸一口气,道:「老许说来了贵客要去接,估计今晚前就能到,说您肯定不会发火,跟您一说您就知道。」这些话一气贯出,连个停顿都没有,说完了连喘几口气,才没把自己憋死。
  「噢——」老板娘恍然,突然厉声道:「那你还等什么,告诉老姜好好收拾收拾,要有贵客来。」 随即咯咯笑了声,伸出玉指将鬓间散发别回耳后,款步轻移,往楼上走去。
  见老板娘没了影子,跑堂的才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丁寿道:「客官您多担待,老板娘就是脾气爆了点,心地还是好的。」
  「无妨,」丁寿笑了笑,「你叫小达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客官好耳力,」跑堂的带着几分羞涩道:「小的是鞑靼人,八年前在宁夏被边军发卖,老板娘用十张羊皮把我买回来,当时头受了伤,记不得自己名字来历,原本他们叫我小鞑子,时候长了我就唤作小达子了。」
  丁寿对于这小子是不是蒙古人倒是不在意,明朝的民族政策还算不错,既不会摆明了歧视,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会「两少一宽」的养一群活爹,朱元璋讨元檄文曾言「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仪,愿为臣民者,于中原之人抚养无异」,得了天下后又下诏令:「蒙古色目人等,皆吾赤子,果有材能,一体擢用」,所以大明朝从明初的世袭卫所到明末力战而死的各方将领皆不乏达官,二爷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贵店东芳名?」
  小达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后,笑了笑:「老板娘名字从没人提,反正认识她的人都唤她万人迷……」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28:31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牛鬼蛇神(上)
  丁寿还待再要探询一二,忽听声「小二」,又一个客人走了进来,那人头戴东坡巾,一身宝蓝缎的行衣,腰系大带,悬着一块红山勾云佩,足踩一双灰色云头鞋,长得白白胖胖,好似庙中供奉的弥勒佛。
  小达子上前招呼,那人选了丁寿身边的一张桌子坐下,看着丁寿笑着点了点头,丁寿也含笑回礼。
  「大爷,您吃点什么?」小达子将白布手巾往肩上一搭,招呼道。
  「这位爷点了什么?」胖子指了指丁寿那桌。
  「这个……」小达子有点为难的看了看丁寿,总不能说那位爷点什么都没有吧。
  丁寿适时解了围,「拣你们拿手的随便上几个就行。」
  「好嘞9小达子高兴地一声吆喝,还没待他再问,那胖子就说道:「跟这位爷一样……」
  
  尼玛,这就是拿手菜,丁寿看着眼前的一盘散着腥味的咸鱼,一碟切得薄厚不一的熏肉欲哭无泪,长今那边还乖巧地给他夹了几筷子,道:「师父,您请用」。
  一阵沙哑的笑声,邻桌那胖子很是自来熟地端着酒杯坐到了他身边,「敝姓罗,来此收购海货,兄台不像此间人,可是初来此地?」
  丁寿微微点了点头,懒得搭理他,那胖子丝毫不觉自己讨人厌,兀自继续道:「敢问贵姓大名?」
  呦呵,这胖子跟爷卯上了,丁寿心里一阵腻歪,「贱名丁寿,有辱尊听。
  」
  「冒昧问一句,不知丁兄是何营生,到此有何宏图?」罗胖子的眼睛本就不大,如今一笑只剩下一道缝隙。
  一句「干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丁寿心中默念为人师表,为人师表,不要给孩子留下坏榜样,我忍,「哈哈,在下忝为人府中西席,近日有暇携弟子来此踏青,以抒胸臆。」
  「哎呀,竟是位教书育人的饱学之士,在下失礼,敬您一杯。」罗胖子端起酒杯,手却轻轻一颤,杯落酒洒,赶忙起身连声告罪。
  丁寿欠身回礼,却见罗胖子袍内右手并指如刀疾向他颈下「扶突穴」点来,间不容发之际,丁寿肩头向下一错,举掌护住脖颈,只待他手指点到,便化掌为爪,扭断他的手指。
  罗胖子的手指却在丁寿手掌前半寸戛然而止,撤掌回身,嘻嘻笑道:「西席先生?怎么看着是个练家子。」
  丁寿举起的手掌顺势掸了掸衣衫,若无其事道:「谁说为人授业只能传道德文章,倒是罗兄的手段不像是一般的采买商人。」
  还是未语先笑,罗胖子抖着一脸肥肉道:「世道不太平,要是没点手段傍身,在下怕是早就成了路边白骨了。」
  轻哦了一声,丁寿神色淡淡道:「当今圣天子在位,河清海晏,不知罗兄所言,意欲何指?」
  「这个……」罗胖子一时语塞,脸色难看。
  丁寿举起酒杯,笑道:「在下不过开个玩笑,兄台不必挂怀。」
  「那是那是,当然不会。」罗胖子举杯相碰。
  一时间,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举杯对饮,一派融洽。
  酒杯刚刚放下,罗胖子还想再说几句,忽听店外一阵喧哗。
  一个约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推门而入,大喊道:「小达子,快过来帮着卸货,老板娘,有贵客到了——」
  听着吆喝小达子从后厨转出,见瘦老头不由埋怨道:「老许你怎么才回来,老板娘刚刚还问你呢。」
  老许不以为意,指使着小达子去卸店外大车上的货物,引着身后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汉子上了二楼。
  丁寿见那大汉双手指节粗大,显然有一手硬功在身,登楼之际掀起笠檐向这边桌子望了一眼,两道浓眉,竟有一目眇去。
  看到这般相貌丁寿心中一动,向长今交待几句,与罗胖子告罪起身离席,转向后厨。
  客栈算不上大,后厨却是不小,三口大锅摆在灶上,一摞粗瓷碗凌乱的摆放在一条巨大的粗木案板上,丁寿四处寻觅有无别路可通二楼,忽然心中生警,猛一转身,霍然一惊。
  只见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几乎紧贴在自己脸上,吓得他连退两步,才看清是一个胡子头发都连到一起的白发老头,一张脸面无表情,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老头身上围着围裙,丁寿才放下心来,试探问道:「你是厨子?」
  老头不搭腔,弄得丁寿心头火起,继续提高声音道:「我在问你话呢,别装聋作哑不吭声。」
  老头还是傻站着,丁寿勃然变色,待要发怒,恰巧小达子搬着一筐菜进来,拍了老头一下,一阵比划,那老头点点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客官您别介意,老姜是个哑巴,老板娘发善心给他碗饭吃,有得罪的地方您多担待,您这是……」小达子陪笑着解释完,又疑惑地问道。
  「哦,我想去解个手,你这后院茅厕在哪?」丁寿直接在后厨打听起厕所来。
  小达子伸手一指角门,脸上堆着笑道:「从这出去,马厩旁就是,小的还要卸货,不能带您去了。」
  「无妨,你自去忙。」丁寿推脱道,从角门走出,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消无声息的翻上了屋顶。
  一边矮着身子避人耳目,一边侧耳聆听,终于在客栈拐角处听到谈话声,丁寿双腿挂住房檐,一个倒挂金钩贴近窗户,只听得房内似乎有争吵之声。
  「二位都消消气,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点银子伤了和气。」声音嘶哑,听着是那个账房老许。
  「一点银子?说得轻巧,帮别人出海一百两一个人,到我这就要一千两,看我冯梦雄是冤大头不成。」语气中尽是愤愤之意。
  丁寿微微一笑,果然是他,「分水犀牛」冯梦雄,长江水道上有名的悍匪,心肠狠毒,血案累累,在锦衣卫都是挂了号的人物。
  接着便听到老板娘那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冯大爷这番话小女子可当不起,那帮小毛贼如何能跟您这样的贵人相提并论,光您老的悬赏花红都值八百两,要的少了怎么对得起您冯爷的身份。」
  一声冷哼,听冯梦雄恨声道:「某要是不给,你还打算给官府通风报信么?」
  「嗒—,这样坏道上规矩的事小女子可做不来,」万人迷的声音顿了顿,娇声笑道:「不过有消息传来,六扇门总捕方未然已到了山东境内,不知冯爷有没有兴致了却昔年毁目之仇呢……」
  只听「啪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碎了,随后听到冯梦雄呼呼的喘气声和老许一阵「息怒」的劝解。
  「好,一千两银子,老子出了,马上安排我出海。」
  一阵娇笑,「冯爷快人快语,一言为定,待得这两日船到了,立刻为您安排。」
  「还要等,你这……」
  老许的声音又再响起,「冯爷,这海上行船不比陆上,要看天色行事,您就在这盘桓两日。」
  「谁他娘的想在你这鬼地方耽搁……」冯梦雄大怒,还要再说,忽听前面一阵嘈杂。
  丁寿宛如一片落叶飘落后院,从后厨转到前堂,见大门前小达子拦住了五六个布衣芒鞋的僧人,几个僧人面色激动,似乎在争吵。
  回到座位,丁寿问在那看热闹的罗胖子,「罗兄,他们何故争吵?」
  罗胖子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嘻嘻笑道:「开店的有谁愿接待白吃白住的和尚,何况他们还带着病患。」
  「几位师父,小店实在不方便接待,您几位在往前走走,登州府内有寺庙可供挂单。」小达子愁眉苦脸的劝解道。
  几名和尚自是不依,万人迷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往门上一倚,抬腿踩住另一边门框,「老娘这不是佛堂,想蹭吃蹭喝到庙里去,快滚。」
  一个年轻和尚似乎是这些人的首脑,举步上前,双手合十道:「女施主请了,小僧几人路经贵地,同伴感染风寒,不宜前行,还请女施主大发慈悲,行个方便。」
  万人迷向几人身后看去,果然一名和尚昏沉沉的被两人搀扶着,老板娘不为所动,「既然病了就赶快寻医问药,老娘店里又没大夫坐堂,赖在这里作甚?」
  小和尚看来修养不错,也不发火,轻轻道:「小僧这里有药石自备,只请安排一间陋室,由我等休息几日即可,至于其他,断不会令店东为难。」说着从袍袖中取出一个布袋,递了过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28:43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牛鬼蛇神(下)
  万人迷满是不屑的接过布袋掂了掂,面露惊诧,打开小布袋看竟是一袋碎银,这时候大明朝还不是隆庆开海美洲白银大量涌入的的时候,民间日常往来还是铜钱居多,没想到这几个穿戴普通的和尚竟然如此阔绰……
  老板娘顿时笑颜如花,「大师说的哪里话,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老许,快给几位大师安排上房。」
  小达子凑上前道:「老板娘,您不是说……」
  「说你娘个腿,」万人迷抬腿就在小达子屁股上踹了一脚,「财神爷也往外推,老娘造了什么孽,捡回你这么个不长心的东西。」
  委屈的摸摸屁股,小达子又利索的上前帮着几个和尚搬行李,当他伸手去接一个和尚怀中的包袱时,那和尚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一下将他推倒在地。
  全店肃静,众人都惊看着这一幕,领头的和尚快步上前将小达子扶起,帮他拍拍身上灰尘,满怀歉意道:「施主勿怪。」 随即向那推人的和尚喝道:「还不向施主赔罪。」
  那和尚抱着包袱深深鞠了一躬,却也不再开口。
  小达子双手连摇,「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大师,自找的。
  」
  万人迷却俏脸一板,「有钱了不起么,开店的伙计也是爹生娘养的,老娘还不伺候了呢,拿着你们的银子,滚蛋9话虽如此,手中却紧攥着那袋银子。
  深深叹口气,又向老板娘行了一礼,领头那和尚道:「贫僧等实有难言之隐,家师不久前坐化,我等师兄弟想带他老人家佛骨回寺安葬,这位师弟怀中的就是先师遗骨,怕贵店忌讳,方才未能明言,请施主恕罪。」
  万人迷面露难色,「这事虽有情可原,可咱们开店的讲究个大吉大利,您这带了……」
  年轻和尚很懂眼色,又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双手奉上,「请店东担待。
  」
  「大师说的真是见外,什么担待不担待,这也是积阴德修来世的福缘到了,您几位楼上请,奴家这就着人给您安排素斋。」接过银子,老板娘脸上的笑容已经可以把冰山给融了。
  眼见着几个和尚进了房间,老许凑了上来,盯着那两袋碎银眼中放光,道:「老板娘,没想到这几个和尚这么阔绰,看样子起码得有三十两吧。」
  呵呵一笑,万人迷将银子往柜上一扔,「秤一秤入账。」
  「好嘞。」老许从柜上取出一个银戥子,将这些散碎银子一一称量,不一会儿就乐道:「三十四两七钱三分,咱们这次可赚了。」
  「恐怕未必,」哪儿都有他的罗胖子不知何时凑到柜台边,拿起一块碎银看了看,随手丢下,「这银子色泽发暗,品相不高,估计到倾销店里熔了就不值这个价了。」
  看到有人拿自己银子,万人迷本要破口大骂,听了罗胖子的话心顿时揪起来了,「怎么,银子是假的?」
  摇了摇头,罗胖子道:「杂糅不净,算不得假,不过提炼的手艺差了点,这些银子估计也有二十两以上的足色。」
  听着银子少了一小半,万人迷登时怒了,看着端着饭菜上楼的小达子怒斥:「小达子,你干什么去?」
  小达子有些不知所措,「您不说给几位师父送斋菜……」
  「什么斋菜,随便给几个冷馒头就算了,」万人迷冷着脸道,随即又低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世道,连和尚都是骗子9丁寿坐在那里哑然失笑,这老板娘真是掉到钱眼儿里,一两银子足够大明朝三口之家一月衣食,即便二十两银子此番她也是大赚特赚,却还犹嫌不足。
  长今悄声说道:「师父,这个姐姐好凶,连出家人都骂。」
  丁寿低声笑道:「这帮和尚也来路不正,瞧着个个步履轻盈,身手矫捷,想来也是江湖中人。」
  「江湖,江湖是哪里?」小长今好奇地问道。
  「这个江湖嘛,是红尘众生劳碌之地的泛称。庄子曾经在大宗师里说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丁寿搜肠刮肚的解释,维持自己的师道尊严,「也就是说,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及时离开,受困于陆地的小洼,两条鱼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使对方保持湿润,此时此境,却不如各自在江河湖水里自由自在,彼此不相识的生活。」
  「师父,那鱼儿好可怜,但若是真的忘了彼此,岂不是更孤单,长今就不会忘了师父的。」小长今语气坚定,自小父死母丧,难得有人如此疼她,虽说这师父有时没个正行,不如那个王伯伯让人尊敬,却更让她感到亲近。
  「长今真懂事,」丁寿轻抚着小丫头的双丫髻,高声道:「店家,与我开一间上房。」
  
  夜阑人静。
  看着已经熟睡的长今,丁寿微微一笑,打开后窗,翻身而出。
  冯梦雄的出现是意外之喜,顺手擒下他还可以抽抽刑部的脸,不过此时丁寿更感兴趣的是那几个来路不明的和尚。
  潜行匿踪来到几个和尚的窗外,侧耳聆听只有几人的平稳呼吸,悄悄点破窗纸,丁寿凑眼向内瞧去。
  领头那个年轻僧人闭目盘膝而坐,两个僧人卧床休息,另有两个僧人却是醒着,一个紧抱着蓝皮包袱,另一个在床前看顾着那个「生补的僧人。
  那僧人约莫四十来岁,未曾蓄须,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倒真像得了病,忽然间丁寿发现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
  一直看顾他的那个胖僧人自然也发现了,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扶起那个僧人,捏开他的嘴将里面的药粉用水全都倒了进去,躺着的僧人又一声不响的睡了过去。
  丁寿侧眼看去,一起一躺间那僧人僧袍翻起,两只手赫然被一条牛筋紧紧绑在一起,莫非这几个僧人是绑票的歹人,心中存疑,还要细看,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夜空——「是长今9丁寿心中一紧,立刻匆匆返回,见屋内长今缩在床上一角,瑟瑟发抖,一见丁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丁寿上前揽住长今问道。
  「有妖怪,」长今指着门旁的窗户哭道:「刚刚有妖怪在那里偷看长今。
  」
  见那窗纸果然破了一个洞,丁寿打开房门快步走出,扫视四周。
  各屋房门都已打开,对面的罗胖子穿着中衣满面困倦迷蒙之色,斜对面冯梦雄衣帽整齐冷冷看了这边一眼,就「当」的一声关了房门,那年轻僧人也站在门前,看丁寿望向自己,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丁寿点头回礼,这伙人虽来路不明,却是最清白的,至于那胖子的疑惑鬼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老许托着一盏油灯磨磨蹭蹭的从楼下走出,身后跟着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小达子,万人迷从楼下钻了出来,斜着头掐腰嚷道:「大晚上不睡觉,嚎什么丧?」
  「小徒一时梦魇,惊了诸位,还请多多包涵。」丁寿拱手四周。
  「三更半夜瞎折腾,活该撞见鬼。」万人迷冷笑道。
  丁寿眼光一凝,这娘们指桑骂槐还是随口言之,万人迷却不再搭话,对着老许道:「没事还不睡觉,点灯熬油不花钱么。」转身进了后厨。
  小达子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道:「老许,刚刚醒来没见你,去哪儿了?
  」
  昏暗的灯火照的老许脸色忽明忽暗,随口道:「上了趟茅厕。」呼的一口气将油灯吹灭,市侩的老脸没入黑暗之中。
  
  后厨内还是杂乱不堪,厨子老姜挽着裤腿,箕踞在地上,端着一个大海碗,剩饭剩菜搅和在一起,用竹筷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着。
  「一个个贼眉鼠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人迷冷着脸快步走了进来,将粗木案子上的杂物一一整理齐整,也不看他自顾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娘的家当早晚让你们吃干净了,吃完了麻利地干活。」
  老姜扒饭的动作不停,随着口中咀嚼,沾满了饭粒的胡须抖个不停,嘴角莫名其妙地泛起一丝诡异笑容。
  
  关上房门,面上一直带笑的罗胖子脸色冷了下来,转回身来到床榻前,掀开铺盖,里面藏着一件黑色夜行衣,手腕一翻,一柄巴掌大的弯刀已然拿在手里。
  弯刀形如新月,薄如蝉翼,罗胖子伸出中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抹,一滴鲜血从刀身滴落。
  将割破的中指含在嘴里,淡淡的咸腥味道使得罗胖子面上满是陶醉之色…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28:52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戚姓长官
  翌日,草尖丛叶的晨露还在滚滑溜动,林木间倏地窜起一群姿态轻盈的海鸟,向着海上现出的一丝鱼肚白远逸而去,寂静了一夜的蓬莱客栈顿时又恢复了生气喧嚣。
  「丁兄早啊,昨夜休憩的可好?」罗胖子起得倒早,据了一张桌子,见到下楼的丁寿和长今打招呼。
  「托福,还算不错。」丁寿拱手笑着回应,心中却暗骂,跟你们这一帮子牛鬼蛇神住在一起,睡觉都睁了一只眼睛,休息好才怪了。
  小达子麻利地用干布抹净一张桌子,请丁寿入座,笑着问道:「客官,早饭用点什么?」
  丁寿转目四顾,疑惑道:「怎么那几位都没起么?」
  「几位大师在房里用餐,老许已经给送过去了。」小达子又用眼神向冯梦雄的房间瞥了一眼,低声道:「那位凶神恶煞的客官不让人打搅。」
  轻哦了一声,丁寿暗道这只大水牛倒是警醒。
  丁寿待再打听几句,忽听店外一阵马嘶,随后两个头戴黑毡帽,身穿红袄的军汉大步走了进来,一个络腮胡喊道:「店家!有活人没有,过来支应着。
  」
  小达子忙舍了丁寿,小跑着迎了上去,堆着笑脸道:「二位军爷,打尖还是住店?」
  「大清早的住你娘的店,把外面的马喂了,给爷们沏壶热茶,店里有什么吃的都准备好,一会儿还有兄弟过来。」
  络腮胡说话好似吃了炮仗,冲得很,小达子忙不迭的应声准备,请他二人入座。
  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络腮胡抱怨道:「老钱,你说那个姓丁的什么钦差是不是诚心跟咱们爷们过不去,为了迎接他咱们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长时间,咱们大人连去淮安上任都耽搁了,他却来个身体抱恙连面都不露,如今害得咱们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赶,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呃,一边桌子上的丁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人这么当面说坏话真是不太习惯。
  那个老钱显然更持重些,开言劝解道:「老吴,说话悠着点,登州大小官员盛礼迎接是宫里传出的意思,再想想那位钦差的身份,厂卫耳目遍及天下,就算你不要脑袋,也别给大人找麻烦。」
  这话说的老吴直觉脖子上飕飕冒冷风,转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下,道:「
  怕个鸟,你就是胆子太小,这里一个死胖子,一个小白脸,还有一个半大的黄毛丫头,他们要是厂卫的探子,老子就是漕运总督了。」话说得硬气,声音却不自觉的低了下来。
  老钱也知晓这兄弟死鸭子嘴硬的脾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四个与老吴等同样打扮的军汉涌了进来,分列两旁,另四个军汉手扶腰刀簇拥着一个头戴四明盔,身穿素罗袍的军官随后而入。
  那人进店后眼神淡淡一扫,已将店中人物看个大概,老吴二人上前军礼参见,军官点了点头,见众人还是看着他,微笑道:「诸位随意,戚某稍停即走,打搅之处请海涵。」
  「嗒—,将军说的哪里话,蒙您老虎威莅临,小店蓬荜生辉,说什么打不打搅的。」万人迷笑靥如花,出言打趣道。
  其他军汉据了两张桌子,军官在万人迷引导下选了张桌子坐下,笑道:「
  老板娘生意可好?」
  「什么好不好的,几十年的买卖,全仗着老主顾赏口饭吃。」万人迷媚眼一挑,「您老用点什么?」
  「劳烦多备点干粮,吾等歇脚便走。」军官似不为她风情所动,一本正经道。
  「好嘞,奴家给您沏茶去。」万人迷带着一阵香风,转入后厨。
  「吱呀」一声,二楼房门打开,年轻和尚捧着餐具走了出来。
  小达子忙迎了上去,接过餐盘,抱歉道:「小的刚才忙,没来得及收拾,害得大师受累了。」
  「怎敢劳烦店家贵趾。」小和尚微笑道,眼神不经意的向下一瞥,正与军官凌厉的眼神相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转身就待回房。
  「大师留步,与某一叙可好。」军官起身邀请道。
  低诵一声佛号,小和尚回转身来,微笑道:「小僧当不得将军如此称呼。
  」
  军官施施然走到小和尚身前,围着他负手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一番道:「
  大师不像本地人,不知法驾何故到此?」
  「先师带小僧等云游四方,无奈坐化异乡,吾等师兄弟欲带先师遗骨回寺安葬,途径贵地。」小和尚恭敬回道。
  「尊师荣登极乐朝拜我佛,也是命里缘法,大师无须萦怀,」军官开解道,随后话锋一转,「蓬莱境内有弥陀寺,建于唐代,香火鼎盛,大师何不到彼处挂单?」
  「同行师兄偶染病恙,不宜前行,遂在此处落脚。」
  军官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归途漫漫,不知大师在何处宝刹修行?
  」
  「浙江阿育王寺。」小和尚有问必答。
  「宁波府阿育王寺?」军官展颜,道:「可是巧了,某祖籍浙江金华,幼时回乡祭祖也曾到贵寺一游,有幸一睹佛骨舍利,不憾此生。」双手合十行礼,貌极虔诚。
  「阿弥陀佛,不想小僧与居士尚有此佛缘,幸何如之。」小和尚躬身回礼。
  军官紧盯着小和尚,笑道:「不知贵寺所存宋高宗皇帝御笔钦书」妙胜之御「的匾额保存如何?某幼时还临摹过几笔呢。」
  「居士想必记得差了,」妙胜之御「乃宋孝宗皇帝御笔,高宗皇帝的御笔乃是」佛顶光明之塔「。」小和尚迎着军官灼灼目光,侃侃而谈。
  军官微微一笑,「想是年头久了,某记不清了,让大师见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5:20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分水犀牛
  万人迷提着烧水铜壶从后厨走出,分别为两桌军汉斟茶。
  老吴看着万人迷倒水时随着身子前倾而微微颤动的胸脯,猛咽了一口口水,一把握住玉手,「老板娘,陪哥几个喝几杯吧。」
  轻轻挥手将禄山之爪从皓腕上推掉,万人迷轻笑一声,「小店没这规矩。
  」柳腰一扭,向另一桌走去。
  看着粗布衣裙也遮不住的丰隆香丘,老吴嘿嘿一笑,顺手摸了过去……
  「蔼—」一声惨叫,连楼上的军官都惊动了,老吴那一掌没占到便宜,却鬼使神差的按在了铜壶上,烫的他抱着手腕跳脚不已。
  看着他豆腐没吃到却吃了瘪的熊样,两桌军汉一阵哄笑,老吴恼羞成怒拔出刀来,喝道:「臭娘们,你他娘……」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结实抽到了他的脸上,丁寿笑吟吟的立在他身前,「污秽不堪,请慎言。」
  「慎你娘……」老吴破口大骂。
  「啪」又是一声,老吴捂着脸错愕的看着丁寿,丁寿则是开心得很,二爷心眼小,报仇从不隔夜,刚才就想抽丫嘴贱的了。
  其他军汉则不再笑了,都是生死兄弟,偶尔吃瘪可以取笑,一而再,再而三,那就是对他们的折辱了,一阵「呛啷」声,刀光闪闪,成环形将丁寿围在当中,吓得长今一声尖叫。
  丁寿扫了一眼众军汉,暗暗皱眉,原以为是帮乌合之众,可刚才抽刀包围之势竟进退有据,配合默契,一派精兵之象,虽说收拾起来可能麻烦点,二爷倒是不在意,搏美人一笑么,对了,美人呢?丁寿才想起来始作俑者的万人迷不见了踪影,妈的臭娘们,二爷现在对老吴刚才的话满是认同感。
  军官从二楼一跃而下,快步走上前来,忽然胳膊一紧,扭头看是刚才坐在客栈里那个白面胖子。
  罗胖子笑眯眯道:「贵属非礼已是不该,如今又刀兵相向,将军就如此带兵么?」
  「你又是谁?戚某如何带兵何须你管?」军官冷冷说道。
  「采买海货的行商而已。」罗胖子笑得很开心。
  「行商?某看着不像。」
  「何以见得?」
  一声冷哼,军官胳膊一振,甩开罗胖子的手,反手将他的右手掌握住,一字一顿道:「就凭着虎口和手指的老茧厚度,使刀若没有二十年以上,绝出不来。」
  「将军好眼力,在下做了大半辈子的厨子,如何能不用刀呢,倒是将军你么……」罗胖子依旧笑呵呵。
  「某怎么样?」军官盯着罗胖子,语意冰冷。
  「将军燕颌虎颈,一派封侯之相埃」罗胖子笑语吟吟。
  军官冷哼一声,道:「借你吉言了。」
  二人四目相对,紧扣在一起的两掌青筋突起,显是已较上内力。
  「几位军爷,干粮都包好了……」小达子捧着几个包袱从后面钻了出来,看着眼前景象,吓得不敢再说了。
  「蓬」的一声,军官与罗胖子各退一步,身形分开,军官狠狠扫视了一番客栈中人,喝道:「拿着干粮,立刻赶路。」
  老吴上前一步道:「将军,他们……」
  「记下二十军棍,到了淮安再行军法。」军官看都不看他一眼,扔下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老吴满脸苦色的跟了出去,其他军汉从小达子手里接了包袱,付账后俱都离开。
  小达子托着手上的碎银,问丁寿道:「客官,刚刚怎么了?」
  「无事,」丁寿无所谓道:「店家,将早饭端上来吧。」
  「早饭……」,小达子一脸茫然,「都被几位军爷拿走了碍…」
  
  小和尚回到房间,转身合上房门,回身先是扫视胖和尚怀中包袱和床上的昏迷僧人,见都无恙才吁了口气。
  其他几个僧人围了上来,张口欲问,被他挥手止住,自顾倒了杯热茶,慢慢举到唇边,突然一声冷笑,「哗」地一下将茶水泼向窗边。
  只闻一声惨叫,窗边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几个和尚凑到窗前,见外面已无人踪。
  「库所。」胖和尚恨恨说道。
  小和尚面色一变,冲上前正反给了胖和尚四个耳光,胖和尚不顾霎时高高肿起的脸颊,垂首认错,不发一言。
  几人都没发现房间角落里的一道缝隙内有一双眼睛看清了这一幕,随后用木片将缝隙重新堵起……
  
  从窗外翻进客房,冯梦雄直接将脸浸入木盆的清水里,好一阵才觉得眼睛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减轻。
  「这帮子秃驴下手还真狠,要不是大爷闪得快,险些这只招子也废了。」
  冯梦雄低声咒骂,用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榻上还躺着一个人。
  美人斜卧,身姿曼妙如海棠春睡。
  「冯爷不好生在屋内歇息,又到何处逍遥去了?」万人迷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余。
  「老板娘人脉太广,连军中都有熟客,冯某仇人太多,自然自求多福。」
  冯梦雄独眼在万人迷丰 满的身子上睃了一眼,就收了回来,正襟危坐。
  「你说适才那帮人呐,」万人迷支起身子,理了理云鬓道:「那人曾经是登州卫的指挥佥事,世袭的官儿,也算半个乡亲。」
  「曾经?」冯梦雄奇道。
  「人家如今攀了高枝,就要去漕运衙门任职了,啧啧,那可是个肥缺埃」万人迷言语中透着羡慕。
  冯梦雄嘿嘿冷笑,「那倒真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老板娘怎么不抓住机会,钓上这个金龟婿。」
  咯咯一阵娇笑,万人迷从冯梦雄身后环住他的脖子,俯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怎么?吃醋了?他那样的银样镴枪头奴家没兴趣,奴家喜欢的是冯爷这样的精壮汉子……」
  柔软玉峰紧贴在他的背上,一双玉手从冯梦雄结实的胸肌摩挲而下,直探小腹……
  冯梦雄一把抓住两只柔荑,猛地向身前一带,万人迷玉体横陈,倒在了他的膝上,娇呼道:「怎么?冯爷喜欢粗鲁点……」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5:31

第一百二十五章 牛肉包子
  冰冷的独眼紧盯着万人迷,冯梦雄漠然道:「冯某对女人什么样子,老板娘想必清楚,为了自家着想,最好别急求这一夕之欢。」
  万人迷身子一挣,从他怀中霍地站起,整了整衣襟道:「奴家自然清楚,长江客船五十三名船客死无全尸,四名孕妇都被剖开胎宫,胎儿被取了下酒…
  …」
  顿了顿,万人迷继续道:「要不是冯爷这般手段,也不会被锦衣卫和六扇门联手缉拿。」
  「那帮鹰爪孙算个球,要是十二连环坞还在,就是操江水师过来进剿,爷们也不会皱个眉头。」冯梦雄脸上忽然泛起了神采。
  「奴家年纪轻,也曾听闻当年十二连环坞横行长江,十二位寨主武艺高强,人多势众,黑白两道都不敢招惹。」万人迷斜依着墙壁轻声道。
  「老板娘倒是见闻广博,冯某当初年纪还小,能有幸附众位寨主骥尾,实在是平生最大的乐事。」听着万人迷夸赞自己昔日帮会,冯梦雄觉得这娘们虽说贪财些,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伸出玉臂,轻抚着墙壁上的青铜灯座,万人迷眼波流转,继续道:「奴家还听说,十二连环坞三十余年前不知天高地厚,加入伏魔盟,结果被魔教一人一刀连挑了十二座大寨,就此灰飞烟灭。」
  冯梦雄独目泛起寒光,两只分水峨嵋刺不知何时握在手里,寒声道:「老板娘莫以为帮我出海就能保住自己性命,辱我师门,冯某可不惜同归于经…
  」
  万人迷笑得花枝乱颤,冯梦雄莫名其妙,面露不解。
  万人迷突然笑容一肃,冷声道:「冯爷说的是,老娘刚刚把这屋子和你身上都摸了一遍,你哪能拿出一千两银子出海。」
  冯梦雄脸色一变,错步上前,峨眉刺寒光闪闪,直指万人迷,万人迷将青铜灯座向下一扳,一声惊叫,冯梦雄直直坠了下去。
  对着和好如初的地板,万人迷指着骂道:「操你娘的,这辈子只有老娘坑人,哪轮得到你小子坑我……」
  老许推门而入,走上前一阵耳语,万人迷脸色随之一变……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丁寿一脸愁容,向长今涎着脸道:「为师悔不听你的话,真该带点干粮的。」
  长今乖巧地回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怕长今受累。」
  丁寿一阵讪笑,路上打尖时长今曾提议多带点干粮,二爷一向是轻车简从,自问有了银子哪里不能快活,至于让小丫头背着干粮赶路,他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所以如今挨饿,说到底还是他当初的一个「懒」字。
  咬了咬牙,去他妈的分水犀牛,爷们不伺候了,丁寿暗道,离开这破地方,师徒二人好好大吃一顿。
  这时忽听楼下小达子吆喝:「楼上客官请了,开饭喽——」
  
  「总算开饭了,伙计,要是在你店里饿死了客人,这乐子可就大咯。」罗胖子取笑着小达子,自顾坐到了丁寿一桌。
  「客官说笑了,小店怎会出这样的事,后厨赶着忙活,这不在掌灯前把饭食赶出来了么。」小达子搭着手巾陪笑道。
  碍着早上帮过忙的面子,丁寿也不好对并桌推脱,何况以这胖子的厚黑,推也推不走,只是问着小达子,「有什么吃的?可别又是咸鱼熏肉。」
  「您想吃那些也没了,都被早上的军爷带走了,晚上吃的是大肉包子。」
  小达子伸手比划着。
  「什么馅的?」
  「牛肉馅,绝对新鲜。」
  丁寿一拍桌子,「好,来上十斤。」
  「哟,客官,您几位吃得了这么些么?」小达子好心提醒道。
  「吃得了么?9正饿着肚子的丁寿满腹怨气地瞪着小达子,「信不信如今你身上撒点佐料,爷能把你生吞了。」
  「信,信,信,」小达子被丁寿吃人的眼神吓得连退几步,「小的这就给您端去。」
  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子,丁寿长吸了一口气,香气扑鼻,满意的点点头,抽出竹筷递给长今,又取了一双递给罗胖子。
  罗胖子却不伸手接筷,直接抓了一个肉包子,掰开以后看了看馅,又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当丁寿一边腹诽这胖子不讲卫生,一边举筷夹食时,却被罗胖子伸手挡祝「这包子你未必吃得下。」罗胖子嘴含笑意,轻声道。
  见丁寿面露疑惑,罗胖子向后厨指了指,摇头道:「肉不干净。」
  丁寿不信邪,能不干净到哪儿去,见小达子又到二楼给和尚送饭,老板娘和老许不见踪影,他独自潜进后厨。
  后厨空无一人,壁角支着一个木架,木架上闪烁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烛火闪耀着,照得靠墙的一个一人高的壁柜忽明忽暗,屋子中央那张简陋的粗木案上搁着一柄菜刀。
  菜刀上溅满了鲜血,鲜血从桌面沿桌腿一直流到石板地上。石板地凹凸不平,洼处积贮了一滩一滩的鲜血,骇目惊心。
  这屋里是杀牛的地方么,那个哑巴老姜还真是不干不净的,丁寿心中嘀咕,眼角从壁柜处闪过。
  简陋的柜门处露出一缕头发,丁寿霍然一惊,立即提起精神,低声喝道:「谁在里面?出来。」
  无人应答,丁寿冲着壁柜冷笑,「阁下功力不凡,在下确是没有发觉,可惜太不小心,头发都露了出来,还想隐秘行藏么。」
  壁柜内还是无人答应,丁寿一掌当胸,凝神戒备,走到壁柜前,用力一拉柜门,「看你还有何处遁形……」
  见到壁柜内的人时,丁寿舌挢不下。
  壁柜内的人是冯梦雄,或者说是冯梦雄的人头。
  曾经的悍匪死不瞑目,那只独眼里满是恐惧,丁寿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忽然想到了外面的长今,急忙奔了出去。
  「长今,那包子不能吃……」见桌前罗胖子和长今伏案大嚼,吃得正欢,丁寿心中不由大骇。
  「师父,这是罗伯伯自己做的点心,好好吃的,您来尝尝。」长今见了丁寿,立刻递上一块甜点。
  「这包子……」丁寿担心的问道。
  长今伸了伸脖子,将满嘴的点心费力的咽进小肚皮,抹抹嘴道:「罗伯伯用自己的点心和长今换了这些包子,我觉得店里包子多的是,可点心却不多,就跟他换了。」
  罗胖子又吞下了一个包子,笑道:「小丫头会做生意,罗某好像吃亏了。
  」
  看着罗胖子面不改色吃得津津有味,丁寿皱眉道:「罗兄,你这……」
  摆了摆手,罗胖子边用小指剔牙边笑着说道:「尘世污浊,还是少让娃娃沾了这些晦气。」
  丁寿默然,拱手道:「丁某欠罗兄一个人情。」
  哈哈一笑,罗胖子走到身前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欠某的人情可不止一个。」自顾向楼上客房走去。
  丁寿背对着他低声道:「罗兄留步。」
  罗胖子止住身子,却没回头。
  「罗兄如何得知这肉是……不干净的。」丁寿终究没有把「人肉」二字说出口。
  稍顿了顿,罗胖子噗嗤一乐,轻声道:「无他,吃得多了而已……」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5:45

第一百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
  回到客房,丁寿左思右想,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可夤夜赶路实在不方便,是否等到明晨,还是拿不定主意。
  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打破了丁寿沉思,长今乖巧地过去应门,进来的却是老许。
  「客官,老板娘看今晚月色不明,怕油灯昏暗,伤了您的眼睛,让小的给您送来一根蜡烛。」老许点头哈腰的说道。
  丁寿扭头看了看外面,今夜却是一弯新月,再看看老许手中的牛油大蜡,皮笑肉不笑道:「贵店东难得大方一次。」
  「瞧您老说的,宾至如归,是小店应尽的本分。」老许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
  丁寿冷笑一声,将老许拿来的蜡烛换上烛台,刚刚点燃,只听「噗」的一声,一道劲风由窗外射入,将蜡烛打灭。
  丁寿斜身急窜,来到窗边,四下不见人影,窗台上却有一张纸团,展开一看,只有炭笔写就的四个歪歪扭扭的黑字:烛内有毒。
  
  月上中天,万籁无声。
  山林间突然窜出几十道黑影,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向前一挥手,众人立即从几面向客栈包抄而来。
  此时的客栈内寂静无声,几个和尚都已瘫倒在地,桌子上还燃着今夜送来的牛油蜡烛。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万人迷托着烛台走了进来,掐着柳腰得意地说道:「
  老娘还以为有多大本事,早知道这么废物,何必多此一举。」
  身后跟着的老许恭维道:「小心无大错,还是老板娘您神机妙算。」
  万人迷走到屋中间,看胖和尚还抱着那个包袱,眼神示意老许,「打开看看,老娘倒要瞧瞧里面倒是什么宝贝。」
  老许迟疑道:「您不等……」
  「少废话,这里还是老娘做主。」万人迷俏脸一绷。
  老许摇头苦笑,走到胖和尚身边,伸手去拿包袱,谁知刚一碰到包袱,只见白刃闪动,一声惨叫响起。
  老许的左手齐腕而断,鲜血直流,他抱着断腕连退数步,面色苍白,冷汗淋淋。
  「老许9万人迷抢上几步扶住了他,再看身后两名僧人堵住房门,另两名僧人抽刀在手,而那个年轻的领头和尚手中刀身正在滴血。
  「你们没有中毒?」万人迷满脸惊骇。
  小和尚仍旧斯文儒雅,古井无波,淡淡说道:「对我风魔一族用毒,套用你们中土的话说,好比鲁班门前弄斧头,关公庙前耍大刀。」
  一声娇笑,万人迷扶着老许靠向墙角,「奴家技不如人,只有认栽了,不知几位大师打算将奴家如何处置?」
  「在下原想这几日与店东相安无事,怎奈天不从人愿,只有将诸位送上黄泉了。」小和尚直刀一指万人迷。
  「黄泉路上奴家没个相好,恐不能遂了大师的意,不奉陪了。」万人迷媚笑道。
  小和尚觉出不对,待要上前,只见墙板一转,万人迷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八嘎,」小和尚怒道,「所有人统统杀光。」
  「哈依9众人领命,或门或窗跃了出去。
  看着榻上仍昏迷不醒的和尚,小和尚长吁一口气,道:「为了吾家大业,总要有人付出性命……」
  
  通铺上小达子搂着棉被正睡得香甜,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惊醒的小达子一见是万人迷登时吓了一跳,急忙用被子遮住自己要害,「老板娘,你……你……你……,」又结巴上了。
  「你个头,别遮着你那二两肉了,老娘没兴趣看,过来帮忙。」万人迷搀着老许近前道。
  「老许怎么了?」小达子赶忙跳下,手忙脚乱的寻东西包扎伤口。
  「别提了,今天算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栽到家了,倒是害了那几个……
  」万人迷叹口气,忽然反应过来,「老姜呢?」
  小达子正寻了条裤子穿上,一听问话才左右看看,茫然道:「不知道埃」
  「老娘早晚会被你们这些家伙害死。」万人迷恨声道,「待在这里,别出声,我出去找老姜。」
  刚一开门,便见眼前寒光闪动,扯过门板一挡,「笃笃笃」,只见三只四个尖的流星镖钉到门板上,万人迷趁这机会,脚尖斜着一点门框,跃了出来。
  门外一个和尚手中还握着两只飞镖,见人影闪动,便又掷出,万人迷一手揽住房梁,翻身跃上,飞镖如影随形,又紧钉到了房梁上。
  那和尚见数支手里剑都没有打中万人迷,心中不免焦躁,忽听梁上万人迷一声娇叱,「操你娘的,跟老娘玩飞镖,老娘跟你玩个够。」
  和尚一抬眼,瞳孔不觉放大数倍,只见漫天银光从梁上洒下,「蔼—」
  的一声惨叫,没了声息。
  万人迷轻轻跃下,抖了抖裙子径直走了,看都没看地上被她柳叶镖打成刺猬的倒霉和尚。
  
  「少主,辛五郎他……他……」胖和尚跑了过来,满脸惊诧恐惧。
  「加藤,身为大和男儿要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小和尚缓缓睁开眼帘,训斥道。
  「哈依,」胖和尚加藤垂首应声,随即说道:「辛五郎死掉了。」
  小和尚猛地站起,辛五郎剑术不凡,竟然无声无息的死了,一把抓起包袱,道:「带我去看看。」
  罗胖子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地上的那个已经不能称为人了,连死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具顶着辛五郎头颅的骷髅,除了那个光头完好外,身子的其余部分都被剔成了白骨,满屋的鲜血碎肉,触目惊心。
  「死国亦(厉害),」小和尚的身子轻轻发抖,「不愧是唐邦人物,心狠手辣,更胜我国。」
  忽听外面「噗通」一声响,似乎有重物从楼上摔了下去,二人急忙转身跃下二楼。
  只见一身青衫的丁寿一手紧锁住另一个和尚的琵琶骨,一手负在身后,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二人。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笑道:「这位施主,你我打个商量,放了小僧同伴,你任意离去如何?」
  「这个买卖不划算,某要是想走,你们难道留得祝」丁寿摇头道。
  「那施主开个价如何,小僧虽说旅途困顿,但此次盘缠带得尽够。」小和尚满面诚意。
  「也好,便用那个包袱换人吧。」丁寿吟吟笑语。
  小和尚脸色一变,冷声道:「阁下这是没有诚意了?」
  「一个包袱换条人命,二爷好久没做过这么赔本的交易了,还不见诚意?
  」丁寿一副委屈样。
  小和尚呵呵一乐,转对受制的和尚道:「你觉得该做些什么呢?」
  受制的和尚猛一点头,满脸坚毅道:「宁死不受威胁。」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直刺自己心窝,登时了结了自己。
  丁寿一皱眉,松手放开尸体,拍拍手道:「这样的狠角色中原武林很少见,你们到底什么来路?」
  「他们本来就不是中原人,」一阵哗啦声响,客栈的门窗全被推开,数十个青衣捕快手持角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客栈内的几人,一个高大身形矗立门前,朗声道:「山东提刑按察使司佥事马昊到此缉拿倭寇,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5:56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人会审
  客栈中一片死寂,簇簇羽箭泛着冰冷的寒光指向场中的三人。
  小和尚环视周围,轻轻一笑,将手中直刀往地上一丢,道:「既然先机已失,贫僧等认命服输。」
  「少主……」,加藤心有不甘,但在小和尚不满的目光注视下,还是愤愤不平地将兵器扔到地上。
  几个捕快取出铁链绳索将二人捆了个结实,与加藤尽力抗拒不同,小和尚自始至终脸带笑意,十分配合。
  见那二人成擒,马昊转过脸庞,冷冷地盯着丁寿,众捕快也将弓箭瞄准了他,小和尚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置身事外。
  陷入重围丁寿倒是满不在乎,从怀中取出块腰牌,扔向马昊,马昊举手接过一看,惊愕道:「锦衣卫的牙牌?9丁寿负手微笑不语。
  「原来是皇帝亲军,难怪身手不凡。」小和尚也是意外,面露嘉许。
  「姓马的,来得这么迟,等着给老娘收尸么?」万人迷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指着马昊鼻子骂道。
  让丁寿意外的是马昊没有恼怒,只是微微皱眉,「既然传信与某,便应等人马到了再行动手,你又何必操之过急。」
  万人迷哪是受人教训的性子,待要反唇相讥,马昊又接口道:「可有人手损失?」
  听了这话万人迷登时怒了起来,大步冲到小和尚面前,从地上拾起刀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东瀛鬼子,把老姜弄哪儿去了,不说实话,老娘剁了你。」话音未落,就将刀举了起来,真有一刀砍掉这两个光头的架势。
  人影一闪,马昊已然拦在了她身前,「既然他们已经束手就擒,自有国法制裁,不能由得你滥用私刑。」
  万人迷玉面紫涨,柳眉倒竖,眼看就要翻脸,那边小达子正扶了老许随后出来,老许连抢几步到了近前,施礼道:「六扇门密捕许浦见过大人。」
  「不须多礼,」马昊关切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断了一只手,要不了命。」许浦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还是强笑着说道。
  丁寿被这兵匪一家的融洽氛围给惊着了,指着几个店伙道:「你们……都是公门中人?」
  「公务在身,欺瞒之处还请海涵。」许浦欠了下身子。
  「不……不……我不……是……」小达子两只手连连摇摆,却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你当然不是,你是老娘从宁夏捡回来的。」一把将刀深深掼入到桌子里,万人迷抬起一条腿豪放地踩在木凳上,呸了一口,「老娘也不是当差的,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许浦苦笑,连马昊方正的脸上都忍不住笑意,「何须聒噪,本官有哪次少了你的赏金?」
  一声嗤笑,万人迷双手抱臂,满是不屑道:「你那点银子还不够老娘的脂粉钱呢。」
  「大人,」楼上一个捕快探出身来,「这里有一具尸体。」
  「可是老姜?」万人迷面色一变,纵身上楼,其他人也都尾随而上。
  小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要是知道上面是什么,你们肯定不会急着上去看……」
  
  众人看清了房中惨景,不由得全都脸色发白,万人迷瞪着丁寿道:「当官的,这姓罗的胖子到底什么来路,下手未免太狠了吧。」
  丁寿摇了摇头,道:「我也想知道……」
  还未说完,就听外面长今脆生道:「师父……」
  「长今,别进来。」丁寿闪身而出,拦阻了正要进屋的长今。
  长今好奇的将目光向里探了探,奈何被丁寿身子遮了个严实,只好自己问道:「师父,罗伯伯出事了吗?」
  「没有,只是不见了而已,也许他偷偷走掉了。」丁寿强笑着解释道。
  长今「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虎眼糕,递给丁寿道:「师父,你吃。」
  「徒儿真是懂事,且回房里休息吧。」丁寿夸赞道。
  看长今蹦蹦跳跳的走开了,丁寿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想想屋内血淋淋的场景,还是没勇气吃下去。
  已经勘察完客栈的捕快向马昊禀报道:「大人,客栈内五名倭寇三死二擒,另有一伤者昏迷不醒,据店伙所说,一名房客和店内厨子下落不明。」
  马昊点了点头,向丁寿抱拳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在下丁寿。」
  马昊面色一变,急声道:「出使朝鲜的钦差?」
  丁寿笑着点头。
  马昊要躬身施礼,被丁寿上前托住,「此处人多眼杂,马大人无须多礼。
  」
  轻轻点了点头,马昊悄声道:「闻得大人偶染病恙,不能见客,谁想在此处相见。」
  丁寿歉然道:「本官不耐繁文缛节,借故推脱,教马大人见笑了。」
  这时忽听下面万人迷的喝骂声,二人急忙下楼,见这位老板娘指着小和尚骂道:「就这么一堆破烂,你们成天当宝一样抱在怀里,鬼迷了心啦?9加藤满是怒色,小和尚笑而不语。
  丁寿二人往桌上看去,那个包袱已经被打开,里面摆着三个匣子,一个长条匣子内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方匣子内是一面破烂的青铜镜,最小的木匣内则是一块古玉,品相却着实不高,这堆东西攒到一块也值不了几两银子,难怪视财如命的老板娘发飙了。
  马昊挥了挥手,众捕快将客栈内收拾了一遍,尸体停放一边,将中间场地空出,押着两名和尚跪在了地上。
  「尔等姓名?」「老姜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包袱里到底是什么?」
  三人同时发问,问后都是语气一顿,互视一眼,继续道:「尔等可还有同伙?」「昏迷之人是谁?」「你们为何没中毒?」
  声音再次嘈杂在一起,各人皆是心有所疑,开口问的也是各不相同,可这样在倭人眼前表现凌乱,都自觉没趣。
  小和尚轻轻一笑,道:「小僧只有一人,百口莫辩,莫如诸位一个一个来,小僧知无不言。」
  万人迷立即抢声道:「你们把老姜弄到哪儿去了?」
  小和尚皱眉道:「吾等从不擅离房间,无论你说的人是谁,皆与吾等无干。」
  「那包袱中到底是何物,你们如此慎重。」丁寿接口问道。
  「祖传之物,于诸位不值分毫。」
  马昊沉声道:「尔等姓名,来此为何。」
  「小僧氏纲,仰慕中华风貌,故偕友人到此一游。」
  马昊一拍桌子,怒道:「一派胡言,那你随行昏迷伤者又如何解释?」
  「家中叛逆耳,自要寻回处置。」
  小和尚有问有答,沉着应对。
  「尔等倭寇可还有同党?」马昊接着问道。
  小和尚不答,略一沉吟,道:「我等自来中土,从无作奸犯科之事,只因身为倭人,大人便斥之为寇,未免武断。」
  马昊一声冷笑,「牙尖嘴利,那本官问你,尔等自称僧人可有度牒;既称良民,可持有大明颁赐勘合?」
  小和尚语塞,垂首再不发一言。
  见问不出什么,马昊命人将二人押送柴房禁闭,对着丁寿道:「大人如何看此事?」
  丁寿蹙眉摇了摇头,道:「言语中尽是不实之处,其中必有蹊跷。」
  「大人所言甚是,山东一地自正统以后,六十余年未闻倭患,此番却在这偏僻海湾出现,必然所图非校」马昊接口道。
  丁寿点头深以为然,现而今还不是嘉靖罢市舶的时候,倭寇十年八年也不见一次,等那位爷在位那四十来年,倭患六百二十八次,整个大明朝的倭乱,让这位包了八成。至于正德朝这十六年,拢共只有山东和福建两次倭乱,倭寇也没那闲心像某部电视剧说的,隔着八千里海路跑海南去杀海笔架的老爹。
  就冲山东和日本九州两千里的距离,六七十年不见一次倭寇,就知道这些物种多稀有了,当然,距日本距离相近的还有辽东,不过日本人有个好习惯:记打!自永乐十七年辽东总兵刘江全歼来犯倭寇后,一直到明亡,日本再没踏上辽东半步。
  「看来只有等那人苏醒过来才能得到些实情了。」马昊叹道,那个昏迷的和尚他们已经看过,并非中毒,而是一种迷药,只消隔一段时间便会醒来。
  二人正商讨下步该如何时,有捕快来报,那个一直昏迷的和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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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岛国沧桑
  屋内灯光昏暗,映得那个呆坐的和尚脸色更是枯黄。
  见丁寿二人入内,那和尚敛衽整襟顿首道:「北条秀时拜谢二位大人救命之恩。」
  「你也是倭人?」马昊眉头一皱,原以为是明人被倭寇胁迫,没想到是他们自己狗咬狗。
  丁寿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和颜悦色道:「他们为何擒你,有何缘由可一一道来。」
  北条秀时长叹一声,将自身遭遇说了出来。
  有道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这位没娘的北条君的遭遇七拐八拐的和中国还真有点关系,北条秀时的祖上也是鼎鼎大名,日本镰仓幕府将军自三代以后实权尽归幕府执权北条氏,所谓将军和天皇,不过是北条家放在前面的橡皮图章而已。
  正当北条执权如日中天的时候,大海彼岸送来了一封国书,蒙古大汗忽必烈派遣使者黑的要日本学着高丽向蒙古「通问结好」,不然就「以至用兵」,日本国上下当时就懵了,自唐朝刘仁轨「白村江水战」教会日本怎么做人后,日本以唐为师,遣唐使络绎不绝,此后六百多年日本一向是以尚唐风、聆唐音、吟唐诗为荣,唐亡之后自有宋承,这个从哪儿冒出来的蒙古谁知道怎么回事。
  日本和宋朝往来频繁,关系堪称铁瓷,宋人笔记《清波杂志》记载:日本船飘泊宋境,遇到中国人就从船内的女性中「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为了改良品种也好,说是组团卖春也罢,亲宋之心可见一斑,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蛮夷让日本和大宋断交,改着跪舔他们,丫也配,滚蛋。
  忽必烈可不是善男信女,蒙古国东征西讨,战无不胜,灭国无数,虽说南侵的时候崩了几颗牙,还教人在钓鱼城把「上帝之鞭」给撅了(四川哦,不是郭大侠守的襄阳),可不代表能受这蕞尔小国的气,公元1271年,忽必烈称大元皇帝,公元1274年,设征东行省,建造大舰九百艘,发兵四万,跨海而来,日本聚兵十万二千迎战,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日军血战一日,损失惨重,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特么突然赢了,晚上的一场台风倾覆战舰二百余艘,元军最后辗转返回陆地不过一万三千余人,日本称之为「文永之役」。
  赢的人莫名其妙,输的人更是窝心,忽必烈一边忙着灭宋,一边再度派遣使节让日本臣服,北条家执权北条时宗表现得极为干脆,元朝使节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剁一双,令各国守护征发六十五岁以下男子,动员僧兵,加强军备,就等着和忽必烈再掰回腕子。
  公元1279年,崖山之战,宋朝十万军民蹈海赴死,中华大地第一次彻底沦入异族之手,日本商船过境贸易,乃知宋亡,「举国茹素」(见宋末《铁函心史》,我大清编纂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这是明末人杜撰,再给纪大烟袋点个「赞」),既然腾出手来,忽必烈自然不会让东洋鬼子好过,公元1281年,元军兵分两路,一路四万大军再度由朝鲜出发;另为了做长久计,又遣宋国降将范文虎(被金庸黑出翔的吕文德的女婿)率江南屯田兵十万,兵出扬子江,浩浩荡荡向日本杀去。
  两路大军本拟六月中旬汇合后发动总攻,怎奈日本兴举国之力到处修筑石堤,元军战舰竟无登陆之处,同时日军的海上敢死队不断发起决死攻击,迟滞元军行动,直到七月初,两路大军才兵合一处,就在准备发起总攻的时候,那场台风又来了,这次元军损失更为惨重,十万大军十不存一,日本称之为「弘安之役」。
  夫大将者,知天时,晓进退,蒙古两次因台风铩羽,除了说明忽必烈无用人之明和统军大将不知天时水文是个二逼外,也没什么可吹嘘的,可日本人那帮实心眼不这么想啊,于是台风就成了「神风」,日本诸岛有天神庇祐,永不沦亡,中国既亡那华夏正朔便应在扶桑,日本人的岛国心理就在这样的自大中无限膨胀,以至于甲午之时,日本对满清开战打出的口号竟是「攘夷」。
  仗打赢了,开心也开心过了,后续的才是麻烦事,蒙元地广人稠,损失个十万八万的,权当吃了个苍蝇,恶心一阵也就算了,可幕府为这两场战争可是耗尽了家底,大量下级武士破产,无数农民沦为盗贼,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日本百姓耐磨又耐操,实在过不下去了削尖了棍子上山劫道去也就完了,绝不会干出蔓延全国的农民起义动摇国本,可要是上面的人不安分,幕府统治才算遇上了大麻烦。
  前面说过了,日本毫不保留的亲宋,所以南宋盛行的朱子理学在日本也是发扬光大,这种学说鼓吹「三纲五常」、「大义名分」,宣扬掌握王权的「王者」击败有实力的「霸者」乃是正义之举,公元1321年,后醍醐天皇登位,这孩子打小就雄心万丈,又深受朱子理学影响,一心恢复天皇权威,于是便暗中纠结朝中公卿,地方豪族及民间恶党,策划倒幕,可惜这位天皇眼高手低,事情还没个影呢,就被幕府得到了消息,把他囚禁了起来,后醍醐天皇才能如何且不说,估计这位天皇长的应该不错,他人生中几次被囚禁,最后都是靠着男扮女装逃了出来。
  既然撕破脸了,后醍醐直接另立山头,号召倒幕派进攻幕府,也是贵人相助,当世名将如楠木正成、新田义贞者都支持天皇,于是倒幕派几经起伏,不断以弱胜强,逐渐壮大,公元1333年,镰仓陷落,幕府末代执权年仅三十一岁的北条高时烧毁官邸,带领北条一族八百七十人集体自杀,许多世受北条恩典的武士也纷纷自杀殉主,历经一百四十二年风雨的镰仓幕府就此谢幕。
  幕府权利重新归于天皇,这时的后醍醐可谓意气风发,他迫不及待的改元建武,实行他所谓的「建武新政」,其实朱子学说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论,统治者善加利用,还是有助于臣民洗脑的,可天皇自己也脑袋秀逗了深信不疑,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在朱子学的指导下,后醍醐天皇认为自己才是日本真正的统治者,公卿百官是其辅弼,而武士不过是公卿们豢养的看门狗而已,重文轻武有什么恶果,前有宋亡殷鉴,后有明亡之祸,结果可想而知。
  大量对新政不满的武士聚集在名门足利尊氏身边,怂恿足利扫除恶政,再创武士掌权的时代。足利尊氏本就是野心勃勃,当年身为北条氏亲信尚且举兵倒幕,此时自然一拍即合,举兵反乱。
  叛军一度声势浩大,奈何楠木正成等名将俱在,足利尊氏一败再败,最后败兵仅剩两千人,逃入备后,可惜只要建武新政仍在,足利永远也不愁找不到炮灰,楠木正成的奏折不被天皇采纳,京都公卿处处掣肘,回天乏力的楠木正成率领五百骑兵迎战号称五十万的足利叛军,最后在「凑川合战」中伏刃自尽。
  名将陨落,后醍醐天皇被囚,足利尊氏另立光明天皇,反正自打89代天皇起,日本的天皇就是在两院统之间换着当,可惜后醍醐不甘心退位,再次扮成女人逃到吉野,自称「南朝」,声讨叛逆,坐镇京都的光明天皇也不甘示弱,自称「京方」,两边互称对方为伪朝,「一天两帝南北京」的南北朝时代来临。
  南北二朝争斗五十余年,打的天昏地暗,互相都有占上风的时候,政府处于无序状态,倭寇也就多了起来,不断骚扰中国沿海,而这时的中国已然变了天,淮右布衣起于草莽,将蒙古逐回草原,张士诚、陈友谅等并起枭雄被一一剪除,开国功臣看不顺眼的也杀个干净,依老朱的性子,自然容不得倭寇捣乱,于是派了使者到日本问罪,国书极其霸道,「诏书到日,如臣则奉表来庭,不臣则修兵自固,永安境土,以应天休,如必为寇盗,朕当命舟师,扬帆诸岛,捕绝其徒,直抵其国,缚其王,岂不代天伐不仁者哉,惟王图之。」
  收到这封国书的是南朝,当时主政的是后醍醐天皇的十一子,征西大将军怀良亲王,这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加上蒙古来袭后遗症,充满了对中国来人的提防和鄙视,见了这份国书直接杀人拘使,鉴于蒙古人的前车之鉴,朱元璋决定再给小鬼子们个机会,派出使节赵秩持国书而往,这份国书用词客气了很多,问题是使节选的不好,偏偏姓赵,日本怀疑这个使臣是当初代元朝出使的赵良弼的后代,怀良亲王直接喝令左右斩杀,赵秩废了好大一阵口舌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赵良弼的后代,而且现而今中国大当家的已经换人了,是明朝不是蒙元,怀良亲王才知道弄出了乌龙,同意回使入明献马和方物。
  本来和和气气的这事也就算了,偏偏朱八八接待日本使臣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尔国风俗如何」,自认华夏正统的日本使臣当场梗着脖子赋诗一首:「
  国比中原国,人同上古人。
  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
  银瓮储清酒,金刀脍素鳞。
  年年二三月,桃李自阳春。」
  傲慢之意溢于言表,朱皇帝恶其不恭,绝其贡献,日本地方大名的贸易船因没有大明国书也屡次被拒。
  合法贸易断了,倭寇更不会少了,洪武十四年朱元璋再次遣使赴日,给日本国王「良怀」国书,意思很明白,再不听话,揍你丫的。
  而怀良亲王回奏国书则堪称经典:「臣闻三皇立极,五帝禅宗,惟中华之有主,岂夷狄而无君。乾坤浩荡,非一主之独权,宇宙宽洪,作诸邦以分守。
  盖天下者,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臣居远弱之倭,褊小之国,城池不满六十,封疆不足三千,尚存知足之心。陛下作中华之主,为万乘之君,城池数千余,封疆百万里,犹有不足之心,常起灭绝之意。
  夫天发杀机,移星换宿。地发杀机,龙蛇走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昔尧、舜有德,四海来宾。汤、武施仁,八方奉贡。
  臣闻天朝有兴战之策,小邦亦有御敌之图。论文有孔孟道德之文章,论武有孙吴韬略之兵法。又闻陛下选股肱之将,起精锐之师,来侵臣境。水泽之地,山海之洲,自有其备,岂肯跪途而奉之乎?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
  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臣何惧哉。倘君胜臣负,且满上国之意。设臣胜君负,反作小邦之差。
  自古讲和为上,罢战为强,免生灵之涂炭,拯黎庶之艰辛。特遣使臣,敬叩丹陛,惟上国图之。」
  一封国书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一句「相逢贺兰山前,聊以搏戏」就用典两处,可见日本人对汉学之浸润,大明立国未久,朱元璋不能冒着重蹈忽必烈覆辙的风险,最终咽了这口气,还怕日本这狗熊脾气再把自己子孙给惹毛了,于是将日本列为永不征伐之国。
  「沧溟之中有奇甸,人风俗礼奇尚扇,卷舒非矩亦非规,列阵健儿首投献。
  国王无道民为贼,扰害生灵神鬼怨,观天坐井亦何知,断发斑衣以为便。
  浮辞尝云弁服多,捕贼观来王无辩。
  王无辩,折裤笼松诚难验。
  君臣跣足语蛙鸣,肆志跳梁于天宪,今知一挥掌握中,异日倭奴必此变。」
  这是朱元璋所做的《倭扇行》,可以看出洪武皇帝心中对日本的愤懑鄙夷与不甘,其实按着这个剧情发展,待得朱棣上台日本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朱小四可不是乖宝宝,他老爹禁海,郑和船队六下西洋;洪武皇帝定都南京,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安南也是朱元璋钦定的不征之夷,他直接把安南给并成了大明行省,连他老爹传给孙子的皇位他都能夺过来,日本要作死,可以试试看。
  可历史又开了个玩笑,日本的局势也发了生变化,室町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在位,一统南朝,此后的日本天皇都是北朝一脉,不过南北二朝谁是正统一直是日本民间争论的话题,直到明治维新,军国主义抬头,因楠木正成的军神形象深入人心,天皇宣布南朝为皇室正统,就这样把自己祖宗和子孙后代都打上了叛逆标签,这逻辑思维,除了日本人也是没谁了。
  且说这位足利义满,也就是《聪明的一休》里那位搞笑将军,其实这位将军除了在动画片里成天琢磨找茬想砍了一休这事是真的外,其他都是制作方杜撰了,足利将军是位实「干」型的人才,干遍了后圆融天皇的女人,也深知明日间贸易的重要性,所以还在建文帝的时候便努力改善日中关系,严禁边民入寇明朝,对明朝自称「日本国王臣源」,为表示诚意曾经捕捉了二十多名倭寇首领献给永乐皇帝,朱棣展示大国气度,「命治以彼国之法」,于是这二十多个倒霉蛋在宁波海滩上被活活蒸死,这样的低姿态,朱小四自然是喜欢,册封「日本国王源道义」,并且赐以一枚龟形金印,明日关系进入了蜜月期。
  待足利义满死后,四代将军足利义持觉得这样朝贡称臣太跌份儿,断了朝贡贸易,可这天下大势岂是禁止得了的,迫于压力六代将军足利义教又重开了朝贡贸易,按此下去室町幕府本可以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下去,谁知公元1467年,「应仁之乱」爆发了。
  战争本以将军继嗣为导火索,按照支持者的不同分为东西二军,可打着打着双方都把大义名分抛到了脑后,往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反正你只要加入了东军,那么你的仇人肯定加入西军,打着讨逆的旗号前来征伐,反之亦然。就这样连番厮杀,大半个日本都卷入了这场战乱。
  这场耗时十年的战乱,一无秩序二无理性,世间罕见。昔日繁华京都,变修罗杀场,不但百姓遭殃,连皇室公卿,甚至幕府也难逃此劫。几乎所有守护、守护代、地方豪族全都加入了厮杀。十数家守护虽然名义上保持中立,但趁此机会充实军备、扩张领地,也逐渐从旧的守护大名,转变为新时代的战国大名。而如越后长尾氏、信浓村上氏、肥前有马氏等守护代或地方豪强,更是从此开始了他们下克上的历程,日本战国风云就此拉开……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6:17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是黄雀(一)
  北条秀时说到此处,唏嘘不已,满是感慨。
  丁寿与马昊对视一眼,没想到那个弹丸小国现在那么个乱象,丁寿问道:「追杀你的是什么人?」
  「他们是小田原城主伊势盛时之子伊势氏纲及其家臣,所为者是三神器及我北条家的名号而已。」北条秀时愤愤说道。
  「日本三神器为历代天皇所持圣物,持之才为正统,分别是」天丛云剑「
  、」八咫镜「及」八尺琼勾玉「,南北二朝归一后,南朝将三神器交于北朝后小松天皇,后小松天皇不满足利氏专权,借其子一休宗纯探视之际,将神器交于其保管……」
  「等会儿,你刚才说的是一休?9丁寿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错,」北条秀时点头道,「一休禅师名讳宗纯,乃禅宗高僧,其母出身藤原氏,因心向南朝,被足利义满赶出皇宫,于宫外所生,足利义满几次欲加害未成,后小松天皇在位时常传召入宫,不想大人也曾听闻禅师声名。」
  丁寿手扶着额头,无力地挥挥手,「没事,你继续说吧。」
  「如今伊势神宫内供奉的三神器具为赝品,幕府武士四处暗访真品,家祖时行公乃高时公之子,曾在关东举兵讨伐足利氏,一休宗纯禅师坐化之际便将三神器交于敝人保管。」
  北条秀时说到此,用力一捶床榻,愤懑道;「不想被伊势盛时这小人侦知,伊势新九郎盛时出身卑贱,以今川家臣身份以下克上,杀死堀越公方政知之子茶茶丸,窃据伊豆国,又得陇望蜀,兴无仁义之战,入侵相模,占有小田原城,并妄想取代上杉氏制霸关东,他急欲将三神器交还幕府,换取名正言顺的守护大名身份,并想冒充我北条苗裔,以取得大义之名。」
  丁寿不以为然的哂笑道:「北条氏灭亡近二百年,还有什么大义可借。」
  「大人此言差矣,」北条秀时涨红着脸道:「北条家出身平氏,乃正宗皇室血脉,于武家心中已根深蒂固,何不能成为大义。」
  原来日本天皇号称万世一系,子子孙孙多不胜数,大明朝这才多少年,宗藩岁俸已成了沉重负担,日本皇室自然也支应不过来(涸举国之力恩养百万旗人的大清是个特例),于是从嵯峨天皇开始就有将身份较低的皇子赐姓「源」
  氏,后面天皇有样学样,赐桓武天皇孙子「平」氏,再然后清和天皇后裔的清和源氏、宇多天皇后裔的宇多源氏、村上天皇后裔的村上源氏等纷纷出现。
  身份虽说降低了,血统在日本人眼里同样高贵,战国枭雄伊势盛时就曾对人说:「昔年源平二氏共立朝廷;保元、平治之乱,源氏衰弱,平氏掌权;治承、养和年间,源氏重新抬头;源氏三代而亡,平的北条氏代之治理天下;北条氏传了九代而灭,源的足利氏取得了胜利。由此可见,武家政权是天命由源平二氏轮流执掌的。而镰仓的持氏殿下去世后,关东实权掌握在上杉氏手中,上杉出于藤原氏,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武家领袖?9因此,满怀制霸关东雄图的伊势盛时极为需要将北条秀时纳入麾下,为其冒领背书。
  听着北条秀时讲完,马昊略一沉吟,道:「那包袱里的东西可就是你说的三神器?」
  「不错,日本六十六国无在下容身之地,因此偷渡来明,因敝国髡发之俗,遂乔装僧侣栖身阿育王寺,不想追兵尾随而至,终为其所擒,幸得几位大人搭救,在下没齿难忘。」北条秀时感激涕零道。
  安抚北条秀时几句,二人走了出来,马昊面色凝重道:「此事比预想的干系更大,恐要上达天听,由朝议裁决。」
  丁寿点点头,道:「无论如何,那三神器和这北条秀时万不能有了闪失。
  」
  「大人放心,这是下官分内之事,定会安排妥当。」马昊接口道。
  
  柴房之内,五花大绑的加藤不住挣扎,伊势氏纲则闭目不言。
  忽听柴扉响动,他才睁开了眼睛,见那名大明官员负手立在他身前。
  马昊凝视着伊势氏纲,肃声道:「那个人醒了。」
  伊势氏纲没有丝毫惊讶,只轻哦了一声。
  马昊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本官奇怪,无论人和东西你们都已到手,为何不及早离去,却在此迁延?」
  伊势氏纲轻笑道:「据说此间老板娘有船可助人出海,也许吾等有求于人呢。」
  马昊呵呵一乐,摇了摇手指道:「第一,这蓬莱客栈其实片板亦无,这消息不过是吸引走投无路的大盗巨寇自投罗网的诱饵而已,本官可不认为这消息能传至扶桑;第二,你等在此也有两日,深居简出,却从不提出海之事……」
  马昊弯下身子凑近了伊势氏纲,紧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一句话:「只能说明你并不担心出海船只,只是在等同伙到来而已。」
  加藤脸色大变,伊势氏纲眉毛似乎也控制不住地跳了一跳。
  马昊得意的直起身子,「看来本官猜对了。」
  伊势氏纲似乎有着超乎年龄的稳重,转瞬便语气平静道:「既如此在下恭喜大人又添新功,不知大人是想在此守株待兔还是行文备倭总督发兵来助呢?
  」
  「本官如何做就不劳你费心了。」马昊转身向外走去。
  伊势氏纲高声说道:「在下只是好奇,事后这功劳大人能得几成分润?」
  马昊身子一顿,随后快步走出。
  随着柴扉重掩,加藤担心得问道:「少主,万一他调兵来援,咱们……」
  「加藤,唐人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伊势氏纲微微一笑,道:「这个唐人有功利之心……」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36:28

第一百三十章 谁是黄雀(二)
  回到房间,长今已然熟睡,丁寿在灯下展开三件神器细细观看,看了半响还是没觉得这几件东西有何异处,最后只能归结小鬼子没见过世面,什么破铜烂铁都当成宝贝。
  房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而入,「哎呦这位大人,半夜里不睡觉,只对着这堆破烂较什么劲。」声音甜得腻人,丁寿不用抬头,也知道进来的是谁。
  抬头只见万人迷螓首蛾眉,朱唇似火,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粉色薄罗长裙曳地,显是经过一番细心妆点,原本十分的颜色现今已是十二分了,丁寿不由笑道:「夜色凄冷,孤枕难眠,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倒是老板娘如今还不安枕,梳妆打扮的要去见谁?」
  一串银铃般娇笑,万人迷带着香风扑到丁寿身侧,搂着他的肩膀道:「女为悦己者容,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轻轻抚摸着肩上的滑嫩玉手,丁寿淡淡说道:「能得老板娘青睐,在下幸何如之。」
  「就知道大人是个解风情的。」万人迷吐气如兰,两手要向丁寿腰身上摸去,却被丁寿紧紧抓祝万人迷贝齿轻咬丁寿耳垂,呢喃道:「怎么,大人难道是闭门不纳的鲁男子,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坐怀不乱的可不是君子……」丁寿对万人迷吐出的丝丝热气极为受用,闭眼享受道。
  「那是什么?」万人迷倒有些好奇。
  「是不举。」丁寿一个大力拉扯,万人迷轻盈的身子骤然跃起,丁寿一转身,已将丰满玉体抱入怀中。
  万人迷只觉的丰满浑圆的翘臀下被一根火热粗涨的巨物紧紧顶着,虽说隔着几层衣物,可那火烫的感觉还是刺激的她身子一抖,蜜穴中似乎有一股液体流出,浸湿了薄薄亵裤。
  万人迷双腮酡红,娇喘道:「大人必是没有此等隐疾了。」说罢,两腿盘上丁寿结实的后腰,美臀一阵厮磨。
  丁寿下体清晰的感觉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臀肉,苦着脸道:「奈何丁某害怕。」
  万人迷扭动的娇躯,将螓首搭在丁寿肩上,贴着他耳朵道:「怕?怕奴家吃了你?」
  丁寿轻嗅着香肩,点点头道:「不错,丁某确是怕被老板娘连皮带骨的吃掉,落得个冯梦雄的下常」
  万人迷面色一变,身子待要挣扎,丁寿笑着道:「老板娘莫要再动,万一在下手指控不住力度,伤了贵体可就不好了。」
  万人迷面色倏地一变,这才感觉到丁寿扶着她后背的手指正按在「命门」
  穴上,噗嗤一乐道:「大人真是多虑了,冯梦雄作恶多端,有取死之道,奴家不过替天行道罢了。」
  贴近她的圆润耳垂,丁寿轻声道:「那事后又让在下吃了他,怎么解释?
  」
  娇颜轻轻蹭了蹭丁寿脸颊,万人迷轻笑道:「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几位当时腹饥难耐,奴家也只好因陋就简了,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不是么。」
  「多谢关爱,在下受宠若惊,」顿了一顿,丁寿又道:「若是老板娘袖口里不是藏着两把飞刀,在下一定感激涕零。」
  万人迷一阵媚笑,两袖飞扬,两把柳叶飞刀没入桌案,「奴家自荐枕席,大人却总拒人千里之外,如今可满意了?」
  抱着娇躯一个旋身,将万人迷猛地摁在了墙壁上,万人迷一声娇呼,道:「大人轻点,难道不知怜香惜玉么。」
  丁寿将万人迷顶靠在墙上,腾出一只手来攀上饱满的酥胸大力揉捏,引得她一阵娇喘,「老板娘有什么主意最好现在就说出来,免得待会儿丁某吃干抹净不认账。」一边把玩着那团丰硕,丁寿一边含笑说道。
  吐着滚烫气息,万人迷贴着丁寿耳边低语道:「适才大风刮了些东西进奴家耳朵里,那个什么北条说这些破铜烂铁是他们日本国宝,若是大人肯将这些破烂交由奴家……」一声娇笑,万人迷灵巧舌尖划过丁寿耳轮,「奴家定会让大人满意……」
  「你想勾结倭寇?」丁寿语音转冷。
  「奴家是女人,女人哪有不爱财的,不过想和这些东洋人做些生意罢了,放心,只是借用,事后一定完璧归赵。」万人迷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丁寿没有答话,轻轻一扯罗裙宫绦,那套衣裙便贴着她柔滑优美的胴体悄然落下,看着眼前的玉体纤腰盈盈一握,香肩玉臂,乳峰高耸,淡粉色的乳晕上两粒樱桃迎风翘立,一双晶莹玉腿笔直修长,不由啧啧赞道:「人常说美人能换一座江山,诚不我欺。」
  万人迷含情脉脉的瞟着丁寿,扭了扭诱人身姿,面含春意道:「那大人愿不愿换呢?」
  丁寿再度将她抱起,盯着她那满含春意的媚眼笑道:「我么,一块板砖也不换。」话音未落,便一脚踢开房门,将手中玉体向外一抛。
  随着万人迷一声娇呼,一具肉光致致的香艳玉体被横抛了出去,在半空中,那具玲珑玉体纤腰一扭,便转了方向,头上脚下直直落了下去。
  关上房门,仍能听到外面众捕快的惊呼哄笑,以及万人迷的喝骂声,「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娘啊,再看老娘把你们眼珠子都挖出来。」
  丁寿嘿嘿坏笑,又皱着眉看看自己涨得发痛的宝贝,这娘们热辣如火,柔媚似水,真是个妖精,要不是心存忌惮,真有心吃了她,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长今,松了口气:为人师表,总算保住了点面子。
  忽听窗外传来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丁寿急忙掠到窗前,见一道灰影正急速前奔,丁寿一按窗棂,也飞身而出,尾随而去。
  直奔到一处密林,那条灰影不见了踪迹,丁寿暗忖莫不是声东击西之计,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凌厉气劲突然涌来。
  急切间不容多想,丁寿脚踏天魔迷踪步,以诡异姿态横飘了出去,那道气劲擦身而过,只将身后碗口粗的小树劈折了数根。
  「什么人行此小人行径?」丁寿怒喝道。
  一个人影从树后转出,乱糟糟的头发胡子,神色落寞颓唐,手中拎着一把菜刀,正是失踪的哑巴厨子老姜。
  「你……是……魔门……中……人。」哑巴突然开口,显是多年不曾说话,发音晦涩生硬。
  「老姜!你……到底是什么人?」丁寿先是一惊,迟疑问道。
  老姜不理他的问题,自顾一字一顿继续问道:「你是魔门谁的传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1/06/28 09:59:29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是黄雀(三)
  语气虽生硬冰冷,却无敌意,丁寿暗道这老儿莫不是魔门幸存的老怪物,反正也是露了行藏,不如赌一把,于是从怀中掏出天魔令,高高举起,道:「
  魔门本代天魔丁寿在此,见天魔令如见魔尊。」
  老姜木讷地看着丁寿和他手里举着的天魔令,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丁寿有些讪讪,心想果然魔门里不都是梅惊鹊那样的乖孩子,想收起来又实在没有面子,一时骑虎难下。
  这时老姜缓缓跪倒,瓮声道:「魔门弟子七杀魔刀姜断岳拜见主公。」
  丁寿这才把心放下,原来老儿只是反射弧有点长,难怪了,带着笑脸道:「姜师兄,小弟有礼了。」
  「主公安在?」姜断岳开言问道。
  「唉,说来话长埃」于是丁寿将自己拜师学艺来龙去脉一番交待,说到朱允炆大限身死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姜断岳一声不吭地听着,待他说完便眼神古怪地盯着他,瞧得丁寿心中直发毛,只听姜断岳突然开口道:「你既承接主公衣钵,那《天魔策》可在你手?」
  丁寿暗觉不妥,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小弟只是蒙恩师授业,并未看到《天魔策》实物。」
  姜断岳点了点头,猛地开口道:「那你便将天魔无相大法的口诀告诉我。
  」
  丁寿面露难色,道:「姜师兄,天魔无相乃天魔策诸般魔功之基,非魔尊不得修习,莫使小弟为难。」
  姜断岳桀桀怪笑,惊起无数林中飞鸟,笑声倏止,厉声道:「魔门之中,强者为尊,适才老夫跪的是主公恩情,你以为跪的是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孺子。」
  这老儿要翻脸硬抢,丁寿退了一步,冷声道:「小弟既受天魔衣钵,便有统领魔门之责,姜师兄是要犯上么?」
  「天魔?9姜断岳步步紧逼道:「自在天魔,无法无天,几时沦落到朝廷鹰犬,听命于人?」
  丁寿也是一声冷笑,反唇相讥道:「七杀魔刀,嗜血狂傲,又为何自甘为奴,行庖厨之事?」
  姜断岳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到底给是不给?」
  「恕难从命。」
  反手握住菜刀,将刀背紧贴手臂,举在身前,姜断岳道:「好,老夫倒要看看,你学艺三年,得了主公几分真传。」
  丁寿见他一刀在手,便如渊渟岳峙,高深莫测,立即凝神戒备,准备迎接他当年赖以成名的「魔刀七绝斩」。
  二人隔空对立,身上气机已然喷薄而出,充斥方圆,林中飞鸟被杀气所迫,在空中久久徘徊不下,这时忽听一个苍老声音响起,「姜老怪,你这么大年纪欺负小孩,要脸不要?」
  声音飘忽,仿佛四面八方无所不在,丁寿用心寻觅,竟未发现声音来源。
  高手对决,岂容分神,就在这大意的一瞬间,姜断岳高大的身躯纵身跃起,化为了一道灰色闪电,直扑而下,伴随着他的身影的,还有一道宛如匹练的森寒刀光……
  
  客房内,蜡烛已然燃尽,只余着轻烟袅袅,床榻上的长今拥着棉被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又香甜的睡去。
  墙壁上突然裂开一道小门,一身夜行衣的万人迷潜行而出,见床上只有长今一人,心中虽然疑惑却松了口气,蹑步来到桌前,看着摆放着的那三件神器,万人迷不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柴房内,五花大绑的伊势氏纲和加藤垂首靠在墙上,突然光影闪动,伊势氏纲猛地抬头,见一名黑衣人手持两柄短刃向他们走来,伊势氏纲嘴角轻轻扬起,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客栈后院,三具东洋人的尸体蒙着白布摆放正中,两名青衣捕快手扶腰刀站在廊下,目光炯炯,没有丝毫分神,二人却没留意到头顶上有两条绳索缓缓蜿蜒而下……
  大堂内,马昊一人据座捏着棋子,紧锁浓眉盯着桌上棋盘,思绪奔腾反复,他此番带的都是六扇门中的好手,又是安排妥当,以逸待劳,将来接应的倭寇一网成擒定是十拿九稳,却为何不时有心悸之感,难道他没有及时求援的打算错了。
  思绪不宁,自无心下棋,将棋子丢掉,负手在大堂内踱来踱去,他却没发现,原本地板上梁柱的影子仿佛突然活了过来,伸出手脚四肢,悄悄蹑在他身后。
  马昊似乎心有所感,猛地回头,那个影子又恢复了梁柱的模样,待他转过头去,影子宛如一条灵蛇,快速的向他身后游去……
  
  夜凉如水,残月清辉洒在呆呆站立的丁寿身上,背对他矗立的是姜断岳的高大身形。
  姜断岳面似寒霜,凝视着被他一刀两断的巨树后面隐藏的身影。
  方面阔口,须发如银,一身灰色旧布袍,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
  虽说数十年未见,姜断岳还是一口道出来人姓名,「杜——问——天9杜问天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有脸认出老子,怎么,几十年不见,七杀血刀改成菜刀了?」
  「血刀也好,菜刀也罢,只要能杀人,便是好刀。」姜断岳神色冰冷。
  「呦呵,你老儿还想杀老子灭口不成?」杜问天吊着眼睛喝道。
  「灭口?你有什么可灭的?」姜断岳面露不屑。
  「姜老怪岁数大了记性都不好了,那老子给你提个醒。」杜问天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十多年前,听闻你挑了十二连环坞,老子在黄鹤楼为你摆酒道贺,你还记得吧?」
  姜断岳将头向旁边一扭,没有接口。
  「知道你没脸说,」杜问天喋喋不休继续道:「喝完酒出来就碰到了天地仙侣那对狗男女,本来老子单打独斗也不怕他们,奈何那天酒喝多了,但拉上你并肩子上,还有胜算,结果你那天他娘都干了什么……」
  姜断岳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杜问天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指着姜断岳鼻子骂道:「老子跟冷朋在那玩命,你他娘的却跟秦彤那骚娘们眉来眼去地吊膀子,最后还吹起小曲儿来了,老子提醒你一声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你他娘掉头就走,扔下老子差点没归位,你这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姜断岳一声怒喝,刀光涌起,犹如霹雳雷霆,杜问天身形倏地一闪,避过这雷霆一刀,刀光余威仍是折断了一排树干。
  「怎么,被捉住痛脚了,恼羞成怒?」杜问天挤眉弄眼道。
  「痛你娘,老子那天中了那臭娘们的迷情七音,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脑袋扎进长江里,要不是被人救了,现在早成了水鬼,连老子的血刀都不见了踪影,去找谁说理9姜断岳恐怕这许多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胸口呼呼地起伏不停,显然怒极。
  「那黑木崖之战你为何不去帮忙,哈,都说是秦彤那娘们打探到的消息,是不是你小子在床上露的底?」杜问天不依不饶道。
  姜断岳怒喝声中,又是连环数刀劈出,刀光如雪,未曾砍中杜问天鬼影,倒是撂倒了不少林木,姜断岳边挥刀边喝骂:「谁都像你一样不知羞耻么,惨败之后还有脸见人,我砍死你个老不要脸的……」
  丁寿以吃瓜群众的良好心态,避得远远的看这两个老疯子胡闹,越来越觉得魔门是个大坑,老年痴呆症和狂躁症的聚集地,就在丁二爷考虑是不是该上去劝劝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两个蹒跚身影。
  「老许,小达子,你们怎么在这儿?」丁寿掠上前去问道。
  小达子一看丁寿,哇地哭了出来,老许将手中包袱交给丁寿,丁寿打开一看,竟是三神器,惊问道:「怎么回事?」
  「大爷,救……救……老板……娘9小达子抽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