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首页
棒棒糖 / 2021/02/25 05:55 / 7581 / 287
江山如此多娇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01:35

第二章

        “苏姑娘还是爱你的,可是她想要的,你没有办法给她。”
  或许是六娘看出我脸色的变化,她温言安抚我道:“你去应天的这几天,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可她依然坚持在爱晚楼演出,让秦楼的生意和名声都更上一层楼。”
  真的是旁观者清吗?六娘前半句话让我心头猛的燃起一股希望,然而很快就被后半句话浇灭了。
  “苏瑾她还想要什么呢?难道想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吗?”我自嘲地笑道,“家世、人品、金钱、地位我应有尽有,苏瑾她还要什么?难道……”我心突然咯愣一下子,“是呀,是有一样我不能给她,也真的无法给她。难道苏瑾她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我,而不愿与别人分享吗?”
  “老大,老大!你可让我好找呀!”我来不及问六娘她话里的意思,却见沈熠仰着脖子扯嗓子喊我,惹得周围众人都纷纷扭头看我,就连苏瑾也投来惊鸿一瞥,正碰上我灼灼目光,她旋即垂下头去,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是和李思道别,然后招呼了那个青衣人一声,扶着自己的丫鬟一同向门外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路,让她通过。
  白秀朗声吩咐把万里流几人关进柴房先收押起来,明日送官,又冲着周围的人团团道了万福,笑语盈盈说道:“扰了诸位的兴致,罪过罪过,今儿晚上大家的花费减半了!”
  于是众人都欢呼起来,又一股脑地涌向了有凤来仪阁。
  “白姑娘蛮能干呀!”白秀的处理方法让我很满意,虽然我知道万里流并没有犯什么大罪,在衙门里过次堂打两板子蹲几日说不定就放出来了,可秦楼毕竟给敢于闹事的人一个下马威,倒是六娘淡淡一笑说在太湖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
  我见楼下的李思似乎是要离开,忙喊了他一声,匆匆赶下楼去,陪着一张笑脸道:“多谢李兄了。”
  李思却出人意料地给我鞠了一躬,我一愣,就听他朗朗笑道:“多谢大少给了在下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呀!他日若能一亲芳泽,还要拜谢大少!”
  望着他貌如子都的俊俏脸庞我心头蓦地一堵,在他如花似玉的笑容后面,他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锋利,那里面竟满是挑战的意味。
  “那李兄可要自求多福了……”
  “咦,这话可不该由大少来说。”李思脸稍稍一侧,向苏瑾走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边苏瑾已经拐过了月门不见了。
  “我和李兄不一样,我可是个淫贼啊!美女自然多多益善喽!”
  “美女吾所欲也,美男吾所欲也,不男不女亦我所欲也……”沈熠凑了过来,嘻嘻笑道,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着李思,那目光还真与常人有些不同。
  明知道沈熠在装神弄鬼的,可我浑身上下还是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看李思的脸上也多了些愠意,想来他也没法接受沈熠如此惊世骇俗的念头。
  “这少年是什么来历?”望着李思远去的背影,沈熠眉头微锁问我道。
  等我急急忙忙赶回竹园的时候,解雨已经从苏瑾那里回来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呀,难道你嫌钱赚得还不够多吗!?”解雨一脸的不满:“苏姐姐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你就不能让她别演啦?”
  “你知道什么!”望着强词夺理的解雨,我真有种立即把她做了的冲动。
  萧潇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我的大小姐,要说咱们这些人里头最心疼苏姐姐的就是相公了,可相公也拿苏姐姐没办法呀……”
  “别相公相公的,他是你相公,可不是我相公。”
  解雨赌气的话里却有着一股酸酸的味道,萧潇、玲珑想笑又不敢笑,纷纷背过身去,倒是解雨说时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话不仅有些重了,而且话里面还有毛病,俏睑一红,摇着萧潇的胳膊撒娇道:“萧潇姐姐你别生气嘛!我说错话了,要怨就怨这个死淫贼,他真把人气死了!”说着狠狠白了我一眼。
  萧潇小声在解雨耳边说了一句,惹得她脸色愈加绯红,连打了萧潇好几粉拳,才转头正色道:“你别担心了,苏姐姐只是心力有些憔悴而已,没大碍的,我已经给她开了方药,休息一晚应该没事儿了。”
  她顿了顿,又道:“听说你要带她和孙姐姐去杭州,依我看算了吧!”
  我原本是想带着琴歌双绝去杭州给宫难和齐萝贺喜的。虽然我不喜欢大江盟,可齐萝却是惹人喜爱,而宫难虽说狂傲,却也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两人的婚事,我自然要送一份厚礼。
  不过大江盟富甲一方,金银珠宝怕是不见得比我少,这份礼该怎么送就颇费思量,倒是孙妙、苏瑾联袂在秦楼演出让我灵机一动,琴歌双绝为婚礼献艺该是一份别出心裁的贺礼吧!可现在,就算解雨不说,苏瑾孱弱的身体也让我打消了带孙苏二人赴杭的念头。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心中暗自感慨,却见无瑕披着一件月白碎花夹袄睡眼惺忪地走进来,忙招呼她坐在我身旁。
  她拉着萧潇、解雨一同坐下,顺手削了一只梨递给我,小声笑道:“也不知怎的,回来就有些乏了,偎在榻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解雨马上接茬道:“无瑕姐姐你有身孕嘛!当然嗜睡啦!”
  又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看你,一点都不心疼无瑕姐姐!还要带她去杭州,万一出点事情,后悔死你!”
  怀了孩子是不是都要饭来张口、茶来伸手呢?我真的有些迷惑了,师父没有子嗣,他自然从没提过女人怀孕生产的事情,我只记得我娘怀我妹妹的时候,快临产了还在田间地头上劳作,或许只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才那么弱不禁风吧!
  想到这里,解雨的一些细琐往事流过我的心头:“这丫头该真是个世家出身的人物了。”
  不过,她的话还是提醒了我,我不由得转头望向无瑕,无瑕脸上竟有些紧张:“没事儿,咱不是明天就出发嘛!”她脸上流出一丝羞意,伏在我耳边轻声道:“相公要真心疼奴家,路上慢些行吧!”
  “这才像我的女人!”我笑道:“无瑕,那今晚你就早点歇息。玲珑,你俩陪爷看出好戏去。”
  等二更锣响过,我带着一脸兴奋的玲珑穿着夜行衣悄悄出了竹园来到秦楼。此时的秦楼已然褪去了喧哗,大多数的屋子已经熄了灯,一路掩来,只能零星地听到几声嬉闹。
  “爷,真的会有人来劫人吗?”
  白秀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将秦楼防卫的重心撤到了有凤来仪阁、爱晚楼、停云楼等重要处所,反倒是院子北侧关押万里流几人的柴房并没有多少人把守。
  想当初在太湖牡丹阁里,大江盟就是用得声东击西之计,我可不想秦楼被别人烧上一家伙。
  “铁剑门今天摆明了是来闹事的,来闹事就要有被抓的觉悟,也就要有救人的应对。”
  晚上和六娘、无瑕议论了一番,都说此番万里流的行事作风与往日大不相同,我立刻就明白了,万里流恐怕已经做不了铁剑门的主了,在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对垒中,除了少林武当这样根基极其深厚又没有太多江湖野心的门派之外,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了,特别是江南江北的武林同道,恐怕更是面临着非此即彼的选择,铁剑门到底是投向了哪一方了呢?万里流带着弟子来惹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偷偷跃上了柴房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上,中间的树杈像只半拢的手掌似的,坐着我一人既稳当又宽绰,玉玲玉珑便分坐在我腿上,玉珑好奇地东张西望着,而王玲则偷偷将身子半偎进我怀里。
  “你们姐妹的武功进步得蛮快嘛!”我小声对玉玲道,伸手摸她的额头,那里只是多了一层细小的汗珠,虽然轻功原本就是玲珑的强项,可能够跟上我八成的速度,显然我的特训有了成果。
  从竹园出来,姐妹俩的嘴角就洋溢着微笑,此刻玉玲更是笑靥如花:“爷你教得好嘛~”她媚眼如丝地娇笑道,那媚态竟也是风情万种。
  “是呀,”玉珑也笑道:“我都觉得内力好像提高了不少呢!若是现在碰上杨威,我和姐姐一定当场活捉了他!”
  “要是早碰上爷就好了!”玉玲的话里颇有些憾意:“娘说女儿家的到了十七八岁内力就很难再提高了,这次若不是和爷……和爷……”
  说话间见我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突然一羞,俏眼一垂转了话题:“我和妹妹刚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李奶奶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一定要保持女儿身,要不一身武功就会大减,又说娘就是因为……因为有我们姐妹俩,才没能晋身十大的。”说着说着,她声音有些黯然,显然是想起了惨死的春水剑派长老李清波。
  “李奶奶也是为了你们好。”我紧紧搂住姐妹俩安抚道,说起来我真要谢谢她老人家,若不是春水剑派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没准儿玲珑早就嫁人了,或许她直到被十二连环坞强暴的那一刻,才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并不都是真理,只是一切都晚了。
  “练春水谱了吗?”
  姐妹俩的那声“嗯”既低又轻,惹得我一阵心动,绝世名器比目鱼吻加上春水谱该是让人怎样的期待呀!
  倒是玉玲胆子大些,见妹妹伏在我怀里不肯抬头,便腻声道:“娘说我和妹妹内力尚有些不足,不可强练,若是爷……爷在一旁指导,那就最好了。”
  “那是当然,武学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我一本正经地道,心里却暗笑,无瑕也太能唬人了,春水谱说穿了不过是房中术罢了,和内力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想到她为女儿制造机会的良苦用心,我心里还是暗自感动,上天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在让我拥有萧潇、玲珑的时候,又把充满爱心、仿佛观世音化身的无瑕赐予了我。
  仲秋季节,江南的夜晚也有些冷了,在树上蹲了半个多时辰,秦楼里已是掩灯息鼓,而玲珑的身子也有些发凉了。
  看月斜河倾,姐妹俩的脸上都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又过了一会儿,玉珑忍不住小声问我道:“爷,他们真的会来吗?”
  “是不是习惯了做少奶奶,反倒不太适应这风餐露宿的滋味啦?”我笑道。
  玉珑眉头一皱旋即又展开,嘻嘻笑道:“还是爷说得透彻!我也说不上来最近哪儿不对,原来是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
  正说话间,我就听秦楼的院墙外传来一阵“唰唰”的脚步声,接着就有几把飞抓抛向了墙头,“叮当”之声在宁静的夜空里显得分外刺耳。
  我忙推了玉珑一把,示意她别说话,就见几个蒙着黑布的脑袋探出来,左右张望了半晌,看没有人理会,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还是声东击西的老套路!”我小声给玲珑解说道,虽说来人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可毕竟是来了,而且指挥者似乎还懂得使调虎离山之计。
  “看这几个人的意思,就差明火执仗地喊‘救人’了。”我话音未落,从墙外已经跳进来五个人,还没站稳就嚷道:“救人啦!铁剑门来救人啦,不相干的别多管闲事!”
  我噗哧一乐,这领头还真是个死脑筋呀,只是心中却蓦地闪过一丝疑惑,想调虎离山的话,佯攻的应该是其他目标,怎么变成了目标本身呢?
  这时有凤来仪阁的顶层突然亮起一盏红灯,一小队护院从柴房四周涌出,直扑向那几个蒙面汉子,显然在能够看到秦楼全貌的有凤来仪顶层里,白秀已经发现了这里的情况,按照计划她该是演出将计就计的好戏的时候了。
  我心中的那丝疑惑急剧扩大成了一团不安,而在秦楼的东西两侧并也没有出现我所预想的喧哗,再看那五个小丑般又蹦又跳的汉子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某种韵律,我猛的醒悟过来:“上当了!”
  “撤退!”就在我声嘶力竭喝出这两个字的同时,那五个汉子已经纷纷拔出兵器来,气势陡然一变,竟是杀气逼人!
  左边三人在一个高大汉子的带领下直扑向那队护院,而另外两人则扑向了柴房,五人身法之快竟与两个月前的玲珑不遑多让!
  我来不及思索究竟是何门何派能一下子派出这么多高手来,轻轻一推玲珑吩咐了一声:“去柴房!”
  然后飞速从背后抽出羿王弓,左臂伸直,右手开弓如满月,弓弦响过,一枝利箭带着奇异的啸声,如流星般直奔扑向护院的三个汉子当中的最前头那个高大汉子。
  那汉子听到声音怪异,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当”的一声,那箭便被他磕飞出去,去势犹急,“彭”的一声扎在了柴房的门上,箭尾兀自乱颤。
  而那汉子也没料到这箭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大,脚下顿时踉跄了好几步,正拦住了自己同伴的去路,三人前进的速度当下缓了下来,让秦楼的那一小队护院有时间收缩在一处,形成了圆形防御体系。
  “咦?这汉子好强的腕力,好高明的刀法呀!”我心中一惊,能接得住一箭九天御神,这汉子的武功着实了得,我心念电转间,忙又伸手摸出一枝箭来。
  而扑向柴房的两个汉子一人擎着一把手斧,只一下便将柴房门击得四分五裂,只是两人俱是一呆,柴房里空荡荡的竟见不到半个人影,而后面,玲珑已经杀到了。
  “嘿嘿,总算摆了你们一道!”看到那两人吃惊的表情,加上这几人目标如此的明确,我知道在秦楼的四周乃至秦楼的内部,定是有人在监视着秦楼的一举一动。
  只是明明看见人被关押在这间柴房了,也明明没看见人被提走,好几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踪迹了呢?看着那两个人颇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这该是他们此刻内心的写照吧!
  “大胆贼子,敢来秦楼惹事!”玲珑双剑合璧,一下子将那两人卷进了绵绵春雨。
  “妈的,把我老大藏哪儿去了!?”
  那两个汉子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左支右绌地应付玲珑连绵不断如春水一般的攻势一边嚷道,显然是想让同伴了解眼下的状况。
  于是三人中最矮小的那个汉子蓦地停下脚步,反身向玲珑扑去。
  “回去!”
  我低喝一声,一箭又呼啸而出,那矮小汉子的武功显然比自己的同伴略逊一筹,同样回手就是一刀,同样“叮当”一声响过,箭同样被磕飞,只是与箭一齐飞出去的还有他自己的刀,而人更是“嗷”地惨叫一声之后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腕,看模样右腕似乎已经断了。
  “别伤我兄弟!”前头的汉子看我接下来的一箭已经奔同伴的大腿去了,竟将自己手中的刀掷了出去,正撞在了箭尾上,只听“嘶啦”一声,那箭擦着矮小汉子的裤管扎在地上。
  那高大汉子手一扬,几只弹丸飞向我藏身的大树,在半空中猛然爆裂,我眼前顿时雾茫茫的一片。
  “想逃,没那么容易!”我喝了一嗓子,可我知道,穷寇莫追,想追就要付出代价,听沉重的脚步声向围墙那边飞快挪去,便冲着声响处连发了三箭,就听哀嚎一声,等我飞下树去,那些蒙面汉子已经杳无踪迹了。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02:01

第三章

       “万里流,你人缘很好嘛!刚被捉住就有人赶着来救你。”
  我望着委顿在地上的万里流气不打一处来,我竟然叫这个粗鄙的汉子摆了一道:“只是,你门下实力那么强,光是名人录里的人物就有好几个,怎么不见你上武林茶话会去威风一把呀!?”
  “不是我有人缘,而是我姐夫有人缘。”万里流阴阳怪气地冷笑道。
  “我管你姐夫是谁!”
  我随手给了他一巴掌,而站在一旁的白秀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讥笑道:“哟,小女子好怕呀!”又问:“不知万大哥你有几个姐姐呀?”
  “就一个怎么着!?”万里流瞪着牛眼回道,只是脸上却有些困惑。
  白秀口风一变:“咦,那就怪了,老娘我记得二十年前的松江县主薄元礼是你姐夫,苏州四海楼的老管家巴三泰是你姐夫,原来名噪一时的快活帮大将曾似雨也是你姐夫,看来你姐姐倒是和老娘是同行呀!”
  我含笑望着万里流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心里却暗自诧异:“看万里流的模样,显然白秀说的都是事实,若说白秀对万里流了如指掌的话,我并不奇怪,可他的姐姐只不过是个江湖边缘人,白秀也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人惊叹。不过,这是她做杀手时掌握的资料呢,还是六娘有着更广泛的情报来源,亦或是秦楼这个情报渠道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既然你这么清楚,怎会不知道老子现在的姐夫究竟是谁!”万里流反守为攻道。
  “万里流,你真不知道自己的马脸有多长吗?你窝在哪个茅屎坑里七八年不出来,若不是百晓生依然把你列在江湖名人录中,老娘以为你早就死了,谁还有闲心管你姐夫究竟是谁!”说着,抬起莲足踩在了万里流的脸上。
  “我姐夫是现任杭州知府文公达,你竟敢如此待我!”万里流气的鼻子都歪了,厉声吼道。
  我一怔,听白秀话里的意思,万里流的姐姐嫁给文公达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万里流现在已经四十好几了,那他姐姐再嫁的年龄最小也有三十七八岁了,文公达虽说为人奸猾,而且既好男风,又好女色,可他自命风流,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又是个做官的,要娶妾也要风风光光地找个年轻漂亮、如花似玉的人物呀!看万里流爹不亲娘不爱的模样,他姐姐又能出色到哪里去呢?
  可心下却蓦地想起了慕容千秋,那死胖子的妹妹竟然是绝色,排名尤在玲珑、齐萝之上,看来万里流的姐姐也不能用万里流来衡量啊!
  “文知府他可管不到苏州。”白秀话虽这么说,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望了我一眼,她是秦楼的核心人物,自然知道我在杭州替宝大祥打的那场官司,或许她还看不透我与宝亭的关系,可我对宝大祥十分用心她该是十分清楚,而宝大祥却恰在文公达的治下,不由她不心生犹豫。
  “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心中暗恨,想到宝大祥的命运还掐在文公达的手里,脸上不得不洋溢起真挚而又诚恳的微笑,连忙上前解开万里流被点的穴道:“万兄你怎么不早说,我和文知府可是打出来的交情,你知会一声,我怎能不倒履相迎,又怎么会整出这天大的误会来!”我的话里既亲热又透着埋怨。
  “你他M的少事后卖好!”万里流甫一站好,便扬手想打白秀,我突然身子疾动,一个移形换位换在了白秀身前,万里流收不住手,那一巴掌正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脸上,只是他总算看清楚在他面前已然换成了我,在最后关头猛的收了下手,力道才弱了不少,可我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印子,而万里流也因为手收得太猛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万兄这回解气了吧!”我捂着脸笑道,并不理会白秀和万里流眼中流露出来的诧异目光。
  万里流打量了我半天,又沉思半晌,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慢!”我喊了一声:“万兄且慢,还要委屈万兄一晚。”
  万里流神情一怔,颇有些意外地道:“怎么,还要抓我不成?”
  “秀姐儿,你去准备一桌酒菜来。”
  我给白秀使了个眼色,上前拉住万里流的胳膊笑道:“万兄你这一走,不仅把兄弟害了,也把令姐夫文大人给害了!”
  万里流脚下一缓,一甩胳膊竟没把我的手震开,便索性停下,嘿嘿笑了两声:“早听说王大人文武双全,果然名不虚传呀!只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管我姐夫甚事!”
  我心中暗骂,有本事你别搬出来文公达呀!
  脸上依旧微笑道:“万兄,你不在官场,有所不知啊!我王动虽然是秦楼的少东家,可还是苏州巡检司的巡检,巡检司是做什么的,上谕‘巡检司主缉捕盗贼,盘诘奸伪’,万兄在秦楼生事,我若是不管不问,岂不是有亏职守!?当然,就算我背着有亏职守的恶名,为了万兄我也认了。可我总得给我的上峰一个说法吧!‘万兄乃是杭州知府文大人的小舅子,不仅如此,文大人在江湖上还很有人缘,半夜三更的便有江湖人来搭救他的小舅子’,试想一下,这话若是进了官场,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大少爷,您是怎么让万里流乖乖地待在柴房,明天还要自己去衙门请罪的呢?”白秀一边望着玉玲给我脸上敷上冰袋一边好奇地问道。
  “万里流不过是个粗人,他很怕他的姐夫文公达,隐居七八年定是文公达压制的结果,文志向非小,虽然万里流的姐姐定是有过人之处让他舍不了手,可他绝不会再让万里流这个粗人影响到他的仕途。只是……”
  我微微一顿:“眼下朝内党争激烈,文公达应是韬光养晦的时候,怎么会放任万里流出来捣乱呢?那些来救万里流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我手中骨节乱响:“万里流定是知道的,可偏偏没法动刑审他!”我恨恨道。
  我对白秀道:“这几日秦楼要小心戒备,以防铁剑门报复。”
  白秀点头称是,说她已经派人去柴房后的院墙处查看,发现了不少血迹,一路向西,似乎是去了运河渡口。
  我道那也大意不得,又叮嘱高七,利用他的关系在各处烟花赌馆探察是否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又让他尽快再招募一批精壮少年,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从秦楼出来已是快五更时分了,一路行来,大街上早起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着。
  “苏州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是铜墙铁壁呀!”
  我一面赶着马车,一面想起了和玲珑初到苏州的那一晚,又想到那些一击而走的蒙面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苏州虽然能把明睁眼露的武林门派清除干净,可对付那些流窜的亡命之徒却没有太多好的办法。
  “恶人也要组织起来才不可怕,一旦形成了组织,就有组织的利益,个人的利益就要服从组织的利益,个人的行动就有约束,反而更好对付。这么说来,十二连环坞的存在倒是一件好事了!”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失笑起来。
  “爷你笑什么呀?”车厢里的玉珑听到我的笑声,不解地问道。
  “你说爷做个坏蛋大头目好不好?”
  “当然不好啦!”玉珑心直口快地道,玉玲却是沉吟了一下,才道:“爷喜欢做就做,只是,做个坏蛋有什么好呢?”
  “你想,做淫贼就娶到你们姐妹俩,做坏蛋是不是会有更大的好处呢?”
  “讨厌啦~”车厢里传来姐妹俩的娇嗔,显然她俩把我的话当作了调笑。
  回到竹园众女竟都起来了,萧潇、无瑕早已穿戴整齐,解雨、武舞、孙妙也都被着比甲,就连六娘也匆匆赶了过来,竹园与秦楼的班底,就只差了苏瑾一人。
  众女见到我脸上的红凛子,便七嘴八舌地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自然一五一十地解释了一番,众女自然也把万里流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到我这一巴掌倒是有九成是替宝亭挨的,又都说宝亭真是好福气。
  倒是六娘趁着众女口诛万里流之际小声对我道:“动儿,你可真会收拢人心呀,干娘虽然收服了白秀,可她性情高傲,时不时还给我出点难题,你挨这一巴掌换来她真心相待,也值了。”
  “是么!?”我只觉得白秀关于万里流姐姐的那段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容易让万里流心生警觉,却没想到她并没有完全臣服于干娘,是不是十二连环坞的覆灭,让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了呢?
  我自然想起了远在太湖的梅流香,不由得替六娘担心:“那梅娘那边呢?”
  “梅流香已经老了。”六娘的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含义,果然她用极低的声音道:“动儿你记住,女人很难真心臣服于另外一个女人,因为女人的天性就是嫉妒,不是嫉妒男人,而是嫉妒自己的同类。或许只有男人用强者的姿态才能平复这种嫉妒心吧!”
  “师父怎么没教过我这些呢?”六娘的目光清澈而又真诚,我无法怀疑她话的正确。
  其实我早就知道嫉妒的力量,在少年读史的时候,汉吕氏施加在戚夫人身上的人彘酷刑已经让我知道了嫉妒的可怕力量,不过当我看到五位师娘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把女人分成了嫉妒与不嫉妒的两种,全然没想到六娘竟将自己的同类一网打尽。
  师父可是连自己的老师阳明公都推崇的一代奇才呀,纵横花丛只败在了鹿灵犀手里,难道说他老人家也不了解女人吗?
  望着那边同仇敌忾的众女是那么地融洽,六娘的话缓缓流过我的心头:“她们真的都是因为我才压抑着心中的妒忌吗?”
  “婢子怎么敢嫉妒姐姐妹妹们呢!”萧潇一边替我收拾行装,一边巧笑道。
  “你真的不嫉妒吗?就算你主子当着你的面和别人欢好的那一瞬间,你也不嫉妒吗?”
  听我的声音似乎是很认真,萧潇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我的脸色却是非同寻常的严肃,她手上的动作不由一缓,低头小声道:“主子是男人嘛!大丈夫三妻四妾份属平常,何况主子乃是人中之龙,就算有个八妻十妾也是应该的。”萧潇乖巧地转移了话题。
  “六娘果然说得没错!”我心中一黯,萧潇虽然没有明说,可我知道她内心深处未尝不是压抑着一股嫉妒之火。
  “萧潇,你嫁给个寻常读书人会不会更幸福呢?”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在了包袱皮上,转眼融成了一团暗色,她的肩头微微抽动起来,一阵压抑的哽咽声传进了我的耳中。
  我的手刚抚上她的后背,她已经反身扑进了我的怀里。
  “主子!你、你不要婢子了么?”她呜咽道:“是,看主子和姐姐妹妹们好的时候,婢子、婢子恨不得变成主子身上的一块肉,永远长在主子的身上才好!可、可越是这样,婢子心里越惦记着主子,主子不要婢子,还不如一刀把婢子杀死算了。”
  我心下一阵感动,扶着她的背柔声道:“傻丫头,爷怎么会不要你,你是爷的心头肉哩!只是……我不愿意让你们心里都窝着一股委屈。”
  “主子有这份心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萧潇扬起的脸上布满了泪花,仿佛带雨梨花一般,只是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婢子知道主子是听了干娘的话……”
  “咦,萧潇你耳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
  她能听见六娘的话,显然是内力有所提高,连带着六识的功力也相应提高,不过转眼我就恍然大悟:“是不是我老师点拨了你什么呀?”
  “什么都瞒不过主子,”萧潇破涕为笑:“他老人家平易近人的很……”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师父对她并不上心,她一身武功都是我传授的,阳明公的举动自然博得了她的好感。
  听她接着道:“干娘的话或许没说完,女儿家是爱嫉妒,可也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心性气度在里面,像宝亭妹子,她出身豪门,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气度就和旁人不一样。”
  听了萧潇的话,我心中轻松了许多,依我看人的眼光,断不会把吕氏那种女人娶回家来。
  可我也暗自警觉,江湖路本就险恶,我这淫贼还是少拈花惹草点或许更好些,感情这东西,人越多分的越薄,可别乐极生悲呀!
  当然,对隐湖那般女子,老子只能送给她们两个字:“征服”。
  等天光放亮,我就着高七将秦楼夜里发生的一切详细地禀报给了鲁卫,鲁卫便赶了过来,我俩商议了一下如何进一步强化秦楼的保安之后,他就匆匆离去了,只是让我捎个小锦盒,说是给宫难和齐萝的贺礼。
  送走了鲁卫,我带着无瑕、玲珑和孙妙出了竹园大门,后面是六娘领着萧潇、解雨、武舞等一干相送的众女。
  本来想带着武舞也一同回杭州,顺便和武承恩联络联络感情,可武舞却左推右阻的不肯回去,我也就不再勉强。
  大门外停着老马车行的两辆豪华马车,高七牵过我的踏雪乌骓和他自己的坐骑,笑道:“大哥,这次去杭州,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小七,听说你浑家的娘家就在杭州,可是真的?”
  “是呀,”高七笑道:“我岳家是读书人,和我故去的老爷子是旧识,在杭州做了几年西席就留在那里了。说起来,老两口看在我媳妇的面子,对我还算好。”
  “那你这次回去看看吧!”我顺手掏出二百两银票递给他。
  高七原本是我想用来做线人使的,可交往下来,却发现他办事很是精明干练,索性便让他公开加入了我的班底,成了秦楼的管家,又偷偷给他补了个捕快的缺,高七越发感激,办事也越发用心。
  “成!就听大哥的。”
  却把银票推了回来,笑道:“不瞒大哥,我在秦楼得的客人打赏就够多了,大哥您把银子用在别处吧!”
  “行呀,你倒是长学问了。”
  我满意地笑道,说这就算是我问候二位老人家的礼物,高七这才高兴地接了过去,刚把银票揣进怀里,脸上表情突然一愣:“啊哟,苏大家怎么来了?”  我回头看去,却见苏瑾正从一顶小轿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只雪白篾片编织的精巧小竹箱,后面却没有丫鬟跟随。
  众人都发现了她,一时间门外静得都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苏瑾目不斜视,袅袅娜娜地走到我的身前,款款道了个万福,垂眉说道:“大少,让我去吧,我欠大少的实在太多,此番就算我报答大少的恩情吧!”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苏瑾依旧像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楚楚动人,只是她的笑容里却再也找不到往昔的柔情,听着她那些官样的话语,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好罢。”只是,那是我的声音吗?怎么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来那里面该是充满了怎样的无奈。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1:13

第四章 

       “别情,听说你大喜,却来不及道贺了,来来来,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沈希仪拉着我的手笑道,未了却加了一句:“老弟,你这个官当得是不是太悠闲了呢?”
  一路无惊无险地来到了杭州。除了夜间投店,午间打尖之外,无瑕、玲珑、苏瑾、孙妙这五大美女几乎足不出马车,自然就少了许多惊艳的麻烦。
  等到了杭州,我并没有直接去大江盟的总舵江园,也没有去拜会我未来的老丈人,更没有住进我已经住习惯了的悦来客栈,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城南棋盘山下沉希仪的府邸,马车一路开进了中门才停下。
  “哥你就少喝点嘛~”希珏一旁埋怨道:“人家大哥远道而来,可是鞍马未歇呢!”
  拉过玲珑的手,笑道:“听说妹妹嫁了,我心里都替妹妹高兴……”
  转眼看到无瑕,又道:“这就是无瑕姐姐吧,早听殷姑娘说起过您,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呀,还真便宜了他。”说着白了我一眼。
  无瑕笑了笑,叫了声“妹子”,这是我事先告诉她的。
  说话功夫,苏瑾和孙妙也从马车上下来,一时间院子里六美并立,惹得那些仆妇丫鬟都驻足观看。
  沈希仪兄妹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沈希仪一把把我拉到一旁,问道:“这、这也是你新娶的不成?”
  “我倒是有这个打算……”我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边回头望去,才发现苏瑾、孙妙不知什么时候都把表明自己是云英未嫁之身的双丫髻改盘成了凤头髻,怪不得让沈家兄妹误会。
  这凤头髻让原本冷傲的琴歌双绝突然变得亲切起来,就连玉珑也上前拉着孙妙的手,笑道:“孙姐姐你换发式啦!这样好看多了,要不,人家都不敢和你亲近哩!”
  片刻间我恢复了沉静:“来,让我介绍一下吧!”
  沈家兄妹听这两个女子竟然是名满江东的琴歌双绝,顿时改容相待。
  希珏是个玲珑的人,上上下下的把每个人都招呼得很周到,而我则放心地和沈希仪来到了他的书房。
  我先问了问他太太的情况,他说解雨的方子果然有效,大夫都说妻子的胎很安稳,又恭喜我升官娶妾,末了才道:“听说明日大江盟的齐放嫁女,你是为这而来的吧!”
  我点点头,沈希仪的脸上浮出一丝忧虑:“这几日来杭的江湖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数竟比几个月前齐放做寿的时候还要多……”
  我开玩笑道:“这没办法,谁让齐萝是江湖十大美女之一呢,美女的魅力无法挡呀!
  那些江湖汉子十有七八是冲着她来的,齐盟主也犯不着和自己女儿争风吃醋吧!““可贾城里的械斗事件数量却已经陡然翻了十数倍!三天出了四件命案,死了七人,重伤二十几人之多。杭州巡检司忙不过,杭州卫已经直接插手当地治安了。别情,你带着家眷,可要小心。”
  “哦?”我心下一愣,来参加宫难和齐萝婚礼的,该是与大江盟或武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虽然其中也不乏凑热闹的,可按照江湖规矩,大家总会给大江盟和武当一个面子,真要有什么解不开的梁子,也该放到大喜日子之后再拚个你死我活,那边婚礼还没敲锣,这边已经闹出了人命案,显然和齐放的寿筵一样,有人前来捣乱了。
  而大江盟和武当联手竟然控制不了局面,让我心中也是一凛。
  “武大人和大江盟关系密切吗?”
  “这我倒不太清楚,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往来。此番动用卫所的士兵,是知府文公达提出来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慕容千秋送给武承恩的那份重礼,既然那死胖子肯下重注,想来武承恩在两强争霸中至少会是个不偏不倚的态度,那文公达的立场就值得玩味了。
  “唐佐,你可知那些死去的江湖人都是什么来历吗?”
  沈希仪摇摇头:“卫所的此番行动是由前卫百户乐茂盛负责,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呀!”我自言自语道。
  看来尽管武舞在给父亲的信里说了不少乐茂盛的坏话,可他还是颇受武承恩的器重。
  既然沈希仪不清楚事件的全貌,我便转了话题:“最近宝大祥的案子可有什么风声没有?”
  “说起来,前些日子还真听到些风声,说桂大人和方大人在朝中并不得志,要请辞返乡,当时就有人猜测宝大祥的案子恐怕要有反复,可文公达并没有什么动作,今天反倒不声不响地放出了几个宝大祥杭州店的伙计,听李之扬说文公达想这几日就准备结案,让宝大祥赔笔巨款之后,就允许它重新开业!”
  “他倒也称得上是见识明白!”这倒颇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文公达真没白在官场上混这么多年,方师兄和桂萼以退为进的把戏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连皇上的反应都猜测得完全正确。
  “给宝大祥结案?这老小子怕已和丁聪生贰心了,嘿嘿,难道这就是官场吗?”我心中暗忖道。
  “无瑕,你说,在你做春水剑派掌门人的时候,你最优先考虑的是什么呢?”
  躺在榻上,我抚着无瑕赤裸的娇躯问道,而我身子的另一边,玲珑姐妹早不堪我的挞伐,已然沉沉睡去。
  无瑕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悸动,我知道她想起了应天那个恐怖的夜晚,便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此刻的她就像个受惊的孩子一般,若不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看起来倒像是玲珑的妹妹。
  半晌才听她幽幽道:“最优先么?当然是一门上下的生计问题了。”
  “真是苦了你了。”我爱怜道,春水剑派十几张嘴几乎都靠无瑕的一双手来养活,对比我的钟鼎玉食,怎能不让我暗叹老天的不公;而江湖绝大多数门派都该和春水剑派一样,每天都为了生存而奔波吧!
  “若是有人想帮你一把,让你每天衣食无忧,代价只是听从他的指挥,你愿意吗!”
  “从前当然不愿意了,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嘛,但是现在,就是让贱妾做武林盟主贱妾也没有兴趣了。”无瑕的话里含着深深的依恋。
  “若是你不妥协,在江湖就变得孤立,生存就没有保障,甚至连生命都要受到威胁,你会妥协吗?”
  我不是江湖人,虽然在江湖上漂泊了大半年,我还是不习惯用江湖人的思维来看问题。这或许就是我想从无瑕那里寻求答案的原因。
  “只要给对方保存几分颜面,贱妾想多数人都会妥协的,毕竟生命比什么都可贵啊!”
  无瑕的话里满是感慨:“虽说江湖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可那并不是为了义,而是为了利,能舍生取义的恐怕少之又少了。”
  从阎王爷那里转了个圈回来的她,对江湖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喃喃自语道:“原来江湖人也是人啊!”
  无瑕温柔的小手抚着我的胸口,小声道:“爷,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了?是不是为了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事儿?”
  她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接着道:“师父他老人家恐怕也没料到他们两家竟然争起武林霸主来了吧,若是晓得眼下江湖如此混乱,定不会让爷轻易踏入江湖。”
  “无瑕你错了,这才是我征服隐湖的大好时机。只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的表现都让我有些失望呀!”
  我缓缓道:“大江盟挟庞大的资金,雄厚的实力、良好的口碑,加上连胜十二连环坞的威望,以及江南道上另一大门派排帮的加入,整合江南武林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眼下江南地头上并不安静,后方不稳,它如何向慕容世家用兵!”
  我手停在她的雪股上,叹了口气:“大江盟连自己的老巢都没完全控制住,真不知道太湖那场鏖战它是怎么赢的,是十二连环坞都是些白痴呢,还是大江盟走了狗屎运,回去还真要好好问问干娘。”听了沈希仪的话,我不禁对大江盟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而慕容世家在大江盟如此重压之下,还只知施威而不知施恩,一旦运气不好连吃上两三场败仗,就有全面崩溃的可能,可笑那死胖子只知道任人唯亲,连邱鸿声那种家伙竟也当成了个宝,却让隋礼这种人材起了贰心。”
  “听爷的口气,倒恨不得他们快打起来似的。”无瑕噗哧一笑:“再说,爷原本不是不希望大江盟赢得这场江湖争霸战吗?”
  “没错呀!我看到齐小天就讨厌……”说着,我突然想起六娘的话来,原来嫉妒并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是一样,齐小天家世武功不输于我,又与魏柔关系亲近,我不由得产生妒忌之心,想到这点,我嘴角忍不住流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听我说得如此直白,无瑕愣了一下,却抬起粉腿死死把我缠住,半晌才呢喃道:“原来爷也会嫉妒人呀……”
  话说了一半,却发现我的分身又壮大起来,正顶在她的私处,她便停住不说,媚眼如丝望了我一眼,身子向下滑动,那流涎的小口已经将怒目昂首的巨龙吞噬了进去。
  “利益驱动下的结合要结出丰硕的果实在是……太难了。”
  我耸动着分身感慨道:“无瑕,就像你肚子里的孩儿,那可是你我灵与肉交融的果实呀!”
  “有爷这句话,奴就是死了也甘心……”无瑕白皙的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而她喉间的呜咽让她的下半句话几不可闻,只是从中似乎分辨出了一个“怕”
  字。
  “靠利益结合的双方,关系并不一定就不牢固。”我一边大口喝着香气四逸的桂花粥,一边对沈希仪道,而不远处的花园藤架下,希珏正陪着无瑕、玲珑她们在用早膳,还不时投过来关切的一瞥。
  “关系的牢固与否,要看双方从这种结合当中获得了多大的利益。官场如此,江湖亦如此。毕竟伯牙、子期那种高山流水的知音朋友越来越难得了。”
  我知道沈希仪并不是个善于结党营私的人,甚至他自己还是党争的牺牲品。可闲谈当中我已经发觉他实在是个军事上的奇才,在永安滑石滩以步卒五百大破贼兵八千的战绩绝非侥幸得来,眼下只不过是虎落平阳罢了,一旦给他一展长才的机会,日后定是本朝一流的名将,也将成为我得力的奥援,只是他倔强的脾气实在妨碍了他在官场上的发展,我便有心点醒他。
  “就拿小弟来说,经历司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平日事情也不多,可也不能像小弟这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吧!白同甫肯放纵我,是因为我和他有着太多的共同利益,像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看沈希仪的脸色有些发黑,我忙补了一句:“当然,我来杭州也是公务在身,几封公函需要转交武大人。不过,这区区几封公函难道重要的非要我这个经历亲自送到他府上吗?”
  “别情,你的话未免让人心冷……”沈希仪神色有些黯然,深思半晌却说出了令我惊讶的话来。
  不过,片刻我就捕捉到了他内心的变化,危襟正坐,肃然道:“唐佐兄,你错了!”
  或许他从未看过我如此严肃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看他这副表情,我更是胸有成竹,身子微微前探,那刻意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饶是他久在军中也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唐佐兄,人与人之间的所谓朋友关系有很多种,有志同道合的道义之交,有心有灵犀的知音之交,有生死与共的生死之交,有孩童时代的纯真之交,当然更多的是利益为上的酒肉之交。”
  我侃侃而谈道:“我是真心仰慕你的军事才华才倾心相交,与白同甫那种利益之交截然不同,我是要把你当作我的真正朋友!”
  接下来我开始纯洁我接近他的动机:“唐佐兄,若论财富学识,我自认不输于任何人。若是贪图唐佐兄在军中的势力,说句老实话,我还不如去我座师阳明公那里耍两天赖,他老人家乃军中巨擘,说起话来一言九鼎,想必比唐佐兄管用。”
  我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打消了沈希仪内心深处的疑虑,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见状我也换了轻松的语调接着道:“说起来咱俩不是自幼相识相交,算不得纯真;你志在成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将,而我恐怕也只能做个遗臭万年的无耻淫贼,又算不得志同道合;你武我文,也谈不上什么心有灵犀,对牛弹琴还差不多……”
  沈希仪哈哈笑了起来:“是呀,这么算来算去的,可不只剩下个酒肉朋友最适合咱俩了。”
  “莫非唐佐兄忘了还有生死之交吗?”
  沈希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目光炯炯望了我半晌,眼中蓦地爆出一道精光:“好!
  别情,我沈唐佐就交你这个朋友!只是别情你莫忘了今日之言!“我心中虽是一凛,手却伸了出去,紧紧握住了沈希仪伸出的那只大手,两人相视而笑。
  “笑什么呢?”众女的目光都被笑声吸引过来,看到我俩的模样俱是一头雾水,希珏忍不住发问道。
  “没什么。”沈希仪冲妹妹一摆手,我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不再追问下去,转头招呼众女品尝她的手艺。
  “别情,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沈希仪目光深邃而又远大:“其实经此一谪,我亦有所感悟,那好,就让我做个入世的名将吧!”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1:36

第五章

        “春水剑派王动及……夫人到!”
  当我带着无瑕、玲珑和琴歌双绝出现在江园的时候,我知道我和无瑕、玲珑的人生都面临着一场重要的考验。
  即使我没有回头,我也可以从无瑕微乱的步伐里听出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就算我的步伐再坚定似乎也无法让无瑕镇静下来,她那名震江湖、让她登上江湖名人录第十三高位的春水心法好像根本无法平复她内心的波涛。
  我知道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站在我的身后,听别人把她和自己的女儿一起称作我的夫人。当成百上千双熟悉亦或陌生的眸子带着讥笑亦或好奇的锐利目光射在她的脸上,她还能保持住脸上的微笑吗?
  玲珑也是如此,她们的身上担负着她们原本不应该担负的责任,可一个是自己挚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尊敬的娘亲,这两种情感,她们如何逃避呢?
  柳元礼话里的迟疑并不是因为见到了无瑕、玲珑。齐小天、宫难从苏州回来,必然带来了无α珑已经嫁我为妾的消息;那迟疑也不是为了琴歌双绝,苏瑾和孙妙都面带轻纱,将绝世容颜掩去。
  他的这一声迟疑显然是故意做作的,而投向无瑕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淫亵而无礼,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竟对他产生了刻骨的仇恨,在我心中他的名字已经被划上了一个鲜红的大叉。
  柳元礼!若是给我机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知道吗?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
  园子里只宁静了片刻,便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我呸!他奶奶的,人若是不知廉耻,还真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呀,母女同嫁,还好意思立在这世是坤之下!”
  “老兄,她真的是玉夫人吗?我怎么看她只有二十来岁似的,别是江湖传言传错了,人家真是玲珑的表姐玉无瑕耶……”
  “兄弟你可看走眼了,这是雨露滋润的呗,你没看到玲珑的模样吗?啧啧,比起上次齐盟主寿筵上见到她们姐妹可是玉润珠圆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王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能应付过来吗?女人可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呀!”
  “言之有理,要不是家中有个母老虎,你老哥我怎么会瘦成这把模样?听说这王动富可敌国,人家母女三人天天用人奶洗澡也说不定,要不怎么这般流光水滑的呢,哈哈、哈哈!”
  已经不仅是郧运接了,有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污言秽语直扑进我的耳朵,想躲也躲不掉,而我身后的无瑕、玲珑呼吸都渐渐沉重起来,显然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出于对大江盟的肤浅了解,我知道这外院园子里的江湖人都是些三流角色,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总不能把这千八百人的舌头都砍下来。
  内院才是招待武林重要门派的所在,那里有无瑕更加熟悉、对无瑕也更加熟悉的旧日同道,他们代表着江湖的主流,他们怎么看,才是我更关心的。
  只是面对以往相知相悉、并肩战斗过的朋友,无瑕能坚持下来吗?我真的担心起来,甚至怀疑起带她们来大江盟的正确性来了。
  身为地主的柳元礼却根本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在发现我和身后几女俱是两手空空只有高七捧着一只焦尾琴的时候,他脸上才露出诧异的神色,转头望了一眼旁边正傻愣愣等我报贺礼的帮丁,欲言又止。
  “老柳,今儿你可看走眼了,王兄可是带来了你意想不到的贺礼!”
  这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竟将满园子的议论之声全压了下去。我立刻猜出了来人是谁,果然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一人来,正是丰神如玉的唐门大公子唐三藏。
  可能是好奇心掩盖了对无瑕的品头论足,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唐三藏身上,他似乎见惯了这种万众瞩目的场面,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我近前,先上下看了我几眼,笑着说了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恭喜!”
  接着转头对无瑕、玲珑笑道:“这就是三位弟妹吧,真是我见犹怜,何况王兄乎!”
  说着竟是当头一揖。
  明知道唐三藏此番做作,实是有心拉拢我,可我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感激,趁着介绍他的机会,我转头看无瑕、玲珑,三女的神色显然也因为唐三藏打诨插科的缘故而放松了许多,眼中都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万福之后叫的那声“见过叔叔”倒真是诚心诚意的。
  柳元礼脸上的一丝尴尬转瞬即逝,他笑着对我道:“动少,你看我都失态了,怨就怨动少每每出人意料,老柳是拍马都追不上呀……”
  他瞧瞧蒙着面纱的苏瑾、孙妙,仿佛恍然大悟道:“莫非动少想送给我家小姐一对侍婢不成!?”
  “妈的,我倒是想把你大卸八块送给齐萝当花肥。”我心中暗骂,口中却笑道:“柳大总管才真是别出心裁呢!只是我若真送两个侍婢,你家小姐不找我拚命才怪呢!”
  唐三藏也是莞尔一笑,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柳元礼两眼顿时冒出惊喜的火花,再看苏瑾孙妙的时候已是与方才截然不同。
  “是这样啊!明白了,明白了!”唐三藏一边低语,柳元礼一边点头,末了柳兴奋地一拱手,转身往内院奔去。
  把客人撂在了一旁,我不知道柳元礼是有意还是无意。
  唐三藏也察觉出柳元礼的失礼,便替他打起了圆场道:“‘琴歌双绝’大驾光临,也怪不得他失态。”
  又笑道:“大江盟虽是一方雄主,可都是一群粗人,有孙苏两位大家来,宫兄的婚礼才有点看头啊!”
  望着唐三藏白皙的俊脸,我送给他一个感谢而又理解的笑容。他显然读懂了我笑容里的含义,微微点点头。
  我不再言语,不再理会满园子的冷嘲热讽,拔腿朝内院走去。
  这里是江园,是江湖一隅,讲的是江湖里的规矩。春水剑派虽然几近灭门,可武林茶话会没开,它还是十大门派之一,它就该有十大的地位与尊荣,就算是为了无瑕、玲珑的尊严,我也要拚死捍卫它的荣耀一回!
  唐三藏脚下略一迟疑便跟了上来,好心提醒我道:“大少,今儿可是宫兄的好日子,连武当掌教清风真人都来了,你千万压住火气,任他们说吧!”
  “妈的,我带着‘琴歌双绝’又不是来滋事的!”我哈哈一笑,心中却暗忖,原来我人还未到,里面已经开始议论起我来了,或许他们也头疼如何来面对我和无瑕、玲珑这种复杂的关系吧!
  还未进内院的大门,柳元礼就带着两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左首自然是大江盟的少盟主齐小天,而他旁边那个三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妇人却颇出乎我的意外,正是我在苏州几访不遇的霁月斋苏州店柜台宋三娘。
  “动少,你可来晚了!”齐小夭朗声笑道,又亲热地捣了我一拳:“待会酒席之上,可要自罚三杯!这次可不准和上次一样逃席哟!”说话间,举重若轻地化解了我和大江盟存在的一点心结。
  又冲无瑕、玲珑一拱手:“恭喜三位弟妹。动少大喜,本应到贺,只是舍妹也要出阁,小天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做哥哥的岂能不回来张罗!失礼之处,还望三位弟妹千万海涵!席上我让阿萝多敬你们两杯,算我赔罪!”
  不知是因为回到了江园,还是因为魏柔不在身边,传说中齐小天豪放四海的性格此刻才表现出来,让我眼前都为之一亮。
  而无瑕、玲珑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消除,连万福的动作都变得从容起来。
  齐小天又对苏瑾、孙妙道:“两位大家大驾光临,大江盟蓬荜生辉,动少真是给足大江盟面子。只是不瞒两位大家,敝盟上下都是粗人,而来吃舍妹喜酒的这些三山五岳的朋友也不见得比敝盟风雅多少,两位大家如何出演,敝盟上下恐怕没一个人能说得明白。说实话,就连舍妹的婚礼该怎么进行,大家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这不,我才把霁月斋的宋夫人请来了。动少,你没忘了霁月斋苏州店的那场开业仪式吧……”
  “贱妾认识动少的时候,还不认得少盟主呢!”宋三娘嫣然一笑,给我道了个万福。
  “是么?”齐小天诧异道,旋即恍然大悟,笑道:“是我自己太笨了,动少是个花街柳巷的班头,天生一个风流大少,自然少不了光顾你们霁月斋。”
  又颇有些感慨地道:“说起来和动少也是不打不相识,只是白白让你们多赚了那么多的银子。”说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无瑕的双腕。
  无瑕和玲珑今日都穿着素色湖缎小碎花大袖袄外套缎子比甲,只是无瑕是淡雅的浅黄,而玲珑是活泼的湖绿。
  飘摆的大袖遮住了三女的素腕,便看不到那对价值连城的双龙戏珠镯,只是在三女的脖颈处依然可以看到名贵的钻石和檀珠珠链。
  唐三藏并不知道这段典故,便问是怎么一回事,齐小天便把当日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番。
  逗得唐三藏也笑了起来:“商家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那,这两件稀世珍宝究竟戴在了哪位佳人的身上了呢?”
  就连宋三娘也向我和齐小天投来好奇的目光,齐小天笑道:“那串珠链么?我还锁在抽屉里呢,想送给魏仙子,可她不肯要。”
  听他直诉对魏柔的情意,以及敢于面对挫折的勇气,连我心中都暗自佩服。
  见他的目光转向我,我便笑道:“红粉赠佳人,当然是送给贱内了。”说着一指无瑕。
  唐三藏苦笑一声:“一个是天上的谪仙,一个是豪门的贵妇,看来这两件宝贝我今生是无福得见喽!”
  此时宋三娘却给孙苏二人深施了一礼,笑道:“少盟主给敝斋的时日太短,贱妾正觉得人手不足,动少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有两位大家坐镇,贱妾心中就踏实多了。”
  我笑道:“三娘你不用客气,今天两位大家就是你手下的兵,随你调遣,你就放胆用吧!”宋三娘忙道了谢,带着孙苏二女和高七急急忙忙往后花园去了。
  齐小天说了声“请”,便在前面带路进了内院。
  内院早布置得花团锦簇,斗大的喜字随处可见,就连在各处来回穿梭服侍来客的大江盟帮丁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想来齐萝甚得大江盟上下的欢心,众人都为她得偿心愿而高兴。
  沿着一泓碧水错落有致地摆了十二三张石桌,石桌周围已坐得七七八八,来宾们大多衣着光鲜,即便穿着朴素也是干净整齐。
  超过五成的人眼露精光,分明是练武之人,而和上次齐放寿筵不同的是,席上还有近三成是姑娘媳妇的,显然大江盟也愿意邀请些相互恩爱的伉俪来参加婚礼以讨个吉利,而那些少女或许就是家长带来见见世面,顺便选个好夫婿的。
  众人也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着闲嗑,只是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声音放低,与外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盟主,又来客人了啊!”离月门最近的一桌上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站起来套近乎道。
  “是呀,杜叔叔,是春水剑派的王少侠和三位夫人到了。”
  齐小天的声音并不大,可内院霎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我和身后的无瑕、玲珑身上,和齐小天搭话的那个汉子更是一下子呆住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竟手足无措起来。
  我就觉得无瑕的呼吸突然一窒,转过头看她,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光却已是游移不定,似乎每碰到一个人的目光就飞快地躲开,最后只能停在了我的脸上。
  齐小天见那杜姓汉子依旧傻站在那里,有心打个圆场,便指着那汉子笑道:“动少,这位就是浙东白道上赫赫有名的‘四方刀’杜真杜大侠,他旁边就是杜夫人。早年在宁波飞鱼塘杜大侠夫妇二人连杀七倭,保了一方平安,现在大伙都叫他社四方呢!”
  “久仰久仰!”
  杜真?这是个我从没听说的名字,也没出现在江湖名人录里,我自然不会久仰。不过我明白齐小天的心思,那就顺水推舟,管他是不是只保了巴掌大的地方,便拱手施礼。
  杜真刚把双手举?胸前,那句“不敢当?还在喉间,惶员叽粗刂匾簧人裕?”嗯哼!“却见那边杜夫人脸上已挂上了严霜。
  杜真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听不见声音,只是叹了口气,双手一垂,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内院里的人都愣住了,就连齐小天的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色,或许他也没想到杜夫人竟然连他的面子也不给吧!
  “她还真是个烈性子!”我心中暗忖,一缕郁闷之气渐从心底升起。
  我和她夫妇二人并无怨仇,如此待我只可能是为了无瑕,但我娶无瑕碍她什么了!?
  “噢,齐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还得忍一口气给齐小天解围:“杜大侠夫妇是疾恶如仇的白道英豪,而我可是个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无耻淫贼,你把我介绍给社大侠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吗?”我嘻笑道。
  齐小天也顺势打了我一拳,笑道:“做什么不好,偏偏去做淫贼,活该!”朝杜真夫妇一拱手,带着我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越过了两三桌,就见前面一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劲地朝我身后摆手,她旁边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怎么压也压不住。
  那妇人见我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才讪讪松开少女的手,我回头一看,玲珑脸上也露出了今日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等到了近前,就听那女孩兴奋地道:“玉姐姐,可想死我了。”
  玉珑上前拉着少女的手笑道:“李妹妹,姐姐也想你呀,几个月不见,你出落成大姑娘了。”
  玉玲则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这丫头是浙西虎威武馆馆主李景的女儿李蕖,曾经与贱妾姐妹一同追杀过浙西道上的一个……一个恶贼。”
  又有些奇怪道:“怎么没见到她父亲呢?”
  “玉姐姐你净逗我,”李蕖噘着小嘴道:“倒是姐姐怎么就嫁人了呢?他们还说你嫁了一个、一个……”说着偷偷望了我一眼。
  “一个淫贼是吧!”我笑道。
  玉珑轻呻了我一口,笑道:“妹妹你别听他人瞎说,姐姐是杀淫贼的,怎么会嫁给一个淫贼呢!?”
  只是从她话镂胰匆继鲆凰坑淘ィ蛐碓谒那币馐独铮液鸵艋蚨嗷蛏儆?些共同点吧!
  “我想也是,你若真是个淫贼的话,这江园里那么多的高手,你不是自投罗网吗?
  光一个齐哥哥就把你抓住了。“李蕖一本正经地对我道。
  童言无忌!望着她周围的人面露尴尬,我心里一阵开心:“说得太对了!”
  我抚掌喝彩道:“我若真是个淫贼,你齐哥哥第一个不放过我!”我看出她对齐小天的崇拜,顺手把齐小天拖了过来。
  望着自己心中的偶像,李蕖顿时满脸绯红,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齐小天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才转头和我向前行去。
  玉珑在李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她飞快地瞥了齐小天的背影一眼,又贴在玉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玉珑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
  她刚转身跟上我,我就听身后那富态女人压低了声音埋怨道:“好哇,我管不了你这个小祖宗了,回去让你娘管你!”
  “可人家不是淫贼嘛!”
  “你小孩子家懂什么?大人告诉你,他是淫贼就是淫贼!”
  “你们都说他是淫贼,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究竟干了什么坏事呢?我和玉姐姐杀的那个孙古道才是真正的淫贼,他坏了六七个姑娘的名节呢!”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
  “他是淫贼,那齐哥哥干嘛不杀了他?”
  “好好好,小祖宗,你不是想知道么?好,拼着让你爹娘骂我一回,姨娘告诉你!
  他娶了玲珑双玉姐妹并没有人说三道四的,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丈母娘玉夫人也娶了,你说这不是淫贼是什么!?哼,说他是淫贼都抬举他了,我看他简直是个禽兽、畜生!““啊!?”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2:01

第六章

        随着一种无名的绝望和哀愁涌上心头的是满腔的怒火!
  其实在我心中,玉夫人已经死了、当她投身运河的那一刻她已经化身玉无瑕了。
  虽然我也常常想起她原来的身份,不过那通常是在翻云覆雨中,她这身份让我感到一种强烈的禁忌快乐。
  我带无瑕、玲珑来江园的目的很单纯,隐湖尚未征服,我还要在江湖上行走一段时间,三女都是我心爱的女人,我喜欢把她们带在身边,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却在无止无休地伤害着她们,让她们,尤其是无瑕失去了面对别人的勇气。
  带她们来,就是想让大家接受玉无瑕这个新角色,让她们,特别是无瑕以后在别人面前能堂堂正正地抬起头来。
  我甚至都想像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一切:“这、这不是玉夫人吗?”大叔,您看仔细点,再看仔细点,她真的是玉夫人吗?真的是吗?“……不是吗?好像是年轻许多耶,只是两人怎么这么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是玉夫人的嫡亲侄女嘛!
  当然像喽!外甥像舅,侄女当然像姑姑了。“原来是这样啊!可、可玉夫人呢?”
  “她当然是被十二连环坞害死了,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请了琴歌双绝来,好谢谢大江盟帮我报了仇呀!”可孝中嫁娶,理所不容……“谁让玉夫人仙去的时候有遗命呢,再说无瑕的肚子也不等人呀!”说来说去你还是个淫贼……“不好意思,不过大叔您是过来人,一定能理解小侄吧!无瑕、玲珑,过来拜见大叔!”于是皆大欢喜。
  然而那恶毒的词语把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几乎一下子扑灭了,江湖传言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禽兽、畜生,在这些江湖侠客的心中,我甚至连淫贼都不如吧!那一瞬间,我竟有种深深的悲哀与绝望。
  “谁是禽兽!?”我锐利的目光如同剑一般刺向了那富态的妇人,那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强大战意让她一下子捂住了嘴,脸“唰”地就白了;而我眼角余光里,无瑕、玲珑就像霜打过了一般,脸色也一样的煞白!
  “当然是说你了。”我身后想起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你将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如此败坏伦常,不是禽兽又是什么!?”那声音竟极是坚定。
  我猛的回转身去,在中间的一张桌子旁站着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他憨厚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在我刀子一般的目光下,他丝毫没有退缩,只是眼中的目光似乎蕴含着某种狂热的情绪。
  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把上,无瑕从身后把我的手按住,低低唤了声“相公”。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杀人的冲动压在心底,开始做最后的努力。
  “这位大叔,我王动初出茅庐,许多前辈我都无缘一见。不过,虽然我不认得你,可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敢站出来骂我一声‘禽兽’,可见你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血性汉子……”
  我故意顿了一顿,好让齐小天有机会插上一句:“动少,这位就是名满江湖的‘铁肩先生’铁平生铁大侠。”又对铁平生道:“铁叔叔……”
  我栏住了齐小天的话头:“‘铁肩担道义,快意一平生’,铁先生的大名我久仰了。
  素闻先生为人最是方正不阿,那么且问,先生说我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可是有确凿的证据了?““这还要什么证据!”他蓦地激动起来,一指我身后的无瑕:“她,玉夫人,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无瑕:“玉夫人,自从你接掌春水剑派以来,历届的武林茶话会我都见过你,加上少林空闻大师和恒山练仙子的掌门即位大典,前前后后共有十三次之多,我怎么会认错了你!”
  “这老小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倾慕无瑕呀?若是这样,倒怪不得他这般气急败坏的!”铁平生方正的形像瞬间在我心中坍塌。
  而此时周围也有几个人指着无瑕道:“不错,她就是玉夫人!就是她!”
  我知道这是无瑕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近距离地面对自己熟悉的同道,怕她乱了方寸,忙伸手拉过她。
  她的手果然已是湿漉漉的冰凉,我心中顿起爱怜,温柔地将她轻拥进怀里。
  或许是众目睽睽下的亲昵让多数人都不太适应,席间更是一片啐声,铁平生的目光也不由得一紧,只有几个女孩子眼中流露出艳羡的目光。
  “既然铁先生和我故去的岳母很熟悉,那太好了,您老人家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看,玉夫人她真的有这么年轻么?”
  这是我最后的杀手锏,无瑕在做春水剑派掌门的时候,不仅为了生计而费心劳神,就算是穿着打扮也要保持掌门的形像,无形之中让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而自从嫁给我以后,衣食无忧,加之我雨露的滋润,让她重新焕发了青春,眼下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四五岁的少妇,与玉夫人的年龄看着足有十岁以上的差距。
  “这不过是春水心法的驻颜之功。”铁平生的话竟大出我的意料:“故老相传,春水剑派的开山师祖李春水年过五旬,望之犹如三十许,这个江湖典故,恐怕不光是我铁平生一个人知道吧!”
  见齐小天点点头,我心中一凉,春水心法我已烂熟于心,说它有驻颜之功真是打死我都不相信,可我若说:“人各不相同,总有人生得老,十岁孩童看起来像五十岁老头似的;也总有人生得少兴,就像李春水五十岁的人了倒像三十岁一般呢?”
  那样无瑕是不是可以归在特异的那群人中呢?而若是我丝毫不加解释,一旦大家把铁平生的话当了真,今生今世我恐怕再也不会安宁,容颜永驻,这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眼下总算有了点希望,人的欲望能压制住吗?我发现有人已经流露出一刻袄?的目光,我心里不禁一阵咬牙切齿。
  不过刹那间我还是找到了他话里的破绽,开始反击:“铁先生你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岳母是什么时候呢?”
  铁平生说当然是上次武林茶话会,就是去年的腊月。
  “这么说,就是九个月以前喽?那时玉夫人是什么模样呢?”
  铁平生蓦地迟疑了一下,我并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道:“铁大侠想必清楚了,天下或许真的有什么驻颜之功,可如何能把一个几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呢!?这样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或许只有铁先生才有吧!”我讥笑道。
  这确实超出了一般武学的基本原理和大家认知的水准,不远处就有人小声道:“是呀,说练练春水心法人老得慢倒有可能,可去年武林茶盎岬氖焙颖穹蛉丝醋旁趺匆?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你想征缍技奕啦,当妈的也年轻不到哪儿去。眼前这位玉夫人看着就是二十出头的光景,春水心法再好用,也不能一下子就年轻十来岁吧!”听他的口气,显然已是信了我说的话。
  这人真是善解人意啊!我忍不住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我身后的唐三藏也笑着替铁平生打圆场道:“铁大侠,您第一次见到玉夫人是十几年前吧,或许您老人家总惦记着她年轻时候的模样,把人弄混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铁平生该顺着唐三藏给他搭造的台阶顺势而下了,可铁平生却直挺挺地立在那里,脸色愈涨愈红,旁边一个白衣汉子提醒他道:“铁兄,你不是说春水剑派遭袭的那天晚上……”
  “不错!”铁平生似乎捞到了救命稻草,两眼顿时冒出狂热的目光:“那天晚上十二连环坞的那帮人渣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坏事,可、可也留下了追查玉夫人的线索,那帮混蛋在玉夫人身上留下了多处创伤,找个大嫂去密室验一验,一切就清楚了……”
  “你才是人渣!”我终于听明白了铁平生话里的意思,那压抑了很久的怒火猛的迸发出来,身形晃动间斩龙刃已经拔了出来,人如箭似地冲了出去。
  齐小天和唐三藏反应极是迅速,或许他们在听到铁平生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留心我的一举一动,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不可!”就分别出掌拦截我。
  唐三藏在我身后,一抓落了空,而站在我身边的齐小天那疾如奔马的一掌也没能留下我,却助我的速度又快了一些,铁平生撤步抽剑奋力刺向我,正撞上我含愤而出的斩龙刃,只是“当”一声,铁平生的剑已然脱手飞到了半空中,而斩龙刃的刀尖此时已点在了他的喉咙上!
  “老子说你是淫贼‘蛇郎君’杨威,那家伙被我割了卵蛋,老子现在要剥光了你的衣服验明正身!”我深吸了一口气喝道,齐小天的那一拳还是让我呼吸有些不畅,这武林新人榜的头名状元果然有真才实学。
  内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呆住了,多数人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铁平生,那是名列名人录第七十位的江湖高手,怎么一招就被人制住了呢!
  虽然江湖早有传言,说我曾经在尹观、高光祖的手里救下了玉夫人,武功早就迈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了,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惊心动魄的一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重新评价我的实力。
  “动少且慢!”齐小天连忙喝住我,我心念电转,刹那间冷静下来,知道此刻并不是我手刃这老小子的最佳时机,斩龙刃蓦地一撤,冷笑道:“今天是齐盟主爱女出阁的好日子,我不想让喜筵变成了丧筵。不过,你辱我姬妾,我岂能饶你!明日午时,西子湖畔楼外楼,我要与你决斗!”
  长刃一收,我再也不看铁平生,目光却雷霆般地扫过全场,那眼神分明是告诉别人,谁再对我的女人不敬,谁就准备和我决一死战吧!
  齐小天似乎对铁平生的胡搅蛮缠也颇为不满,此刻竟没有开口相劝,只是示意我向议事堂走去。
  倒是唐三藏对我道:“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就是江湖。动少,这和秦楼的风花雪月大不相同吧!”
  我心中暗自惊讶,难道是唐门不喜欢我介入江湖事务吗?看他秀美的脸上多了一层说不出来的情绪,我笑道:“是不是怕我一入江湖,就抢了你的风头呀!”
  不待他回话,我已经拉着无瑕和玲珑跟上了齐小天的步伐。
  甫一进议事堂我就知道,方才的那?幕已经完全落在了堂内众人的?里。
  议事堂被装点得喜气洋洋,正北中间的巨大雕花屏风上贴着红双喜,一张檀木方桌供着祖宗牌位,桌两旁是黄梨花的官帽椅。
  东西两侧各摆着四张长几,长几上摆放着鲜花和美酒佳肴,还有两个小牌子,上面都写着隐湖、少林等字样,其中的一个赫然写着春水剑派的名字。
  看来大江盟并没有因为无瑕的离奇失踪而怠慢了春水剑派,或许是我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江湖有了不逊于无瑕的评价。
  长几两端各放了一张遥椅,几后还各备着几?黄梨花的圆?.多数遥椅上并没有坐人,只有西墙一张上蹲着个五十开外的老汉正低头自顾自地喝酒,我一眼认出他正是在太湖有过一面之缘的太湖一条龙孙二,只是他旁边的小牌子已经被扣过来,看不到上面究竟写的是哪门哪派。
  而长几后的圆凳上却已经危襟正坐着十几个各式打扮的青年男女,态度多是很拘谨,看样子似乎是各大门派的新近弟子,师门带来长见识的,不过看到我们,脸上都或浓或淡地流露出吃惊和好奇的表情。
  这群二代弟子里面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女孩,我知道这里面并没有身居江湖绝色谱的练无双,转念一想,她和齐萝是师姐妹,该是在后堂帮齐萝吧!
  在议事堂东南依地势而伸出去的阳台上,站着十二三个人,从那里往下看去,内院一览无余。
  待我进来,议事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表情各异地望着我。
  那人群中并不都是陌生的面孔,老实木讷的木蝉、八面玲珑的公孙且、风姿绰约的练青霓、原来排帮的副帮主司空不群、况天死后接任鹰爪门掌门的司马长空,甚至杭州知府文公达、霁月斋的东主宋廷之也夹杂在这群贵宾当中。
  当然让我心中牵挂的魏柔也静静地立在一个角落里,似乎在极力掩饰自旱墓饷Ⅲ?不过议事堂里却没看见和大江盟关系极其密切的李思的影子。
  该到的人早都到了,我竟似是最后一个,目光掠过众人的脸,仅仅在魏柔的睑上多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和文公达站在一处的三人身上。
  当中是个身着藏蓝道袍的四十多岁的道人,面目极是清攫,态度极是飘逸,只是眉目开阖之间,那目光竟是如雷似电,仿佛能照肺腑一般。
  “春水剑派弟子王动拜见清风真人!”
  就算唐三藏没提醒过我,我也能立刻判断出他的身份,有着几乎超越师父力量的眼神,天底下这样的道人除了武当掌教又能是谁呢?何况他的模样又和练青霓颇有几分相似。
  看来他对自己的弟子真是照拂有加,又是提名他做俗家长老,又是亲自参加他的婚礼,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他和宫难什么地方很像呢!?
  “春水剑派,王动,你是宋思仙子的弟子吧!”
  清风的声音如同空山幽谷般的纯净自然,纯净的竟让我生出了惭愧之心,我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不过,转瞬间我就平定下心情来,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其他的东西,看来像武当这样的江湖大门派已经开始研究我的资料,而他也并没有用“施主”之类的称呼,显示出这位在江湖极具份量的一派掌门是个颇善权变之人。
  不过看清风的目光掠过无瑕、玲珑,我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凛,我说不出清风锐利的眼神究竟是何种武功,但它定是类似天魔吟的那种精神层面的较量,无瑕虽身为江湖的一流高手,见多识广,对这种精神刺探也不会陌生,可她的人格曾经分裂过,心灵已然有了破绽;而玲珑内力不足,自我控制的能力也不够强,三女都很容易被清风所乘。
  “不错,宋仙子正是先师。”我突然上前一步,切断了清风的视线,只是我身子却感受了一刹泊然的压力,我暗运不动明王心法,才堪堪站稳下来。
  清风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异色,目光轻盈地回转过来,刚想对上我的目光,我的眼珠已转向了他身旁那个具有奇特魅力的女子。
  她该是我踏入江湖所见到最有魅力的女子之一了,就算站在无瑕、玲珑身边也不遑多让。
  当然,她不是魏柔那种宛如天仙般的高不可攀,也不是无瑕那种不韵世事的温柔恬静,她仿佛就是你的亲人一般,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间都是那么的亲切动人,就连她鹅黄色的衣衫都是那么地柔和顺眼,让你忍不住想亲近她。只是当你觉得离她已经很近很近,近得几乎垂手可得了,你才发现和她中间竟隔着一条银河……
  “辛仙子!?”
  在这里竟然见到了隐湖的辛垂杨,我心中顿时吃了一惊,早就听无瑕形容过她那特异的气质,我相信我不会看走眼,“隐湖弟子皆绝色”,她绝对是这个江湖真理的验证者。
  只是,隐湖在江湖上行走的两大高手竟同来道贺,难道说它已经决定全面支持大江盟了吗?
  心念电转间,我不经意地瞥了魏柔一眼,才明白她为什么躲在了角落里,原来是怕抢了自己师叔的风头啊!
  “认得我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辛垂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玉夫人和你提起过我吗?”
  听辛垂杨的话,我才注意到她眼角已经那难上了鱼尾纹,无情的岁月把她从天上送回了人间:“辛仙子,我师父是宋思仙子。”
  我不想留下什么破绽:“之所以认得您,是因为我很尊敬隐湖。”
  不过很快议事堂里的众人就知道我对隐湖的尊重似乎只停留在嘴上,因为不等辛垂杨再说话,我已经来到了文公达的面前,甚至连站在清风另一侧的那个满脸市侩气的胖子究竟是谁我都没有去理会。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对隐湖所怀的那股仇恨,看到了如此出色的辛垂杨,我对隐湖之主鹿灵犀的兴趣更高了,不过我明白,隐湖见惯了别人的奉承,那些奉承说得天花乱坠恐怕也无法在隐湖女子的心上留下什么痕迹,我可要剑出偏锋了。
  “大人一向可好?”
  文公达该是最近才和大江盟搭上关系的吧,记得当初抓到杨威的时候,李之扬曾经说文公达很讨厌江湖人。
  大江盟登上争霸之路,必然要做好官府的工作,显然这几个月它加大了公关的力度,而且颇具成效。
  文公达并没有穿着官服,只着一件青衫,他轻摇纸扇,道了声有劳挂念,笑容可掬道:“别情,方才听真人说,你那惊世一剑,足以证明你已经可以排进那个什么江湖名人录的前二十位了,换了文人的说法,你至少中了个二榜进士。不得了呀,一个新鲜出炉的解元公竟是江湖的一流高手,如此文武双全,真人恐怕也没见过吧!”
  清风点头称是。
  我一下子想到了文公达对大江盟态度大变的关节处,原来是因为武当啊!
  武当于太祖高皇帝有拥立之功,深得太祖欢心与信任,武当一门由是与朝廷结下了极深的渊源,百余年来,这种关系更是根深蒂固。
  眼下晦明不定,文公达也开始寻找新的晋身途径,此刻与武当有着姻亲关系的大江盟送上门来,岂不是一拍即合!
  文公达见状上前拍了拍我的肩头,笑道:“只是别情,你瞒得我好苦!”
  转头对清风道:“真人或许不知,别情他还做了几天我杭州府巡检司的副巡检呢,要是我早知道,岂能放你离开,让苏州白知府捡了个宝!”  “那是你少见多怪!”我心中暗忖,想到座师阳明公和武承恩,这两个文武全才此刻就在杭州,对比文公达的话倒似证明他真是没有识人之明,当然我也清楚,看到我有如此高强的武功,他肯定会联想起那晚知府衙门发生的一切。
  想到他的特殊癖好,我肩头却不由自主地一缩,这家伙喜好龙阳,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寻常。
  文公达却没注意到这细节,目光飘向我身后,道:“听说你娶妻纳妾了?”
  “贱内玉氏三女。”我招呼无瑕、玲珑拜见文公达。
  望着如花似玉的三女,文公达啧啧称奇了两声,感慨道:“到底是江湖儿女多妩媚呀!”
  文公达并不知道自己的小舅子万里流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在苏州我已经叮嘱鲁卫,让他把万里流关上两三天,省得他回杭州给我添乱,他也就不清楚他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感慨让我越发对万里流的姐姐感到好奇。
  “且不说元礼和巴三泰,那快活帮的曾似雨和文公达都非等闲之辈,这一文一武都对万氏这般宠爱,绝非仅仅靠着自己的容貌,她到底有什么绝技在身呢?”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2:28

第七章

        “听说尊宠是表姐妹?”文公达问道。
  进了议事堂之后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我顿时放下心来,不由得望了木蝉一眼,他木讷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的笑容,只是对上我目光的时候,眼中才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宽容。
  我知道定是他代为我解释的,满屋子的人恐怕只有他最清楚无瑕的身份,无论是真的玉夫人还是假的玉无瑕。
  只是他为什么打破自己心中的清规戒律而口出诳语,从他那张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我送给文公达的那一万两银子此刻显然也发挥出了作用,他这一问便大有学问,以他一府知府的身份定下了基调,其他人想唱反调不仅要想想文公达的反应,还要掂量是否会陷地主大江盟于不利。果然,见我点头称是,练青霓、司马长空等人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别情好福气哟!竟不让娥皇、女英专美于前。”说话间,文公达把我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来杭可去了宝大祥?”
  虽然我从沈希仪那里已经得到了他善待宝大样的消息,可他自己单刀直入地就把话题往宝大祥身上引,未免与他的老谋深算太不协调,我不由得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倒让他误解起来。
  “别情,是不是有人挑拨离间,说我要对宝大祥下手呢?”
  就算是我未来的前程再远大,文公达一个四品知府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和我这个八品小官表白自己,我知道这两天定是朝中出了利于我的事情,便不露声色地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能将殷老爷子开罪释放,足见大人是本朝难得一见的清官能吏,大人当日所作所为都不为他人左右,今日又怎会出尔反尔呢?”
  “还是别情知我呀!”他这句感慨显然和我的奉承一样都是那么的言不由衷,或许这就是官场里说话的学问吧!
  “做官难呀!有人举告,你就要处理;否则就是懈怠公事,这样的罪名谁都吃不起!
  好在已经查实宝大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下属分号所为,宝大祥总部只是监管不力罢了,主犯张金我已经报请刑部秋后问斩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就放他们回家。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宝大样本府可要重重地罚它一笔以示警戒。“说着,他笑道:“就便宜了别情你一个,解元公做讼师,真是为杭城留下了一段佳话!”
  “大人真是有心了!如此爱民如子,必能上达于朝廷。”文公达真不愧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一篇官样文章叫他做得滴水不漏,该告诉我的都冠冕堂皇地告诉我了,留白的地方全要我自己去领会,我便投桃报李:“只是,”我沉吟道:“近几日大人可曾见到令舅哥?”
  文公达眼中流出一丝紧张,却似不解地道:“贱内并没有兄弟,我哪里来的什么舅哥呢?”
  “那万里流竟是乱攀官亲喽?那回去可要让白知府重重治他的罪!”我忿忿道:“他竟敢来骗我!”
  文公达内心挣扎了片刻,才无奈道:“原来是他!说起来他真是我小妾的远房弟弟,我一向严加管教,怎么,别情,他去苏州惹事了吗?不要管我,你重重责罚!”
  “没什么大事。”我先安文公达的心:“他过两日就会回来,只是大人可要多关心关心他喽!”
  就在我和文公达郧运接的时候,那边练青霓已经亲热地拉过了无瑕,而玲珑也被辛垂杨招呼了过去。
  这恐怕是我最不愿看到的情况,整个武林与无瑕相交最厚的就是练青霓,无瑕最害怕面对的人也是她!
  果然,无瑕一边不太自然地给练青霓施礼,一边把无奈与求助的目光投了过来。
  “……无瑕?真是人如其名呀!只是以前怎么没听玉夫人提起过你,你也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吗?”练青霓的话里暗藏杀机。
  其实我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对无瑕的身份这么感兴趣,特别是现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刻。
  有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时间,去把自己地盘上的势力整合一下,训练训练自己手下的弟兄岂不更好!
  然而,我放眼望去,大家似乎都把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争霸的事情忘掉了,只有我一个人在杞人忧天。
  “贱内是我从小看大的师妹,当然是春水剑派的弟子喽!”我向文公达告了罪,转身走到了无瑕身边朗声笑道。
  虽然这话已经和无瑕练习过,可无瑕听了脸依旧红到了耳边。
  练青霓微一皱眉:“这么说令夫人也是宋仙子的弟子喽,那么宋仙子可真是真人不露像呀,教出来的两个弟子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啊!”
  劫后余生的无瑕虽然武功大减,可依旧是江湖高手,在清风、魏柔、辛垂杨这些武学大行家的眼中,她举手投足间依然有着高手的痕迹。
  而在江湖上名声并不响亮的宋思却有着这么出色的两个弟子,也怪不得旁人的目光中总有些匪夷所思。
  “要不是我岳母看我师父会教徒弟,怎么会把自己嫡亲的侄女交给她老人家呢!可惜师父她老人家走得早,要不玲珑也要送去跟我师父学习一段时间呢!”
  我信口雌黄道,反正宋思已经死了,有本事你去黄泉地府和她对证吧!
  “再说,自古青出于蓝,练仙子你自己的武功不也是把令师定意师太远远抛在了身后吗?日后没准儿齐萝也要超过您呢!”
  说着又有意无意地瞟了魏柔一眼,那目光却大有挑拨之意,虽然大家都没见过魏柔的武功,可她在江湖名人录上的排名已在师叔辛垂杨之上,辛垂杨心中就一点芥蒂都没有吗?
  练青霓一阵语结,只是拉着无瑕仔细地端详,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只有清风、魏柔和清风身边那个胖子的脸上似乎还保持着一种淡泊的微笑。
  “那都是定意师太慧眼识英才呀!”率先出来打圆场的是八面玲珑的公孙且,他一摇纸扇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道:“练仙子,王少侠可是一榜解元,辩才江湖无双,前些日子还替宝大祥打了一场官司呢,论起口才来连不才都甘拜下风呢!”
  言下之意,这王动不过是个口舌之徒,和他斗嘴作甚!
  练青霓是齐萝的师尊,又是清风的妹妹,大江盟出来拉偏架我毫不奇怪,自然也不会因此生公孙且的气。
  倒是公孙且为了替练青霓解围,似乎忘了一旁还站着那场官司的另外一个重要角色,果然,文公达的脑袋微微一侧,目光朝远处望去,只是手掌倏地一下握成了拳头。
  “这么说来,高先生岂不后继有人了?”司马长空冲清风身边的那个胖子笑道。
  排帮的老帮主高君侯?我不由得诧异地望了那胖子一眼,他那张市侩的脸虽然掩饰了许多英气,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足以说明他的身份,在江湖顶尖高手中姓高的只此一家,而他年幼时也正是在长江水道上说书的,就在功成名就以后,他还时不时地找个场子说上一段过过嘴瘾,惹得江湖人当面赞他“入云龙”而背后却都称呼他“穷酸”来。
  只是无瑕提起他的时候却没说他是个胖子,借着从练青霓那里拉过无瑕的机会白了她一眼,她眼里也满是惊讶和无辜,似乎在说,贱妾也没想到他几个月不见就变得这么眫了!
  “江湖传言信不得。”高君侯一开口就博得了我的好感,只是下一句却让我啼笑皆非:“滚滚长江东逝水,瘦老高变成胖老高……”
  他这穷酸的名号还真不是白叫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都能让他扯到了一处,看他周围的几个武林大豪都是一味摇头,显然大家早已领略了他的风采;而那些坐在圆凳上的二代弟子中也有人噗哧笑出声来。
  只是,就在我嘴角也扯出笑意的时候,我却突然想起了他耐人寻味的身份:“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当排帮并入大江盟,当所有的荣耀都落在了齐放头上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浪花后的英雄呢?
  于是,我的目光中便多了些探询的味道,不过,他身边的清风、辛垂杨都是江湖绝顶高手,我那一探便浅尝辄止。
  “司马老弟,你久在江湖不了解读书人。”高君侯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道:“江湖岂是解元路!王少侠早晚是要离开江湖的,人家现在已经是八品经历了,若是来年能金榜题名,外放出去就是七品知县,王少侠人绝顶聪明,自己又家财万贯,不必去贪污,这样的年轻俊彦哪个长官不爱提拔?”
  他问文公达道:“您说是吧文大人?”
  见文公达点头,他接着道:“如此一来,要做到像文大人那样管着一府一州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再过几年,王少侠就是你我的父母官呢!”
  说着,高君侯竟一本正经地叫了我一声“大人”。
  众人皆愣,辛垂杨却笑了起来:“看来少侠的一顶解元帽子还真让老高羡慕,老高,听说你一直想搏个青襟?”
  “那是,从正德到嘉靖,次次科考我老高都参加了,只是,看别人博取功名似探囊取物,轮到自己,哎,一个字,难呀!不过……”
  他脸色一正:“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到花甲之年,我老高还要搏上一搏!”
  这真是穷酸本色,我肚子里忍住笑,藉题发挥道:“博取功名似探囊取物?高老此言差矣,哪个学子不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呢!?别人不知,在下可是一直用功到了考场前的那一刻,为此,还接连放弃了两届武林茶话会呢!若不是我岳母心性淡泊,无意江湖虚名,在下这顶解元帽子还未必能戴在头上呢!”
  说着,我竟给无瑕、玲珑深深鞠了一躬:“辛苦娘子了!多谢娘子了!”。
  不管是不是我有意做作,这一稽都让无瑕、玲珑挣足了颜面,三女的眼圈顿时红了,进江园以后受的委屈此刻似乎都得到了回报。
  清风、高君侯、辛垂杨等人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那些二代弟子们则多是艳羡的目光。
  文公达是一榜进士,此时此刻自然与我心有戚戚焉,叹了口气道:“别情所言极是,这一谢也是应该。想当年,唉,不提也罢……”
  宋廷之此时接过话头,笑道:“文大人的夫人以孝俭持家,在杭州都是有名的,老人常说的城南三孝中的文孝就是文夫人呢!”
  在宝大祥遇到霁月斋这个对手以后,我就开始调查研究它和它的东主宋廷之。苏州扬州两地的商业大老中没有人知道宋廷之的来历,甚至杨杭三地的官府有关他的资料都语焉不详,只因为他的户籍落在了京师。
  可听了宋廷之的这句话,我心头蓦地一动:“看眼下文公达的行事做派与他住所的豪奢,他夫人绝对当不得一个俭字,那孝俭的名声该是文公达尚未发达的时候博得的,这宋廷之是有心讨好文公达才了解到文夫人二十年前的好名声,还是他原本就是杭州人呢?”
  文公达脸上泛起一丝得色,从昔日一介贫儒到今天知府一方,完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转头对我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别情你在年轻的时候肯历练,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自己的行为可要检点些,否则对自己的官声不利。”他竟是一副循循善诱,教导后进的样子。
  “怎么江湖上都说你是淫贼呢?”他开玩笑似地道。
  文公达的话竟让我一怔。或许是师父的目标就是把我训练成一个淫贼,而我内心也并不排斥淫贼这个称号,让我忽略了许多东西。
  二十年来我就像养在深闺的少女一般,并不为江湖所知;而进入江湖的几个月以来,除了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了之外,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个正人君子一般,那些江湖人为何送我这么一个称号呢!?
  这一切似乎就是从救下无瑕开始的吧,从那时起,流言仿佛就没离开过我。我正想藉机解释一番,毕竟隐湖和淫贼之间的距离相差太远,玩笑可以开,一旦隐湖当真了,我接近她们的难度就凭空大了许多,可上天似乎并不想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刚张开嘴,就听议事堂外传来如雷的欢呼声。
  “恭喜齐盟主!”“贺喜齐盟主!”
  随着欢呼声是齐放豪迈而又欢喜的笑声:“多谢各位江湖朋友捧场!”谢谢诸公光临敞盟!“那声音自远而近,没有多久,他人已来到了议事堂前,屋子里的众人以清风、垂杨为首便迎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却示意无瑕、玲珑坐在了写着春水剑派字样的长几后面。
  “有劳真人了。”一身锦袍的齐放满脸都是喜色,他亲热地拉着清风的手谢了一句:“真人教的好徒儿!”
  清风也笑着回道:“盟主生的好女儿!”众人都大笑起来。
  齐放又转头对辛垂杨道:“仙子一路辛苦,未能远迎,万望恕罪!”他笑道:“萝儿的娘亲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倒叫这丫头缠住了。”
  高君侯摇头笑道:“唯大丈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这才知道,清风和辛垂杨都是今天才到的。
  偷眼望了一下练青霓,她的脸色倒是平静如昔,只是目光中却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情感。
  “十多年的清修也平复不了心中的爱恋与幽怨吧!”我心中暗道。
  齐放热情地和众人打着招呼,问少林空闻大师最近坐没坐关,唐门唐老爷子的身子骨还健硕吧,恒山和北武林的那场纠纷处理得怎么样了,霁月斋的生意好不好等等等等,周周到到的让每一个人心里都热乎乎的,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春水剑派后继有人啊!”齐放似乎早把做寿时我对他的不恭抛在了脑后,和周围众人道。
  他亲切地朝落在众人身后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突然问道:“少兄接掌春水剑派了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在我身上,我点点头,笑道:“齐盟主料事如神,玉掌门确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晚辈,不过,本派遭受劫难之时,掌门信物已被十二连环坞的尹观夺去,晚辈这掌门……”
  还未等我说完,齐放却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古色古香的竹牌递给我,道:“可是它吗?”
  我接过一看,那半个巴掌大的赭色竹牌的正面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花纹中间正是古篆“春水”两字,背面则雕着一个女子侧身立在江边,秀发飞扬,衣角飘荡,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是一股出尘之意扑面而来。
  这倒和无瑕说过的掌门竹苻一般无二,它落在大江盟的手里也理所应当,不过,从梁思成那里学到的关于古玩雕刻的皮毛让我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那竹牌的雕痕磨损的太过均匀,显然是有人用特殊的工艺伪造出来的。
  我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狐疑,是尹观在抢到这掌门竹苻后又伪造了一只,还是这竹牌其实是大江盟有意来试探我是否真的是春水门下的赝品呢?
  “多谢齐盟主!盟主先灭十二连环坞替我春水剑派报仇,又将掌门信物送回,敝派上下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盟主若有差遗,敝派虽然力薄,也要戳力相报!只是……”
  我把那只竹苻上下抛来抛去,笑道:“敝派只剩下晚辈夫妻四人,这竹苻要与不要,并没有什么意义,就转送给盟主做个纪念吧!”说着,把竹苻还给了齐放。
  “少兄好潇洒的性子!”齐放哈哈笑道,又把竹苻推了回来,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思绪波动:“不破不立,春水剑派有少兄领导,定能在江湖更上一层楼。只是历史不容割断,少兄还是自己留着吧!”
  “恭敬不如从命。”
  我不知道老师阳明公听到这样的对话会如何作想,他老人家提倡的知行合一乃圣人之道,可天下有几个圣人呢,芸芸众生恐怕多是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吧!
  甫一进屋,各派的年轻弟子便齐刷刷地站起来,喊了声:“齐盟主好!”
  齐放粗犷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拉过两个来问长问短,还试了其中一个小伙子的功夫,说武功比上次见面长进多了,让那小伙子激动不已。
  无瑕和玲珑也站了起来,齐放的目光扫过三人,故意板起脸来对玲珑道:“是玲珑呀,有婆家了也不请你齐伯伯吃喜酒?”
  又转头对无瑕道:“这位姑娘就是玉夫人的侄女无瑕姑娘吧,你和你姑姑长得真像啊!睹物尚且思人,何况……唉,不提也罢,我们总都会有那么一天,令堂令姑不过是比我们早些日子罢了。”
  无瑕、玲珑诺诺,而我的心也放下来,虽然在江园听到了那么多的恶毒咒骂,可在议事堂里毕竟让我顺心了许多,齐放、文公达都有意避开那个令我难堪的话题,而无瑕、玲珑的脸色也因此轻松了许多。
  齐放的目光从无瑕、玲珑那里移开,却转到了依旧蹲在椅子上正陶醉在酒乡里的孙二。
  “二哥,你可想死我了!我还怕你不来呢!”齐放脸上一阵激动,忙抢上前一步来到孙二面前,一把抱住了孙二。
  “早知道你有这三十年的老烧刀子,你不请我我都得天天蹲在你家酒窖子里。”孙二嘻笑道。
  】次葑里的众人都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似乎不清楚孙二的来历,齐放便拉起了孙二道:“诸位好朋友,这位就是我齐放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乡好友,又是我齐放救命恩人的孙二哥,人称太湖里的一条龙。”
  屋子里的众人脸上都有些迷茫,那句“久仰”十成十地是给齐放的面子。
  而我则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在太湖柳元礼竟用江湖最尊贵的礼节“刀礼”来向他致敬,原来他和大江盟竟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可孙二却笑道:“什么救命不救命的,不过是三岁的淘气蛋子一不小心掉进了小河沟里被个七岁娃子看见罢了,其实那河沟的水还没没脚面子呢!”
  众人一时都大笑起来。孙二除了大江盟的人之外,似乎并不认得满屋子里这些在江湖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一举酒杯,招呼我到近前,笑道:“小朋友,你湖珠采的怎么样呀?”
  齐放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似乎没想到我与孙二相识,我笑道:“有二叔和陈二娘的指点,自然是收获颇丰了。”
  “你这话可有毛病,二叔二娘的,小齐还不得以为我等⑾妇啦!”孙二全然不像那日在太湖船上一般威严,诙谐地笑道。
  “可二娘一家子真的都很惦记着您哪!”
  “那娘们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孙二感慨了一句,又小声对我道:“她们娘几个也他妈的够骚!”
  话音虽然低,可屋子里的人不少都是江湖一等一的人物,自然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清风、高君侯他们还好,辛垂杨、练青霓几个女人眼中便多了几分鄙夷,只是碍于齐放的面子不好发作。
  齐放哭笑不得地道:“二哥,你老毛病总也不改……”
  孙二没和齐放争辩,只是挠了挠头,推了齐放一把,道:“好了好了,每次见到你都要讨伐我一番,也不想想我还能见你几回呀!别说了,我求求你,吉时快到了,你还是等着你姑爷给你磕头吧!”
  正说话间,只听“咚”的一声炮响,接着一阵鼓乐如地动山摇般传了过来,而那声“吉时到”似乎是千百人同时喝出的一般,在震耳欲聋的鼓声中依然听得十分真切。
  众人忙各自落坐,辛垂杨和文公达坐了东西两侧的首席,清风因为是自己的徒儿大喜,倒占了半个主人身份,屈尊坐在了辛垂杨的下首相陪,而高君侯则坐在了文公达的下首。
  西侧辛垂杨、清风之下,依次是木蝉、练青霓,孙二、公孙且,一个陌生的武将打扮的中年汉子和齐放的弟弟齐功;而东侧文公达、高君侯之下则是唐三藏、司空不群,我和宋廷之,而最后一张长几上司马长空的上首还空着一个位子。
  齐放自然是端坐在主位上,而齐小天此刻也换了一套锦服站在了大门口,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意气风发,吸引了不少堂里堂外女孩子的目光。
  无瑕、玲珑自然坐在了我身后,也惹得不少别派年轻弟子偷眼观看。
  我的目光转来转去停留在了魏柔身上,她静静地坐在了辛垂杨的身后,目不斜视,只是脸上挂着淡泊而从容的微笑。相比之下,她旁边二道一俗的三个武当二代弟子却显得颇有些紧张,特别是那个俗家弟子,虽然面貌气质都是一时之选,可在魏柔面前,却似乎患得患失起来,想接近魏柔却心怀自卑,目光始终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隐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我心念电转,难道派一个人来参加齐萝的婚礼还不足以表达隐湖对大江盟和武当的敬意吗?
  这次行动究竟是谁的主意呢?是鹿灵犀还是辛垂杨?她们要向江湖传达什么信息呢?
  当然,我心中明白,这里面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魏柔虽然没有完全接受齐小天的追求,可毕竟与其关系密切,齐萝大喜,魏柔没有理由不到场;而听无瑕说,练青霓与辛垂杨交厚,练以齐萝师父的名义邀请辛垂杨,辛也无法拒绝,隐湖两大高手联袂到场,说起来不过是个巧合,并没有其他的含义,可江湖人会明白其中的关节吗?他们只能看到隐湖与大江盟把酒言欢,或许这就是大江盟想要得到的结果吧!
  一时真猜不透隐湖的真实意图,而魏柔在我的注视下依旧只是凝望着自己的师叔和清风二人郧运接铩?“她早该感受到我的目光了吧!”在满屋子的江湖高手里,真正能让我心有所畏的不过三五人而已,魏柔绝对是其中的一个,只是她似乎还并没有练成传说中的隐湖最高心法心剑如一,否则,她的目光早该毫不犹豫地刺向我了吧!
  只是我的思绪却被一声欢呼打断了。
  “新人到!”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2:49

第八章

        一对花绣球将新人连在一起,一头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剑童引着一身吉服、头戴花帕头、容光焕发的宫难;另一头则是两个绝色女子搀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披的齐萝,只是一头大红盖头遮去她娇憨容颜,身后四个侍女擎着宫扇灯笼,引着两对娇娆女子吹弄笙而来,极是喜气洋洋。
  “宋三娘也真敢使人啊!”
  我一眼便认出了搀着齐萝的正是苏瑾和孙妙,二人都穿着粉色水袖挟袄和儒裙,与往日的那一身素白截然不同,加上巧笑盈盈,越发娇艳得惊心动魄。
  众人中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二人,可琴歌双绝大家几乎都听说过,当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她们的大名后,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二人身上,几乎夺去了新人的风采,也有人叹道,大江盟好大的手笔呀!
  我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丝疑念:“练无双呢?这伴娘她做最合适不过了,怎么不见了她的踪影,难道她也出了什么不幸,遁入了空门不成?”
  齐小天伸出了胳膊,宫难微微一笑,从他腋下俯身而过,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哥哥尚未娶妻,妹妹已经出嫁,宫难此举乃是僭越之礼,齐家江湖人家,岂能明白这些道理,定是宋三娘的指点,回头看无瑕、玲珑,果然是一脸迷惑,便小声替她们解释。
  宋廷之笑道:“到底是解元公学识渊博,此等婚嫁之礼,连老朽都不清楚呢!”
  “宋先生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吧?”我似无心地随口问道。
  宋廷之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朽自幼而孤,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道:“白手起家,宋先生真让人钦佩呀!”
  宋廷之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而此时一对新人已经走到了齐放座前,双双跪下。夫妻交拜之后,宫难用一枝机杼潇洒地掀开了齐萝的盖头。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开了脸的齐萝散发着惊人的艳丽,几乎让她身旁的苏瑾、孙妙失却了颜色,怪不得宋三娘如此胆大,竟把孙苏二人做了扶持红花的绿叶。
  就连宫难都看呆了,那只机杼在半空中停了良久,直到齐萝含羞低低唤了一声“宫郎”,他才回过神来,傻笑道:“妹妹,你……真好看。”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齐萝开心,她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似的笑容。
  “真便宜了宫难这小子!”我心中暗道,看主座上的齐放老怀大畅,而清风也好像失去了绝世高手的沉静,那欣喜的模样仿佛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一般。
  “这宫难不会是清风的私生子吧!”我心中嘀咕了一句。那边宫难和齐萝已经开始给客人们敬酒,于是祝福的话语不绝于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祝福很容易让我产生了共鸣,我不由得回头望了无瑕、玲珑一眼,却正碰上三女的目光,那目光里也满是深深的情意,而刚进江园的那股紧张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看到她们心结渐解,我也暗自舒了口气。
  “真是佳偶天成呀!”宋廷之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赞宫难和齐萝,还是感慨我和无瑕、玲珑。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我就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待我回转过身来的时候,那目光已然收了回去,再看屋子里的那几大高手,注意力似乎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就连嫌疑最重的魏柔此时也正含笑接过齐萝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半响功夫,新人敬酒敬茶来到了我面前。宫难今日显然开心之极,见到我之后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听我道了恭喜,他口不择言地笑道:“同喜同喜。”
  我心中暗笑,我和你同什么喜呀,难道你今天洞房要分我一杯羹不成?嘻嘻一笑,从苏瑾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只酒杯。
  齐萝的目光却落在了玲珑姐妹身上,那刻意保持的持重转眼换成了天真烂漫:“玲妹妹、珑妹妹,总算见到你们了。上次去苏州,要不是宫郎急着赶回来准备婚事,我就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竟和玲珑准备的贺礼一样,都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结。
  “你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我笑道,齐萝显然是早有准备,看来她倒是十分珍惜和玲珑之间的友谊。
  小姐妹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倒把新郎官冷落在了一旁,我便问道:“宫兄婚后的住处可都安顿好了吗?有没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别的不敢说,小弟那儿找几个使唤丫头倒容易的很。”
  ”性情高傲,虽说因为是个孤儿,自己的师门又是道门,?方便婚嫁之事,婚礼才在江园举办,可他断不肯背上入赘的名声,武当又是江湖上有名的豪门,给他置办些地产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有劳动少挂念,我家已经安置妥当了,至于丫鬓么…彼艘谎燮肼埽Φ?:”家里的事情我就交给萝儿了。““不许教坏我相公!”齐萝听到我暧昧的笑声,瞪了我一眼。
  “宫嫂子,我只是说要给你和宫兄找两个丫鬟而已耶。”我委屈道,大江盟里或许只有齐萝敢毫不做作地当面呵斥我吧,我不禁又想起了远在苏州的解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是吗?”齐萝嘴上狐疑,可脸上却因为我的一句“宫嫂子”让她眉开眼笑:“怪不得骗了玲珑妹妹。”
  她转眼望着玲珑笑道,突然伏在玉玲耳边小声问了句什么,屋子里鼓乐喧天,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什么。
  玉玲噗哧笑了一声,道:“不是的了。”
  齐萝“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目光却落在了苏瑾、孙妙身上,不一会儿,笑道:“若是这两位姐姐的话……”
  宫难忙打断她的话:“萝儿你有所不知,这两位姑娘就是名扬江东的琴歌双绝孙大家、苏大家,是动少特地从秦楼请来为咱们贺喜的。”
  齐萝惊讶地“啊”一声,道:“那、那怎么作起伴娘了呢?”
  孙妙道:“大少有吩咐,说一切听从宋三娘的安排。三娘说今儿人多,图的是个热闹,我和苏姐姐的那些东西就不合气氛了,正巧你原先的伴娘临时有事,我们就权充一回吧!”
  “练姐姐总是要坐关。”齐萝嘟囔了一句,拉着孙妙的手道:“可姐姐我还想听琴歌合奏呢!”又白了我一眼,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吩咐?”
  孙妙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望了我一眼,那目光里竟有些幽怨。
  我心中蓦地一动,在我和她的默契中,她眼下只是我手中的一个线人而已,可她此刻的心态是不是已经发生变化了呢?
  ∷砧吹匦Φ溃骸肮蛉耍液退锝憬愣际谴笊倨煜碌囊杖耍趺茨懿惶笊?的吩咐呢?就像大江盟的属下,一定会听宫夫人的号令吧!““大江盟才不用我操心哪。”齐萝漫无心机地道:“有我爹和我哥他们在就成了,我要和宫郎好好游历一番,天下好多地方我没去过呢!”
  齐萝还真是不韵世事呀!大江盟和慕容世家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齐放怎么肯将两个活靶子放出去任由对手攻击呢!心里却替齐萝惋惜,真是悔不该生在帝王家呀!
  宫难的脸上倏地闪过了一丝复杂的表情。这表情虽然转瞬词牛却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一惊,齐萝天真烂漫,可宫难却是武当悉心培养的杰出弟子,说大江盟、武当和慕容世家这中间的诸多关节他一点都看不清显然都侮辱我的智慧。
  从他的角度看,如果师门的利益和妻子娘家的利益能够统一起来该是最完美的事情了,而目前的形势似乎也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可听齐萝话里的意思,她不必也不想介入大江盟的事务,而且似乎也没有让自己夫婿介入的念头,如此一来,今后宫难的自身价值该如何体现呢?难道仅仅被人称为武当掌门的弟子、大江盟盟主的女婿他就甘心了吗?
  屋子里的酒敬完了,新人出了议事堂去内院敬别的客人去了,人一走,堂里就宽泛清净了许多。
  齐放目送着女儿女婿出门,笑道:“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吩咐一声“开宴!”
  那山珍海味便流水似的传了上来。
  主人想的极为周到,清风、练青霓一桌都是素斋,甚至还给那些二代弟子们搬上了小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放便告罪说到外面招呼客人去了,又吃了小半个时辰,他才和一对新人回转过来。
  把新人送进洞房,文公达、宋廷之和那个陌生武将便起身告退,而清风、辛垂杨和练青霓三人显然没有走的意思,由高君侯陪着进了后堂歇息,魏柔也跟着自己的师叔进了后堂。
  唐三藏的目光投了过来,似乎在询问我是不是要告辞,我看今日来江园的目的已然达成,便微微点了点头,和齐小天打了招呼,让他届时把孙苏二人送到悦来客栈,刚想带着无瑕、玲珑与唐三藏一同告辞,却听孙二喊我道:“喂,小子,你等等我!”
  我不知道孙二为什么突然对我产生了兴趣,就连齐放苦留也未能留住。
  看唐三藏的样子,似乎是有事要和我说,此刻却也没了机会,只好无可奈何地笑道:“动少,我这两天就住在大江盟,若有机会,请动少派人下个帖子一叙。”
  马车已渐行渐远,回首望去,唐三藏犹自站在江园的大门口。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耳边传来孙二的感慨,回转头来,他脸上全然不似在大江盟里的模样,倒与我初次和他见面的时候相仿。  “这才是二叔的真面目吧!”我平静道:“太湖上的一条龙如果真的只是一个酒鬼的话,早被十二连环坞给吃掉了。”
  “能让我看走眼的年轻人少!”孙二擎出只一尺多长的铜烟袋锅子,却不点上,只是在手里把玩,目光炯炯的望着我,半晌才道:“陈二娘母女阅人多矣,竟也被你迷住,可见江湖上称你是淫贼并不冤枉你。”
  “任人说吧!”我直视着他并不退缩:“说实话,二叔,我是个淫贼,不过,不是十二连环坞花蝴蝶的那种。”
  听我接连两次提起十二连环坞,他不由得看了我一眼,道:“十二连环坞已经灭亡了。”
  “二叔,那天晚上,我知道您在葫芦岔子,我追您,可惜没追上。等我到葫芦岔子的时候,十二连环坞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一样,战局竟是出人意料的一边倒,二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敢怀疑大江盟,怀疑我兄弟!?”孙二厉声道。
  “我怕齐盟主被十二连环坞蒙蔽了。”我并没有怀疑大江盟,六娘说过,尹观是被齐放亲手斩杀的,若说大江盟和十二连环坞有什么瓜葛,恐怕真是奇也怪哉了。
  只是从在丹阳花家发现那里曾有人祭拜开始,我内心深处便隐隐有些不安。此刻孙二的样子更让我心头一动,他怎么会想到我怀疑大江盟呢,莫非他自己也心有所疑不成?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他和齐放之间的关系来,二人相距只有区区几百里,少年总角之交,为何常年不相见呢?
  “二叔,葫芦岔子那一战大江盟胜得太容易了。”我斩钉截铁地道:“这中间很有些扑朔迷离,是十二连环坞战略战术上的双重失误,还是大江盟早有除掉对手的安排,在十二连环坞布置了内线,掌握了主动呢?那天晚上葫芦岔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二沉默不语,就在我以为他拒绝回答的时候,他突然道:“那一晚我没离开过葫芦岔子……”
  我一下子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我和隋礼的一番钩心斗角显然落在了他的眼里,只是那时候他在什么地方呢?
  那晚月色皎洁,葫芦岔子里并不能藏下孙二的那艘船,或许他早就上岸了,不过,他到底知道多少呢?
  “不错,我和拙荆是在战后曾经捉到了十二连环坞的一个余孽,不过,他并不是江湖中人,对战局也不甚了解,我就把他放了。”
  “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呀!”孙二微微一笑:“隋礼虽不是江湖中人,可在十二连环坞却有智囊之称呀!”
  我陡然一挺身躯,目光直剌孙二,他竟然连是隋礼都清楚,那该就离我们不远了,能瞒过我的耳朵,孙二的武功可不是一般呀!
  “你想差了!”孙二竟似一眼看穿了我的心事:“后来我们才发现是隋礼。不过,看来他空负智囊之名,当然,也有可能他说的话没人听。葫芦岔子口仅有一艘小船警戒,结果被大江盟与排帮联军的战船轻易地突破,快速逼近了十二连环坞,让它上面的大炮没有了充分施展的余地。要知道,十二连环坞上的大炮都是从官军那里得到的,射程还在大江盟的战船之上,若是十二连环坞能在葫芦岔子口多坚持一袋烟的功夫,结局就不好说了。”
  “十二连环坞并非不晓得大江盟已经开始注意它了呀?”在牡丹阁,大江盟的意图已经有所暴露:“如此疏漏,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嘛!那花想容、杜其言真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只能说天意如此!平素十二连环坞的防备若是如此稀松的话,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快活帮剿灭了,萧雨寒又能比小齐差到哪里呢?”
  看来从葫芦岔子着手并不能解开我心头疑问,回去还要好好问问六娘,那天晚上,她该是在牡丹阁观战吧!
  转头望着孙二道:“二叔,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呢?”
  “不是我要找你,而是你要找我。”
  “明明是你……”我话刚说了一半,我的目光恰好落在了放在车厢里的那本精美的秦楼花名册,心中一震,吃惊地道:“莫非,二叔您就是老马车行的大掌柜!?”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3:10

第九章

        悦来?那间独院几乎成了我的别墅,悦来的老板曾炳泉因为那场诉讼让?来名利双收,对我极是恭敬,我只记得和他闲谈中提及过对园林的一些感悟,这次再住进来,那别院竟按照我的意见完全改造过了。
  “这也是生意经呀!”
  望着曾炳泉的背影,我轻轻叹了口气,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门道,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爷,孙二真的像南大哥一样,是个市井中的奇人吗?”见没有了外人,无瑕、玲珑紧张一天的神经立刻松懈了下来,玉珑更是舒服地倒在我怀里,眯着眼睛问道。
  “和齐放称兄道弟,让十二连环坞束手无策,把一个龙蛇混杂的车马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样的人物不是奇才又是什么呢?”我轻抚着玉珑胸前结实的凸起笑道。
  孙二无意之间表现出来的武功足以让他在江湖高手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过,他显然和南元子一样无意江湖,我和他谈论的范围便被局限在了老马车行和秦楼上。
  或许是两个人都太精明了,当我提及老马车行那遍及江东的分号时,孙二立刻便开始猜测我扩大秦楼业务背后的野心;而之后孙二提议共同出资在老马车行所有分号所在的城市兴建客栈,我也觉得眼下我并没有动用如此庞大资金的实力,即便有,现在我也没有时间陷进这无休止的日常管理中去,对于老马车行,除了看中它的赚钱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想借重这个先天的情报来源。
  然而孙二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江湖产生巨大的影响,这恐怕是他极力所避免的,因此这次见面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孙二允诺,我可以得到老马车行更好的服务,一旦我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用比官府八百里加急快报更快的速度来传递消息,代价只是让老马车行拥有日后我名下产业所有客人的优先接送权。
  “且不去说他了。”见无瑕偎在了榻上正出神地望着我,便问她在想什么。
  “……爷,明天你就饶了铁平生吧!”
  “不饶!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其实我今天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开始遇到了许多波折,可毕竟在众多因素的推动下,无瑕的新面目得到了大多数武林大门派的默许,不管他们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
  “无瑕,你说我阉了他如何?”我开着玩笑道。
  “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无瑕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或许她是想让我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积点阴德吧!
  “好,饶了他!”我笑道,搂着玉珑一起倒在了榻上,一把掀开无瑕的衣襟,露出了里面水粉色的小衣,那湖丝小衣勾勒出来的小腹已然微微隆起。
  无瑕飞快地瞥了女儿一眼,脸上就多了一丝绋红,虽然已经和玲珑一起服侍我好多次了,可每每她都在玲珑支撑不住了之后才彻底放开自己。
  “会不会和玲珑一样又是双胞胎呀!”我把手伸进小衣摸索着,调笑道。
  “……不会吧……”无瑕不由自主地起身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些紧张地道,我知道上次怀征绶置涫给她留下了太多痛苦的回忆。
  “不一样了,有我在,无瑕你怕什么呢?”
  我强大的自信感染着她,她轻轻“嗯”了一声,偷偷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我更近些。
  正和三女腻在一处的时候,突听院外伙计喊道:“少爷,有客人来访!”
  “是殷小姐来了吧!”无瑕忙拉下小衣,遮住了怒挺的酥胸。而玲珑也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透过窗纱往外望去,一顶青呢小轿已经进了别院,等轿子落地,从里面走出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看身材正与宝亭相仿。
  昨天晚上我曾和无瑕说过,这次来杭州不去殷府了,眼下杭州龙蛇混杂,我不想让那些江湖人都知道我和宝大祥有着某种特殊关系,再说反正老师和师娘已经去提亲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名正言顺地拥有她,宝亭脸皮薄,此时去殷家,没准儿让她尴尬。
  无瑕当时只是笑笑,却没有说话,此刻我才明白,她竟料到了宝亭会来见我。女人对女人,或许真的有种说不清的直觉吧!
  宝亭!
  我三步并作两步迎出了门外,不顾伙计和轿夫诧异的目光,一把拉住了宝亭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
  宝亭轻抽了一下手没抽动,便任由我握着,只是那两只温凉如玉的小手顿时变得火热。
  我拉着她往屋里走去。一阵北风吹过,将她的面纱扬起一个角,露出了半只熟悉的下巴。
  “宝亭她还是易了容。”我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莫非真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我才能见到她的绝世容颜吗?”
  “哥哥,杭州这几天太乱了,而宝大祥经此一难,人心也有些散了,贱妾不得不未雨绸缪,哥哥你原谅则个吧!”
  宝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小声赔罪道,那柔美的声音里倒比以往多了些撒娇的味道。
  我摘下她的面纱,她依旧是我上次见到的那副模样,只是那对流瞳里满是娇羞的喜意,显然老师、师娘已然搞定了这桩婚事。
  “好!”我哈哈笑了起来,一挥手招呼无瑕、玲珑道:“来来来,快来见过你们的未来主母!”
  无瑕、玲珑乖巧地给宝亭道了个万福,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姐姐”,宝亭大窘,满眼都是羞意,想去阻止却被我按住,结结实实地受了三女一礼。
  无瑕又说去厨房看看晚上用点什么,便拉着玲珑躲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我和宝亭。
  “喔~”当房门刚被带上的那一刻,宝亭便融化在我的热吻里,她丰腻的身子仿佛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在了我怀里。
  “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要你赔我!”我把她横在膝上,在她耳边小声嘻笑道,左手飞快地解开她挟袄的中间一粒扣子,然后缓缓探了进去。
  或许是终身已定让她少了些许顾忌,她一反身双手将我抱住,却将我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前,星眸紧闭,呢喃道:“哥哥,想死奴家了。”
  奴为出来难,叫君态意怜。听着宝亭赤裸地表白自己的心意,我心中一阵悸动,甚至忘记了我手下的那只椒乳竟是那么的挺拔娇嫩,虽然中间还隔着一层缎子小衣。
  “那就快嫁过来吧,让哥哥好好地疼你。”
  宝亭低低呻吟了一声,似乎是受不了这异样的刺激,身子也微微扭动起来,好像是有只毛虫在她身上爬来爬去似的。
  半晌才道:“爹爹已经答应了,说杭州店重开之后,就先把店里的事务交给姐夫,哥哥就可以来娶奴了。”
  我想起文公达的话来,心头情火稍减,在她胸前肆虐的手便慢了下来:“文公达要罚宝大祥多少银子呢?”
  “二十万两。”
  或许对于往日的宝大祥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大数目,可经历了这次打击之后,现在让宝大祥拿出两万两银子恐怕都困难吧!
  而且,它下属的四个分号中扬州、杭州被查封,库存珠宝古玩几乎损失了一半;而应天虽然没被查封,可几次搜查下来,库存也至少丢了近二成,只有苏州好些。
  四个分号的损失加起来在二百万两银子之巨,就算能交得起这笔罚金,宝大祥还有能力来购买新的珠宝,聘请新的工匠吗?
  “哥哥看来还要等很久呀!”我颇有些无奈地感慨道:“就算哥哥把师父留下的产业都卖了,恐怕也不够支撑宝大祥的,那秦楼倒是日进斗金,可惜开得晚了些,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哥哥有这份心,就是……为奴为婢……奴也心甘情愿。”宝亭哽咽道,那脸上便是梨花带雨起来。
  我有心逗她开心,便道:“要不,宝亭你看我的手艺如何,够不够给宝大祥当个大档手的呢?”
  宝亭眼中还闪着泪花,却不禁噗哧一笑:“哥哥好心急哟!”
  说完却觉得似乎不妥,忙把头埋在我怀里,小声道:“奴已和爹爹商量过了,将应天和扬州两个分号关闭,这两个分号的宅子加上应天老宅共可得银二十万两,正好把罚金交了。再将两地的库存调来杭州,加上剩下的库存,也够杭州店重新开业的了,而苏州那边因为哥哥的原因,损失极小,这样全力经营苏杭两个分号,或许宝大祥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是你的主意?”
  宝亭一怔,抬眼望了我一下,见我满是赞许的表情,才松了口气,嗔道:“还以为奴出错了主意,吓了奴一跳!”
  我暗自感慨,怪不得殷老爷子把宝大祥交给了宝亭,虽然事出无奈,这中间又出了许多问题,可宝亭绝对是商业上的天才,或许是因为宝大样这一连串的事故和霁月斋耀眼的光芒让我忽略了她的潜质。
  这壮士断腕、积蓄力量的一招就算是久经商战的老手也未必能轻易下得了决心呀!
  “只是像哥哥方才说的那样,大档手不容易找啊!梁师父的手全废了,他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也残废了,除了霁月斋、积古斋等几个行业中的大家,江南再没有好的大档手了,而且宝大祥……现在也没有实力从人家那里吸引来人材了。”
  我已经把她抱在了榻上,落日的余辉透过窗纱照在她的脸上,虽然平凡,却因为那对眸子而美丽起来。
  她双颊绋红,不知是晚霞映照的,还是被我欺负的——她的挟袄扣子只留了最上面一个,衣襟早被我撩起,露出了月白小衣,小衣下一抹红束胸已被我解开,那对傲然挺立的玉峰便隐约可现,两粒肿胀的紫葡萄更是几乎破衣而出,只剩下面的儒裙还算整齐。
  “江南找不到江北找,中原找不到西域找,中国找不到南蛮子那边找,那些南蛮子不是最擅奇技淫巧吗?”
  我一边轻揉着她的酥胸一边道,宝亭被我弄得身子火热,脸伏在我怀里呜咽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楚,我便追问了一句:“宝亭,你说是吗?”
  “哥哥说是就是,南蛮子嘴上是巧……”
  我不由得一乐,这丫头被我逗得恐怕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笑道:“你哥哥嘴上才巧呢!”说着轻轻扳过她的身子,隔着小衣,一下子叼住了一粒紫珠。
  宝亭如遭雷击一般,身子一下子变得极其僵硬,呼吸霎时一窒,而那粒本已几乎肿胀到极致的乳珠却又陡然大了二分,那股处子特有的香气也从她周身猛的散发出来。直到小衣胸前已经透湿,她才呻吟出声来:“……哥,饶、饶了……奴吧!”
  看她身子抖的厉害,知道再逗弄下去,宝亭该受不住了。而我心中欲火已被点燃,知道若没有旁人,或许我真的等不到洞房就要了她,这可与我的初衷大相迳庭,便冲着门外叫了一声:“无瑕、玲珑,你们给爷进来!”
  宝亭又急又羞,一面慌忙整理起衣服,一面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嗔了我一句:“哥,你坏死啦~”刚把衣襟掩上,还没来得及扣上扣子,无瑕、玲珑已经留娜娜走了进来,她一闭眼又伏在了我怀里,一只手使劲掐了我一把,一只手忙着偷偷地系着扣子。
  三女见状都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玉珑还刮着脸来羞我。
  我动了动身子,让宝亭枕在我胳膊上,笑道:“宝亭说南蛮子嘴巧,可爷想南蛮子嘴再巧,也赶不上你们姐妹巧吧,那三张小嘴要了爷多少子孙呀!”
  玲珑羞得扑上榻来一个劲儿地乱打,无瑕也嗔道:“爷你真是……嘴吐不出象牙来。”
  又问什么南蛮子嘴巧不巧的,我把才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宝亭这才知道说的是奇技淫巧,羞得又低灯了我一下。
  “不仅南蛮子手巧,就连倭刀剑上的工艺都十分出众,一把寻常恋抖要七八十两银子呢!”
  无瑕感叹道:“可叹中原武林兀自夜郎自大,以为天朝大国,什么都好,可真论起刀剑的锋利,除了真正的名家出品,少有能比得上一把普普通通的倭刀了。”
  “竟有这事?”我随口应道,心中却想起了议论沈熠时六娘的一番话,倭国久与南洋通商同贸,江浙一代珠宝走私几乎被倭人垄断,可见倭人里必有人精通珠宝行当,沈家与倭人交好,会不会认得这样的人物呢?
  “不知道若是倭人的话,老爷子会不会同意延请呢?”我问宝亭。
  “爹他恐怕不会吧!”宝亭斟酌道:“不过贱妾可以试一试,哥哥可是有合适的人选吗?”
  原来老爷子已经彻底放手了,宝大祥复兴的千斤重担竟完全压在了宝亭肩上,或许老爷子连我也一并算计在内了。
  想到这儿,我胳膊一紧,爱怜地道:“宝亭,苦了你了。”
  宝亭眼圈顿时就红了,小手偷偷抓住了我的一只手,不断地写着“相公”两个字。
  我哈哈笑了起来:“相公虽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别人可能会有,宝亭,这就要看宝大祥究竟气运如何了!”
  宝亭晚上并没有回宝大样去。
  从感激到依恋,我能深深感受到她感情上的每一小步或一大步,沐浴在爱河里的她已经愈陷愈深,无法挣扎,最后只能沉沦在我的一片柔情里。
  “爷~……你真的……坏死啦~”
  我坏吗?男人的好坏真的有不同标准吧!当我把小弟弟推进那火热的后庭,身下的玉玲发出的是和宝亭一样的娇嗔,只是玉玲是心满意足的欢喜,而宝亭却是异常辛苦的幽怨。
  其实放过已经有心献身与我的宝亭,我心中挨得更辛苦。虽然我并不在意在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候就把女儿家哄上床,可宝亭毕竟不一样,她是我心目中的正妻大妇,总要和旁人有些不同吧!
  于是穿着亵衣睡在我床上的宝亭只能听隔壁的我翻云覆雨,到了二更时分,才偎在我怀里沉沉睡去。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3:34

第十章

        “宝亭,鸡鸣五更了。”
  “嗯~是喜鹊叫嘛~”
  “宝亭,天放亮了!”
  “嗯~十五的月亮……十八圆。”
  直到日上三竿,宝亭才恋恋不舍地从我怀中爬起,虽未真个销魂,可宝亭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她却不肯让我起来,自个儿对着镜子好一番梳洗,都打扮妥当了,又叫伙计送来早点之后,才服侍我穿衣盥洗,又服侍我吃饭,竟十足一副妻子模样。
  “贱妾不日即往扬州应天处理那边分号的善后事宜,正巧师娘也要回扬州,贱妾就随她们一道去,夫君大人且放宽心。”宝亭笑道,见我若有所思,便问还有什么事。
  “为夫相信你有自保之道。”我轻捻了她的脸蛋一把:“宝大祥根基深厚,或许还和江湖有些渊源,要不你这手易容术可就没了来历。不过,江湖日趋紧张,宝亭你还要多加小心。”
  我想起了六娘身边的庄紫烟,这丫头江湖不见其经传,人机灵,武功又高,倒是最适合给宝亭使唤的,反正无论水旱两路回扬州都要经过苏州,届时向六娘要了她服侍宝亭,路上也安全些。
  宝亭微微一笑:“既为君妇,岂敢相欺!爹爹早年曾救过一位江湖女子,后来嫁给了爹爹,就是贱妾的四娘,四娘无儿无女,待我如同亲生一般,这易容之术就是她传给贱妾的。”
  说着她眼睛一垂,声音渐低道:“她还传了贱妾一样奇术,若是贱妾不从,任谁也破不了贱妾清白之身!”
  早听师父说起过江湖上确有此等锁阴奇术,却不曾想叫宝亭学会了,我心中大定,倒想拜会一下这位四娘了。宝亭看出了我的心事,说等归于郎君了,再见四娘岂不是名正言顺,说话的时候,她满脸俱憧憬。
  正午,西子湖畔楼外楼。
  远远望着这栋掩映在湖光山色中的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玲珑对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而玲珑那声清脆的“淫贼看剑!”也似乎又回荡在我的耳中。
  “淫贼看剑!”
  我正陶醉在往事的回忆中,突听楼外楼上传来一声暴喝,接着一道剑浪在骄阳的照耀下带着刺眼的光芒如天河倒挂一般从楼上倾泄而下,气势竟颇为不凡!
  我这才想起来我今天是来决斗的,虽然我已经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可对方看来和我想的并不相同。
  铁平生那张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怨怒,那剑法也带着凛然之气,显然他真的要和我决一死战了。
  云破、月来、花弄影。
  斩龙刃在我手中如同精灵一般跳动着,我眼前的那股剑浪顿时失去了形状,剑势刹那间便被我分割得四分五裂,那把精钢剑也被斩龙刃段段震碎,在半空中划出十几道弧线激射而出。铁平生的攻势就像冰河开裂,立刻溃不成军。
  “饶尔不死,去吧!”
  “士可杀不可辱!淫贼,我跟你拼了!”
  三击三破,铁平生的精钢剑已经换了三把,兀自不退。而楼外楼的阳台上此时已站满了人,每张窗户后面都是一张张热血沸腾的脸。
  “铁大侠又站起来了!他、他再度换了一把剑!太让人感动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呀!让我们一起为铁大侠加油!铁大侠——加油!铁大侠——加油!”
  “……卑鄙啊!卑鄙!今天的这场决斗让大家总算看清楚了王三麻子的丑恶嘴脸,他、他竟然把剑卖给了那位白衣侠客,这种钱他也敢昧着良心收吗!?难道他是个没心没肺之徒,铁大侠如此栏义胆竟也感动不了他吗!??位兄台,怎么称呼?华青山?
  袖里乾坤华大侠?““好!铁大侠再度使出了成名绝技‘回首西北射天狼’!啊不,纠正一下,华大侠说这招其实是‘三星伴月云飞扬’,果然是妙绝人寰的一招呀!只是、只是,我想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对手实在、实在太恐怖了!铁大侠的剑……又碎了!”
  “阿弥陀佛!朋友们,我们今天不幸目睹了史上最强淫贼王动的诞生!铁大侠一身功夫,在他面前就像孩童一般,他破去‘三星伴月云飞扬’就像拉屎放屁一般容易,江湖历史上或许从来没有这么强悍的淫贼吧!我看只有空闻大师、清风真人和齐盟主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斩杀他吧!请大家……自求多福了!好在我只有三个儿子……”
  我不知道那个现场解说的猥琐汉子是不是就是江湖有名的大嘴巴郭小小,不过他那沙哑的声音还真的很富有煽动性,配合着后面人群中不断发出的“铁大侠加油!加油!”
  的呼喊声,我想就算铁平生有心放弃恐怕也放不下这张老脸吧!
  当然,若是他像我一般六识敏锐,能在那般呼喊声里听到类似“我买王动三招之内废了他,这么大的差距铁平生还好意思再打下去,脸皮也真够厚的,换我干脆抹脖子算了!”之类的对话,或许他真的早抹脖子见滞趿恕?可眼下他嘴角已经沁出血丝却依旧又换了一把长剑,我不由得冲递给他剑的华青山也就是昨天坐在铁平生身边的那个白衣汉子一拱手:“华兄莫非与铁平生有仇?”目光掠过楼上楼下,却不见大江盟的踪迹。
  “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华某恨不得以身相替铁兄。可惜铁兄与你订得是生死决斗,吾等正道中人,岂能像你这淫贼一样,将信义二字抛在脑后!?”华青山义正辞严地道,又轻蔑地望了一眼无瑕、玲珑。
  “我呸!”听到华青山的话我知道自己昨晚有些天真了,淫贼还是淫贼,人心怎么能说变就变,特别是这些自命白道的大侠们,大江盟就算势大也无法禁锢他们的思想吧!
  转眼看无瑕、玲珑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心中越发讨厌华青山,正巧铁平生又摇摇晃晃地刺来一剑,我身形便仅是稍稍一躲,却让那锋利的长剑在我臂上划出一道口子来。
  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我是有心相让,场外的那声欢呼刚刚响起便极快地湮没在一片惊讶声中。
  铁平生也是一怔,或许是早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表情一松,竟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铁大侠剌中了我一剑,自己也累昏了。这场决斗就算个平手如何?”
  楼外楼上下寂静了半刻,才零星听有人喊好,更多人脸上却是露出意犹未足的表情。
  华青山阴沉着脸,上前想把铁平生抱起来,却被我拦住了。
  “华兄不是说淫贼人人得而诛之吗?你老人家又口口声声说我是个淫贼,那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诛杀我的机会,如何?”
  周围众人又都喧哗起来,华青山挺直身躯,自有一股威严,他微微一笑道:“好,你这淫贼既然愿意受死,就别怪我不讲江湖规矩了。”
  他话音甫落,猛的从人群中冲出四五十个人来,高矮胖瘦,年老年幼各不相同,却都穿着短打短靠,各举刀剑,显然都是些江湖人物。
  这帮人并没有向我扑来,却是直奔无瑕、玲珑而去。离三女还有七八步远的时候,这些人突然分成了五队,一下子便把无瑕、玲珑围了进去。
  我心头一凛,华青山虽然也是江湖名人录上的成名人物,却没听说他入了哪门哪派,怎么会纠集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呢,究竟是铁平生的人缘太好还是我的口碑太差,真是人人得而诛之呢?
  我刚想转身相救,华青山的日月乾坤圈已经砸了过来。
  “滚!”我反手就是一剑,将钢圈荡开。而那帮江湖人已经动了手,随着你一刀我一剑的是在青楼楚馆都很难听到的漫骂:“淫娃荡妇!”骚货!“卖骚的贱女人!”
  无瑕已经抽剑御敌,只是她脸上茫然中竟真的隐隐有些羞愧,那剑势有气无力的仅能自保而已,反倒是玲珑姐妹气的双颊青白,手中长剑含愤而出,转眼间就伤了两人。
  “华青山,你竟敢聚众闹事!”我一脚踢开一个拿着开山斧张牙舞爪呼喝的汉子,一边喝道。
  华青山冷笑一声:“我等是奋勇抓贼,岂是闹事!”说着,手中两只日月乾坤圈一并削了过来。
  “瞎了你的狗眼!”斩龙刃压制住双圈,我的捕快腰牌已经亮在了华青山的眼前:“敢当众袭击朝廷命官,想造反呀!?”
  用佛门狮子吼喊出了这句话,一下子让那帮江湖汉子俱是一呆,手上的招式全慢了下来,纷纷回头望着华青山;而华青山也是一脸莫名其妙,似乎没料到我这淫贼竟是一个朝廷命官。
  “刑部腰牌?你这淫……真是官府中人?”华青山兀自不信,揉了揉眼睛,定睛朝腰牌望去。
  他这副模样反让我心生狐疑,虽说江湖上知道我来历的人并不多,可江湖上那些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十有八九知晓我是个官场上的人物,依照江湖传言的传播速度,这早该不是什么秘密了吧,可为什么华青山和这帮江湖汉子都似不知呢?难道是这些门派都刻意收束消息的流传,并且刻意模糊我的背景不成?
  华青山仔细把腰牌看了几遍,才把双环一撤,喝了声:“且住!”见大家都望着他如何收场,他脸一沈,冷笑道:“哼,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你是个官差,在下也要扳倒你!走,弟兄们,上衙门告状去!”
  那群人呼啦一声都随华青山而去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暗自叹息,回头看无瑕、玲珑俱是满脸的沮丧,全没有早间的欢欣。
  “爷,婢子真的是……荡妇淫娃吗?”
  无瑕白皙丰腻的身子上满是细小的汗珠,阳光照射,发出晶莹的光芒,仿佛身上镶满了钻石一般妖艳夺目。
  “是啊!无瑕,他们说得没错,你就是爷的小淫妇,爷是淫贼,你是淫妇,岂不正是一对儿。”我有心排解无瑕心中的自卑,便开玩笑道。
  “婢子只是心爱爷,只是想做爷的女人,碍着他们什么了,他们这般作践婢子?”
  无瑕目泫欲泣。
  是呀,名教真是害死人!
  “管他呢!”我正色道:“无瑕,你只为你我、玲珑和肚子里的孩子活着,你并不为隐湖、武当、大江盟那一干人活着。只要爷疼你、儿女孝敬你,无瑕你还求什么呢?”
  无瑕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个婢子也知道,有爷疼着,别人说什么,婢子都不怕。只是……”她捧起一只如新剥鸡头的玉乳送到我的嘴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拨弄着那粒红得发紫的乳珠,含含糊糊地问道。
  “只是怕妾年四十丝满头,郎年五十封公侯……”无瑕眼中换上了另一种淡淡的哀愁。
  “胡说!”我呵斥了一声,在她雪臀上使劲拍了两巴掌,心中却悚然而惊,这诗的头两句可是“渐衰郎渐?,时时强笑意索寞”啊!无瑕她分明是在恐惧色衰爱弛!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多心,她今年已是三十有四,在诸妾中最是年长,加之又有身孕,心神不易宁定,最容易胡思乱想,难怪她这些日子勤修春水谱呢!
  “无瑕,你可知道爷走马章台的往事吧!”
  无瑕点头:“爷是扬州有名的风流大少嘛!”
  “无瑕,女人我见多了,就说扬州吧,无瑕你的眸子不比李玉那般勾魂夺魄,双手也不似孙碧那般天地回春,腰肢也不如王曲那般恰似流风,当然你的歌喉也不像苏瑾那般宛如天籁。可天地之大,只生就了你一个无瑕,在爷心目中,你温柔似水,坚贞似玉,一点都不辜负你玉无瑕的名字。”
  我温柔地望着她的双眼,坚定地道:“爷爱的是你整个人,不是光爱你的身子,就算你八十岁一百岁了,爷也一样疼你爱你。无瑕,爷会与你相守一生!”
  一行热泪止不住地从无瑕俏目中流出,滴滴落在我的额头上,转眼她已是泣不成声。
  我起身把她压在身下,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倍加惹人怜爱。
  细心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我笑道:“只是,无瑕,等到我们都一百岁了,都是老头老太大了,恐怕就不能……这样了。”说着,我的分身已经温柔地剌进了她的身体。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3:57

第十一章

        我没想到是苏瑾、孙妙给我的杭州之旅带来了意外的机遇。
  原本在宫难和齐萝的婚礼后就要离开杭州的,虽然魏柔就近在眼前,可她毕竟住在了大江盟的总舵江园里,而我并没有充足的理由天天往江园跑去接近她。
  然而琴歌双绝果然有超凡技艺,就连大江盟的那些大老粗们都听得如痴如醉,齐小天便找我商量,问看能不能让孙苏二人多在大江盟停留两天,我一番做作之后,又假意与二女商量一番,自然就答应了,我也多了个去江园的理由。
  “阿妙,此去江园少说多看,不过,切不可事事关心。”孙妙是头一回当线人,而大江盟又是龙潭虎穴,我自然要交待清楚,只是望着不远处正默默无语吃着茶的苏瑾,我心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这等私密的事情,原本是要交给自己的亲密之人去做的,只是现在我却把希望寄托在了一个月前还形同陌路的女子身上……
  宝亭当晚便和师娘们一道上路了,消息是老马车行传来的,我并没有去送,却托老马车行给苏州六娘那里带去了我的手书一封,央求她把紫烟转给宝亭以保护她的安全。
  之后,又去拜访了李之扬,从他那里得知皇上慰留方师兄和桂萼的上谕已经下发了,并且桂萼又擢升二级至正三品詹事府詹事。
  怪不得文公达如此慇勤,我心中暗忖,仅两月工夫,桂萼已由一个远离政权中枢的六品主事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政坛新星,恩宠之隆,嘉靖朝中,几不作二人想。
  江浙两省都在流传着我和桂萼、方献夫之间有着特殊关系,而且越传越离谱,已经有传言说我是桂萼夫人王氏的嫡亲侄子,李之扬告诉我这些也自有他的用意。
  我问起了这几日贾械斗的?情,李之扬向来看不平耍丝瘫惚梢牡氐溃?“都是一群地痞无赖争风吃醋,最好都死了才好。”
  说这几天杭州城聚集了上千江湖人,怎么能不生事,武人之间的械斗,倒真的十有八九是在妓院武馆吃飞醋、斗闲气惹出来的。
  这些江湖人也真够不争气的了,我心中暗忖,随口问道,那妓院赌馆多有保镖护院,怎么也不出面管管。
  李之扬细想一下,脸上倒有些迷惑了,说:“叫你这么一说,我倒发现妓院赌馆闹事的虽多,却闹事的当口还真没打死个人,要不,我早趁机查封它几家气焰嚣张的了。”
  我一怔:“兆清兄,小弟怎么听说已经说死了七人,重伤二十多人呢?”
  李之扬点头说别情你消息倒挺灵通的,重伤的多是斗殴的,而死的那七个却不知怎地就横尸街头了,他们有的连路引都没有,也没人认尸,竟成了无头公案;肯认尸的也不求缉凶沉冤,十分奇怪。
  江湖恩怨江湖报,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想来李之扬并不清楚。只是这些人的死怎么看起来像是在示威似的,我心道:“难道是慕容世家看江南武林越来越向大江盟靠拢,暗杀他几个以收恐吓之功吗?”
  李之扬却没深究,转头提及华青山一伙上告一事,说把几个为首的打了二十棍子轰走了事,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他甚至对地头蛇大江盟都不稍假辞色,何况是华青山这伙乌合之众。
  只是如此一来,想要了解里面的内幕,究竟华青山纠合这么多人的目的是什么,只能靠我自己了。
  从李之扬家里出来已是初更时分,沿着湖边的绿荫小路一路往悦来走去,湖波荡漾,冷月无声,秋风带着湖上桂子香气迎面吹来,沁人心脾。
  “这是三潭映月吧!”玉珑拉着我的手跑向一座拱桥边,指着倒映在水面的圆月笑道。她到底是少年心性,白天的不快似乎已不见了踪影。
  “看,湖上还有不少船呢!”玉玲也指着湖上忽明忽暗的灯影道:“爷,咱们也租条船吧!”
  我回头望了无瑕一眼,她孕中的反应这几日明显开始加重了。无瑕却不忍拂了姐妹俩的兴头,笑道:“贱妾也想夜游西湖一回呢!”
  招呼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一艘船,那船娘竟认得我:“哟~这不是打官司的解元公吗?快上来吧,大姐免费拉你游湖。”无瑕好说歹说,那船娘才收了二两银子。
  船娘是个话匣子,从苏堤春晓平湖月一直讲到曲院风荷断续桥,直把杭州说成了人间天堂。玲珑听得有滋有味,还不时问这问那。
  无瑕却只是静静偎在我怀里,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咦?那船上怎么像是恒山派的静闲师姐?”我们租的那艘乌篷船正钻过一道拱桥,玉玲突然指着远处一艘画舫诧异道。
  我放眼望去,在画舫船头,正立着一个二十多岁容貌秀美的姑娘,样子颇有些眼熟,昨日确实在大江盟议事堂里见过一面,好像就坐在练青霓的身后,只是那身道袍此刻却换成了背子和儒裙,却让她的形像完全发生了变化,玉玲不说,乍一看我还真认不出来呢!
  “嘘——”我示意大家别说话,又做了一个靠近画舫的手势,那船娘倒也聪明,轻轻荡起桨来,小船悄无声息地朝画舫慢慢滑去。
  里面似乎有人唤静闲,两下的距离实在太远,饶是我六识通神,也只能隐约听出呼唤之人似乎是个男人。
  我顿时来了兴趣,以我淫贼的眼光看静闲的模样,十有七八是在此偷会情郎。
  想起练青霓那一脸的道学,我不禁幸灾乐祸起来,让你道学,看你自己的徒弟都背叛你!
  静闲回头应了一声,便摇摆着腰肢回舱里去了,船头和船舷处已空无一人。乌篷船渐驶渐近,那画舫上的声音在我耳中也渐渐清晰起来。
  “……就是女儿家也没有弟弟这般粉嫩呀~”静闲的声音中颇有些荡意。
  王家三女又惊又羞,脸上都是一红,玉珑轻啐了一口,转头贴在我耳边小声道:“爷,那静闲师姐平素可端庄了,可……”
  “你也端庄呀!”我顺口调笑了一句,可静闲真一如我所料的在此偷情,我心中也暗自惊讶,恒山乃是道家一脉,清规戒律森严,即便是齐萝、练无双这样的俗家弟子,等闲男子都不易接近,像静闲这样的出家弟子更是几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这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何能把静闲弄上了手的?
  “……姐姐……吃……白……”里面的男人嘴里似乎含着东西,说话便听不真切,只是中间间杂着的静闲的呻吟却越来越腻人了。
  就连船娘听得都有些心旌摇曳,手一重,带出了毮E的浆声,便和画?的浆声合不上拍了,那男人的声音陡然一停,我心中一动,这人在欢好的时候耳目还如此聪慧,显然身负不俗武功,一个健步来到船头,抢过船娘的橹飞快地摇了几摇,小船便箭似地冲起来,很快离那艘画舫远了,等我蹿回到舱里的时候,画舫的船头已经现出了船家的身影。
  “相公,没人,就是老七家的船刚过去。”碰巧正有艘乌篷船驶过画舫,那船家便冲舱里喊道。
  里面没了回应,而我却哑然失笑,遇到这样愚笨的船家,舱里人还能说什么呢!
  转头问船娘这画舫的来历,船娘说这船湖里有十多艘呢,都在大江盟名下,船家只是租用的,每年要交多少多少银子哩。
  大江盟还真是生财有道呀!我心中赞了一句,这船家和大江盟关系太密切,我倒不好直接去打探船上那男子究竟是谁了,毕竟宝大祥一案让我在贾莞孺皆知,包不准那船家也和这船娘一般认得我呢!
  “等吧!”守株待免此刻倒成了最佳方案,我便吩咐船娘让乌篷船远远吊在画舫的后面,不见它要靠岸,不必接近,自己在舱里和玲珑打起了双陆,无瑕身子有些倦了,看了一会儿,便偎在榻上睡着了。
  玉珑见己方形势大坏,便跑过来抢我的骰子,我嘘了一声,朝无瑕一努嘴,玉珑才静下来。
  玉玲瞥了一眼舱外,那艘画舫已经在湖心抛了锚,船娘便把乌篷船靠在了附近的岸边,在船头点起围炉,作起宵夜来了,一边漏着炉火,一边还轻声哼着俚曲儿,显然并没有注意舱里的动静。
  玉玲便小声嗔道:“都怨爷,谁让爷大白天的都不放过娘……”
  “死丫头,你竟敢偷听!”我笑道,玉玲立刻噘着小嘴委屈道:“那么大声音,贱妾就是不想听也不成呀!”
  “你这丫头是不是也听了?”看玉珑在我身边偷笑,我一把把她横在膝上,一撩她的儒裙,撸下水湖蓝的束裤,便露出了裹着她浑圆挺翘小屁股的亵衣。
  我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竹子镇纸,在她玉臀雪股上打了两下,道:“爷早教你们做妾的规矩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你们还敢偷听,看爷怎么罚你们!”
  玉玲看得眼热,跑过来跪在我面前,媚眼如丝地道:“奴也要领主子的责罚~”
  我刚说了句:“少不了你”,就听湖边传来一阵嘻笑声,不一会儿,从草丛中走出两对青年男女,小伙子背上斜插着刀,而姑娘腰间也悬着剑,竟都是武林中人,只是衣着都不甚光鲜,还微微有些散乱。
  四人看到我的乌篷船,便冲船家招手道:“大姐,有客人吗?”
  “有哩。”船娘脆生生地回道。
  “今天真邪门了,诺大的西湖竟然没有一艘空船!”稍矮一点的小伙子感慨道,高个子便道:“师兄,昨天闹洞房大家都喝多了回去睡大觉了,今天没了事情,大家岂不都出来游湖了?”
  “那你还磨蹭磨赠的,也不知道磨蹭个什么!”
  高个子旁边的姑娘闻言不由垂下了头,高个子却嘻笑道:“师兄不也是才……”
  看师兄脸上有些愠意,他忙打住话头,叹了口气:“唉,咱们不比人家大江盟,又有钱又有势的,像齐盟主的弟子,一年总要在外面游历个一半月的,哪儿像咱们,一年到头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师兄你就体谅体谅吧!”话语间颇有股怨气。
  “李师伯还没有拿定主意吗?我师父已经决定加入大江盟的联盟了。”师弟旁边的女子道。
  “张师叔心思活络呗!”师弟感叹道:“我师父,那心眼,死得很!其实,加入大江盟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像排帮那样两帮合一帮的,人家还让咱用原来门派的名号,又给咱找生意做,还给年轻弟子办培训班,不过是听人家调度而已。真要换成慕容世家来江南说得算了,还有咱们的好日子?我师父他就是拎不清!”
  这和我事先估计的一样,大江盟果然借齐萝的婚礼来统合江南武林了。
  这些来贺喜的门派至今还没离开杭州,或许就是在这儿和大江盟谈判的,再不就是在彼此观望吧!把玉珑扶起坐在我腿上,靠近窗前小声问道:“珑儿,你认得这些人吗?”
  玉珑仔细看了看,摇摇头说不认得,我知道这四人定是出身江湖不出名的小门派。
  那师兄看起来也和师弟一样有些怨气:“是呀,师弟,师父最喜欢你了,回去再和他老人家说说,干脆加入联盟算了,反正那么多门派都加入了,咱大刀门也没必要标新立异嘛!再说加入了大江盟,咱们师兄弟也多些历练的机会,没准儿和玉霞她们还能多见上几回。”
  看来大江盟的联盟计划普遍得到了众人的欢迎,特别是对那些中小门派的年轻弟子更有吸引力,谁不想自己的将来更有前途呢?
  玉玲也挤了过来,贴着我的耳朵道:“爷,奴知道大刀门,是松江的一个小门派,不过它的掌门人李定远在江湖上倒有些名气,听说有一次和虞秋水碰上了,两人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他浑身受了四十多处伤都不肯放手,倒把虞秋水给累了个半死,没办法只好逃了呢!”
  玉玲呵气如兰,最后更是亲昵地把舌尖顶在了我的耳朵里,一挑一挑地让我胯下蠢蠢欲动。
  我右手向后探去,正抓着了她一条结实匀称的大腿,眼前现出太湖牡丹阁里的那一幕,想起“虞美人”虞秋水那勾魂的呻吟,便小声调笑道:“那个虞秋水也忒笨了点吧,她不是江湖著名的淫娃吗?怎么不用用自己的本钱呢?”
  我手向上滑去,捣住了玉玲的私处,透过一层纱裤,依旧能感觉到那里的温湿滑腻:“打打杀杀的还砍了人家四十多刀,多煞风景呀!”我笑道。
  玉玲身子微微一激灵,两腿一并,把我的手夹在了两腿之间,往我身上贴了贴,呼吸也微微有些重了。
  玉珑的注意力却还在岸上的那四个人身上,那四人因为找了不少船只都未能如意,此时也有些灰心了,师弟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
  话未说完,旁边的女子便低灯了他一把,他师兄和另外一个女子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到,却被我和玲珑看在眼里,玉珑便噗哧一笑。
  “谁?”
  却见从草丛中又钻出几人来,具是二十出头的精壮小伙子,都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领头一人冲那师兄笑道:“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罗大哥,原来在这儿和我嫂子谈心呢!罗大哥,什么时候吃你喜酒呀?”看来后到的几人都和大刀门的罗师兄甚是相熟。
  “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罗师兄显然心绪不佳,半真半假地道。
  旁边他的师弟便问:“王兄,看你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可是你们快马堂准备加入大江盟了吗?”
  “那是!我师父说了,大江盟此番结盟也是为了咱整个江南武林好,再说,人家大江盟一次就买了我们快马堂四十匹上等快马呢!”
  快马堂的名声可比大刀门响亮多了,就连我都知道它的堂主“马王”赫伯权,倒不是因为他在江湖名人录上占了一席之地,而是它贩的马在江南一带颇有声誉,就连秦楼都有一两匹它快马堂的马。
  听说赫伯权与军方颇有联系,不少马其实就是供应军队的军马,质量绝对过关,生意一向兴隆,是江湖中小门派发家致富的典范。
  不过赫伯权一向与江湖各大门派包括慕容世家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此番怎么突然倒向了大江盟呢?
  而且它的马都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它难道不怕慕容世家为难吗?
  看门下的弟子为了卖出四十匹马而高兴的样子,我隐约感觉到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蹊跷。而大江盟向快马堂订购马匹,恐怕也不光是一种买卖关系,或许已经开始着手北进事宜了。
  “那恐怕要上千两银子吧!”师弟艳羡道。快马堂的弟子说要两千两,于是就连罗师兄也惊叹了一回。
  玉珑回转过身来,轻抚着脖颈上的那串檀珠项链,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她该是想起了往昔春水剑派的那些困顿时光吧!
  “渡系哪轻人商量了一下,都说找不到船了,干脆回客栈吃酒去。就在一转头的功夫,突然就听湖心传来”咚“的一声。
  这一声仿佛大炮轰鸣一般的巨响让那帮人一下子都转过身来,然后都抬头仰望起天空来,映在他们脸上的竟是五彩斑斓的色彩。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5:56

第十二章

        当我和玲珑转到船舷另一侧的时候,那朵在夜空中怒放的灿烂礼花已经渐渐失去了它的光华,只是残留在黑色夜幕上的斑斑点点隐约组成了一个“花”字。
  花?这是什么意思?非年非节的,怎么放起花来了呢?
  看礼花的位置,看周围的船舷都有人影闪过,只有静闲所在的画舫上没有什么动静,我便知道这礼花定是那艘船施放的:“难道是那男子讨好静闲的吗?”
  “好好看哟。”玉珑合掌遥望着夜空痴痴道,玉玲也趴在窗户上,翘臀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煞是动人。
  我褪了她的小衣,月光照在她浑圆的雪丘上,如同满月一般,两腿之间闪着晶莹的光芒,我用手指一勾,便扯出长长一道银丝。我轻声一笑,分身已剌了进去。
  玉珑很快察觉到了姐姐呼吸的变化,回头白了我一眼,便搂住我的脖子把香唇送了过来。而无瑕则被礼花爆炸声惊醒,起身把舱门锁上,来到我的身后,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或许是新的环境让无瑕大胆了许多,她的纤手渐渐滑向了我的分身。名器“比目鱼吻”既浅且紧,我的分身便有半截露在了外面,无瑕并三指套住它,随着我的耸动一紧一松。
  她的小手竟如名器一般让我舒爽,我喉间不由得轻哼出声来,分身又壮大了一圈,玉玲已是在苦苦强忍,此时越发不堪,忍不住小声呻吟起来。
  “咚”地又是一声爆竹响过,一发礼花在空中绽放,组成了一个头绚烂的“好”
  字,果然是从静闲那艘船上放的。
  而玉玲也随着这声巨响一下子爆发了,只是那高亢的呻吟正湮没在那阵“劈啪”的爆竹声里。她阴中如波浪一般剧烈收缩着,一股股热流顺着我的分身流了下来,若不是我双手抱着她,她早瘫在了地上。
  “好爷,给奴一个儿子呗。”半晌玉玲回过神来,望着我依旧耸立的分身撒娇道,说着俯下身去,温柔地把它含进嘴里。
  中午玉珑月信不期而至,这让她失落了半个下午,而玉玲前些日子月信刚去,算算现在正是播种的好时机,也难怪她心急。
  可我的注意力却再度被那礼花所吸引,玉玲便更难吸出我的精采:“花……好?难道是‘花好月圆’?”这男子真是个有心人!我不禁为他别出心裁的示爱方式而叫好,女人都是感性动物,如此夸张地袒露自己的心意,或许更能打动女儿心吧,只是……像静闲那种人物,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吗?
  周围不少船开始向那艘画舫靠拢,似乎对船上的人物都很感兴趣,我也示意船娘把船靠过去。
  而那艘画舫此刻却向湖心亭驶去,当接连放出的礼花果然如我所料的组成“花好月圆”四个字的时候,那画舫已经停在湖心亭外,从船舱里缓缓走出一少年来,在如水的月光下,他俊美得仿佛是画里的神仙,不是旁人,竟是在齐萝婚宴上寻他不着的李思!
  “宫兄,伉俪的婚礼小弟未能赶回参加,恕罪恕罪,这份心意,还请贤伉俪笑纳!”
  李思站在船头,潇洒地朝湖心亭拱手道。
  湖心亭里的人都转过头来,此刻我的乌篷船离湖心亭也近了,那亭里的人物便看得清楚起来,除了宫难和齐萝夫妇二人外,赫然正是齐小天、唐三藏、魏柔和琴歌双绝苏瑾、孙妙。
  李思怎么现在才赶回杭州呢?我心下一阵狐疑,苏瑾、孙妙已经随我离开了苏州,秦楼还有谁值得他留恋的吗?
  就算有,以他和大江盟的关系,孰轻孰重他该分得很清楚吧,究竟是什么重大的事情让他缺席了齐萝的婚礼呢?
  我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轻轻拍了拍玉玲示意她起身,我也把衣冠整理好,好准备随时现身。
  “多谢李兄。”宫难的态度竟不冷不热的,更耐人寻味的是齐小天那声:“李兄过来一叙如何?”竟更是十足的客套话,我甚至听不出那话里究竟有多少诚意。可李思似乎浑不在意,优雅地向湖心事一迈,人已进了亭子里。
  看着他似慢实快的一步,我心头陡然一震,目光大盛:“这不是师父‘幽冥步’中的闲庭信步吗?”
  下期预告:李思身兼多派绝学,终于引起了王动的重视,王动开始着手研究几大门派的武功特点,以期得到有用的答案,只是推演出来的结论却大出意外。
  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终于开战,大家的第一个目标竟是出奇的一致,战局也不似众人想像的那样一面倒,慕容千秋开始显露其枭雄本色,大江盟松散联盟的弊端也由此显现。
  王动坐秦楼而观二虎斗,但是大江盟和慕容世家肯心甘悄愿地让他坐收渔翁之利吗?
  宝大祥出售扬州、应天两分号以收缩战线,却引来神秘买家,王动为情陷入两难。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1/02/25 12:16:31

第八集 第一章

        师父是个奇才,这是我老师阳明公说的;而我是个天才,这是我师父逍遥公说的。
  武学当然有门派之分,少林凝重、武当高峻、隐湖飘逸、魔门诡异,这就是门派风格的不同。不过,万流归宗,每派武学练到了极处,也就殊途同归了。
  那些能够在江湖上屹立不倒的门派都有着自己的独门绝学。当然江湖并无什么秘密可言,这些绝学中的秘密能保持三五十年就算长久了,若不再经过本门几代高手去芜存精的承继与发展,迟早会被浩荡向前的江湖所淘汰。
  譬如少林,本无七十二项绝技,达摩东渡只不过带来西域绝技十三项,却因几百年来寺中高手迭出,创造出领先时代的武技,才有今日的荣光,而这些推陈出新的高手们则被后世称为奇才、天才或者大宗师。
  魔门的武功已经被师父发扬光大了,当我从阳明公那里见到原汁原味的魔门七大绝学时我就知道了这一点,就像他教给我的幽冥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早已超越了魔门七绝的范畴。
  不过即便是师父那样的武学奇才,也不能无中生有,幽冥步里还是能看到魔门武功的影子,只是其中还化用了多少招别派的绝学,却不是我眼下所能了解的。
  我也知道,这世界上并非只有师父一个奇才,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天才,当我似模似样地模仿着少林不传之秘“佛门狮子吼”的时候,或许也有那么一个天才正在模仿师父幽冥步中的闲庭信步,只是这个人实在不该是李思。
  李思对于师父来说太年轻了,虽然尹观可以一眼认出我幽冥步的来历,可李思出道的时间甚至比我都晚,师父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他打过交道。
  “这人的武功颇为不俗啊!”无瑕似乎看出我神情的变化,在我身后小声道。
  “他,就是李思。”无瑕、玲珑极少去秦楼,自然没有机会遇到李思,不过在杭州的巧遇以及李思与万里流的秦楼一战,我都曾讲给她们听,于是三女的目光都聚在了李思身上。月色里的李思愈发俊朗如神,就连貌如子都的唐三藏都仿佛被比了下去。
  无瑕低低嘟哝了一声,似乎发出了和沉熠一样的感慨,只是末了加了句:“好像有点……胭脂气哩!”
  我并没有在意无瑕的低语,因为湖心亭里魏柔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疑色。
  “莫非她看出了什么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隐湖与正派各大门派交厚,又与邪派纠缠了几百年,正邪两派的武功都很熟悉,或许她认出了这“闲庭信步”的来历吧!只是她知不知道鬼影子任独行就是魔门日宗宗主李逍遥,而李逍遥只有我这么一个徒弟呢?
  李思进了亭子,大家说话的声音就都小了下来,加之周围围观的大船小船上的人群交头接耳地说个不停,亭子里的对话听起来就极不真切。
  只见李思给宫难齐萝夫妇俩作了好几个揖,似乎是在赔罪,而唐三藏则在旁打横插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齐小天、宫难都大笑起来,连苏瑾、孙妙都莞尔一笑,只有齐萝狠狠瞪了唐三藏一眼,而魏柔却依旧一脸沉静,只是眉头间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李思的师门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我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回身躺在榻上,亭子里发生的事情等以后问孙妙和苏瑾吧!心里暗自回忆起跟随师父十七年来他老人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有关江湖的点点滴滴,希翼能从中得到线索,然而我失望了。
  “……鬼影子任独行。无瑕,你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事迹吗?”
  “相公和师公恐怕是江湖最奇怪的一对师徒啦!”无瑕抿嘴儿细声笑道:“说起来鬼影子这个名号十几年前也并不算太响亮,记得百晓生初排江湖名人录的时候,师公这个‘鬼影子”的化身要排到四十名以后呢,直到与离别山庄萧庄主一战得胜后,才晋身十大的。”
  无瑕并不知道萧别离和萧潇之间的特殊关系,而我闻言却顿时精神一振,师父当初究竟与萧别离打了什么赌怎么打的赌至今是个谜,或许赌局就是无瑕所说的这一战吧!
  “那一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该是……十四年前的事情吧!”无瑕沉吟道。
  十四年前,从时间看,还真有七八成的可能。听无瑕接着道:“那时候萧庄主已是名满江湖,年不满四旬更被百晓生推为江湖第九,以当时师公鬼影子的名头挑战他,无异于以卵击石,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等,”我打断了无瑕的话头,问道:“难道这是一场公开比武吗?”若真是一场公开比武的话,那萧别离恐怕是与魔门毫无瓜葛了,除非他也是个和师父一样的奇才。
  无瑕摇摇头:“正相反,这本来是一场很隐秘的比武,选择的地点也很特别,萧庄主是武林闻人,交往遍天下,怕有人打扰,于是比武选在了应天府府衙的后花园进行。偏偏百晓生正是当时应天府尹的外甥,得以亲眼目睹这场龙虎斗,师公他也因此一战成名。”
  玲珑听母亲讲起武林典故,也围了过来。不过姐妹俩显然早听过这段往事,玉笆阈Φ溃骸柑凳背蹙褪怯糜内げ交罨畎严糇魍峡宓摹!?
  说到这儿,她突然张大嘴巴惊讶地“啊”了一声道:“咦,那、那李思怎么也会幽冥步呢!?”
  “死丫头,现在才发现呀!”我在她玉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在指点玲珑武功的时候,我已经把幽冥步的基本步法和多数招式融合到了春水剑法当中,里面自然有闲庭信步这一招。
  玉玲这小妮子或许还沉浸在肉体的欢娱中不能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李思的武功来历很有些不寻常。
  无瑕这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师父的江湖经历产生了兴趣,支着脑袋思索良久,才道:“师公他有江湖记载的武林决斗不过寥寥几次而已,而且多是隐瞒自己武功的打了就跑,和他老人家交过手的也只有萧庄主、目前已经退隐江湖的少林长老法性、十多年前被灭门的淮扬大豪夏种和……尹观。”当她说出尹观这个名字的时候,语气还是有些迟疑。
  这几个人恐怕很难和李思搭上什么关系吧!最有嫌疑的萧别离,因为萧潇的关系,反成了最不可能与李思有关的人。莫非李思真是出身魔门不成,以魔门对释道两派武功的了解以及和师父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它的传人或许真的身兼数派之长也未为可知,只是究竟是月宗还是星宗调教出这么一个得意弟子呢?
  “星宗门下不俱是女子吗?”无瑕有些迷惑不解。
  “那恐怕已是老黄历了。”我解释道:“这五十年来,魔门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目前还是个谜,不过,从武承恩化用天魔吟到那么多黑衣人会使用魔门七绝之一天魔刀中的几招绝技,想来魔门各宗已不太遵守原来的老规矩了,彼此之间不再像以往那样泾渭分明,武功也开始互相融合。如此说来,星宗收个男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说着,我把无瑕拉进怀里,调笑道:“就像春水剑派,两百年间从没有一个男弟子,而今我不也做了它的主吗?”
  无瑕瞋了我一眼,脸上浮起一丝绯色。我转头向亭子里望去,众人多是笑语盈盈,显然李思是个调动气氛的高手。目光又转到那艘画舫上,另一丝疑惑涌上心头,若李思真是魔门传人,他如何得到大江盟的信任,又如何勾搭上的静闲呢?练青霓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徒儿已经成了别人的情妇呢?
  “若是带着虎鲨水靠就好了。”我叹了口气,那样就可以去画舫一探究竟。
  正说话间,就听岸边传来一阵“大江同盟会!大江同盟会!”的欢呼声,抬眼望去,西湖北岸已经聚集了二三百号人,绝大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小伙子,都满脸兴奋地振臂高呼。
  不一会儿,从人群里挤出一匹马来,马上是个大江盟装束的汉子,立马湖边喜滋滋地向湖心亭喊道:“少盟主、姑老爷,大江盟和江南四十二家武林同道组成的大江同盟会已经签字宣告成立了!”
  “好!”湖心亭里的齐小天长身而起,朗声道:“今日会盟江南,共御外辱,他日饮马黄河,大江盟愿与各派同道共生共荣!”
  他刻意用内力发出的话语如金石般铿锵有力,高大的身躯散发着雄浑的气势,引来岸上又一阵如潮的欢呼,就连魏柔脸上都闪过一丝激动。
  “大江同盟会?它的简称还是大江盟吧!”虽然从报信人的夸张通报到齐小天的铮铮誓言都显得有些做作,可从中我也看到了大江盟高超的政治手腕和江南武林的人心所向,内心不禁为慕容千秋担忧起来,这样的敌手或许连我都不愿意去碰吧!
  李思也起身道贺,似乎是怕周围的欢呼声遮盖了他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有江南武林的全力支持,大江盟就可一鼓作气击溃江北慕容世家,会盟天下武林真是指日可待呀!”
  “怪不得齐小天不喜欢他。”我微微一笑,李思锋芒毕露,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果然齐小天摇了摇头,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我也猜得出来他定是说大江盟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而唐三藏和魏柔脸上的笑容也多少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岸上的人并不知道湖心亭里的几派高手各怀心事,欢呼着把那报信人抛在半空中,几起几落,当他再度被抛在空中的时候,异变突生,从高处突然飞来一箭,正射中他的头顶!
  他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跌落下来,下面的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许多人下意识的一闪,他竟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这时才有人高呼道:“不好!有人偷袭!”接着岸边的人举刀的举刀,拔剑的拔剑,狼奔豕突,顿时乱作了一团。
  “慕容动手了。”我喃喃道,这该是慕容千秋先下手为强吧!只是挑选这样一个场所,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齐小天、宫难、唐三藏和李思四人已经奔出了湖心亭,魏柔本想跟上去,齐萝把她拉住,似乎是请她在亭里保护苏孙二女,她一犹豫,齐小天四人已经飞快地跳上了亭边的一条小船。
  “大家不要乱动,找自己同门结阵!”齐小天站在船甲板上高声喝道,岸上的人这才稳住精神,各找同门聚成五花八门的阵势后东张西望起来,似乎在寻找那夺命之箭的源头。
  “箭是从山上发下来的!”听到齐小天的呼喝,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岸北的孤山上,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又是夜间,虽然月光如水,可依旧看不到什么人影。
  “快马堂的王师兄,你们骑马来的吗?”齐小天看了看岸边的形势,朗声问道,只是在问话的时候,左手却打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是,不过马都寄放在平湖秋月那里了。”王师兄大声回道。
  “请大刀门的罗师兄、燕子门的李师姐、污衣帮的郭师兄各领本门弟子掩护快马堂的兄弟封锁后山,青龙帮的孙师兄、奇门的赵师兄、八极门的武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西,九龙帮的戚师兄、百花帮的查师姐各领本门弟子在中,兄弟会的巴师兄、七星门的于师兄各领本门弟子在东,上山搜山!其它各派兄弟沿湖畔散开堵截凶手!”齐小天随口吩咐道,众人齐声喊好,而小船此刻已经离岸边不远了,齐小天和宫难三人一嘀咕,四人分头奔向四处,李思向快马堂一干人移动的方向奔去,宫难在左,唐三藏在右,而齐小天则一马当先冲在了当中的最前头。
  一时间岸边众人士气大振,那些被齐小天点过名字的各派弟子一齐呐喊着跟着齐小天、宫难和唐三藏冲向山去。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械斗吧!”我远远望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喃喃道。从应天春水剑派惨案到太湖秦楼被尹观、高光祖围殴,我早就知道江湖不会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面对二三百号人,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孙不二恐怕也要转身逃跑吧!因为你杀个三五十人的,刀该卷刃了,手也该软了,剩下的人足够把你也乱刀分尸的了,怪不得江湖上出了不少名捕、侍卫,却极少有人能在战场上挣得高位的。
  又想起在丹阳那晚慕容仲达和邱鸿声指挥的那些福临镖局的弓箭手,心中一面暗忖慕容千秋原来早就洞悉了江湖争斗的玄机,一面把这些黑衣人和慕容世家划上了等号。
  月色中又有七八枝箭飞向了李思率领的那一队准备抄到后山的人马,李思一边舞动长剑,击落了其中的两枝,一边高声发出警告,可还是有一枝箭射中了快马堂一弟兄的肩头,那汉子也着实勇猛,竟一声未吭,只是在咬牙将长箭拔出的时候痛昏了过去,旁边立刻有人把他扶住,可队伍的速度立刻缓了下来。
  “在山西面。”有人眼尖,高声喊道。齐小天立刻改变了部署,自己带队扑向西山,而让唐三藏向中间靠拢。
  我也隐约看出来箭是从孤山西侧的几棵大树上射出来的,而且他们置齐小天、宫难两路人马于不顾,竟集中全部力量来压制李思那一路抄往后山的人马,看样子似乎是在掩护大队人马向后山转移。只是……
  “这、这不是自杀吗?”就连玉珑都看出了之后的结果,满脸迷惑道。
  无瑕也诧异道:“难道慕容千秋人手多得没处使了吗?再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属下,怎么会有士气呢?”
  春水剑派人数不多,作为掌门的无瑕对自己的同门十分珍惜,在灭门一战中,她甚至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宅心仁厚的她自然看不惯了。
  “没那么简单。”远远望去,大江盟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半山腰,而齐小天原本安排守在岸边的那些人也不甘寂寞,往山上蜂拥而去,而那些游湖的江湖汉子也纷纷把船驶向岸边,登岸助战,湖心亭周围一下子冷清下来,让魏柔几女显得孤零起来,那里已成了守卫的真空。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面吩咐船娘把船往湖心亭靠去,一面伸手擎出了羿王弓。
  我的不安很快就应验了,十数道黑影从湖心亭四周的水里猛的蹿出,十数道凌厉刀光带着纷飞的水珠直扑向湖心亭,看这些人的身法刀势,都颇为不俗,只是目标不是魏柔,亦不是齐萝,竟是苏瑾、孙妙二姬。
  我心中疑云顿起:“咦,这是怎么回事!?孤山上的那些人难道只是调虎离山的诱饵吗?可刺杀的目标不对呀!”虽然秦楼开业那天慕容仲达已经将苏瑾的落籍文件转给了我,可慕容世家也没有除去苏瑾的理由呀,在我心中,苏瑾该是慕容的探子也说不定呢,怎么看这些黑衣人的架势似乎是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呢!?是演戏给别人看,还是这些黑衣人并不是慕容世家的人呢?
  心念电转间,湖心亭里已经暴起了一朵灿烂的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