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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守株待兔
他自己少时无人教导,并未专门研习过,都是求了书肆掌柜才能窥探一二。王书、虞书、褚书皆有临摹,因而他的字迹瞧不出派别,颇有些不成体统,当然也成不了大家。
却怎看着,这陈大人似也同自己一般。
姚修心觉自己这想法可笑,摇摇头走开了。
陈元卿人坐在幼金当初的屋子内,她在麦秸巷留下的东西都叫他搬了来,布置得与那处几无差别。
原来她早有打算,屋主早清楚她不打算续租,她那样财迷,小算盘打得极好,竟舍得将这些家私留给屋主。连刚才姚修半句未提她不见的事,怕也是心知肚明。
偏就他什么都不清楚,给自己留了张字条便罢,可上面写的话……她倒是心狠。
郑或将东西都安置妥当才来寻陈元卿,原本这些活计本轮不到他堂堂总管来做,可这屋子都是国公爷亲收拾的,连娘子走时留下的字条还好好地留在案上,他如何再拿乔。
“爷,贴好了,要回么?”郑或站在门外低声道。
陈元卿将手中书搁下,拂了拂袖口站起身站在窗前,外面日头正盛,灼得人睁不开眼,他闭了眸子问:“永安可有信了?”
永安派了人盯着的,若有消息定然会加急传入京师,近来两月,爷已经问了三回,郑或有些为难,只不得不答:“爷,还没有。”
陈元卿“嗯”了一声,心道她竟沉得住气,又想莫非路上出了岔子,如果她当时要回永安,自己应下便好。
他不知想了多少回,隐隐有肠子悔青的迹象。
“回罢。”
良久后,郑或才听到陈元卿这样说。
郑或知道国公爷在想什么,爷遇到娘子后,这样怅然若失可不是头一回了,但这次维续的时间未免久了些。
元日刚过没多久,幼金便打算关了铺子。
“回去永安,以后再也不来了。”幼金道,陈留县严格意义来说还属于汴京。
王婆在一旁帮她收拾衣物,其实娘子衣服很少,就那两套轮流着穿,她将衣物摊开,却从中滚落了个荷囊来,上面用金线绣着竹纹,一看便不是妇人用的样式。
“收起来吧,之前闲着无事给家中父亲缝制的。”幼金扭头瞧见,面上露出丝不自在,又瞬间恢复了平静。
王婆信以为真,未瞧见幼金脸上异样,将荷囊掸了掸收好与她道:“既是给陶丈用的,娘子下次还是该换个稍重些的色。”
这样的颜色,给陶父那个年纪的老丈用,显得略轻浮了。
幼金几不可闻应了声。
宣德十六年三月中旬,幼金终于回到了永安县,她十三年十一月离开时,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如今其实也不过两年又四月而已。
永安县是水乡,王婆活这么久都没坐过这样的小船,船身被涂成黑色,极为狭小,蓬顶也低,她紧抓着船身动都不敢动。
“婆婆你胆子竟这样小的!没关系稳着呢。”
幼金忍不住大笑,王婆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娘子莫笑,你看这船都在晃了。”
永安人爱水是天生,印在骨子里的,便就像陶幼金,因水遭了场大劫难,这辈子也没怕过。
船停在双清桥,幼金远远地看到自家铺子关着,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又要绕到后头进院子,刚走了步,两人却让人给堵住了路。
“娘子。”为首的那婆子走上前给幼金见了礼方道,“陶公他们已搬到京师去了,国公爷特意让小的们在这边守着,好给娘子传个话。”
幼金闻言不由地失笑,她也没跑,只问那婆子:“他们何时搬走的?你们又在这守了多久?”
婆子礼节有度丝毫不乱,恭敬地答道:“回娘子,陶公去年年初往京师去了,奴婢四月就在永安。”
这婆子竟是一清二楚的,想来爹娘他们搬去京师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只他好端端的,把自己爹娘兄嫂弄过去作甚,免了自己回永安的念想么?
幼金不清楚,对王婆道:“婆婆,怕你一时半会儿吃不到我娘煮的鱼了。”
到京城时天渐暖和起来,之前幼金怀着身孕进京,陈元卿人没来,直接让郑或把人拉倒通宣巷。
这回倒早早在崇明门附近等着。
马车停下幼金便知不对劲,她正要唤王婆,却听到外面几人拘谨的请安声。
男人嗓音低沉,应了一句。
下一瞬,便有人上马车,帘子掀起又落下,车厢内顿时局促起来。
“国公爷。”幼金笑着仰头望向来人,行了礼。
陈元卿瞧见,步子微顿,半句话未说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妇人穿了身揉蓝窄袖褙子杏黄裙,鬓发耳间都未戴着首饰,不过她看起来却是过得不错,没受什么苦,男人稍稍放了心。
一年多未见,上回与她说话还是两人起了争执后。这妇人惯会骗人,在他面前动不动就下跪求饶,背地里主意极大。
陈元卿方才还在想,要是她见面就给自己跪了该如何是好。不想她却不曾,非但不曾,还对他笑了下。
陈元卿猜不透她如何打算的,只温声与她道:“你在麦秸巷的那屋子已叫屋主另租赁了出去,今日天色不早先去通宣巷罢,明日你再回家。”
半句不提她跑了的事。
幼金没说话,点了点头。
“要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让人送你回茶汤巷,你父兄如今都住在那处。”陈元卿想了想又道。
幼金看他,这才开口:“大人不用了,您怎把他们弄到京城来?”
要不是爹娘在京师,她哪里会乖乖回来。
陈元卿嗯了声,道:“这事回头再与你细说。”
“哦。”她轻轻应,便再没了声。
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外面传来郑或的音:“爷,到宅子了。”
陈元卿先下马车,幼金待要跳,他却伸了手出来作势要扶她,幼金低头看着男人的掌心,一时愣怔住,迟疑片刻才将手搁上去。
这人掌心都出汗了,他攥紧了她的手就没松开,顺势拉着幼金进去院子。
原先送幼金来京的人都被打发走,连王婆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幼金扭头看,陈元卿瞧出她的心思:“你那婆子丢不了,我让人先送她去茶汤巷。”
(六十三)当还我的
陈元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麦秸巷的东西都给搬了来,原本她都不要了的,幼金一眼便瞧见了案上的字。
幼金自陈元卿背后仰头看他,兀自想他把这字条摆这么明显作甚,连王婆子都支开了去。
王婆子不在,陈元卿也不吩咐郑或进屋来伺候,郑或想想去把灶上水烧了,站在窗下低声道:“爷,可要小的去备些吃食?”
陈元卿看向幼金,幼金摇头:“我进城前已在马车上用过。”
郑或闻言,便远远地避开了去,这院子不大,以前王婆子住的屋子也让大人给改了,他想想又重新去了灶上。
陈元卿矜重了两辈子,唯独两回都在这妇人身上破了功,先前还让陈令安夸赞过,得陈令安赏识,他丝毫未觉得是件多光彩的事。
两人同坐在榻上,陈元卿的手却没松开,他手劲极大,幼金挣了挣,反让他扯着往前扑去,一头撞进他怀中。
头顶上传来阵闷闷的笑。
笑得幼金头皮发麻,这人太怪了,自方才开始就奇怪,幼金心想他怎没像往常般动辄发火的。
陈元卿扶稳她的身子,低头凝视她会儿后道:“刚你站在我身边,瞧着你似乎高了些。”
她今年也才十九岁,长高是正常的,听说有些妇人生子后还会再长些许。
幼金有些懵。
“你心里是不是在偷骂我。”男人执起她的手,“刚才本该先送你回家的,可我有些私心。”
幼金下意识往男人胯下瞥了眼,他身上直?遮挡着,并瞧不出什么异样。
她这样直白,毫不掩饰,陈元卿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他神色微赧与幼金道:“不是这个。”
却也不对,他确实想抱她,毕竟开了荤又素了一年多的男人,要不是母亲毕竟得考虑他的意愿,或许早做出往箬山院塞人的事。
让这人直截了当地说我念了你许久,担心许久,着实太为难他了。
“幼娘,有件事我需得与你说。”陈元卿顿了顿,看着她的脸又道,“先前你父母已应了我们的婚事。”
婚事?幼金以为自己听错,这人莫不是真疯了!他又在说什么?
幼金惊诧地望向他,连反驳的话都忘了提。
“成婚之后,夫妻本就是一体,你若觉得我哪处不好但说无妨。”陶幼金没遇过这么怪异的时刻,她走了一年,这人怎像换了芯子。
难不成又像上回一般。
她心说这人自以为是,做事独断专行,又喜怒无常,动辄就拿权势压人,哪里像个能过日子的。
陈元卿却拉着她往帘子后面去,待那帘子拉开,她站在床踏上见到被褥间摆放的那东西,脸瞬时便红了,伸手就要往自己袖子里塞,忽让男人取了走。
“大人!”幼金恼羞成怒,不自在地咬住唇,自己走时怎就把这东西给忘记,还好是让他收了来,这东西她用过的,总归想着膈应。
陈元卿又道:“可是觉得在床上我弄得不舒坦?”
否则怎么藏了根木头棍子,这棍子没见得比自己那处好,又这般硌手,不怕把那娇嫩的地儿给戳坏了。
男人郑重其事说着这话,幼金答不出口。总不好说自己胃口让他给养大,他十天半月都不来,叫她渴死吧。
小妇人低着头似羞似恼地站在那儿,这天衣物都穿的单薄,男人眸子渐暗,他甚至自她颈后瞧见了那裹胸带子。
“幼娘?”
“唔。”
他还说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幼金让陈元卿给压到床褥上,男人手在她身上四处煽风点火,捏她的胸又钻到她裙下去。
两人都旷了些时日,对双方身子最是熟悉不过,陈元卿腿间那物什很快硬邦邦立着,不比她藏的那根棍棒软。幼金也湿了,不过让他搓了几回而已。
陈元卿受不住,两人衣物还未褪尽,就使她敞开着腿儿,深色阴茎已抵着花口塞进去。
她紧得厉害,里面却湿透,他刚挤进去小半截就绞着不肯松口,太久没让她裹挟着,陈元卿闷哼声,差点没戳到花心就射出来,男人抿唇腰腹一沉,全埋了里面。
“唔啊……”幼金叫了句,腿儿被压在男人身侧,不自觉攀上他的脖颈。
陈元卿进得更深了,幼金觉得自己身子都要被他给捅穿,哪有人这样的,全身的力几乎都往她腿缝中间使。
他的阴茎一直插在她身子里未动,两人器官镶嵌着,小穴被撑开至极限,肥嫩的肉瓣此时扯成薄薄的两片。
男人偏还不知道满足,拿指去抠,去轻拽她的软肉:“你松些,嗯?”
“大人,别弄了,疼……”那处本就胀得发疼,她眸子闭着直摇头,“你动一动啊。”
陈元卿蹙着眉,硕物在她身子里似乎又涨了圈,他额角渐渐溢出细密的汗珠,男人嗓音嘶哑:“幼娘,你刚才还没有应我。”
他想了一年,连母亲都拗不过他勉强应下。
其中也有陈令安的功劳,不得不说,她比陈元卿要了解林氏得多:“自小到大,咱们家二郎的性子您还不清楚么,他决定的事情谁说了都没用。二郎都二十七了,您要再拖着,难不成真等那边子嗣成群好过继个给二郎。”
林氏的软肋可不就是子嗣。
“况咱家已经够富贵,便就是娶个普通人家的娘子,谁还能小瞧了陈二郎不成。您别忘了,之前二郎要娶夏大人家的,是官家可不同意。”
真的太久没弄过她,娇穴里头似有无数张嘴吮吸着龟头,陈元卿刚抱她时脑子里想的便是身下这软软的身子。
原本浸在情欲中的小妇人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光浮出异样的神色,幼金道:“大人,您定把我爹娘他们给吓到了,您疯了我可不能陪您发疯。”
“我知你不喜我,你不是最会算帐么,待你回家后不妨算一算,或者这笔买卖于你而言并不吃亏。”陈元卿却似早料到,连眉都未皱半下。
说她小算盘打得精么?但她除了齐圭那事,从不曾想过占他的便宜。
幼金张嘴欲反驳他,话刚出口便成了破碎的呻吟声,说了什么都听不分明。
陈元卿盯着她的脸,猛地依着她顶了下她的肚子,忽便开始戳弄起来,花肉不断吞吐着男人丑陋的欲望。
自一旁看去两人衣着完好,下身那处却不断发出“啪啪啪”的羞耻声。
穴内甬道痉挛哆嗦着,幼金腿缝因他百来下剧烈的拍打,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
幼金闭眼胡乱想着,这人竟说要娶自己,她从不妄自菲薄,也未曾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若她要嫁,嫁个小地主其实也能衣食无忧,就像陈留那媒婆说的钱员外。
可她不想嫁人,更别说嫁他,他既跟自己家中开口,家中如何会不应。
幼金睁眼时陈元卿却正也在看她,男人眸色深邃,小妇人让他瞧得心慌了瞬,她偏过头避开了他。
小妇人头往枕头边仰着,露出葱段似白嫩的脖颈,她身子让他肏弄得愈发酥软,似娇似喘地呜咽了一声:“唔……嗯啊……”
陈元卿盯着那肌肤失神,下身狠狠抽出,又重重贯穿她。幼金花肉嫩而红肿,此刻含着他骇人硕大的阴茎,口子半天也合不拢。
他伏在她耳畔低声道:“况你上辈子还偷了我枝牡丹,那牡丹价值千金,你不是当还我么?”
(六十四)归家
幼金迷迷糊糊听到他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可不是又死了回罢,连这般的话都能说出来。
“您还欠我一条命呢。”她死得冤枉,谁知道他的死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但自己却却因为他才枉死了。
然而他摸了摸她的头:“你合该要与我一处的。”
要是他没死,或许会将她养在外面,要她生了一儿半女,接进府中也说不定,遇到这妇人太多的变数,偏偏只她与自己都重活了一世。
男人未再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才刚刚暗下,幼金已让他戳弄得泄了两三回。
“大人,大人……您歇会儿,啊,轻些……别咬,别咬……”他戳着她还嫌不过瘾,阳具插在她小穴里,还又弓起身隔着布料去摸她的胸,嗦她的奶,奶珠子让他含在唇间硬得不像话。
幼金那身衣物乱糟糟让人扯开,小娘子鬓丝凌乱,眸光涣散地哼着。
她里面胀得一塌糊涂,陈元卿刚才弄了好些浊液到她身子里,可他不抽离,仍堵着穴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插。
幼金忍不住去的推搡埋在自己胸口的那人,他总算不咬她奶子了,可是穴里头太难受了,容纳不住这么多津液,似都让他插挤到深处去。
幼金觉得自己再禁受不住了,她脸色潮红,音里带着泣声开口向他求饶:“不要了……您不累的么……”
男人做这事也要有个度,毕竟都是他在动,她虽不用怎么使力,可下面是肉做的,哪里能让根硬棍子来回不停地捅。
男人这身子才二十多,正是壮年,憋忍了一年多,似头不知餍足的野兽,全释放在她身上。
陈元卿平日里清贵自持,无事侍香弄墨,也就这会儿才有几分人气,束好的发全乱了,男人眼底被欲望占据,嗓音嘶哑低着她的唇舔了下:“幼娘。”
他喜欢唤她的名,她家里给他们取名时虽免不了沾金带银的俗气,但多唤了几次却觉好听得很。
陈元卿不肯停,抽插的动作非但没有止住的迹象,反愈戳愈烈。
小娘子被压制在床间无处可逃,他总是如此,从不肯听人言。
幼金着实难受得很,手往陈元卿背上招呼,她浑身没劲,拳头落在他脊背跟挠痒似的,完全不顶用。
她干脆掐他颈后软肉,没个轻重,男人浑身僵硬了半秒,手掰过她的脸,低头去亲她:“快了……”
这妇人胆子大起来能把天捅破,上回把他手腕咬了,藏了几天才能见人。
陈元卿没哄她,他又往肉缝里接连捅了几下,很快撑着身子退出。
阳具上沾满了乳白色的黏稠,小妇人瘫软在床上,泥泞不堪的穴口张着,里面不断吐出淫液,更多的还在身体里挤不出。
幼金累得半个指头都不想动,陈元卿张口便要唤人,可转念一想这处只郑或在,低头看床上小妇人,她阖着眼呼吸均匀,已经睡了。
陈元卿衣服未怎么脱,勉强理了理褶皱下床,男人在院子里唤郑或,郑或灰头土脸从灶上跑出来。
“爷有什么吩咐?”
“去烧些水。”
“小的已烧好,这就给您提来。”郑或忙道。
陈元卿看了他眼,面无表情道:“下次别自作主张。”
郑或只觉莫名,自己烧了水是应当,爷寻到娘子当高兴才是,怎还会这样,明显是不悦了,且这怒气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二天幼金早早醒了,她将自己捯饬好,陈元卿从外头进来,却叫她把头上发髻给拆了,换成闺中女儿的样式。
他果真没有食言,让郑或将她送回家。
“幼娘,你回去与你家人细想想。”陈元卿人并未去,他站在马车下道,“我府中并非洪水猛兽,你那么聪慧,不会连这都不懂。”
陶幼金确实是不懂,她想起自己那包裹里一直未送出去的荷囊,连她都晓得的道理,怎这人如今却不明了。
幼金许久未见过家人,就连陶进宝来京都是许久前的事。
这宅子是陈元卿给的,就是幼金让牙子帮相看的小宅子都值个一千五百两,何况是这繁盛的商街上,后头还有个两进的宅子。
幼金见了头有些晕,还有这屋里的摆设,大漆嵌螺钿的鼓墩,莲花瓷瓶,哪个是陶家能买得起的。
“娘子回来了。”王婆昨儿傍晚让陈元卿派人先送了来,陶家人闹不清她的来历,谁也未跟她多说话,她要帮着干活更是不用。
王婆识时站在门边唤了声,陶母已迎上去,抱紧幼金便哭出声来:“我的儿,你可是受苦了!”
“娘说的哪里话,咱家幼娘有福气,且这大运还在后头呢。”却是周氏一手牵了个小儿在后面喜道,“大郎、二郎,还不快叫姑姑。”
两小家伙长得相似,才刚会走没多久,话倒是说得整齐,脆生生齐喊了句:“姑姑。”
幼金笑着应了,他们如今一岁半,幼金上辈子还是他们在襁褓里时见了眼,那时她毕竟出嫁了,总不好一直往娘家来,她与周氏的关系也不好。
“爹与哥哥呢?”幼金又问。
“该回了,该回了,之前应了隔壁街上的媒婆给她送六把青凉伞去,这知道你要家来,今儿连铺子都没开。”陶母抹着泪答道。
中午一家人吃饭,王婆欲退出去,还是幼金拉了把:“婆婆你这就见外了,您与我处了这两三年,何曾分桌过。”
陶家人也唤她,王婆这才坐下。
饭吃到一半,周氏忽出声道:“哎哟,小姑怕是要找个绣娘回来帮缝被子,国公爷那意思,就要请媒人上门下聘的。”
“嫂嫂。”幼金皱眉,却见一桌人都在瞧她,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六十五)诱惑
她低头不应,大家都以为她害羞不好意思开口。
家中特意给幼金留了屋子出来,待晚间的时候幼金解了发髻准备睡下,陶母私来与她说话。
要说还是这当母亲的最了解女儿,幼金在桌上的表情,陶母已瞧出几分。
她想不通,女儿既已跟了那般富贵的相公,且相公还愿意八抬大轿来迎她,她如何的还会有些不乐意。
按着儿媳的说法,那相公当初在永安就看上幼娘了,全家都觉得,当初齐圭退了婚事,保不齐就是人让的。
“儿你与娘说说,你可是心中有事?还有你当初不是有孕了,孩儿呢?你哥哥回来也不说声,只道你过得好叫我们别担心。”陶母牵了她的手道。
“我跟孩子无缘。”幼金轻描淡写开口,迟疑瞬又道,“娘,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起,你们回永安去罢,那人的话你们就当未听过。”
陶母倒没想到幼金这样的态度,她想了想:“可是那位贵人有什么不妥?”
否则怎要娶自家的女儿的,这也不相配啊,听说那贵人连公主都娶得,自家小门小户,女儿连嫁个贫苦秀才都有些高攀。
幼金怔了怔摇头。
陶母看着幼金这样,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安静懂事许多,小女儿的脾气,周氏没进门前,家里哪个不让着她。
也不晓得经过些什么。
这认知叫陶母一时眼眶发涩,竟不知道说甚好:“你先睡,娘也没个主意,与你爹商量商量再说罢。”
谁想陶母刚跟陶父提了句,惯来没沉过脸的陶父却骂道:“蠢妇,妇人之见,这事怎能依着她!”
陶母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未红过脸,家中也是大事小事做主的,哪受得了他这一番训斥,当下翻脸:“我好好与你说话,你闹的哪门子怪!陶祥!女儿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不愿意嫁人,当姑子我养她一辈子,这话你以前可说过!”
陶父确实说过,他疼女儿,也没那么贪银子,否则当初幼金留下的银票也不会叫陶进宝带到京师。
可……
“她糊涂你难不成也跟着发昏,你想大郎、二郎跟着卖一辈子伞不成……”
两人这音越吵越大。
幼金住在后头的屋子听不见,可隔壁便住着陶进宝和周氏,陶进宝闻言也不管周氏赤脚冲出去道:“爹,娘,幼娘不愿嫁不嫁就是!我们收拾东西回永安!”
“你老子还没死,这家可轮不到你做主!”陶父气得摔了只单靴过来。
陶进宝站在原地没躲,靴子不偏不倚砸到陶进宝脸上,让跟在他后头的周氏瞧见。
“哎哟!这日子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周氏一拍大腿喊道,人扭头往后屋跑,“小姑你来瞧瞧!”
那边幼金刚勉强睡着,听到周氏的砸门声,她穿了衣服出来,王婆已将门开了,还没见到周氏的脸,就听到阵哀嚎。
“幼娘,不是你嫂子我自私,你好歹为你两个侄儿想想,他们可是你陶家的种,贵人相公说过要送你两个侄儿去念书让他们当大官,他们若出息了,你脸上也有光才是。”周氏哭天喊地,如丧考妣似的。
她这么一闹,陶家爹娘和兄长都跑来,幼金看向几人,对王婆道:“婆婆,你自睡去吧。”
陶母出声:“幼娘你也睡去。”
“妹妹……”陶进宝待要出声,让陶父瞪了眼。
幼金看这情形哪还有不明白的,刚才周氏又哭了场,她想起那人叫自己回去算账的话,笑了笑:“我许久没家来,不如与爹娘兄嫂说说话。”
这话有什么好说的。
幼金坐在那儿喝着临安当地的龙井茶,没这京师的茶淳厚要清爽些,她连喝了三杯下去方说道:“娘你真是的,我又没直说不想嫁,就是几句玩笑话你倒当真了。说句不害臊的话,人已跟了他,他愿意娶我,我哪会真拿乔。”
“小姑可不要怨恨我,刚才嫂嫂也是一时心急,怎么都是为了咱陶家好,你当明白才是。”周氏瞅着幼金,搓了搓手道,自己娘家还打算把弟弟也送到京中来。
“哪里会怪嫂嫂,大郎、二郎我也喜欢得紧。”幼金道。
陶父一听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咱家虽不多宽裕,该准备的还是要备起。”
“旁的倒不用,被褥去街市上买就是,都有现成的,就是有一样。”幼金顿了顿,“爹你将青凉伞的方子教我吧。”
陶父没迟疑:“就是咱家根本没个方子,都是手把手传下的,而且幼娘你要那做甚?”
“那爹你明日将关窍告诉我,我记着便是,大抵我也知道些。”幼金直接答他的话,径自说道。
(六十六)我应了
她既提起,家里哪还能不应,连祖宗传下的家规都给抛去。
“都睡罢。”最后还是陶母道。
幼金虽这样说,陶母还是心中忧着,老夫妻俩闹成这样,她自是不愿意主动开口。陶父人已上床,探头去看老妻还坐在杌子上抹泪。
陶父叹了口气:“你怨我不顾女儿心思,虽我存了别的想法不假,但哪里会不盼着幼娘好。她当初让那贵人接到京师,左右邻居哪个暗地里不骂我们卖女,如今贵人愿娶她,岂不是两全。”
这泼天的富贵,砸得人头昏眼花,陶母瞪着陶父没吭声。
“再说大郎、二郎,要成器也好,不成器的话难不成还真让他们去扰着姑姑,进宝心中有数的,打小他就最疼幼娘了。小时幼娘让竹篾子划破手,他倒好,将家里好容易削好的篾子都扔灶台上烧了。”陶父又道。
因说起两孩子幼时的事,陶母眼神柔和了些,她这辈子生了两个孩子,旁的没有就希望他们日子过得好些,她失落道:“其实我们一家子在永安也生活得好。”
不说大富大贵,孩子吃穿少不了。
“这如何能由着我们选择。”
屋子里接连叹了两声气。
王婆房间的门却让人敲响,王婆压根没有睡着,开门一看幼金抱着枕头站在外面:“婆婆,我与你同睡吧。”
“哎,娘子快进来。”春末天已经暖和,夜里湿气还是大些,王婆忙侧身,“快去被子里,别受凉了。”
幼金爬到床内侧躺下丝毫没有睡意,她仰着头盯着屋顶横梁,忽轻声问:“婆婆你可还有家人?”
“哪还有什么家人,十岁没到就让人发卖,这个岁数爹娘便是记得也早不在了。主家换了数个,要不是遇上娘子你,这以后年纪愈大,哪还会有主家要。”王婆道。
幼金“嗯”了声。
王婆不由得道:“娘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刚才娘子那嫂嫂?”
黑暗中幼金没应她,王婆将被子往她那处扯了扯。娘子却在被子底下哭,她都多久没见娘子流泪,回家头一晚便伤心成这样。
“娘子?”
“婆婆,我有些怕。”
小妇人的音低低透过被子传来,没人懂她的,就是王婆也不理解她,知道陈元卿肯娶她,王婆比她还要高兴。
幼金在家中呆了两三日,郑或便寻上门来,陶家人都认识郑或,那贵人身边的总管,他却隔着道门恭顺地与幼金说话:“娘子,爷让小的来问您考虑得如何?”
王婆看向幼金,幼金从床上掏了个荷囊来,让她交给郑或:“你告诉他,我应了。”
“哎……哎,娘子,好。”王婆只觉这荷囊有些眼熟,忙不迭接过来,出去回郑或的话。
郑或心松了口气,小心将荷囊收好,又嘱咐王婆:“照顾好娘子,那日爷让人告诉你的话可记得,仔细记牢了,以后不管谁问你都这样讲。”
“您放心,老婆子来陶家不足一年,是娘子心善在人牙手上买来的,婆子记得清楚。”王婆弯着身拘谨道。
郑或想娘子定要带着这婆子入府,以后她在主母手中做事,依着爷这状态,以后还指不定会如何,遂道:“你也不用这般客气,爷说了,嫁妆不用娘子操心,都停在通宣巷,娘子让人抬回家来便是,钥匙你一会交还给娘子,之前院子遭了贼,门锁都换了,你们带走的那把已用不得。”
(六十七)备着亲事
陈元卿倒是都考虑好,陶家能给幼金多少嫁妆,几十两顶天了。
然而幼金去通宣巷一趟,却什么都没取走,王婆不解。
“婆婆你看这奁箱里的被褥,比我先前在铺里看到十两一匹的料子还要好些,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我家能备下的东西。”幼金蹲下来摸着布料摇头,“何必做这自欺欺人的事,无端遭人笑话。”
王婆拗不过她的,更是不敢劝。
幼金冲她笑了笑:“他总该要给我下聘的罢,爹娘说过不会留着,到时候带走便是。”
当初她还给陈元卿的房契和一千一百二十两银票俱是丝毫不差地摆在上头,让幼金迭了收起塞入袖中。
主仆两个并没走,陈元卿使人来说今日也会来,王婆在院子里扫地,幼金却探身往巷尾看去。
“娘子?”王婆扭头见了心一惊,娘子莫不是对那书生……不,该是姚大人有意,当初姚大人来屋子里,本就惹得国公爷不快,如今娘子都要嫁给国公爷,该避嫌才是。
何况要是又叫国公爷瞧见,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变故。幸好娘子只是瞧了眼旁的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说。
日头渐升起,幼金搬了把靠背椅出来坐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她倒不怕晒黑,没点要以色侍人的自觉,即使颜色长得好,那双手比男子还要粗糙。
陈元卿进来时,幼金人打着盹儿睡了,王婆怕晒着她,坐在一旁小杌子上举着扇子帮她挡太阳。
看到他王婆忙要起身见礼,陈元卿挥手让她退下去,王婆哪里敢耽搁,蹑手蹑脚回到屋子里。
说来也怪,陈元卿这样的人,该习惯身边奴仆成群伺候,偏他就爱与幼娘单处着,王婆早清楚不往两人身边凑。
幼金人睡着,虽先前有王婆替她遮阳,脸颊还是灼得发红,小妇人也不知道梦到什么,竟咂了咂嘴,也不晓得咂摸出味来没。
陈元卿不由笑了声,没唤醒她,反而举着袖子接了王婆子刚才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幼金人才醒,睁眼就对上男人的眸子,她似被惊吓到,懵了会儿,仰面看看他半悬在空中挡着光的胳膊,方道:“您来了?来多久了,怎没叫醒我。”
陈元卿刚下朝,身上还穿着朱色公服,腰间扣着缠枝花卉金带,胳膊有些酸,他不动声色揉了揉道:“没多久,倒是你可是梦到吃食,流涎水了都。”
幼金当真,慌张地去摸自己嘴角,干的。她松了口气,想这人怎么回事,连这话也能浑说,略恼怒,却没表现出半分。
他伸手去扶她进屋,中间堂屋堆了好几个箱笼:“东西可曾见过了,雇几辆马车拉回去。我母亲已与齐国侯家的老夫人说好,下月十八来提亲下聘,你觉得如何?”
幼金道:“好,都依您。就是那嫁妆不用了,我自己有银子,何必要您帮我出。”
陈元卿知她脾气,应了她:“那你缺了派人与我说。”
“我猜老夫人到时恐是要见一见你的,你莫怕,她只是代我母亲看两眼,不会与你多说什么。”陈元卿又一一叮嘱了。
幼金点点头:“大人您放心,我知道。”
陈元卿却拉她同坐到榻上,低头看着她道:“幼娘,你不是我府中下人,以后你要与我成亲,难道打算一直唤我大人么?”
幼金真没想过要怎么唤他,她哪有心思想那些,她以前都是直呼齐圭名字的,难不成也这样喊他,她说不出口。
陈元卿也不勉强她:“你多练几次就好,婚事也记不得,再快也要几月的。”
他未打算在这多待,只与她一处不觉时间就过去,陈元卿道:“我下午还有公务需处理,这便回去了。”
幼金要送他,忽让他钳住身子搂紧怀里,他俯身蹭着她的脸亲了亲才松开。
(六十八)下聘
陈元卿这便要成婚,林氏连那娘子是哪家的都不清楚,不肯屈尊纡贵去见人,又不好对齐国侯家吴老夫人直说。
“老姐姐,我这有个碧玉的缠花簪子到时候还烦你帮我带给小娘子。”林氏好久不出来走动,为儿子才特意走这么遭。
吴老夫人笑说道:“你看得我让我做这个媒,我定帮你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要我说,还是你有福气,你家二郎有主见,我听说官家甚是倚重他。”
林氏听着但觉打脸,这齐国侯府不晓得比自家差了多少,聘的妇人也都是公卿之家的娘子。
但她做不了儿子的主,又想着子嗣的事,最后只能妥协,干笑道:“他年岁也不小,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盼着他寻个如意的。”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
无论林氏心中如何想,这该有的聘礼半点都不含糊,连自己私库都开了。
当朝好此风气,无论娶妻还是嫁女,都几乎要倾尽家财,所谓“破家嫁女,破财娶妻”,何况是国公府这样的人家。
三日前陶家府中便来了媒婆,那两婆子发鬓夹着盖头,穿着紫色褙子,从不曾在市井间走动过,她们只与那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说媒。
待等到正式下聘那天,陶家两进院子竟被塞得满当,内院摆满了箱笼。箱笼里除了金银、地契、金器外,绸缎装了几十匹,四季绣衣数套,还有那上好的顾渚紫笋、阳羡茶,唱单人道那都是进贡之物。
陶父陶母在院中听着手心出了汗,看样子,这是要唱一两个时辰才罢。
其实幼金出生时起家中也在帮她攒着嫁妆,就永安家中长着的那棵大樟木,先前与齐圭定完亲事陶家就砍了请匠人打成樟木箱子,给幼金陪嫁用,还搁在永安家里头。
陪着来下聘送订婚文书的老夫人,听说是哪位侯爷家的,刚提及要私下跟小娘子说几句话,此时正在堂屋里面。
陶家除了幼金身边的王婆子没人伺候,幼金亲给吴老夫人倒了盏茶,福身道:“您请用。”
吴老夫人并未全受,侧身双手接过:“娘子可是折煞我了,我今日不过替国公府做个顺水人情,哪能烦你亲自动手。”
国公府不知比侯府高了几等,待这娘子嫁进去,国公爷给她请了诰命,正式场合自己见了她还要行礼的。
她见幼金生得几分姿色,要说那陈国公因她容貌执意要娶她,吴老夫人是不信的,这府里的爷们哪样的颜色没见过,岂会真上了心,恐怕这小娘子背地里很有手段。
吴老夫人话刚落,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已迎上前来:“娘子您坐,交给奴婢来吧。”
她将林氏给的匣子递过去:“娘子,这是国公府林老夫人托我交你的,你收着罢。”
“是。”幼金道了声,恭顺地接过。
“好了,咱也去瞧瞧,娘子可是有福,国公爷打小老身看着长大的,对你这可是上心,也不知道后头单子唱完没。”吴老夫人慈爱地笑道,另一丫鬟忙来搀扶她。
院里单子已唱到碗具、笔架等细致之类,总算是将将要结束。
相比之下,陶家的回礼未免显得太过寒酸,幸而幼娘绣工极好,料子是她亲去买的十两一匹,那鸳鸯枕精巧连吴老夫人都连连夸赞。
又或许是无物可夸的缘故。
聘礼、婚书俱全,这婚事又是订下,陈元卿可不像齐圭那般好摆弄,幼金要再退婚,连官府都用不着去,国公府岂能放过她。
陈元卿已二十七,国公府送来了几个日子给陶家挑选,都是年前的,最早的六月初八,最晚的在十一月,这是铁了心不让幼金在家中过年。
两家定了八月十八日,满打满算也不足四月。
茶汤巷左右掌柜都出来瞧热闹,心道难怪这陶公家把娘子瞒得紧,都未怎么出门,原其中还有这么层缘故。
离陶家不远,有家铺子正是国公府内的,那掌柜特备了礼上门。
陶家父母不晓得他的意思,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几乎从没交集。且这许掌柜,听说雇主来头极大,一向不跟他们这些人来往。
幼金心知肚明,那铺子她住了许久,她让爹娘请人进来喝了会子茶,礼却没有收。
五月初一朝会。
这京师哪家没听闻陈国公要娶妻,且对方还是小门小户娘子的事。
垂拱殿上百官齐齐谒见嘉佑帝,今朝没什么大事,言官奏完后,嘉佑帝忽开口问道:“朕听说陈二要成亲了?”
朝中大臣姓陈的有几个,可能让官家这般称呼的也就陈元卿一人。
陈元卿出列,躬身道了句:“回官家,是。”
嘉佑帝该知道的早听人讲得差不多,这是陈家的家事,只不涉及朝政,他惯来不多过问,笑着道:“你总算是定下,这可是大喜事儿,等大婚那日我让人给你备份礼。”
“谢官家。”陈元卿恭敬道,又站回去。
陈元卿下朝回来,郑或驶着马车在宫门外等他,待要扶他上车:“爷,可要先回府?”
他却摆摆手,看了眼不远处道:“去茶汤巷买鱼羹。”
郑或看着陈元卿这身公服,没说话。
陈元卿真就只是去给林氏买鱼羹,郑或在途径陶家铺子时仍不免缓了速度,扭头去问他:“爷?”
马车里面的人掀了帘子,看见他那位未来岳丈在铺子里忙活,按着规矩,他该下车请个安才是。
然而那边陶祥已认出了郑或,毕竟陈元卿极少出面,大小事都是郑或帮着处理的。
“郑相公,您今日如何来了?”陶父忙从铺里迎出来道。
郑或有些为难,他摸不清国公爷的意思,若爷根本没有露面的想法,他这不是打爷的脸。
他尚在踟蹰,车内忽传来声:“郑或。”
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陶父见过这人两回,一回在永安家中,一回便是他将自己一家子弄到京师来说要娶他家幼娘。
这人此刻身上穿着公服,身姿颀长站在铺前,一看便知道是当官,且这官职还不小。
“国公爷。”陶父拘谨道,把人迎进铺子内。
陈元卿却心想如今不同往日,那妇人将家中人看得紧,以后终究是他泰山,遂温和道:“陶公无需多礼,今日冒昧叨扰本就是谦之的不是。”
这话陶父可不敢接,他提前关了铺子,陶良宝与周氏正在院里忙活,陶母在灶台上,见陶父领了人家来,一家子都有些愣。
还是陶父对陶母道:“去外面铺子上买些吃食,大人中午要留家里吃饭。”
“不用忙,倒是听幼娘讲陶媪鱼做得好,若不介意……”陈元卿道。
他这么说,倒使得原本紧张兮兮的陶家人略放松了些,陶母笑说:“幼娘尽会浑说,不过大人您既喜欢,我这便去买鱼。”
幼娘并不在这,她近来大多时候都在后院缝制婚服,陈元卿既来了,自然是想见一见幼娘,这却有些于理不合,大多数时候小门小户并不在意这,就像当初齐圭,不也约了幼金同去看潮。
可自家女儿本就是高嫁,又跟过他,若此刻再半点不守规矩,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
陈元卿不开口,陶家人只好硬着头皮故作不知,迎他进正堂喝茶。
陶父和陶良宝坐在屋内陪他,周氏领着两个孩子远远避开,怕扰了他们说话,陈元卿端起茶盏喝了口:“幼娘倒也喜这。”
陶家父子俩对看眼,这进门才多会儿,已提了两回幼金的名字。
陶良宝坐不得,寻了个借口出门去,陈元卿仍从容地在那处喝茶,似方才那话只是不经意说起。
“你赶紧去后面问下幼娘,大人过来了该如何办?”陶良宝与周氏道,“让她拿个主意。”
周氏很快回来:“小姑说请大人去后面。”
“这不大妥吧。”陶良宝愣了一下,又想着既是幼娘说的,依着她的便是。
陶良宝进去堂屋将幼金的话重复了遍,陈元卿暗忖他这位大舅哥果真心无城府,连话都不会拐弯,直言不讳的,这点比她好得多 幼金在屋子里绣嫁衣,手中料子是陈家下聘的,青绿色的大袖上绣着海棠花纹,王婆在旁帮她打着线络子。
给陈元卿行过礼,王婆便退了出去。
“大人。”幼金搁下大袖,一身粉紫色的窄袖褙子,两襟敞开露出里面绛色的抹胸,“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陈元卿听她的称呼下意识皱了皱眉,却未当着她的面发作:“方才自你家门前经过,你父亲邀我用膳。”
“上回齐国侯老夫人跟我母亲夸你绣工极好。”男人俯身取过她手旁的大袖,又与她道,“母亲定会喜爱你。”
(六十九)您府里还有哪些人
幼金心想这人连自己宣德十三年就在京师的事都不敢提,他母亲又能有多愿意他娶个寒门妇。
不过这娘子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活了两辈子无论到什么境地她都未曾自暴自弃过,她轻点了点头,面上总算出现些新嫁娘的娇羞。
小妇人穿得清凉,脸儿比大袖衫上的海棠花还要美艳动人。
况这屋子里摆着的都是婚嫁之物,陈元卿瞧着不由觉得舒坦,他想了想对幼金道:“大婚前本不该见面,我今日本没有唐突的意思,方才你让我过来,岳丈和大舅哥脸都绿了。”
刚还是你父亲,转眼就变了称呼。
这话分明存了讨好她的意思。
“您来便来,哪个能拦得住您。”幼金失笑道,什么规矩不规矩,两人坦诚相见不晓得多少回。
退一步说,这宅子虽记到爹娘名下,却还是他买的,他哪里去不得。
陈元卿不跟她计较,要真与她掰扯,自己早气死。
他坐在她身边牵过她的手,男人骨节分明,指腹虽留有老茧,但还是比她的要软嫩许多,她手背上都能摸到龟裂的小口子,长期劳作留下的。
陈元卿给了幼金个婆子,幼金何曾真的把王婆当下人使过,活计大都两人分着做。
男人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其实这妇人一直活得挺明白,不清楚的那人是他。
这辈子她上马车那刻扯住他的衣角,她说想借由他的身份解了婚约。她说的是真,可自己没信过她。
如果不是她腹里有了孩子,她怕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所以她跑了,弄得他一年都未睡过好觉。
“大人。”幼金哼了声。
陈元卿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将她手捏紧,幼金觉着痛,试图把手抽出来。
“幼娘,我却有一事要问你,你先前给我那荷囊,针线料子看着有些陈旧,莫不是又给旁人做了,随意塞给我?”他略松了松。
就像给她父亲做的那身衣裳一般。
幼金想了想才摇头道:“是给您做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却忽地叫男人按在榻上,陈元卿压制着她的身道:“这便好了。”
王婆不曾走远,就守在内院里,国公爷进去半盏茶的时间还没说完话出来,就怕闹出什么事。
等听不到隐约的说话声,她才走开些,谁料骤然传出声尖叫。
王婆神色微变,声她太熟悉,可不正是娘子的。
再看这屋内,小妇人褙子、抹胸,包括下面的褶裙都让人给褪尽,她环着酥胸躺在那儿,大腿分得极开。
两条白嫩嫩的腿间夹着男人身子,陈元卿蹲下身手去摸她穴肉,指分开花瓣,猝不及防送了根指进去。
“大人,别……”幼金说不清楚,好歹知道爹娘兄嫂可都在前面。
“你别怕,我不进去,就帮你弄弄。”陈元卿手覆着她的胸,低声道,“幼娘,可想了?”
幼金不答,陈元卿头低了去,张口就咬住那裂开的穴,这处花苞粉嫩,里面肉芽藏得紧,轻易不肯叫人看。
“啊……”刺激得幼金弓起身,嘴里呻吟叫了句,又忙咬住下唇,颤着身子好会儿道,“您别弄,求您……我爹娘……”
男人舌尖钻了进去,娇嫩柔软的内壁让他不断戳抵,这人温柔得很,舌尖掠过甬道,整个花肉被吞下,对着口子吮吸。
陈元卿没有说错,幼金确实是最喜欢这的。
她喜欢这人帮她咬那处,陈国公在外头行走,惯来都是高不可攀的模样,也就这时,他比个寻常的男子姿态还要低些。
幼金脸上泛着浅浅的红,小妇人夹紧了腿,眸子犹似蒙了层水雾,她带着哭腔求他:“大人,我不想弄,求您。”
即便她已经淌出不少水,即便她也觉得舒服得很。
陈元卿直?下阴茎早硬成铁,他原就是想着帮她的,听到她这声,哪还会再继续,忙起身帮她披了件褙子,揽住她道:“你帕子呢,拿个来我帮你擦擦,都湿了。”
幼金扭过头不看他,自己伸手够了帕子要擦。
陈元卿看着她,从她手里取过来,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那地儿红嫩娇艳,让他啃得晶亮,见不得,见了就想扒开往里面探去。
他胡乱蹭擦几下,放开她叹了口气。
幼金低头将衣重新穿好,看男人还没走的意思,抬头看着他道:“大人,我一直没问过您,您府中还有哪些人?”
她已想了好久,今日才开口。
陈元卿手缠着她的发梢,似是没想过她会问这个,大婚第二日敬茶总要见见的,他轻笑道:“府内却也不庞杂,父亲过世,除母亲外还有几个小娘,都是未生过子嗣的。我兄弟四人,长嫂如今暂掌着中馈,长姐和离在府中,她性子与你有些像,你可与她多来往些。旁的你便不用管了,我都没怎么见过。”
且他大哥一家,迟早要分家。
他大致说完,听着像简单,其实这里面不知道牵扯多少人。还有他房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不说,她这时也不好追问,幼金只得点头。
她又道:“您先前让我说的话我记着了,我家去年才搬至京师,当初在永安是您救了我。”
“旁的你不用管,我这便出去,你等我来迎你,嗯?”陈元卿低头摸着她发髻,又俯身道,“一会儿记得重新梳发,乱了。”
(七十)教导
陈元卿在陶家吃了酒转道去了宋五嫂鱼羹店,他酒量一般,箬山苑里丫鬟熬了碗醒酒汤后才见林氏。
林氏仍瞧出来,让吴嬷嬷搬了把圈椅来让他坐下:“二郎今儿个可是喝酒了,你瞧你那脖子还红着,醒酒汤饮了没?”
“饮过才来的。”陈元卿倒是没瞒她,径自道,“方才在陶家喝了些。”
林氏一怔,笑了笑:“毕竟是未来亲家,来往也是应该的,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免得贻笑大方。”
那边丫鬟替林氏打着扇,陈元卿看着她道:“如今大哥那边是怎么回事?听说大嫂病了好些日子了?”
“叫你大哥给气的,大夫来倒没看出病由,按理说先前风寒,早该好了,怕是她心里怨恨着呢。”林氏道,“不过这么一来倒也省了事,如今我代掌着,待你新妇进门,正好交给她。”
“恐她做不好,还得劳烦母亲你多提点她些,不过她是个聪慧的,定不会叫母亲你多操心。”陈元卿不该管府里这事,但因碍着幼金,他仍与林氏提了句。
林氏瞥他,面上表情淡了些,仍笑着道:“伶俐是好事,我看她也是有福气,否则怎偏涨潮时让二郎你给救了,还心心念念到如今。”
陈元卿知林氏心中不大舒服,遂不再多说 待到八月十五仲秋节,再过两日幼金就要出阁,她今年十九,在永安那地方已算得上老姑娘了,纵然不舍,也没有继续往家里留的道理。
分明个好日子,陶母在旁偷偷抹泪,就连陶父,也盯着那圆月长叹了口气。
谁都知道这富贵难求,但真遇到什么事,哪个能替幼金做主,周氏和兄长也不敢如前世一般闹上门去。
无论好赖幼金都得忍着。
虽然陶母知道女儿怀着身子入京,早跟那位成了事,但该准备的还是准备了,这事多学些总不是坏事。
一家来京师太过匆忙,不值钱的东西都留在永安没带来,陶母从箱子里取的秘戏图还是她豁出去张老脸买回来的。
幼金接过那册子翻了两眼就觉得眼皮直跳,偏偏翻到的那页还是那人曾提及,院内的鸡在吃食,井边交迭着两人。
“娘,你给我看这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跟他了。”幼金对陶母道。
陶母对此一无所知,却坐到女儿身边,轻声说:“娘知道,幼娘,国公府不比咱们家,这些贵人家中许早有妾室,这上头的事你也该多学学,以后有个一儿半女的,你日子也更好过些,你莫要怪爹娘。”
她这女儿,生来就漂亮且白净,接生婆都说抱了几十个娘子,便数她家的最好看,笑得人心都要化了,哪个抱了都不哭,纷纷夸小娘子有福气。
“娘,我清楚的,你莫瞎想了,他其实对女儿不错的。册子给我罢,我自己拿来瞧。”幼金脸上有些挂不住。
陶母也是头回对女儿讲这,又另多说了两句:“你爹也说他虽富贵,却不像那败家子,说来,他还同你爹吃了两回酒呢。好,你早些睡吧,后天一早便要来人了。”
(七十一)大婚
次日陶父和陶良宝要到陈国公府“铺床”,将幼金平常用的被褥、帐衾先送去,单这些东西便足足雇了三辆马车才勉强装下。
父子俩一路都有些紧张,尤其远远瞧见府邸前的石头狮子,听说这大半条街都是陈家的,两人何曾见过这架势。
陈元卿却亲在门口迎着,十数个婆子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进去。
陶家父子并未在府内呆多久,喝了盏茶便回来茶汤巷。
夜里头的时候,陶母发现丈夫还没睡,探了头去问:“陶祥,五更就要起的,你还不来睡,这会子喝什么酒,明天可还有得忙。”
陶父叹了口气道:“老家院子里还埋了三坛子女儿红,怕是喝不上了。”
陶母娘家在离永安不远的东关,当地习俗女儿出生时要埋下女儿红,待她出嫁再挖出,幼金出生家里也埋下。
“又作哪门子怪,快睡罢!喜钱你准备好了没,还有李娘子那儿,我明天得早些请她过来,误了时辰可不好。”陶母觉得莫名其妙,斥了声,也不管他,自顾自翻身去睡。
外面天还没亮,陶母早早起床,穿着新制的衣裳,揣了喜钱去敲李娘子家的门,李娘子是陶家请的全福妇人,替幼金梳妆绞面的。
这左邻右舍哪个不知道陶家的事,陶母还未到家就已来了些主动来帮忙的娘子。
幼金刚起床没多久,王婆伺候幼金穿上青色大袖衫,这喜服幼金绣了许久,衬得人越发娇嫩。
“娘子你可耐痛?要疼的话你叫我轻些。”李娘子手中拿着五色丝线,刚面朝幼金坐下又笑道,“瞧我说的,娘子这脸白净,不用多弄。”
她将幼金面上绒毛细细绞了遍,又帮她把眉毛、鬓发修好:“您瞧,这便好了。”
王婆子又上前帮着她给幼金装扮,两人足足忙了半个多时辰,陶母又取了先前林氏送来的碧玉簪子替幼金插上。
这娘俩儿说体己话,王婆和李娘子皆走出去。
“幼娘,你爹昨儿去了国公府回来就心思重,方我回来时拉了你哥说话,你哥才说你爹是没见过世面,让女婿府里的情景给吓到了,可不是么,听说从府门到喝茶的地方都走了好会儿。”陶母当玩笑话讲给幼金听。
这讲着讲着又忍不住抹泪:“女婿家大业大,府中规矩怕也大得很,且你上头还有婆母、姑姐和嫂嫂,你我娘俩要像寻常人家走动怕是不易。”
“如何见不得,难不成还把我关府里了,娘你别想太多。”幼金不得不开口劝慰她,“再说我听他讲,他长姐和离在家,既都允了和离,应不是多苛刻的人家。”
“这女儿和媳妇如何能一样的。”陶母道,就是她自己也偏疼女儿,“要紧的是你怀上子嗣,前儿拿给你的册子细读没,那上面画了,事后垫个枕头在下面。”
幼金:“……”
当下外面有人在喊:“来了,来了!”
陶母忙帮幼金把盖头盖好,道:“娘下去看看,你今日可不得东西,暂忍一忍,不然这一身解手也不便。”
迎亲的队伍便停在陶家院外,陈元卿自马上下来,身穿朱色云雁公服,腰间束着玉扣革带,后面行郎五人,同样穿着公服。
陶父和陶良宝一见着这便有些晕,不由往边上让了让。
陶家人缄默不言,旁边陶家请来的客及帮忙的邻居更是不敢拦,都知道陶家娘子嫁了个官老爷,陶家以后是亲家,自然没事,他们可就未必,要没留神招惹了就是大祸。
眼看陈元卿都要直接进去陶家门。
忽听得身后传来句男声:“陈大人官在礼部,难不成连这么浅显的礼都不懂么。”
声不低,连鼓乐的音都盖了去,那人一身直?慢慢走来,给陈元卿作揖道:“陈大人恭喜。”
陈元卿面色微僵,转而又笑道:“原打算给姚大人送喜帖的,不曾想你来了这。”
“娘子大婚,为兄如何不来。”姚修又转身给陶父行了礼,“娘子对姚某有大恩,今不请自来,还请陶公见谅。”
陈元卿闻言抿唇望了姚修眼。
陶父心中虽疑惑,却仍摆手道:“无妨无妨。”
“陈大人乃宣德九年探花,文采卓越,今日大喜,按着礼数怎能少得了催妆词?”姚修又与陈元卿笑道。
这等逞弄文采,胭脂轻浮之词,陈元卿上辈子都未作过。 他下意识皱眉,脑中却蓦地浮现出那妇人乖觉坐在床沿的模样,尚来不及多想,话音已落:“喜气拥朱门,光动绮罗香陌。行到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不须脂粉涴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1】”
“好词。”姚修拍手道。
陶父站在门边终于开口:“大人您进来吧,别误了时辰。”
“岳丈大人唤我谦之就好,您这般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陈元卿低声与陶父道。
“那个……谦……”陶父张口唤了半天仍唤不出口,最后干脆道,“进来罢。”
声硬邦邦的,惹得陶良宝忍不住去看他。
待进了堂屋,陈元卿恭恭敬敬跪地给陶父磕了个头。
陶父受了,想起妻子骂自己的话,他如果继续在女婿面前唯唯诺诺,让女儿如何立足,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屋里早已备下吃食,陈元卿和五个行郎用完,那边幼金已经由周氏和王婆搀扶着出来,等吉时一到便能出门。
幼金不是头一回嫁人,陈元卿也不是头次娶亲。
上辈子幼金觉得自己能过好日子,嫁的夫君是秀才,便考不上举人,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哪像如今完全不知前路。
陈元卿娶李氏那会儿,也知道李氏性情温和,夫妻定能和睦,只觉缺了些东西。就像他这会见了这妇人,想的却是要与她说上句话。
幼金拜别父母兄嫂出门上轿,原本她不想哭的,轿子走了两步仍隐隐听到后面李氏的泣声,她终忍不住落了两滴泪。
她头上顶着盖头只能瞧见自己脚下,待拜完堂,又按着规矩去祠堂磕头,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幼金觉得自己脚都要走断。
“累么,快了。”忽听到头顶有人低低问。
她下意识抬头,哪里能瞧得见,又摇了摇头。
好容易能坐到床上,周围却闹哄哄的,有打趣陈元卿的,有祝早生贵子的,也有叫他快掀了盖头的,幼金暗忖,这些个贵人看热闹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她们小。
正在胡思乱想,头顶盖头已叫人掀开了去。
屋内十分亮堂,且挤满了人,陈元卿低头看她,幼金粗粗瞄了眼屋内,不知作何反应,只好佯装羞赧地低下头去。
“呀,新娘子害羞了!”
“新娘子长得好生漂亮,难怪二郎一心要娶进门来……二郎你可是好福气……”
房里几位穿着绸缎褙子的妇人上前将果子、彩纸等掷撒在床上,又催闹着二人喝完交杯酒这才纷纷离去。
幼金平素都不施粉墨,今儿这般装扮倒叫陈元卿一时看呆,觉得与平日不同,又说不出哪里好,总归都是好的。
“官家让三皇子代为参筵,我先去前头招待,你一会让丫鬟们伺候你梳洗,等我回来,嗯?”陈元卿俯身塞了个东西到她手里。
幼金摊手一看,却是块油纸包着的方糕。
“刚才走路时就听见你肚子响,饿了?我让人给你再送些吃食进来?”陈元卿轻笑着道。
幼金脸红了下,抬头看他眼:“这不合规矩吧。”
陈元卿却道:“哪来那么多的规矩。”
却出门去了。
这屋子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和她以前住在麦秸巷时的摆设有些相似。不过多了两扇屏风,屋子更大些,里头有间打通的屋子,是净房。
幼金挪到榻上吃完方糕,王婆便来了。
“娘……夫人……”王婆念及国公爷刚才那冷冷的一瞥,忙改口,“国公爷让奴婢来伺候您先梳洗,一会儿会有丫鬟送吃食进来。”
“婆婆何必这样生疏。”幼金听她说完喟叹了口气,抓着她的手道。
王婆却不是那不知进退之人:“夫人,您对奴婢的心意奴婢清楚,可您如今身份不一样,比不得从前,如果再像以前那般,对您对奴婢都不好。”
幼金道:“既这样倒不如叫你留在我爹娘身边。”
“奴婢除了娘子身边哪都不去的,娘子你去坐着,奴婢帮您把朱钗卸了。”王婆子笑着说道。 —————————————————— 【1】:宋·王昂《好事近·催妆词》
(七十二)稚儿
金银珠翠插满头,这边王婆帮幼金卸了妆,雁秋和另一个丫鬟备下水来给幼金请安:“夫人,奴婢雁秋,奴婢们先伺候您沐浴梳洗,吃食很快端来。”
幼金不惯人伺候,连王婆子都不用的,何况这陌生的丫鬟,遂摆手道:“你们下去吧。”
雁秋迟疑了瞬,仍是拘谨答了声:“是。”
雁秋这丫鬟跟在陈元卿身边数年,向来行事有度,如今已许了府内一处庄子上管事的儿子。
那边陈元卿在前面会客,三皇子代表着官家,众人皆要给他行礼,他待不了多久,宣读完嘉佑帝圣旨后,只象征性饮了杯酒后便离席。
陈元卿亲送他,三皇子却没有走的意思,忽笑道:“陈二,我记得你府中也有两棵海棠树,幼时在你这处时还爬过,如今该正是花期,你陪我去看看,放心,不用兴师动众,我看了就走,定误不了你今晚的大事。”
陈元卿看着他未说话,良久才回:“好。”
那海棠树可是长在内院的,虽说府内当下灯火通明,但还未听过有人夜里来看海棠花来着。
这会内院都是女眷和孩童,赵邺那身皇子衣袍委实打眼,免不了又是一阵闹腾,连林氏都惊动了。
林氏带着一众女眷来给他行礼请安,要不是与这人相识已久,陈元卿怕要觉得他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况,陈元卿不动声色看了眼站在母亲身后的陈令安,和那被母亲搂在怀中的稚儿,又默默收回目光。
“老夫人不用这般拘礼,您这般可是我的不是,方想起幼时曾与二郎在府中玩闹,才临时起了性说来看眼海棠树。”赵邺忙上前亲自搀扶起林氏。
又低头看那好奇仰面瞅他的稚儿,赵邺失神了瞬,还未作何反应,林氏已开口道:“睿哥儿不可无礼,还不给三皇子请安。”
赵邺忙道:“无妨,这孩子倒是与我投缘,不知是哪家的?”
“我家大娘的,如今都五岁了。”林氏有些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当初皇后娘娘也未挑明,如今两人各自孩子都有,谁还记得那点子事。
赵邺“嗯”声,似未放在心上,目光由始至终都没往陈令安处看一眼,与陈元卿同走开了。
陈元卿将他送至府外,赵邺翻身上马与他道:“你快回去罢,等他日有机会你我二人再喝几杯。”
“殿下慢走。”陈元卿作揖。
两人皆知,这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嘉佑帝膝下皇子数人,纵然三皇子正统,却至今未册封太子,更忌讳与大臣有私交。 赵邺回王府后去了王妃处,王妃顾氏见他过来略吃惊,他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不往她这处来:“王爷今日不是去了陈国公府上,可饮酒了,妾身让人去煮醒酒汤。”
“不必了。”赵邺道,“恒哥儿可睡下?”
“已由乳母哄着睡了。”顾氏道,他向来重视恒哥儿些,就是沉侧妃当初生下的长子,也比不上。
赵邺点头:“我去看看他。”
(七十三)洞房(1)
幼金换了身寝衣,王婆去耳房里等着她夜里传,幼金道:“婆婆不用守着,你去睡吧,他这处丫鬟多使不上你,你问问你屋子在哪儿?”
“奴婢屋子在后排罩房,夫人可别担心奴婢。”王婆说道。
主仆俩说话间,陈元卿人走进来,王婆行礼退了出去。
“可用过膳了?”陈元卿过来摸她的脸,他今夜饮了不少酒,好在已服过解酒汤,“我去梳洗,你先去床上等我,嗯?”
“大人,我伺候您吧。”幼金站起身道。
陈元卿不由看她,她哪来这么多的兴致,往日在她小院里头,他不出声她几乎都不会帮他的,男人待要拒绝。
但他原都是由小厮服侍,如今她在房里,小厮怎能进来,遂应道:“也好。”
幼娘仰头冲他笑了笑,新妇今日满身喜气,这会儿笑得尤其艳丽,陈元卿一时看愣,但觉自己喉咙干涩渴得厉害,默不作声牵了她的手往净室走:“想了四月怎还叫我大人,难不成你打算一直这样?”
丫鬟听了陈元卿的吩咐送水进来,幼金见状手缩了缩,陈元卿却不松,她等人退出去才低唤:“谦之……”
“唔。”陈元卿许是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应了,好端端的字,愣是让她念出点不一样的味道,他咳嗽了两下才囫囵出声,又自个儿背过身去解衣服。
陈元卿这习惯都是在她那处养成的,她大抵不管,他又不好喊郑或伺候他穿衣,只能大多自己动手,他道:“幼娘,你一会帮我擦背就成。”
“好。”
外面丫鬟婆子几个在小声说话,其中一个丫鬟道:“雁秋姐姐,你瞧见刚才国公爷牵着夫人的手没……”
雁秋看她眼不没说话。
这几个大丫鬟是府里老夫人才添的,原本老夫人挑了四人,各个生得美貌,今日看着比夫人还要些,全让国公爷寻错给撵出去,老夫人这又重拨了。
且国公爷直接将自己屋子给改成了新房,夫人的东西都搬来,夫妻吃穿一处,哪家都没有这样的道理,等以后纳妾男主人岂不是无处可去。
看这样子,国公爷心里竟是连妾都不打算纳。
“在箬山院做事谨言慎行些,国公爷可不喜欢人在背后嚼舌根……”雁秋总算开口道。
上辈子便是依世人苛刻的目光瞧来,陈元卿也是个好夫君,他同李氏虽没什么感情基础,但成婚后,他不曾纳妾,没有纨绔子弟嫖赌的恶习,也与妻子同窗共话过。
他比他父亲要好许多,待李氏尚且如此,何况是这自己求娶来的娘子。
幼金盯着男人的背失神,她当初战战兢兢进这府中时,怕怎么都想象不到有一日机缘巧合她会真正坐在此处。
虽然她今日连这房门都未出过。
“在想甚?水都凉了?”坐在水里的男人陡然站起身,就那样大喇喇地转过身跨出木桶。
屋里角落案几上摆着青釉洗式三芯灯盏,映出男人白皙的肌肤,他虽是文人,身材也维持得不错,若忽略胯下那根半垂着的狰狞长物的话,倒不觉得多淫秽。
幼金取过锦布欲给他擦身子,却叫陈元卿打横抱起绕过屏风上了床,这人依旧面不改色瞧不出情绪,然而他扯她身上布料时急切的动作却泄了心思。
小妇人严实的寝衣被随意扔在踏板上,幼金身上只虚虚挂着大红色绣着鸳鸯的小衣,后头带子散开,布料遮掩不严,露出大半肌肤。
陈元卿更是什么都未穿。
他俯身下去,隔着布料含住她胸前的乳,这一年半的时间,两人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国公爷都要修炼成仙了。
幼金挺胸迎向他,低吟了声:“唔……国公爷……”
今是两人的大喜之日,陈元卿明显比往日更亢奋些,他将人一丝不落压在身下,没有放人离开的意思,嘴里却道:“明早要去给母亲敬茶,一会我们早些睡。”
幼金鬓发已全解开,他的指插入青丝间,咬着幼金的唇,可他腰腹间坚硬的物硌着她了,那么长而温热的东西,贴着她大腿内侧。
幼金仰头看着这人平和的眉眼,这人执意要娶她,该是真的喜爱她。
“哪个新妇像你这般心事重重的。”男人突然撑着身看她,白天姚修来的事他丁点未忘,眼底隐隐露着愠怒又很快散去,陈元卿温声道,“幼娘,我是你夫君,你有话直接与我说无妨。”
幼金对着他的眼,竟不知说什么好,她笑了笑:“大……我有些怕,还未见过你家人,若不喜我该如何是好?”
这话八分是真。
陈元卿心下一松,摸着她的发道:“母亲不是多难相处的人,至于旁的人哪有你怕她们的道理。”
他抱着这温香暖玉哪里还能忍住,手已往她光滑的腿心探去,他的指故意在外面磨蹭,指腹揉着肉芽狠狠一按。
“别……”幼金叫喊出声,浑身哆嗦睁大了眼看他,又很快咬住唇。
陈元卿却揉着她的唇,低笑道:“他们离得远,听不见的。”
他分开她的腿,长物戳了小半截进去,幼金许久没弄过,那木头做的又让他收走,陈元卿物什刚进来让穴肉死死裹住,她的腿不觉缠上男人腰背。
这是不肯让他走了。
“饿了?”陈元卿在她耳边道。
幼金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等男人又把阴茎往小穴里捣挤,闷哼声道了句:“这就来喂你,嗯?”
陈元卿身子猛沉,硕物完全埋进肉缝里,除了悬着的两个囊袋,其余都让她吃了下去。
这人。
如何说得出这话。
最初行事的时候,他连话都很少。
她身子湿得极快,浑圆的龟头似乎戳抵到她肚子了,里面让他塞满又胀又酸,又说不出的浮躁。
幼金扭着屁股,手圈着男人脖颈,整个人几乎都缠着他,以前她连抱都不敢抱他。
“谦之……”
她唤。
“夫君……”
她又唤。
日子总要过的,她还想好好活到寿终正寝呢。
温热的唇落在她面颊上,拂过她的眉眼、嘴唇,陈元卿已不管不顾在她身体里抽动起来,阳物不断往里撞,幼金缠紧了他,指尖掐入男人背脊,滑下两道明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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