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开

　　台北的天空一早就灰蒙蒙的，像谁把一层滤纸盖在城市上空。
　　小真拖著行李箱，下车的瞬间，怀里的孩子在轻微颠簸里睁了睁眼，眼神还迷蒙，随即又靠回她肩上睡去。她的手臂早已酸麻，可不敢松开。
　　身上只剩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手机里的余额像被掏空的口袋。南部那个家，她是连夜离开的。没有说再见，没有留下字条。
　　原因她自己最清楚，那个男人的背叛，像一把冷刀子，将她这些年的生活割开一道口子。血淋淋的，不可能再缝合。
　　手机萤幕亮著一个名字，「小豪学长」。
　　大学时，他追过她。阳光、外向，总在人群里最显眼。那时的她腼腆、内向，选了更「稳重」的男人。如今，那个「稳重」的男人在家里放著一个妻子，在外面却有另一个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
　　「喂？小真？」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爽朗，「你在台北？」
　　她咬唇，声音小得快被风吞掉：「能…借住一晚吗？」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出现在车站口。
　　黑色外套、背著简单的单肩包，眼里却是她记忆里那种熟悉的光亮。他什么也没问，只先帮她接过推车，把外套披到她肩上。
　　「先回去再说吧。」
　　他的语速一如既往，很快，但语气稳得让人想卸下防备。

2｜安置

　　小豪租住的公寓在万华一条安静的巷弄里，三层楼老建筑，狭窄却乾净。
　　书架上整齐排著工作用的文件和几本小说，桌角放著一台电锅，散发淡淡的米香。
　　「孩子先睡这里，」小豪铺好小床，把叠好的毛毯递给她，「楼下林太太是保母，邻居都信得过。你需要休息时，可以请她帮忙。」
　　小真看著他忙前忙後，心口一阵酸涩。低声说：「小豪，真的麻烦你……」
　　「别说麻烦。」他抬头，眼神坚定却温和，「能帮你，我很高兴。」
　　孩子睡下，她终於放松地坐到沙发，眼皮像灌了铅。小豪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要不要说说？」他问。
　　小真手紧紧扣住杯子，沉默很久，终於吐出一句：「他有别人。」
　　话一出口，声音竟是发抖的。
　　小豪神情一沉，却没有追问，只轻轻点头：「那就更该好好休息。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3｜街角小店

　　中午，小豪带她和孩子到街角的面店。巷子狭窄，骑楼下挂著红色的灯笼，油烟混著蒜香，和南部的味道不同，却一样热闹。

　　铁锅里面条翻滚，老板娘熟练地一勺勺盛汤，热气在冷风里氤氲成雾。
　　「先坐著，我去点。」小豪把她和孩子安顿在靠窗的位置。
　　孩子趴在桌边，好奇地看著外头车水马龙，小真则下意识缩起肩膀，生怕旁人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没多久，小豪端回一碗汤面，热气冒得她眼镜都起雾。他又拿出一瓶柠檬气泡水，推到她面前：「你不是喜欢这个？」
　　小真怔住。那是大学时的习惯，每逢考试，她都要买一瓶，说是「醒脑」。没想到他还记得。
　　「你……」她抬眼，话却卡在喉间。
　　小豪只笑笑：「我记性还算不错吧。」
　　她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口，气泡刺痛喉咙，却让眼泪差点掉下来。
　　孩子在旁边拍手嚷著「咕噜咕噜」，小豪顺势把筷子递过去：「小心烫，我帮你吹凉。」
　　动作自然得像早已习惯照顾她。
　　小真垂著眼，望著那双比记忆里更稳重的手，心口涌上一阵酸涩。
　　这一碗平凡的汤面，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更让她想哭。

4｜午後的歇息

　　回到公寓後，孩子在沙发上认真地叠积木，小手笨拙却专注。

　　小真陪在一旁，看著一块块积木高高叠起，忽然倒下，孩子咯咯笑著，又重新开始。那笑声单纯清亮，像把她心底压抑的阴霾稍稍拨开。
　　她想和孩子一起笑，可眼皮愈来愈沉，身体一整天都在绷紧，如今终於松下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头。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睡，还要顾孩子」，可意识渐渐模糊，最後一个记忆里，只听见孩子的咯咯笑声，以及小豪温柔低沉的声音：「乖，别吵妈妈。她很累了。」
　　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谁，却又稳得让人心安。
　　再睁眼时，暮色已经悄悄爬上窗。
　　沙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外套，温暖地盖在她身上，带著洗衣粉的清爽气息。
　　孩子睡在小床里，呼吸规律，手里还紧紧握著一块积木，像做梦也不肯放手。
　　小豪坐在桌前，对著笔电，键盘声有节奏地敲打。萤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眉眼专注，却偶尔抬头望向她这边，确认她是否安睡。
　　小真静静看著那个背影，胸口一阵微妙的酸涩。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某块悬著的石头慢慢落下，虽然仍旧沉重，却至少有了一个能著力的地方。
　　夜色渐深，灯光在墙上拉出柔和的影子，世界像被轻轻按下静音键。
　　夜，正悄悄降下。

5｜安排

　　晚餐後，孩子在小床睡熟，呼吸规律得像一首小小的催眠曲。
　　小豪拿出折叠垫，熟练地铺在地板，弯腰拍了拍枕头，语气轻快：「你睡床，我睡下面。以前露营也常这样，习惯了。」
　　小真看著他指节因寒气泛红，背影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窗外的风透过缝隙渗进来，地板冷得像石头。
　　她抿紧唇，心里拗不过，终於小声开口：「地板很冷……上来睡吧。」
　　小豪动作一顿，抬眼望她，眼神像是没听清。
　　小真心头一跳，脸上烫得难受，慌慌补了一句：「我们……挤一下就好。」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钟表的秒针滴答声。
　　他静了片刻，才慢慢收起床垫。动作不急不徐，像是怕惊动什么。
　　走到床边，他先坐下，侧身望了她一眼，才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床很窄，两人一躺下，肩膀就不可避免地相贴。小真的身子僵得像弓起来一样，呼吸被灼热的距离搅乱。
　　小豪侧过头，压低声音问：「会不舒服吗？」
　　「不……不会。」她回得太快，语调里透著慌张。
　　他沉默片刻，低笑一声：「那就好。」
　　笑意轻轻擦过夜色，却让她心口乱跳，连耳尖都热得发麻。

6｜床上的距离

　　床不大，两人肩膀几乎紧贴。小真紧张得背僵硬如弓，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吐气就会触到他。
　　小豪翻了个身，背对著她，却仍能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热度，像一堵墙，逼得她无处可逃。
　　夜灯的光模糊地映在墙上，窗帘随冷风轻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房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比平时都要急促。
　　他的声音忽然在黑暗里响起，低哑又压抑：「你睡得著吗？」
　　「还……还好。」小真答得太快，声音却带著颤。
　　就在这时，她的手背一阵发热。小豪的指尖轻轻碰到她，像不经意的触碰，又像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小真浑身一颤，心脏「咚」地撞了一下，手指僵在半空，却没有缩回。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
　　小豪似乎察觉到，呼吸在黑暗中沉了半拍，然後慢慢把掌心覆上来，将她的手完全包住，动作稳重，却藏著压抑不住的力道。
　　那感觉，就像收拢一只颤抖的小鸟。
　　「别紧张，」他压低声音，语气出奇温柔，「只是想抱著你。」
　　小真的喉咙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指尖颤抖著，终究回握住了他。
　　小豪的眼神在暗里一瞬间变得炽热，他顺势扣紧她的手指，带到自己胸前。那里的心跳有力、急促，与他表面上的沉著完全不同。
　　「学长……」她忍不住，小声唤他。
　　「叫我小豪。」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却带著笑意。
　　小真脸烫得发红，含糊却清楚地低语：「小豪……」
　　那声呼唤，像火一样窜进他耳里。他喉咙滚动，终於忍不住侧身，把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她的额头抵著他的下巴，呼吸紧贴，他的心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就在这样的距离里，他才真正感觉到，她的身体曲线柔软却清晰，靠在怀里时，细腰与胸口的弧度明明白白地传来，让他几乎无法忽视。
　　她浑然不觉地缩著身子，反而让那股贴近更明显。
　　小豪的理智狠狠绷紧，他知道不能越线，可那份「想要」已经烧进血液。他深吸一口气，把下颚抵在她的发间，压抑著冲动，声音低哑而颤：「这样……好吗？」
　　小真没有回答，只是身子微颤，却没有退开。她的指尖紧紧抓著他衣襟，那份力道，已经是默许。
　　小豪把她搂得更紧，呼吸却压得极深。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冲动已经疯狂，身体的渴望几乎要突破理智，可他仍死死按住。
　　额头抵在她的发间，他闭了闭眼，低声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点。不能吓到她。不能在这一刻失控。
　　那股「想要」烧得他浑身发紧，却被他硬生生压回胸口，只留下紧到颤抖的拥抱。
　　她不知道，他在这样的距离里，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越线。

7｜压抑的吻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听著那心跳乱得不像平常，节奏急促到让她呼吸也被带乱。

　　小豪低下头，鼻尖埋在她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忍了很久的叹息。
　　「小豪……」她慌乱地唤，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他没有回答，只低头吻住了她。
　　起初，那吻还算克制，像是只想证明她就在身边；可下一瞬间，压抑的急切被打开，力道变得贪婪而执著。他的唇紧紧压著她的，呼吸急促而灼热。
　　小真浑身僵直，指尖颤抖地抓住他衣襟，理智在告诉她「不行」，但身体却没有真正推开。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颤声低语，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不用做什么，」他低声安抚，额头抵著她，声音却沙哑得几乎失控，「你只要……让我抱著就好。」
　　他先是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得像羽毛。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睫毛颤抖，手指死死扣著床单。
　　吻慢慢往下，掠过她的眼角，停在脸颊，最後停在唇边。
　　他没有立刻吻下去，而是屏住呼吸，像在等最後的允许。
　　小真咬著唇，心脏狂跳。那一瞬，她似乎听见自己脑子里「不行」和「想要」在拉扯。
　　迟疑了片刻，她终於颤抖著抬起下巴。
　　下一秒，他吻住了她。
　　那个吻并不温柔，带著压抑太久的急切与渴望。小真全身僵直，眼角泛著湿意，指尖紧紧抓著床单；可在他熟练的引导下，她的呼吸一点点乱掉，唇瓣逐渐软了下来。
　　黑暗里，吻像火一样蔓延。
　　小豪的手一路下滑，在她腰际停住，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忍著不让自己越界。
　　小豪的掌心顺著腰线落下，隔著布料轻轻摩挲，力道不深，却带著灼热。
　　小真猛地一颤，背脊绷紧，像被电流劈过。
　　她仰躺著，被他半俯身覆著，胸口起伏剧烈，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却觉得自己已经被牢牢困住。
　　「小真……」他低喃，气息灼在她脸侧，声音沙哑得不像平常。
　　指尖一寸寸描摹她的曲线，动作看似轻缓，却藏著压抑不住的急切。
　　小真紧咬著唇，眼尾泛红，羞赧与紧张交错。她想抬手推开，手臂却像灌了铅，只能死死抓著床单。
　　她睫毛颤得像蝴蝶翅膀，眼神迷离而湿亮。心口狂跳，她知道再往前一步就会跨过那条线。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喃，声音颤抖却坚定，「我不会逼你。」
　　小豪的唇再次压下，带著几乎贪婪的急切。
　　他明明努力克制，却仍不受控地低低喘息，像在乞求她再给他一点允许。

8｜停在临界

　　他的手一次次试探，却在临界点收住。小真心口翻腾，渴望与恐惧交错，呼吸几乎失控。

　　「停……」她终於颤声说出。
　　他停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问：「这里是你的界线吗？」
　　她咬唇，红著脸点头。
　　小豪深吸一口气，把手收了回来，额头抵著她的额头，呼吸沉重：「我好想要你……可我会等。」
　　小真浑身还在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心里清楚，这不是伤害，而是一种压抑到极限的尊重。
　　她低声说：「谢谢你。」
　　小豪苦笑：「别谢，我也很难受。」
　　小豪说完那句话後，整个人紧绷著，像是硬生生把自己拉住。
　　小真还在发抖，眼泪模糊视线。她无意间低下头，视线掠过两人之间的缝隙，在薄薄的布料下，那份明显的鼓起叫她心口一紧。
　　她猛地移开目光，脸颊瞬间烧得更红。那画面提醒她，他并不是真的「不想」，而是正在用力克制。
　　这份克制让她又酸又暖，甚至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愧疚。她咬著唇，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气氛沉默了几秒，只剩彼此急促的呼吸。小真还在颤抖，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口。她没想到小豪会在最难熬的时候停下，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份尊重而眼泪滚落。
　　他抬手替她擦去，低低笑著：「你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你……很坏。」她小声说，声音里却没有责怪，反而带著一点依恋。
　　「坏吗？」他望著她，眼底仍有火光闪烁。沉默了片刻，他终於伸手替她把被子掖好。
　　「算了，今晚我睡地板。你好好休息。」
　　话落，他俯身在她後颈轻轻落下一吻，随即翻身下床。地板冰冷，他却动作利落，重新铺开垫子。
　　小真怔怔望著那背影，心口一阵收紧。热气还留在身上，可身边的空间却忽然空了，让她既安心，又有种难以言说的失落。
　　窗外的霓虹闪烁不定，城市仍喧嚣未眠。
　　可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他们各自守住界线，也共享著一段隐秘的安稳。
　　小真闭上眼，心里仍有矛盾与不安，但她终於允许自己深深呼吸。
　　她知道明天会更难，可至少今晚，她不是一个人。
　　这一夜，他们没有跨越那条线。
　　但他们都清楚，某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第一章・抵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