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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下流
陆谨阳一手箍着冯清清的肩膀,一手蛮横地包住她下半张脸。情急下,他忘了保持距离,与冯清清几乎是半贴在一起。她身上滚烫的温度通过腿根、臂膀、胸膛、掌心,源源不断地向他传输过来。陆谨阳低头,冯清清注视他的眼眸写满惊恐,他倏地后退一步,空气中那点旖旎即刻消散,威逼道:“不许喊。”
刚刚短暂地陷入情欲的身体猛然间被一个男人抱住,冯清清腿有点儿发软,迫不及待地对陆谨阳点头。
陆谨阳试探着松开双手,冯清清立即转身,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奔向门口。陆谨阳气得哼笑一声,再次追上去从后捂住她的嘴,“你字典里是不是没有信用两个字?”
“唔唔,唔唔唔——”冯清清扭动身体,想从他怀里挣出。
搭在冯清清颈侧的毛巾掉落在地,发尾不停滴落的水珠很快将白色睡裙沾湿一小片,从脖颈滑过的水珠仿佛还散着热气,在他的注视下,流向轮廓清晰的锁骨,她胸前同样湿了拳头大小的地方。
陆谨阳的视线在那处停留了一会,胸脯平坦得像个男孩子。想也没想,他靠近冯清清耳侧,嘲讽道:“你还没开始发育吗?”
他的头挨着自己,手臂拦在腰间,冯清清一低头便能瞧见刻意空出来的部分,恼羞成怒地抬腿碾上陆谨阳的脚,“唔唔!”同时手肘拼命向后捣去。
成功戳到冯清清痛处的陆谨阳抑制不住地趴在她肩上笑起来,她的力气对于他来说像挠痒痒似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柔软的躯体不停在他怀里蹭动,忽然,两颗小石子般的硬物擦过手臂,陆谨阳心中一惊,想也没想低头看去——尽管睡裙被蹭出层层褶皱,仍然掩盖不住那两处挺翘的小花苞似的凸起。
尤其是,乳尖已经硬挺,明晃晃地显出形状。
冯清清突然被放开,她踉跄了两下站稳脚跟,回身看向陆谨阳。攻守之势异也,她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一次两次闯进我房间。怎么,又想来教训我吗?”她步步紧逼,“还是你觉得白天和我相处的时间还不够,想争取单独和我相处的机会。”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陆谨阳被她逼得后退,眼睛盯着地面,忍不住反驳道。
“心口不一。”冯清清伸出手指用力戳他的胸口,“那你最好说清楚,你未经同意进我的房间,翻我的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双腿抵住床沿,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胸膛一刺一戳,陆谨阳心乱了一拍,猝不及防跌坐在床上。他下意识用手撑住,侧开脸,解释道:“邹沅乖戾跋扈、品行不端、心术不正,你身为陆家的子女代表着陆家的颜面,必须和他保持距离。还有作业本是你自己打开放在桌上,我只不过随手拿来……”
他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冯清清讥诮地看着他:“心术不正?在你眼里,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吗?是不是全天下只有你作风优良、品行高洁,是我们的道德榜样?”说着,她抬膝压在陆谨阳腿上,陆谨阳猝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冯清清。
冯清清从上到下扫视着他,最终视线定格在一处,她缓缓重复道:“你是吗?”陆谨阳喉结快速滚动,难堪地回视着她,她唇色红艳得同鲜血般,一开一合,极其厌恶地对他说道:“真下流。”
陆谨阳慌乱地推开冯清清,夺门而出。
这个疯女人。他脚步错乱得厉害,行走在楼梯上像喝醉了酒般,四肢无力摇摇晃晃。
“哥,你怎么了?”陆雪薇正从拐角上来,疑惑地看着陆谨阳,又看了看二楼,“你刚刚是在二楼吗?”二楼是她和冯清清的房间,虽然有公用的书房和游戏室,但同样的三楼也有,陆谨阳一般不会到二楼来。她心中警铃大作,想追上去问个明白。
陆谨阳现在根本无法面对任何人,他摆摆手,略显冷淡地敷衍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指甲在手心剜出血痕,陆雪薇浑然不觉地紧握拳头,她盯着冯清清的房门,心中发起尖锐地嘶吼。冯清清,你到底还要抢走我多少东西!
* 简单收拾一顿陆谨阳后,效果出奇的好。现在冯清清目光只要一与他对上,他便会主动撇过头。
被作业上的红色叉叉打击到的冯清清,想了想最近得意的事后,回到现实中来。她捧着作业本,看着页尾旁边“良-”,叹了口气。要是成绩能和对付陆谨阳一样有转机就好了。
冯清清合上本子,班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下节是体育课,他们早就结伴下去了,冯清清抿了抿唇,从桌肚里翻出数学习题和英语背诵资料。她挥拳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冯清清你在伤心什么,你可是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啊!”快月考了,如果平时的业余时间没有用来玩乐,成绩还吊车尾,面上很过不去的。
“啪啪。”从门后传来掌声,陈星铭送完作业本回来便听见她自言自语地鼓励,“陆清清同学,好样的。”从她身边经过,给她竖了个拇指。
冯清清扶着额头,尴尬得快要晕过去,有气无力地回道:“谢谢……班长……”
“走吧,一起下去。”将多余的东西放回座位,陈星铭站在前门对冯清清说道。
真温柔啊。他身上似乎氤氲着柔和的光圈,总能体贴到身边的每一个人。冯清清充满感激地看他一眼,摆摆手:“班长你先下去吧,我想想等会带什么资料去看。”
精心扬到最适宜角度的唇角微微一僵,陈星铭收回唤她的手,颔首道:“那好,我先下去了,你尽快。”
冯清清点点头,等陈星铭离开后,默默在心底数了三十个数后,起身抓着早准备好资料离开。她可忘不掉只因和陈星铭说几句话便被两个女生找茬的经历,简直是无妄之灾。
体育课做热身活动时,冯清清站在第二排最靠边。她左侧是位短头发的女生叫黄莹,这女生总是与她保持着间距,约两个拳头左右。如果冯清清往左边挪挪,她便也往左边挪挪,总之她俩始终保持着一段缩减不了的距离。 冯清清往左边小幅度地挪了三回,黄莹也便挪了三回,第三回时站在黄莹左边的女生已经被挤得忍无可忍,腰一扭屁股一晃,一声不吭把黄莹顶了回去。
冯清清被黄莹撞了个趔趄,她极力绷住脸,可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觑着黄莹。
黄莹也是理亏,受到左右夹击,还不能抱怨。察觉到冯清清的偷看,她睁大眼睛狠狠瞪了冯清清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冯清清向右边挪回原位,黄莹也动动。等冯清清再去丈量距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放不下两个拳头了。
热身结束,同学们解散,开始四处活动。坐在树底下被篮球砸过一次和足球踢到两次的冯清清,这次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体育器材室。
这个学校的器材室很大,约有一个半的教室大小。里面摆放着各类田径、球类、体操类器械用品,一排排高大的置物架将光线挡去了多半,冯清清找了好一会才找一个既能借到光又有得坐的位置。
她摊开数学题,尝试着做了几道,解是解出来了。但翻到后面答案一对,五道错三道,冯清清挠了挠头,仔细核对章节名称、题号后,发现答案没错,真的是她错了。
她重重锤了两下身下的体操垫,推开数学题,打算先背英语作文。
片刻后,冯清清将脑袋晃得头晕目眩,难背就算了,生词还有那么多。她丧气地向后一躺,垫子柔软像一双大手托住了她向上弹了弹。
冯清清眯了眯眼,“还是躺着舒服。”
眼前投来一道阴影,一句带着笑意地疑问:“不是在复习吗?怎么躺下了。”
冯清清瞬间从垫子上弹坐起来,愣愣地看着凭空出现的陈星铭。陈星铭在她身边坐下,怡然自若地将她推远的数学题拉了过来,只看了几眼,便指出道:“切线方程的公式错了。”他手指滑到冯清清的草稿本,转脸看向她。
冯清清点点头,将凑头过去。她羞愤地想,早知道会有人检查,订正完再背英语了。但等陈星铭又给她讲了几道之后。冯清清觉得有人直接指出错误并告诉她正确的公式或解法,比她一个字一个字翻答案要强得多。
她订正数学时,陈星铭拿起英语背诵资料,“这个借我看看行吗?”
冯清清现在看他如同救命恩人,头都不回便应道:“你看吧,随便你看。”
身旁传来低声地诵读,他口语说得很流利,配合着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很是动听。不一会,垫子发出弹动声响,冯清清扭头看着躺下去的陈星铭,他眉前的碎发散开露出英挺的剑眉。
“怎么了?”陈星铭从资料中分出目光投向冯清清。
“没想到你也会躺着学习。”冯清清如实道。
陈星铭扬了扬眉,“别太神化我了,我也是肉体凡胎,不仅会躺着还会趴着呢。”他带着调侃的口吻,嬉笑着说,无意间拉近了与冯清清的距离。
“那哪种姿势最有助于学习?”冯清清脑洞大开,开始想投机倒把的方法。
陈星铭坐起身,轻轻弹了下冯清清的额头,“说闲话最不利于学习。订正完了吗?”他凑近检查,冯清清伸手去挡,“快了,还差最后几个步骤了。”
“做题不专心,订正速度比解题速度还慢。”他又敲敲冯清清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你呀。”
冯清清脸上飘起两朵红云,强行为自己辩解,“我这是仔细,多读了几遍题目。张老师说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空气安静了几秒,传来一声闷笑,陈星铭饶有兴致地看她,“他说的公式你记得不牢,说的俗语倒是一字不落。”
冯清清的脸色腾地蹿红,她不想给陈星铭看见这副囧样,埋着头抬手不停地扇风给脸蛋降温,嘟囔,“我哪有。”
陈星铭又躺下去,双手撑在脑后,“你还没参加社团吧?”
冯清清小声应他:“嗯。”
“明天我社团没事,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有不会的,我可以教你。”冯清清没回头,陈星铭以为她还在因刚刚的事不好意思,抬起手臂点点她的背,“行不行啊?”
昏暗的角落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灰尘大小的颗粒在空中簌簌飘落。冯清清咬着唇,手指放在光斑上,盯着那道光线,呆呆的不语。
他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求着她呀?不应该是她求他吗,怎么反过来了。
还未等到回应,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异响。室内的光线瞬间被收回,变得漆黑无比。
陈星铭连忙起身奔向门口,拉动门栓,但已经晚了。
门已经被锁起来了。他侧耳放在门上,只能听见外面人跑远的脚步声及叫唤,“等等我。”
陈星铭回身,看向此时来到他身旁的冯清清,低声问道:“怕黑吗?”
(十五)吵架
冯清清摇摇头,意识到陈星铭看不见后,镇定道:“不怕。”陈星铭抬至半空的手顿住,他闭了闭眼,把那句怕可以抓住我的手咽下,淡淡嗯了声。
冯清清用力拍了拍门,紧接着扒着门缝,睁大右眼仔细观察外面有没有人经过。非常不幸,冯清清直起身,失望道:“打下课铃了吗?怎么锁得这么快。”
“这里离教学楼远,可能铃声不大我们没注意。”陈星铭的声音放轻。
冯清清想了一下,又道:“不对啊,他们借的器材还没归还吧?”她转脸看向陈星铭,迟疑道:“会不会是恶作剧?”
半晌,身旁人没有回应。
“班长?”冯清清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扶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班长?”他身体传来隐隐的颤抖,感受不是特别明显的冯清清改圈住他手腕,震颤的幅度果然变大了。
“没事。”声音也有些异样。
“班长,你抖得好厉害。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话未说完,一双手臂便朝她伸来,陈星铭微微弯腰,轻柔地拥住了她。
除了手臂、头部与冯清清有接触外,胸膛以下的部分巧妙地保持了距离,不会让冯清清感到不适。
陈星铭盯着少女的白净的耳垂,唇瓣不自觉颤动了几下,语气透着紧绷,“谢谢。”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冯清清被勒得难受,同时心中生出一抹怜惜,她抬起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下一会儿……”同时,她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耳朵,“摸摸小脸蛋,心放宽……”冯清清手顿住,重新将手放回少年瘦削的肩背,“不怕不怕。”
“咒语动作要配套。”陈星铭拉开些距离,抓住冯清清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目光热切。
冯清清莫名觉得炙热,隔着镜片她看不清他的双眸,这勉强能让她稍微静下心来,指尖微微颤抖地抚过他的脸,“摸摸小脸蛋,心放宽。”
陈星铭拉下她的手,小指甲无意蹭过下嘴唇,冯清清注意到他的唇色是那么红润,唇形饱满如花瓣,还有他的唇角自然微翘,无时无刻都扬着温柔的弧度。
“谢谢你在这陪着我。”陈星铭目光真挚的看着冯清清,“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吧。”
当着人的面,盯着不放,冯清清的耳后慢一拍地烧了起来,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脸,应道,“好。”
两人又待了十分钟,陈星铭趴在门缝上观察到有人往这边的走的趋势,他扭头对冯清清说:“你的习题和背诵资料拿了吗?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趁冯清清转身去拿资料的空隙,陈星铭一边拍门的同时,一边将手滑入裤袋,敲下几个字符发送了出去。
被锁了半小时的两人出来后,迅速奔往教室。
冯清清艰难昂起头看着停在前方等她的陈星铭,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你先跑吧,我跑不动了。”
陈星铭喘着粗气,回身走近,二话没说拉住冯清清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半蹲下去,“上来。”
“不、不用了……”强劲用力的手臂从她膝下穿过,冯清清不得不趴在他肩上,她抓着陈星铭的肩膀,结结巴巴不知要说什么。
上楼梯时,陈星铭沉声对背后刻意留出距离的冯清清说:“搂紧了,小心摔下去。”
“我歇好了,你放我下来吧。”这话有几分真心的羞涩,也有离班级门口越近,担心被同学老师撞见的惶恐。
陈星铭像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到二楼后主动将她放了下来,他靠在栏杆上,晶莹的汗珠从他额前淌下,喘着气对冯清清说:“你先回教室吧,我过会儿再进去。”
冯清清欲言又止,半晌后点点头,跑向教室。
* 尽管心里对陈星铭有种莫名的愧疚,但为了避免误会。冯清清有意无意站在王茵和尚童旁边,装作苦恼地自言自语,“明天去图书馆带什么科目呢?总不能全带吧。到时问题太多,班长也会感到困扰的。如果老师们有空,我一定不会麻烦班长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尚童犀利的目光扫向冯清清,站在她身旁的王茵一脸紧张也看向冯清清。
“是你们啊?”冯清清略显浮夸地叫了一声,“班长明天在图书馆组织了复习活动,你们去吗?一起吧。”
接下来不用冯清清多说,王茵自是很快就同意了。冯清清顶着尚童怀疑的眼神,干笑了两声,“尚童同学,你肯定也会去的哦。”
尚童冷傲地翻了一个白眼,“不然呢?”
* 冯清清挠了挠头,悄悄抬起脸,坐在她正对面的尚童与其说是来复习的,不如说是来监视她更为确切。冯清清尴尬地笑笑,将写在草稿本上的疑问递给斜对面的陈星铭。
不知是他做题做的太专心,还是对她擅自做主感到恼怒,冯清清打来的热水都要凉了,他才施施然拉过草稿本,然后在数学书上折了一页递还冯清清。
冯清清看着密密麻麻的单元导读,紧锁眉头,他一定生气了对吧?!
冯清清合上数学习题,放在左手侧,拿过物理习题,低头一看,正好停在她不会的题目。她合上物理,又拿过英语习题,做了一个完形填空后,自信满满地翻到书末开始对答案。
二十个错八个,和她想象中最多错俩,相差得十万八千里。冯清清合上英语习题,右手边已经空空如也,没有可以做的科目了。对面传来小声地闷笑,冯清清支着胳膊挡住脸,郁闷地翻开语文古诗词。
“找你半天了,在这干嘛呢?”来人丝毫不因这里是图书馆而压低音量,不满地问道。
冯清清猛地抬头,看向邹沅,“你怎么来了?”
邹沅的目光从他们四人逐个扫过,最终停在冯清清身上,“你知道我找你多长时间吗?信息也不回。”
周围人纷纷抬头看向噪音的来源,冯清清站起来急得想直接捂住他的嘴,无奈,她拉着邹沅的手,小声求他,“我们出去说。”
冯清清牵着邹沅来到楼梯间,掏出手机给邹沅看,解释道:“我手机静音了。”
邹沅垂眸瞥了眼她的手机确认没撒谎后,抱着双臂,下巴点点门外,“那几人谁啊?”
“同班同学,马上月考了来图书馆一起复习的。”
邹沅直勾勾盯着冯清清,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蛛丝马迹,“那男的呢?”
“我们班班长兼学霸,有不会的题就靠他了。”
邹沅打断,“看起来就不是好……”邹沅看着冯清清投来的清澈眼神,咳了一声,换了个词,“不是好人。以后别问他,问我。”
“你高一,我高二,问你你会吗?”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怀疑。
邹沅最受不了有人质疑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冯清清,“那你考我一题。”
“我想想啊。”冯清清凝视着窗外远方的景象,手指不自觉敲打窗棂,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良久,邹沅无聊地把玩着她的马尾,拽了拽,“你怎么一个知识点也不记得啊?”
冯清清拍掉他的手,义正言辞道:“别胡说,我只是在想一个深奥点的题目。”
邹沅懒得拆穿她,作乱的手指滑到她头顶,胡乱揉了揉,“把脑细胞榨干,你也想不出来。”
冯清清捂着发顶,憋屈地瞪他一眼,声音有点儿娇,“你怎么看不起人呀。”
邹沅乐了,像做了很多遍似的,熟练地揽住她肩膀晃了晃,学着她的腔调,“你怎么脸皮这么薄呀。”
冯清清后退两步,对他的左胳膊又掐又拧,邹沅也不阻止,脸上笑嘻嘻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痛。
冯清清挫败地放下手,“你来找我干嘛呀?”
“有事呗。”邹沅悄悄换了个姿势,斜对着冯清清,隐在身后的左手忍不住握紧拳头,他抬起右手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门票递给她。
冯清清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脸上又换成怀疑的表情。
“拿着。”邹沅冷下脸,强势塞进她手里,“别那样看我。”
冯清清低头研究起门票,门票上的文字和图案立体、醒目,而且门票的边缘可能经过了精细的裁切,整齐光滑,没有毛刺,给人一种精致的感觉。这次看起来正式很多,最主要的是终于有了座位号,她抬头仔细确认道:“这次真的只是看比赛,不上场的?”
听到那不知好歹的问话,邹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放心吧,这次你想坐我旁边,还没这机会呢。”
“那就行。”冯清清放松一笑,继续看起来,“26号,我看看。”她翻出手机,“是周末,非常好。谢谢你邹沅。”说着,她抬起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邹沅。
她琥珀色的眼瞳里此时像晕了一汪桃花池的水,澄透干净,透过她的眼睛,邹沅看见倒映在她眼中的自己。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凑近。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他唤醒,邹沅神色不悦地向身后看去。
陈星铭脸上挂着礼貌矜持地微笑,“陆清清,你们聊好了吗?”
冯清清从邹沅身后站出来,意识到自己出来已经很久了,“聊好……”
“关你什么事。”邹沅拉住冯清清手臂,将她拽回自己,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了。他脸色又坏起来,低声对冯清清吼道:“你是他的狗啊,叫你过去就过去。”
冯清清对邹沅不由分说的暴怒与咒骂感到不解,“你发什么火啊?班长他的意思应该是,提醒我该去学习了。”
“应该?你怎么那么会为他找借口。”邹沅对冯清清同样感到诧异,但不松手,“不许去。”
“邹沅,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眼见着两人争执起来,陈星铭走近拍了拍冯清清的肩。
“臭小子,你还敢上手?”邹沅将冯清清扯向一旁,指着陈星铭道。
冯清清拦在两人中间,面对邹沅,“你再这样,我生你气了。”
“你讲不讲理啊?是他出来搞事,你生我气。”邹沅看着被冯清清护在身后的陈星铭,气得鼻子冒烟。
“人家干什么了?从始至终不就才说了一句话吗?是你莫名其妙开始发火,大喊大叫。”冯清清紧着脸庞,小声地怒道。
“那你问他没事出来刷什么存在感,显得他了。还有他那么关心你学习干嘛,他是你老师还是你爹啊,吃饱了撑的吗?”邹沅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陈星铭,有些人合不合,第一面就能感应出来。
闻言,冯清清不可置信看向邹沅,双手用力推开他,“你太过分了。”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邹沅回身,一拳砸向墙壁,顿时鲜血丝丝缕缕地渗出,血珠从墙壁上滚落,滴落在地。
狼心狗肺的蠢女人。忘恩负义!
亏我还以为你对我有那么一点儿……真心。邹沅气闷地闭上眼。
(十六)见面
冯清清小跑追上陈星铭,和他道歉,“对不起班长,我朋友他……他今天有点神志不清醒,那些胡言乱语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陈星铭停下脚步回身,两人在走廊面对面站着,他压低声音道:“你今天确实挺对不起我的。”
冯清清看着面无表情的陈星铭,怔了一瞬,她还以为像班长这种性格的大好人,不会轻易发怒的。她更加羞愧,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还有我自作主张给你带来了困扰,下次一定不会这样做了。真的很对不起你。”
陈星铭皱了皱眉,眉心闪过一丝对情绪失控的懊恼。他扶着冯清清胳膊,“抱歉我把话说重了,先回座位吧。”
冯清清点头,跟上他的脚步。回到座位时,冯清清看着两个空出的座位,弯下腰在纸上刷刷写下:她们俩先走了吗?
她把纸条递给陈星铭,他点点头,也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冯清清后开始收拾书包。
“回教室。”冯清清有些不解,提笔想问,不在这学了吗?笔画还没写完,已经收拾妥当的陈星铭走到她身旁,按住她的黑笔,弯腰抬手捂着唇边,贴近冯清清耳朵小声解释:“图书馆不方便给你讲题,回教室。”
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耳蜗,酥酥痒痒的,冯清清抖了抖身子,下意识偏过头,动作犹豫地将书本通通放进书包。
“陆清清,陆清清。”讲题讲得口干舌燥的陈星铭一抬头便看见冯清清在走神,咬了咬牙,压下眼中不耐,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有在听吗?”
“啊,对不……”注意到陈星铭面色不悦的冯清清止住话头,感觉再说下去班长就要对对不起三个字产生应激了。
冯清清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手指在试卷上无意识地画圈,因为底气不足,声音越变越小,“班长,那个……今天发生了挺多事的,我有点静不下来,不然我们改天再学?不,不浪费你时间了,我自己也会好好学的。”
陈星铭定定地看了眼埋着头像鹌鹑似的冯清清,忽然有一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荒谬感,他利落地合上课本,声音尽力维持往日的平稳,“是我考虑不周,我们改日在学。”
“谢谢……班长。”冯清清看着脚下生风的陈星铭,眨巴眨巴眼,觉得班长好像也没看起来那般沉稳。
* 冯清清将门票放在一旁,点下回车,网页弹出关于国际汽联电动方程式世界锦标赛的万千词条。她一条条浏览下去,找到了赛事微博。网页加载得很快,邹沅那张桀骜不驯的俊脸突然呈现在她眼前。
冯清清迅速向下滑了滑,底下是其他选手的个人照以及宣言。她随手点开一个评论区,眼睛慢慢睁大,她原以为评论都是为自己喜欢的选手叫好。结果截然相反,鼓励的评论寥寥无几,多数都是在批评或是叫嚣。
不假思索,冯清清向上滑动鼠标滚轮,点进关于邹沅的评论区。情况更糟,评论数量比旁人多了一倍,导致网友阴阳水平也比其他评论区底下要高出一筹。
“一个生瓜蛋子还成了夺冠热门,真招笑。”
“不敢评论,要是说多了,等会上面就派专人来解决了。”
“楼上请展开说说,什么瓜?”
邹沅的赛车技术冯清清是见识过的,虽然不知道与其他选手相比孰优孰劣,但是网友不明真相就乱说话,进行人身攻击。这也太过分了。
“举报,举报,这个也举报。”冯清清拿过手机点开微博,开始一条条筛选评论。
* 比赛日当天,门上贴有邹沅名牌的休息室内。汪宝平和工程师在讨论比赛事宜,方正云在翻看赛事手册,而车手本人躺在皮椅上像有多动症似的起起躺躺。
冷不丁地,邹沅道:“你们俩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吧?卖票给不相干的人,邀请人看比赛。”
汪宝平立即自证清白:“沅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自从你严令禁止以后,我哪次带妹妹来了。”他夸张地捂着胸口,一脸心痛,“在你眼里,我们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说完,汪宝平睁开眼,耍宝地看着邹沅,等着他嫌弃或嘲笑,总之能缓解选手的焦虑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哪知邹沅表情更臭,倏地起身,意味不明地对汪宝平说:“你真行。”
“喂,你去哪?”汪宝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邹沅双手插着裤袋,没好气地说:“上厕所。”
休息室门一关,汪宝平立即对方正云和工程师控诉道:“他什么态度啊?”
方正云放下手册,“他哪次生闷气不是这样。”
汪宝平委屈道:“可我最近没惹他啊。”他看看方正云和工程师,“你俩惹他了?”工程师摊摊手,“怎么敢。”
方正云拿起桌上的报纸卷成一个长筒,敲敲汪宝平的头,“你是真傻还是真没看出来?邹沅生闷气无非就两种情况,一耍帅没耍到位,二看他耍帅的人表示不屑。”
汪宝平摩挲摩挲下巴,“今天是他装逼的大好良机,所以不可能是一。二的话,我身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对他可是大赞特赞。所以二也不可能啊。”
方正云起身走到汪宝平那,揪住他脸上的肉拽了拽,啧啧道:“你脸皮是真厚,是不是脑袋脂肪太多装不下大脑了。”
“有屁快放。”汪宝平没好气地拍掉方正云的手。
“邹沅最近认识的那个女生,是不是没来?”
“对啊,清清。我记得沅儿好像给她送门票了吧?”汪宝平蹭地站起来,问道,“她来了吗?”
方正云耸肩,“这不是你擅长的吗?出去看一眼,人群中就能一眼锁定妹子了。”
汪宝平骄傲地一甩头,“为了能让沅儿安心比赛,我勉强出去看一眼吧。”
门刚一拉开,邹沅进来了。
他一进门,便喜笑颜开地拍拍汪宝平的肩,“宝平,怎么感觉你瘦了,晚上多吃点啊。”转头又对工程师道:“麻烦再给我讲讲这次的比赛难点。”
汪宝平指指邹沅,指指自己脑袋,与方正云窃窃私语道:“他疯了?”
方正云一脸正色地点点头,“高兴疯了。可能刚刚出去找到那什么清了。”
“陆清清?”
* 冯清清应声回头,汪宝平走到她身边坐下,“比赛还要一会才开始,要不要和我去后台转转?沅儿在休息室等着呢。”
冯清清想到这几日的冷战,摇了摇头,“我在看台看看就行。”
汪宝平没勉强,开始向冯清清介绍此次比赛的比赛规则、赛道类型、比赛选手以及除了夺冠看点外,还有一些选手的八卦。大大增加了冯清清第一次来看赛车的趣味性。
“比赛快开始了,我去看看沅儿准备的怎么样了。结束后再来找你。”过了一会,汪宝平道。
冯清清点点头,等汪宝平走远后,眼睛瞥见脚旁的花束,突然想到:这个忘记让他带给邹沅了。想到比赛结束亲手交给邹沅的画面,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选手陆续进场,邹沅给她的门票座位靠前,加上他个子高长相显眼,第一眼瞧见他属实不难。他今天穿着蓝白相间的赛车服,周围簇拥着工作人员,他抱着头盔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什么。
从侧脸到正脸,隔着遥遥距离,冯清清与他对上视线。两人较劲似的,谁都不肯先挪开目光。
最后,冯清清看见他身旁的工作人员似乎在催促他带上头盔,她这才叉着双臂抱在胸前,佯装生气的撇过脸去。
邹沅勾唇,戴上头盔坐进车内,他看着沥青色的赛车跑道,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种满足感让人感到无比的兴奋。
* 看见邹沅的赛车冲线的那一霎,冯清清抑制不住激动站了起来。全场都在欢呼,少年极其张扬地取下头盔,背对着众人挥手示意,与冲出的幕后工作者们拥抱在一起。
汪宝平如约在比赛结束后,急匆匆地赶来,他瞥了眼冯清清怀里抱着的花束,拉着她的胳膊就走,“走走走,趁媒体没挤进来前,咱们先去恭喜沅儿。”
人潮拥挤,冯清清被拉着艰难走了一段,等到空旷处时,她拽住汪宝平把花递给他,“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我就不去了。”
“为啥呀?你亲自给,他肯定会更高兴的。”
两人拉扯一番,冯清清不得不说出实情,“我们前几天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还没和好。”
汪宝平想了一下,平日他们仨谁错谁道歉,这个规则不知道适不适用他俩,还是不多言了,“你真不去亲自祝贺他吗?”
“不去了,麻烦你把花带给他,谢谢。”冯清清坚决道。汪宝平点点头,接过了花。
* 看完比赛的几个小时内,冯清清都处于兴奋之中。她趴在床上,胳膊下压着历史背诵资料,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地搜索关于赛车的视频资料。看得正起劲时,冷了好几天的聊天框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邹沅:“来见我。”
冯清清眯起眼,准备回复:你谁呀?
对面迅速撤回,冯清清手指停顿了下,把打好的字逐个删去。
邹沅:“我在你家外面,出来。”
冯清清马上从床上起来奔到窗边,拉开窗帘,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倚在车旁的邹沅闻声抬头,威胁似的对她指了指手机。
“要么你出来找我,要么我进去找你。”
“可恶。”冯清清小声说了句,急急忙忙跑出门外,又跑回来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薄外套。
她一边跑,一边套上衣服,服帖的发丝迎风飞扬起来,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外。拐角处,冯清清慢下步子,平复呼吸,试图营造一种心平气静的假象。
等她慢悠悠走到邹沅面前,刚想冷艳地质问他一句,“你来干什么?”结果被邹沅抢了先,他笑得很欠,“你跑步的脚步声太重了。这么着急来见我吗?”
(十七)咬伤
“……”冯清清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邹沅挡在她前面,拦住不放,“你还没恭喜我呢。”
冯清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恭喜你。”
“像哭丧。再来一遍,笑一笑。”邹沅想撑起冯清清的唇角,手指还没碰到她,便被瞪了一眼,只好撑起自己的,“笑着恭喜我。”
冯清清挂着假笑:“恭喜。”两手抱拳,摇了摇。
“你在和我拜年吗?怎么那么敷衍啊。”邹沅不满道。
冯清清无声地瞪着他,邹沅败下阵来,连忙换了个话题,“你还没看过我的奖杯呢。我专门带过来了。”他抓着冯清清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自己手脚麻利地打开车门取出银色奖杯。
他递给冯清清,冯清清没接,看了眼又要转身,“看完了我走了。”
“等等,还有件事没做呢。”邹沅连忙拉住冯清清,心一横揽住她,肩膀贴着肩膀,小声道:“我们还没合影。”
无论邹沅笑得多灿烂,冯清清永远板着张脸。得不到满意合照的邹沅表情挫败,他松开环着冯清清的手,“汪宝平说,你觉得我不想看见你。现在看来,明明是你不想看见我。”
冯清清表情带了一丝困惑,不为所动。
“是不是只要上次的事没翻篇,你就一直这样?”
冯清清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恶意这么大。是我的行为举止让你误会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又来了,你能不能别老是一副理所当然,什么都是你对的样子。”
邹沅的唇线拉直,拉开车门随意将奖杯丢进车座,紧接着攥住冯清清的手腕,将她往车里拽,“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亲自登门向他道歉够不够,上来!告诉我地址,我们现在就去。”
冯清清用力推他的手,“邹沅你能不能别闹了。”弯下腰的瞬间才发现车里竟还有一个人,主驾上的管家老张转头歉意地对她笑笑。
“我已经代你和他道过歉了。”冯清清无奈地喊道。
代我。邹沅眸中迸发出一丝光亮,他松了力道,换上一副委屈表情,态度软和下来,“你呢,什么时候消气?”
冯清清从他手中挣出手腕,认真地看着他,“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陈星铭?”
从冯清清口中听见那瘪三名字的邹沅忍住皱眉的冲动,挠了挠头,看向马路对面的树丛,“看他不顺眼。”余光注意到她又要走,邹沅眼疾手快拉住冯清清,将心中不愿承认的答案脱口而出,“我受不了除了我以外的人那样对你。”
冯清清脚步顿住,友情的占有欲发作?她歪了歪头,语气放轻了些,但还是不太赞同,“你以后能不能控制住你的脾气。突然就生气,我夹在中间很难做的。”
邹沅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你以后别和其他人走太近不就行了。”
冯清清稀奇地瞧了他一眼,凑近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邹沅一下急得跳了脚,猛地推开冯清清,“自作多情,怎么不是你喜欢我?”呼吸又急又重,邹沅喘了两口粗气,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冯清清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邹沅心头像被一把无名火烤着,他上前一步,抬起冯清清的下巴,重重亲了她唇一下,恶狠狠地说:“我可太喜欢你了。”
说完,他上车啪地关上车门,怒吼道:“开车!”
行驶一段距离后,老张犹豫地开口,“少爷,你这么做陆小姐不会当真的。”
“谁要她当真了,我只不过是在完成奶奶给我的任务。”若不是在车里,邹沅又要一蹦三尺高,“闭嘴,专心开你的车。”
过了一会,老张又道,“今晚的事需要禀告老夫人吗?”
闭目养神的邹沅猛吸了一口长气,咬牙道:“你自以为是的判断力呢?”
“……”老张,“明白。”
* 青青草原我最大:把刚刚拍的照片发我。
邹沅:。
下一秒将照片全发了过来。冯清清手指放大一张张细看自己的表情,啧了声,觉得自己还是笑起来好看。
她收起手机,一抬头,竟与落地窗内的人对视了一眼。
冯清清扬了扬眉,推开门,陆谨阳站在窗边,与她面面相觑。
她穿着未过膝的米黄色睡裙,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内里的衣服过于单薄,导致外套也贴合着身体曲线。
冯清清浑然不觉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脚步声向她靠近,停在她身边。粉白的双脚若无其事地踩在地毯上,裙摆窜到大腿,以及弯腰空出的宽大领口。
冯清清换上新的拖鞋,准备上楼。
陆谨阳抑制不住怒火的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抵在门边,“穿成这样出去你还有没有规矩?”
劈头盖脸的教训惹得冯清清心里一阵烦躁,仰着脖子直视,“关你什么事?”她踩陆谨阳的脚,抓他的胳膊,拼命要从他怀里逃出去。
她气得咬唇,饱满的下唇瓣被咬得失了血色,而上唇还是那么瑰丽,泛着诱人的水光。
冯清清不可置信地向后缩着脑袋,已经抵上门,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谨阳抬着手向她伸来。
大拇指蛮横暴力地搓揉她的嘴唇,压在心底的暗火难以发泄,他羞辱道:“不知廉耻。”
抵在她小腹处的炙热难以忽视,倘若不是顾忌他失控的模样太过惊人,冯清清真想回敬他一句,“发情的公狗。”
嘴巴火辣辣的疼,眼眸蒙上水汽,冯清清抚上他的手臂,被吓得轻轻颤抖。她眼中尽是惧怕哀求之色,趁陆谨阳失神的空隙,冯清清张嘴狠狠咬住他的拇指。陆谨阳痛得抽气,低头觑见她冷静的双眸,暗道失算。
两人推搡之际,陆雪薇从楼上下来撞见,急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冯清清推了陆谨阳一把与他分开,跑向楼梯与陆雪薇擦肩而过时,大声对她说道:“小心你哥哥,他有神经病。”
陆谨阳低头看着冒了一圈血珠的手指,上面咬痕清晰,怒呵道:“你有狂犬病。”
两人坐在沙发上,陆雪薇找来医药箱,她拿着蘸了碘伏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托着陆谨阳的手给他上药。
“她下手真狠,对你一点情面也不留。”陆雪薇一边涂,一边为陆谨阳谋不平。
“嗯。”
只是嗯,陆雪薇眸光短暂呆滞,继续道:“爸爸妈妈都是性格温柔的人,她的脾气本性怎会如此……不接触真是看不出来。”
陆谨阳抽回已经快被碘伏涂满的手,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从小生活在底层,那样的环境能教出什么好品质。说起来,她狠辣点,有时倒也能保护自己。倘若是你这样柔软的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
听到拿她相比,陆雪薇脸色骤变,打断道:“对了哥哥,她怎么会咬到你的手?还是拇指?”
陆谨阳眼前浮现被他搓揉得快要滴血的唇瓣,碾了碾指腹,随意道:“不过是教训了她几句”他耸了耸肩,“就与我打起来了。”他站起身,从沙发的另一侧绕出,“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上楼休息吧。”
“好。”陆雪薇乖乖应道,等陆谨阳的身影从楼梯消失不见,她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瓷杯、药箱乱拂一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 翌日冯清清从楼上下来,吃饭时方好谈起茶几前散落的医疗箱,“你们有谁受伤了吗?”
陆谨阳喝粥的间隙抬脸瞧了眼对面的冯清清,不语。
陆雪薇轻声回道:“昨晚我听见楼下动静,清清和哥哥好像闹了什么误会,误伤了……”
方好连忙看向冯清清,“伤到哪了?”
“不是我,是他。”冯清清冷冷地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尤其是陆谨阳,与陆雪薇一唱一和,现在还装出不想多说的嘴脸。
“恶心。”冯清清对他做了个口型。
陆谨阳垂眸收下,面对方好明显带了丝愧疚的担心,沉声道:“妈,我没事。”
他不肯抬起头,方好只好转脸看向冯清清,轻声道:“你们处在青春期,发生矛盾是难免的。一家人,哥哥让让妹妹,妹妹理解理解哥哥。矛盾很快就过去了是不是?”
冯清清捧着碗没立即说话,桌下抬脚踢了陆谨阳一下,“听见没?”
方好向陆谨阳看去,劝道:“谨阳,和妹妹和睦相处。”
陆谨阳低头看了眼抹上半个脚印的黑裤,对冯清清和方好似笑非笑道:“知道了,妈。”
仿佛被三人隔离在外的陆雪薇掐了掐手心,强忍着心间快要溢出的怨毒。临出门时,陆谨阳提出要与冯清清坐一辆车,她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抑制不住怨恨地问道:“为什么?”
陆谨阳拎上书包,率先一步上了平日里只有冯清清一人独坐的车,降下车窗,对车外的三个女人道:“依照妈妈的吩咐,和妹妹和睦相处。”
冯清清看了眼陆谨阳又看了看陆雪薇,没等她做出艰难选择。陆雪薇便一言不发上了另一辆车,先行驶离了。
方好半推着她送上车,与车内二人挥手,“晚上见。”
车内,二人一路无言。冯清清紧贴着车门,生怕有一丝会与陆谨阳接触到的可能。陆谨阳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地霸占车内空间。
到达学校后,冯清清迅速拉开车门。等候许久的邹沅迎上来,没等说上话,另一扇车门拉开。邹沅诧异地看着从中走出的陆谨阳,小声对冯清清说道:“你怎么和他一起坐车?”
冯清清注意到周围好奇的打量,拽着邹沅只想赶快逃离,“快走快走。”
邹沅眉睫一跳,察觉到身后锐利目光的他脚步顿住,回头审视着陆谨阳。冯清清拉不动他,只好自己先走。
陆谨阳收回目光,把邹沅当成空气,绕过他,追上冯清清,把书包塞她怀里,“不和哥哥说句再见吗?”
冯清清大庭广众之下不好骂他,轻斥了句:“恶心。”
陆谨阳笑得愉悦,故意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可惜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坐车回去。”冯清清皱起鼻子,一脸嫌弃,“装模作样。”重重撞了他胸膛一下,迈快步子,奔进学校。
(十八)帮忙
冯清清对追上来支支吾吾的邹沅感到不解,“你不回教室跟着我干嘛?”邹沅见她仍是往日稀松平常的态度,悄悄松了口气,嘴硬道:“你管我怎么走。”
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南辕北辙,这条路只通往高二教学楼及教务处办公楼。想起陆谨阳对邹沅的诸多看法,冯清清试探地问道:“你受处分了?”
“什么?”邹沅心不在焉地重复道,他的视线总忍不住落在昨晚冲动吻上的双唇,触感很软,但接触时间太短,回想起来总不太能确认到底是什么滋味。
“邹沅?”冯清清难得看他露出呆愣的表情,心中对他上次提议的可以向他请教问题打了个叉号,咕哝道:“你今天怎么傻不愣登的。刚刚喊你走还不走。”
“你才傻呢。”邹沅不满地回道,想起陆谨阳不屑的眼神,皱了下眉。他忍了忍,没对冯清清表达刚刚的不满。毕竟是她亲哥哥嘛。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冯清清摸着下巴观察了邹沅一会,“老是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仰着脸,一双大眼睛充满信任地看着他,唇瓣微张,露出洁白的贝齿。
邹沅发觉她的嘴比夜晚看起来更红,喉结不自觉滑动,眼神躲闪着看向别处,“你自己不会照镜子吗,什么都问我。”
莫名其妙就开始发脾气,冯清清气得哼了一声,转头时故意用力,马尾甩他脸上,“我去照镜子,别跟着我了。”
发丝甩上来的瞬间,邹沅下意识闭上了眼,压根没她想得那么疼,发丝柔软得像调情似的抚过,他耳根有点热,追上去右手攥住她的脖颈,假装用力的捏了捏,“反了天了,欺负到我头上了。”手下滑腻的触感令他一惊,怎么碰她哪里都觉得好得不可思议。
冯清清怕痒得缩起脖子,“拿开,邹沅!”
她声音尖锐起来,邹沅连忙收回,紧接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那么怕她生气干嘛?他抬手还要掐,冯清清已经扭过头,一把拍掉他的手,“大庭广众,少动手动脚。”
“没有人的时候,就可以了?”话脱口而出,邹沅更加懊恼,她不会误会我想对她做什么吧。
倘若是旁人说这番话,冯清清真就误会了。但邹沅不一样啊,他三番两次的否认喜欢自己。他这么说应该只是耍耍嘴上威风,或者他真的想从武力上打败她。
“邹沅,你真幼稚。”冯清清拿看三岁小孩的眼神看他。
不出所料,他又要炸毛,“你不幼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拜孔子像吗?”
临近月考,冯清清越发迷信。离食堂不远处有尊孔子神像,上面摆满了零食贡品。冯清清也去拜过,不过是趁四下无人的时候。
冯清清脸红起来,“你怎么看见的?”
他承认不就是代表对她有超乎寻常的关注了?怎么可能?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邹沅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转身就走。
冯清清左右观察了下周围,此时路过的人不多,她像头小牛犊子似的朝邹沅冲过去,“受死吧。”
她穿着黑色皮鞋,跑起来声音又闷又重,邹沅找准时机回身抱住这只威力巨大的小火箭筒,踉跄两步,低头看着一时被搂住还有点懵的冯清清,得意地勾起唇角,“投怀送抱,你再这样我会认为你已经爱上我了。”
冯清清果断从他怀里退出来,“我可不会像某人一样,被激将法一激就主动献吻。”
从早上她的举止来看,邹沅以为她会冷处理,当成没发生过。此时听她揭开遮羞布,心里又是羞恼又是兴奋,原来这个吻绝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意。
他不仅耳根红了,脸也悄悄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不自觉低了许多,“只是一时冲动。”
冯清清认可地点点头,邹沅冲动行事,她见识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预备铃声响起,冯清清连忙对邹沅摆摆手,奔往教室,“拜拜。”
一甩一甩的马尾,鼓起弧度的裙摆,笔直纤细的小腿,邹沅怎么看怎么觉得像真人版大白兔。
上课铃声响起,他也不着急,哼着歌转身慢慢往回走。裤袋里的手机振动,掏出一看,大白兔给他发微信了。
“以后没我同意,不许来教室找我。”
什么态度?邹沅下意识觉得她在护着那小子,气得牙痒痒,“凭什么?”
那边好一阵没回,回到教室的邹沅时不时把手机解锁,半堂课过去,终于得到回复,一个动态表情。
一只兔子作揖,配文:拜托拜托。
眉梢一挑,手随心动:发语音说。
这回直到下课,对面也没回了。
* 虽然临近月考,但各科老师并没有留课堂时间给同学复习,反而争相追赶别班的上课进度。只是一走神的功夫,冯清清再抬头看黑板,张志国刷刷又写了几行步骤,已经彻底看不懂了。她把解题过程抄在笔记本上,指望下课时间慢慢琢磨,说不定经络突然打通,就开窍了。
课后,冯清清将题目读了两遍,怎么读怎么不通顺。果然没有奇迹,她趴在笔记本上,开始放空。
班里有一小半的同学和她一样,趴在桌上补眠。罕见的,冯清清斜前面的黄莹也趴倒了。来这个班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冯清清极少看见黄莹睡觉。这姑娘精力充沛,体育课上跑两圈下来也不带喘的。平常课余时间,冯清清总见她捧着书看,有一回从她身边路过,冯清清瞥了眼封面发现竟然是小说。
冯清清也喜欢看小说,一时很想与她探讨一二,但因为不熟悉就作罢了。
想着想着,黄莹动了一下,凳子发出滋啦声响。冯清清忽然发现黄莹屁股底下的黄色凳子好像多了一抹红色。
她佯装打哈欠站起身,仔细瞧了一眼,那片痕迹还不小。
冯清清想起自己书包夹层时刻备用的卫生巾,取出两片,又拿了一包湿纸巾盖在卫生巾上。她来到黄莹桌边,把她推醒。黄莹睡得迷迷糊糊,抬头摸起眼镜带上,发现竟然是冯清清。
她在对自己挤眉弄眼。黄莹怀疑地看着冯清清,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
冯清清眼睛眨得快要抽筋,发现这姑娘只盯着自己脸看,压根不往她手上瞅。只好拉过她的手,把两样东西塞进她手里,凑近她小声说:“你生理期是不是提前了。”
黄莹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一片黏湿。她神色慌张起来,有些羞窘。尤其是垂眸看见板凳上的痕迹,愈发不知所措。
冯清清来到她身后,拆开湿巾放在她凳子上,黄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黄莹不敢相信,如果她不接过来,她竟直接伸手去擦了。
擦完后,冯清清与黄莹一前一后走向厕所。冯清清站在隔间外,对里面的黄莹说道:“怎么样?能穿吗?”
厕所内,黄莹手中的拿的正是冯清清的校服裙。方好给她买了三套,有一条就放在学校的储物柜里。此时能派上用场,真是不辱它作为一条裙子的使命。
由于她们不是一下课就来上厕所,等收拾好已经打上课铃了。
黄莹小声地和冯清清道了句谢,不好意思道:“连带你迟到了。”
“没关系啊。”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这个上午你已经迟到两次了。”
“咦,被你发现了。”冯清清尴尬地挠挠头,“一次两次,不碍事的。”
“班长会记名字。”黄莹认真道。
“诶?”冯清清踏进教室门,下意识看向陈星铭,他转动着黑笔,与她对上视线后,低头刷刷写了起来。
什么?竟然真记! 冯清清对于这种严苛班规小小埋怨了一会,随手丢到脑后。一晃四节课过去,冯清清慢悠悠地将课本装回桌肚,发现黄莹竟然在后门还没离开。
两人心照不宣地一起下楼,排队买饭,刷卡时黄莹坚持要请客,冯清清由她了。第二天,冯清清又请了回去。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相处久了,冯清清发现黄莹是个学霸。有了她的指点,冯清清对于月考不吊车尾的信心又强了些。
月考的最后一门考完。冯清清跑到第一考场找黄莹,兴致勃勃地要与她对答案。最后一门考的物理,冯清清将试卷都填满了。她本以为及格妥妥的,说不定还能考个高分。结果与黄莹一对,傻眼了,除了几个多选题她只选了一个误打误撞猜了对外,其他全不一样。
“完了完了,绝对不及格了。”冯清清双手捂头。
黄莹安慰她,“也许是我的答案错了。”
冯清清从绝望中朝她飞去一眼,“你错的概率还没我及格的概率大呢。”
黄莹乐不可支地拍冯清清的肩,“继续加油。”
“你们在聊什么呢?”同样第一考场出来的陈星铭靠近她们,问道。
黄莹收住笑,拿起冯清清的物理试卷看起来。冯清清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在对物理试卷呢。”
“是吗?和我也对一下吧。”陈星铭展开自己的试卷,递给冯清清。
冯清清摆摆手,“我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你和黄莹对吧。”
陈星铭转脸微笑地看向黄莹,黄莹同样摆摆手,拒绝,“班长,你还是找别人对吧。”
冯清清回头看了眼黄莹略显冷淡的态度,心想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呢。
“那好吧。”陈星铭若无其事收回试卷,突然又对冯清清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冯清清:“什么事?”
陈星铭看了眼黄莹,黄莹撇撇嘴,往后退了几步,他继而道:“张老师最近想买适合我们班学生的提优试卷,他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你周六有时间吗?一起去书店,帮我参考一下。”
陈星铭在她受难时伸出援手,耐心教她功课,为人又友善,冯清清实在没法拒绝,于是爽快答应了。
等陈星铭走远,黄莹犹豫着开口,“他找你什么事?”
冯清清老实道:“班长说张老师想买提优试卷但不知道买什么样的,然后他想找我帮他参考一下,提点建议。”
“找你?”黄莹质疑道。
冯清清点点头,“怎么了?”
“我不是说你学习不好的意思,他为什么不找学习成绩好的同学?那样不是更具有参考价值吗?”
冯清清觉得有道理,沉思了会,“可能想提升的是中等学生的成绩?”
黄莹沉默了会,耸耸肩,“也有可能。”
“你好像对班长……?”冯清清小心翼翼地开口,一时不知如何表达。
黄莹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我和陈星铭是初中同学,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对他很难喜欢得起来。”
“嗯?”冯清清好奇地继续问,“班长以前是什么样子?”
黄莹想了一会,艰难道:“我也不太形容得上来……有点儿……阴沉,对,比现在阴沉多了……唯一不变的是成绩,永远压我一头。”说到最后,黄莹恨恨地说。
冯清清摸了摸鼻子,学霸之间的竞争她不懂。
(十九)湿身
周六九点,两人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见面。冯清清提前了十五分钟赶到,到了后发现陈星铭来得更早。他今天穿着休闲的白衬衫,黑色休闲裤。天气炎热,袖口卷至小臂,露出手腕上运动电子手表。
他皮肤白净,握紧公交拉环的手面涨起鼓鼓的青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呈淡粉色。
他们俩站在公交车中间,此时车上的年轻人不多,大多是买完菜回家的老人。他们将大大小小装着蔬菜的袋子放在地上,导致能落脚的地方变得所剩无几。
冯清清双脚并拢,站得直直的,抓着黄色扶杆,身体随着公交车的律动而摇晃。她的目光从陈星铭的左手移到他的侧脸,他的五官除了眼睛都很精致。单眼皮,睫毛短,带上眼镜后完美掩盖了短处。
从公交车开始发动,陈星铭就感知到冯清清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一开始还好,他只要有扭头的趋势,她便立即挪开视线。现在可好,避也不避,光明正大地看起来了。
他抬手扶着镜框摘下眼镜递给冯清清,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可以拿着观察。
冯清清来不及沉浸被抓包的尴尬,便被他瞥过来的一眼彻底震住。
摘下眼镜后,原本温润的面容被单眼皮衬托得凌厉,俯视的眼神仿佛睥睨一切,那双天生微笑的唇瓣释放的不再是善意,成了若有若无的讽刺,。
冯清清接过眼镜,上下翻转,想不到一副眼镜的竟然能对人产生那么大的效果。
“班长,我可以戴试试吗?”
陈星铭点头同意后,突然想起什么,抬手制止,“我度数高,你戴了会晕。”
他看着戴上后瞬间摘下眼镜,单手揉太阳穴的冯清清,忍不住噗嗤一笑,“四百多度呢。”
公交车晃得人本来就不好受,自讨苦吃又戴了副眼镜,冯清清一瞬间差点想吐。她咽了咽口水,乖乖还给陈星铭,“班长,给你。”
这时路过一段崎岖不平的道路,公交车突然颠簸起来。冯清清手一松,眼镜从手中滑落,吓得心一紧,连忙伸出两只手去抓。
“小心。”冯清清两只手都脱离把手,陈星铭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换成右手抓住握环,左手揽住冯清清。
公交车仍然晃动不止,为了站稳,倾倒在陈星铭怀里的冯清清只得扶住了他的腰。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眼镜,舒了口气,“差点就掉了,还好抓住了。”
是啊,还好抓住了。要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出糗还是轻的,砸坏他们的菜看你怎么办。陈星铭垂下眼眸,看着给他递眼镜的冯清清。
他低下头,“帮我戴上。”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冯清清发现陈星铭已经没手可用了,她抬起拿着眼镜的手,试图用一只手帮他戴上。
眼镜腿还没触碰到脸颊便自动折迭,冯清清缩回手重新掰直,重复了两次后,陈星铭把揽住她胳膊的手滑至腰间箍紧,低声对她道:“我扶着你,用两只手。”
一只手臂环住她绰绰有余,拇指搭在后腰,四指陷在柔软的小腹。过电般的酥麻从尾椎骨窜上大脑,冯清清强忍痒意,咬紧下唇,颤抖着手帮他戴好眼镜。
视线清晰后,少女绯红的脸颊有些惑人。
她仓促地垂下头,靠在他怀里,只需一低头便能触到她发顶,不知是头发还是哪里散发的清香径直侵入鼻腔。
陈星铭后退半步,扶着她腰的五指松动了下,继而握得更紧。
手掌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冯清清小声开口提醒,“可以松开了……”
陈星铭淡淡瞥了她一眼,挪开视线,“还有一站路就到了。”
被拒绝了。
冯清清无奈,只好继续忍受那股磨人的酥痒与滚烫,她越忽视感受便越明显,那股热意逐渐从体外蔓延至体内。眼前蓦地浮现那只抓着握环青筋涨起的大手,冯清清蹙眉,抬手扇风,心中默默警告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
* 下车后,冯清清意外变得沉默,惹得陈星铭多看了她好几眼。
他们来到第一家书店,陈星铭拿起一本试卷,翻看了一会,正想问冯清清觉得怎么样。一侧头,发现她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对上视线后,她的脸蹭地红了。陈星铭敛下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将手中试卷递给冯清清,“看看这本你觉得难度如何?”
尽管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被意淫了,但冯清清羞愧的情绪仍是难以疏解。她背过身去,翻看试卷,小声地不知是夸是损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
“你说什么?”
清朗的声音吓得冯清清一激灵,她匆匆翻了几页,看了几道问答题后,摇摇头,“感觉有点难,前两道大题我可能就做不出来。”她讪讪的,实话实说了。
陈星铭点点头,又递给她另一本,“看看这本呢。”
冯清清接过去,看了一会,自信起来,“这本挺好,倒数第二大题我好像也能看懂一点。”
陈星铭看着她笑了一下,从她手里拿回放回书架,重新递给她一本新的,“再看看这本呢。”
“……”过了十分钟,“这本比第一本还难。”
陈星铭将第叁本也放回书架,拿起第一本,“走吧,我们再换一家看看。”
冯清清见他没拿第二本,心里有点失望。
陈星铭假装没注意她的小情绪,到达第二家书店后,又选了几本递给冯清清。冯清清此时已经想起他们出来的任务是挑选提优试卷,所以有难度是必要的条件之一。她重新振奋起来,严肃的同时透出两分冷厉,“这本里面有好多是我们上课没学过的吧?这本填空题好难,大题反而简单些。这本太简单了,肯定不适合。”她翻至手中的最后一本,“这本好像可以诶,大题我应该可以做到应用题。班长,你觉得呢?”
仿佛刚刚的疏离和失落都是错觉,她又变得活泼热情起来。陈星铭应道:“那就买这本吧。”
两人一起来到前台付账。老板娘利落地帮他们装好,陈星铭付完钱后,两人刚走出店外,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冯清清抬头看了眼炽白的天空,喃喃道:“不会要下雨吧?”
“一时半会儿应该下不下来。”陈星铭镇静道,提议,“我们先去吃饭吧。”
冯清清同意了,但越走天越黑,她翻出手机,天气预报显示目前正在下暴雨。豆大的雨滴砸到头顶,“班长,好像下雨了。”话音刚落,雨势大了起来,天空像被撕了个豁口,大雨倾泻而下。
两人匆匆躲避,紧挨着站在屋檐下。雨势越发猛烈,不一会,低洼的地面便积满了雨水。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珠,猛烈地拍在两人身上。
冯清清向外一侧的上衣、裤子几乎湿透了,陈星铭也是,他背过身护着手里的试卷,被打湿的面积比她还要大。
雨水模糊了视线,路过的电瓶车溅起的巨大水花扑向两人,冯清清气愤又嫌弃。刚要张口吐槽,没说出话来,先打了个喷嚏。
“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陈星铭皱了下眉,缓缓道,“我租的房子在这附近,先去我那吧。”他把装试卷的袋子递给冯清清,卷了卷裤腿,想了想又把衬衫脱下来给她挡着,打横抽抱起冯清清,往前面小区走。
地面积水多,陈星铭走起来很是困难,尤其是还要抱着冯清清。而陈星铭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时间,冯清清能替他做的只有保护怀里的试卷不被打湿。
二十分钟后,两人躲进了居民楼。陈星铭带着冯清清来到叁楼,打开门后侧身让她先进。可身后人没反应。
他回身看向一脸踌躇的冯清清,双眸微微一沉,轻声道:“怎么了?”
冯清清紧张地问:“叔叔阿姨在家吗?空着手来,是不是不好呀?”
陈星铭怔了一下,直截了当道:“我一个人住,空手没什么不好。”说着,将她扯了进来。
进来后,冯清清站在原地等了一会,的确没有别人。陈星铭看着瞬间松懈下来的冯清清挑了挑眉,弯下腰从鞋柜找出一双男士凉拖,“换上先去洗个热水澡。”
洗、洗澡?冯清清瞪圆双眼,惊讶地回身,陈星铭赤脚从她身边路过,径直走进卧室。冯清清跟着走了几步,站在卧室门口,对里面的人说:“洗……洗……洗澡就不……”陈星铭阖上衣柜,递给她一件白T和蓝色中裤。
“洗洗吧,这个天一冷一热容易感冒。”陈星铭站在浴室门口对冯清清招手,“过来,我告诉怎么用。”
“这个是蓝瓶子的是洗发水、白瓶子的是沐浴露。往左边拧是热水,右边是冷水。对了,我给你拿条新毛巾。”陈星铭递给她新的毛巾,出去前问道:“听懂了?”
狭小的卫生间挤着两个人,明明没开热水,周围却仿佛冒着滚滚热气。冯清清被蒸得脸颊发红,迷迷糊糊地直点头。
陈星铭不放心地又问一遍,这次靠近了些,近距离地瞧她羞答答的脸,“没有要问的了?中途我可没法进来。”
冯清清秒摇头,又点头,卷曲的睫毛起起落落,小声答道:“真听懂了。”
看着她这副害羞惨了的模样,陈星铭喉头滚动,转身走了出去。
啪嗒一声锁响,淋漓的水声响了起来。
* 十五分钟后,冯清清关上水。干毛巾擦干身体后,她看着已经湿透的内衣裤犯了难。她抿着唇穿上内裤、内衣,套上陈星铭的白T和裤子。他的五分裤宽宽大大的,冯清清穿起来成了七分裤。松紧带的裤腰倒是不大,说起来,冯清清今天还搂过陈星铭的腰。
冯清清回想了下,班长的腰确实蛮细而且肉紧。她抬起手擦了擦热气朦胧的镜子,凑近照了照。除了头发湿哒哒有点乱,其他都挺正常的。冯清清转了一圈,下定决心后,拧开了浴室门。
客厅传来吹风机的声响,班长坐在沙发上正在吹试卷。见她出来,他并没有抬眼看她,“你来吹会吧,我去洗澡。”
“哦。”冯清清啪嗒啪嗒走过来,接过吹风机开始吹。
陈星铭从卧室找好衣服出来无意一瞧,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走到冯清清身后,五指插入发间握住,把湿漉漉的头发拿高了些。
冰凉的手指猝然划过脖颈,冯清清哆嗦了一下,猛地回头。
“……”她看着陈星铭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陈星铭叹了口气,从她手中关掉吹风机,颠了颠手心里的湿发,“我让你吹头发,吹湿衣服,不是让你帮我吹试卷。”
“啊?”冯清清呆呆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敛下眼眸,“哦。”
“哦。”浴室里,陈星铭喉间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发音。不懂就啊,懂了就哦,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问也不质疑。陈星铭双手捂住脸,借着水声,发出一声轻笑。
客厅。
冯清清正襟危坐将头发吹得半干后,忍不住换了个姿势。一抬腿,腿心处湿透的内裤便提醒她,这儿非常难受。
她侧耳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咬了咬唇,决定跪在沙发上将中裤褪至腿弯。吹风机对着腿根吹了起来。
她时不时便将吹风机停掉确保身后的水声继续,万幸,内裤吹干后陈星铭还没出来。冯清清提上中裤,念头忍不住又动到湿哒哒的内衣上来。
这次只用撩起来,更简单。想着,她撩起身前的上衣,试着吹了吹。
内衣垫有海绵,冯清清用最热档吹了一会,仍不见干。现在又热又潮紧贴在身上,反而更不舒适。
冯清清试探着将手伸到背后解开内衣扣,啪地弹开,她长舒一口气。自在多了。
也许是自在过了头。
陈星铭拉开浴室门便看见这难以忘却的一幕,她跪在沙发上,身体微弓,宽大的上衣被撩起来,露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胳膊握着吹风机一晃一晃,微微隆起的乳肉也一颤一颤,看起来比豆腐还滑嫩,白软诱人。
更甚的是那半遮半掩的乳尖,内衣被吹得起起落落,那抹嫩粉比直接显露出来还要勾人。
仅一眼,便勾得他下腹一紧。
(二十)意淫
手举得酸了,冯清清换了只手拿吹风机,忙不迭间想起需要注意浴室水声。她关掉吹风机,扭转头去瞧,心顿时停了一拍。
清透的眼撞进他乌墨般的双眸,冯清清身体一僵。
陈星铭看着她瞬间拉下胸前白T,双臂前伸两手攥着衣角,身子弯腰幅度变大,埋着头,像鸵鸟把头埋进沙里。
整个人一动不动,除了压在臀下的一双脚,脚趾蜷缩得紧紧的,泛着肉粉。
陈星铭走近,抬手抚上她的脊背,感受轻微的战栗。
浓密的长发柔软地垂落在颈后,颊边,导致他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他抬手欲撩起,冯清清忽地主动侧过头来,她脸上羞红未褪,说话时有种说不出的娇:“我饿了,有东西吃吗?”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
对视良久,冯清清见陈星铭无动于衷,厚着脸皮伸出手指点点他腕上的手表,“已经一点四十了。”两人挨得近,他甚至能看清她眼眶里泛起涟漪的水纹,衬得眼眸愈发清亮,恳求的意味也愈浓重。
话题转得实在生硬,他大可忽视或直接拒绝,这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是她引诱在先,穿着他的衣服裤子,在他家旁若无人地露奶,她有什么道理可言。
想到此,陈星铭下手重了些,食盐瞬间扑满半个锅铲。皱了下眉,举着锅铲停在垃圾桶上空,拿筷子拨下去些。
余光瞥见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冯清清,手又一重,锅铲上只剩下粒粒分明的盐粒。无声地叹了口气,对门外人道:“马上快好了,再等十分钟。”
“没事,不急。”接收到陈星铭疑惑眼神的冯清清顿了一下,连忙改口,“还是快点吧,我太饿了。”她捂着肚子,真诚地眨眨眼。
陈星铭快速翻动锅铲,发出碰撞声响,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某种不满。
菜盛上桌,尝起来意外的不错。两道简单的家常小炒,西红柿炒鸡蛋和蒜苔炒肉。一道酸甜口,一道咸香。冯清清食欲大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米饭给她盛得太多了。粒粒间不留缝隙,压得格外紧实。
“米饭会不会有点太多了。”冯清清不敢直视他,小声提意见。
陈星铭把菜往她那推了推,浅浅微笑,“不是早就饿了,多吃点没事儿。”
冯清清将米饭吃了叁分之二,实在吃不动了,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手搭在小腹缓缓揉动。
陈星铭起身收筷子,看她那副吃撑的懒散模样,抽了抽嘴角,“你去沙发上歇歇吧,电视遥控器在茶几。”
“这怎么行,”冯清清跟着站起来,从他手中夺过碗筷,走进厨房,“饭是你做,碗就我来刷吧。”正好消消食。冯清清低头看了看肚子,总感觉胃都被撑得鼓起来了。
陈星铭没多劝阻,跟着一起走进厨房,站在另一个水槽边。冯清清负责刷碗,他负责刷锅。
两人沉浸手头的刷洗,一时间只剩下唰唰的水流声。
蓦地,冯清清想起和水有关的尴尬一幕。她心虚地咬了咬嘴唇,决定不留任何空白时间让人遐想。
她清了清嗓子,无比真诚道:“班长,你既要兼顾学习,还能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太厉害了。”
“……”陈星铭抬眸看了她两眼,不明所以。
冯清清越夸越顺口,“不仅学习好,菜也做得好吃。还喜欢乐于助人,帮了我那么多回,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好好感谢你的。”
陈星铭敛下眼眸,刷洗的动作轻快了些,“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我说真的,”冯清清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向陈星铭,声音一会儿放轻,“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比较适合你,所以就没准备,不过现在知道啦。”一会儿激昂起来,“我发现你卧室床头柜没有小夜灯诶,班长你不是怕黑吗,我送你一个小鲸鱼夜灯呀。那个很好用的,拍一拍它的头就能亮,黄色的灯光很柔和,不刺眼,绝对不影响你睡眠的。”
一时走神,陈星铭看着已经冲刷干净的锅又出现一团洗洁精,佯装无事地拿起钢丝刷又刷起来,嘴上淡淡道:“我不需要。”
冯清清放下手中的盘子,侧过身观察陈星铭的神色,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东西很小,不会占多大地方。而且也不贵,经济又实惠,班长你就不要再拒绝我啦。”她声音放软,尾音拖得长,像在撒娇。
陈星铭漆黑深邃的眸子沉甸甸地看向她,意味不明。
冯清清被他注视得有些紧张,她偏了下头,视线定格在窗外。
她匆匆从他身边跑过,拉开窗,指着外面色彩斑斓的彩虹,兴奋道:“看,彩虹。”她回头,发丝飞扬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挡不住那双灵动纯真的眼眸。
“看见了。”陈星铭走近,窗外的世界被雨水冲刷后,洗净了尘埃,焕发出一种清新而宁静的气息。雨停了,她该走了。
冯清清换回自己的衣服,站在门口,对他道谢,“谢谢你的款待,拜拜。”她挥挥手。
陈星铭抓着门把,嘴角微微下拉,一时不敢相信就这么放她走了?
没有舔舐送上门的胸脯,把她小巧的乳粒裹咂得更加艳丽,甚至连那张不停吐露甜言蜜语的小嘴,他都只是远远瞧着。
冯清清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陈星铭拽上门,回身看向她待过的沙发。眉头微微一皱,一条黄色挎包背带垂落在沙发边。
陈星铭走近一瞧,果然是她遗落的挎包。他随手拿起包放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下来。直视前方,脑中映出冯清清模样的幻影,她还是那样跪着,只不过双腿岔开,五指拉高短袖,露出赤裸的乳肉,陈星铭坏心地将双腿打得更开,导致她上半身弯曲更加厉害,无可奈何地伸手扶着他的肩膀。
陈星铭的视线下移,看她两条腿可怜地打着颤,中裤褪在膝弯,阴阜上的毛发稀少卷曲,触摸上去的手感异常柔软。
他只不过挨上去,她就承受不住地夹紧他手,无意陷入肉缝的手指抵在湿润处,里面的穴肉湿滑软烂得简直不可思议。
陈星铭急促地喘了两下,右手胡乱抚了抚胯下,解开裤扣,将半勃的阴茎释放出来。
一边撸动着,一边想象嫩白的逼穴如何吞吃鸡巴的模样。
她肯定会说好听话求饶,但此时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再不会心软。陈星铭食指与拇指故意圈紧,痛得呻吟出声,“嘶……好爽……”
楼道急促的脚步声传进他耳里,瞳孔微震,手下动作更加剧烈。
硕大的龟头涨的发紫,溢出清液,不过用指腹随意抹了抹,便爽得后腰一麻。
不够,远远不够。
他得托着她圆润的小屁股使劲向下砸个几百上千下,在白花花的臀肉上留下鲜明的指印,磨得腿心破皮,子宫口主动乖乖地向他打开,顶进身体最深处。
他才会考虑射精给她,结束这一次。
冯清清气喘吁吁地抓住门把手,轻轻一推便撞开了门。
她张大嘴巴,声音哑在喉咙。
静止了五秒,她像只煮熟的虾子,回过神后,疯狂地逃窜下楼。
一惊一乍扰了他几分兴致,陈星铭径直起身,走进浴室时顺便关上了大门。他弯腰从脏衣篓捡出冯清清穿过的中裤,裹在阴茎上,动作迅猛,再柔顺的布料都变得有些粗糙。脖子涨起青筋,鼻间嗅着她留下的气味,嘶吼着射出浓浓白精。
他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抽出纸巾将地上溅出的白点清理干净。
脑中不时浮现冯清清夸赞他的话语,喉咙溢出几声闷笑,随后笑声抑制不住越来越大。
礼尚往来,冯清清同学。
* 周一,冯清清特意起个大早,准备早点到校。等陆谨阳下楼时,冯清清已经出发了,他回想着过去几天的举动,抚着额头面露不解。这是又生气了?
冯清清第一个到教室,从书包掏出包装精致的礼盒,塞进陈星铭桌肚。
她回去后,仔细想了一下,最近两人应该都没什么脸面再见对方了。所以为了各自的尊严,一定要减少面对面的机会。
然而,她严重低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
早自习前,陈星铭旁若无人地走到冯清清座位前,递给了她一个大号纸袋。里面装着她的黄色挎包以及一套试卷。
试卷?冯清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取出一看,竟是她说简单的那套。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简单写着——回礼。
黄莹在陈星铭走后,迅速靠过来。她探头看了眼卷子,撇了撇嘴,轻声道:“你帮他忙,他就送你这个?”
“啊?挺好的呀,很适合我。”
“哪里好了。”黄莹拿起试卷翻看起来,啧啧点评,“这些题是你这个水平做了都会骄傲自满的,一点都不利于提高学习成绩。”
“……”冯清清指指自己,“我也想体验体验学霸做题的感觉不行吗?”
黄莹:“……也不是不行,切记不能当真。”
两人嬉闹间,冯清清注意到前方来自尚童和王茵的凝视,她避开眼,心里泛起咕哝,这俩女孩不会又要来找茬吧。
找茬也就算了,重要的是,她越来越无从解释了啊。
(二十一)斗殴
冯清清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她的日子仍像往常一样,上课下课、和黄莹交流小说、吃饭(黄莹有时中午不吃,她一个人去食堂,之后再去逗鸟)。放学也比旁人要早,对此黄莹非常羡慕,冯清清嘚瑟了几回后,黄莹开始拿社团招新恐吓她。
“你的好日子终于快结束了。”下午第二节课后,黄莹看着收拾书包的冯清清,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冯清清拎起书包试了试重量,一边从书包掏出两本书放回桌肚,一边对黄莹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也许我就进了一个特好的社团呢。”
“特好?社团?”黄莹晃晃手指头,“你想都不要想,要么特无聊,要么事特多,还有的拿社员当自家奴隶使,一点不把人当人。”
黄莹进的戏剧社,就是她口中拿人当奴隶使的典型。当初她加入戏剧社,本是想把自己写的小说呈现在舞台上。结果社长看了她的小说,先是让她改了六遍。改完之后还是不满意,亲自操刀改了一遍,满意了。最终呈现的完全不是黄莹构思的内容,她想讲述现代版灰姑娘的故事,可社长却想讲水晶鞋到底害了多少人的脚趾和脚后跟,从浪漫爱情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惊悚恐怖。黄莹也从编剧的身份降级为舞台搬运工,一拉幕布便要冲上台搬搬搬。
冯清清对于黄莹的抓马事件,深表同情,“如果我是社长,一定采用你的剧本,并不做任何改编。”
黄莹的手搭上冯清清的肩膀,佯装感动,“那你快来加入我们社团,然后一步步把社长干下去,你来当戏剧社社长。”
“好。”冯清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背上轻飘飘的书包,“我现在就去戏剧社报名。”
黄莹换上惊喜面容,不可置信道:“你说真的?”
冯清清捧住黄莹的脸,表情怜惜,柔声细语地说出掏人心窝子的话,“滢滢你有时候真是单纯得让人心疼。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戏剧社就已经上我的黑名单了。”她撩了撩颊边的碎发,对黄莹眨了眨左眼,“等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社团。”
“我要诅咒你,你会找到比戏剧社还过分的——”
冯清清堵住耳朵跑下楼,来到广场。原先空旷的广场此刻被桌椅和展板筑成了一个小型迷宫。学生们穿梭其中,人人手中攥着五颜六色的宣传单。
“来一张,学妹。感兴趣就报名。”一个穿汉服的男生四处分发传单,递给冯清清一张。
冯清清看了眼传单上汉服社的介绍,总结就是穿美美的同时学习汉服文化。她虽然不感兴趣,但是这种新鲜感还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乐趣,由此信心满满,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既感兴趣的又能学到东西的轻松愉快的社团。
她掏出手机,把传单拍下来发给黄莹:随便找找都比戏剧社轻松呢~ 黄莹回的很快:服装及道具自费。学校一旦有活动,强制参演,排练一天下来能走两万步。
冯清清:好吧=.= 收起手机时,邹沅的信息发了过来,内容简单粗暴:抬头。
不远处邹沅叁人站在摊外,汪宝平兴奋地对她招手。
冯清清朝他们跑去,“你们找好社团了吗?”
“不——”方正云及时捂住汪宝平的嘴,把他向他拉了几步,在他耳边警告,“什么风头都敢抢。”
冯清清歪头看了看他们,小声问邹沅:“他俩怎么了?”
“不用管。”邹沅掰着冯清清肩膀,将她转向摊位,“看这个。”
“花艺社?”冯清清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鲜花,感叹这个学校的社团种类还真是丰富。她问邹沅:“你参加了?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吗。”
“谁说我不想让人知道了。”邹沅推着冯清清让她往里走,“座位下还有很多花,挑挑有没有你喜欢的。”
冯清清不肯进去,推他,“摊主不在你就这么猖狂啊,我不要。”邹沅从她身边绕过,从桌下的桶里捧了一把花站起来,“喜欢哪朵?”
他不住地往她怀里塞,冯清清不住地躲,“别给我,我不要。”
汪宝平看不下去了,抢着道:“你就拿着吧,沅儿各式各样的都买了,就是怕这里没你喜欢的。”被瞪了一眼汪宝平主动拉过方正云的手,放在自己嘴上捂住,唔唔了两声,意思是我不说了。
冯清清转头想问,汪宝平说的什么意思。没等开口,另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奔到她身边,冯清清脖子一沉,脸旁瞬间多了个脑袋,周广然像撸狗似的摸她的头,“好久不见了妹妹,有没有想我啊?我可是很想你呢。诶、诶——你谁啊?”周广然被强硬拽开,他不悦地甩开邹沅的手,面色骤然冷了下来。
“你又是谁,上来就动手动脚。”邹沅上前一步,仗着比周广然高的优势,刻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眉目间透着阴沉。汪宝平和方正云一左一右站在邹沅身后,似乎时刻准备动手。
喧闹的环境安静了片刻,眼下可不是冯清清想见到的场面。众目睽睽之下,冯清清硬着头皮挤在两人中间,“他是我……哥朋友,他是我朋友,你们俩冷静点。”
周广然没顾上理她,对邹沅身后抬了抬下巴,举高手臂示意,“谨阳、宥一,这儿!”冯清清顺着目光看去,陆谨阳出现在她视线里,那两人同样是副不好惹的面孔。
一时间六人面对面,陆谨阳扫过邹沅手中的鲜花,咧嘴笑了下,眼里冒着寒气。他指着邹沅,脸上流露出轻蔑之色,“邹家的人就拿这种便宜货出来骗女孩?”
“嘴巴放干净点!”汪宝平忿忿吼道,方正云拦下汪宝平,一边活动腕关节,一边从邹沅身后站出。
陆谨阳一行一动不动,仿佛就在等他动手的那一瞬间。
邹沅垂下眼眸,伸出手臂挡在方正云身前,上前一步,抬眸扯唇一笑,对陆谨阳说:“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价格高低不重要,重要的是合不合心意。”
心意?陆谨阳嗤了一声,伸手一把攥住邹沅的衣领,动作迅猛而粗暴,逼近他低语:“我看是生意吧,你们邹家为了钱真是脸都不要了。”
面前的男人瞳孔颜色浅淡,同她如出一辙。邹沅克制住挥拳的冲动,将衣领从他手中抽出,敛起脸上笑意,威胁道:“今天我看在你是她哥的份上,让你一回。下次……”他咬着后槽牙,讥诮地睇了陆谨阳叁人一眼,压低嗓音,“来多少我打多少。”
冯清清被两人同时瞥过来的一眼,吓得一愣。她再次试着挤进去调解,“误会,都是误会……”
不知是谁动手前推了她一把,冯清清控制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栽倒在地。她捂着屁股,看着人群一窝蜂地涌来将斗成一团的六人团团围住。
不是因我而起吗?为什么都把我忽视了?冯清清无意识地张着嘴巴,眼里透着迷茫。
突然,有只手揪住了她后脖领,冯清清愣愣地抬头。梁聿淙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抬起食指竖在唇边。
冯清清哪敢不从当过绑匪的人,乖乖跟着他走至角落。
冯清清在他仔细端详的眼神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目光不像在看活人,而像是在给物品估价。总之,瘆得慌。
半晌,梁聿淙终于开口:“你好像很受欢迎。”没有抑扬顿挫,甚至没有语调,简单地陈述了一句事实。
冯清清听得莫名其妙,“来到这我都不知道欢迎两个字怎么写了。”
“最近没找金箔?”梁聿淙不想在没用的话题浪费时间,他只关心他想知道的。
冯清清沉思了会,如实道:“这几天确实见得少。”
他一脸苛责地望着她,“为什么?”
“呃……”冯清清挠了挠眉心,“因为……因为我交到朋友了……”有点羞涩是怎么回事。
“金箔怎么办?”
冯清清大咧咧地直接反问,“什么怎么办?”
梁聿淙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你知道普通鹦鹉的寿命是多少年吗?”
冯清清本不想回答,但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没法,无奈道:“多少?”
“十五年。”
冯清清摊了摊手,然后呢?
“你的一星期对于金箔是一个月。别忘了是你先招惹的金箔,现在却因为其他人而忽略金箔,不会感到羞愧吗?”
我为什么要对一只鸟羞愧……冯清清咽下嘴里的真心话,讪讪道:“真是太太太良心不安了,如果能有机会补偿它的话,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能有什么机会?冯清清翘起唇角,这鸟的主人和鸟一样都爱听好听话,反正说好听话又不会掉块肉,说给他听就是了。
梁聿淙点点头,对她的回答略感满意,从口袋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打开递给冯清清,“如实填写。”
冯清清看清表格抬头后,眼睛突然睁大,学生会报名表?开什么玩笑。
“我不写。”冯清清摆摆手要走。
梁聿淙攥住她手腕,力道重得惊人,睨着冯清清疼得皱缩一团的五官,轻描淡写道:“这是对你下达的通知,无论你报名哪个社团,最终通过的都只能是学生会。”
“不可能——”冯清清冲梁聿淙离去的背影大喊,“我不信——”
学生会会长而已,能有多大本事。冯清清奔回广场,打架的六人已消失踪影,就算还在那,她现在也顾不上他们。她去每个摊位都要了报名表,填写后交给各个摊位的负责人。
一连写了好几十张,等回到家时天都黑了。饭桌上,冯清清注意到陆谨阳不在,想起他们的斗殴,不知道邹沅他们伤的怎么样。
冯清清抬起写得发酸的右手,搭在房门门把,此时心里还在想着,邹沅那么自恋爱护形象,打架是不是要处处护着脸。
拧开门,唇角乌青的陆谨阳环臂出现在她眼前。
有时,她真想心平气和地问陆谨阳一句,“这儿究竟是谁的房间。”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不肯进来,一个丝毫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二十二)龃龉
倘若不是被方好上楼撞见她在门口发呆,出声询问怎么了。里面的人丝毫不惧甚至还有要主动出来的趋势,冯清清抿了下唇,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也钻了进去。她探出一个头,乖巧地看着方好,“没怎么呀。”
门一关,冯清清迅速换了副表情,神情不耐地瞅着陆谨阳,咬牙道:“你又要干什么?”
“看清楚邹沅是什么人了?”陆谨阳自顾自坐下,每说半句话便要皱眉,嘴角开始渗出鲜血,“你和他待在一起,只会被牵扯进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
“为了告诉我这个,害你破相了。”冯清清不仅听进去了,同时一脸心疼地抬手抚上他的脸,“我竟不知道,你愿意为我付出这么多。”
从她走近的那一刻起,陆谨阳就有些不自在,此时听她把自己塑造成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高大形象,更加无所适从。他偏过脸,“你胡说什么。”
“嘶——”陆谨阳长吸一口气,猝不及防的疼痛袭来。
冯清清碾在伤口上的手不松,蹙着眉好奇地打量,轻声关切道:“你不会是m吧?”m这个词还是邹沅教她的,没想她也有拿来说别人的一天。
血迹很快晕染到手指,“是不是别人越骂你,伤口越疼,你就越爽。”陆谨阳不躲,一双狭长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冯清清不怂,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早摸清了对付陆谨阳的招数。欺软怕硬,只要从气势上压过他,倒时任由她搓圆捏扁。
“虽然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我们俩又不熟,你就算再可怜我也不会心疼你的。”冯清清收回手,嫌恶地抽出纸巾擦拭指腹上的血迹,轻飘飘地说道。
陆谨阳眼底晦暗不明,“然后呢?心疼邹沅?”
血迹只能擦掉一半,还有部分干涸在手上,冯清清背过手露给陆谨阳看,一惊一乍道:“瞧你这可怜样,吃醋了?身为陆家少爷还怕没人心疼,你也太小瞧自己了。”陆谨阳不为所动,冯清清更加猖狂,“舔干净,我就考虑考虑……”点到为止,意味深长。
陆谨阳缓缓垂下眼眸,脸朝前了些,冯清清看他微微张开的唇瓣,心头一震,下意识想缩回手。
但没成功,陆谨阳眼疾手快攥住,拽到自己脸前。他看着冯清清抗拒的神情,轻启牙关,探出舌尖,舔了一口。
冯清清受不了地闭上双眼,手指颤抖,“你变态啊。”
“你要再敢胡说,我保证还有更变态的。”陆谨阳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
冯清清迅速抽出纸擦拭起来,暗自后悔,不该多说那一句的。
她厌恶的表情太过刺眼,陆谨阳闭了闭眼,呵道:“够了,你把我手指含进嘴里的时候,我也没像你这样。”
冯清清牙有点酸,“你还真是……”懂得语言的艺术。
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响了好一阵,冯清清一边掏手机一边对陆谨阳下驱逐令,“如果你还是想劝我离邹沅远点,我明明确确告诉你,不可能。所以你也别费心思了,请你离开。最后奉劝你,手别伸那么长,管这管那的,真的很烦人。”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很小声,鼻子微微皱起,是真心实意的心里话。
下一瞬,手机屏幕亮起后,她厌烦的表情瞬间消失,眼眸弯弯,唇角漾着笑意,衬得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魅力。
陆谨阳倏地起身,从她手中夺过手机,满屏幕都是邹沅发过来的。
细节的多角度的伤痕照多得数不过来,卖惨的话更是一箩筐。
邹沅:看你哥他们把我打的。
邹沅:跌出帅哥榜前十了。
陆谨阳一目十行扫过去,真正刺眼的在最下面。
冯清清:心疼你。
“你看够了没有。”冯清清攥住手机的另一端,想抽回来但没拽动。
“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陆谨阳鼻翼煽动,一步步逼近,像要吞人,“你觉得自己足够漂亮,足够出彩,还是有无与伦比的魅力?”眼神从上而下的俯视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倘若不是陆家的身份,他们谁会高看你一眼。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你哄骗了,真是廉——”
一声清脆声响,陆谨阳偏过脸,原先嘴角的伤变得更加可怖,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继续刺激冯清清,“恼羞成怒了?我只是点醒你,别被虚荣心吞噬得没有自我了。”
冯清清再次高高扬起手,这下陆谨阳并没有站着不动,轻松攥住她两只手腕,低头看她因愤怒染上颜色的小脸,嗓音微哑:“忘记第一次是谁打的谁了?”
箍住她肩膀,强迫她转身,压她的脊背迫使她微微翘起臀,狠厉的巴掌急骤落下,打在腿根。
“m?”陆谨阳发出讽刺的笑,手掌高高扬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和不满都通过这巴掌发泄出来。
空气里再无话语,除却巴掌声外,便是偶尔传来的细微抽气。
她还没洗澡,身上穿的长裤,抽打的物件换成手掌,按理说没那么疼才对。陆谨阳停下发热麻木的手掌,掐住一直垂着头的冯清清的脸,掰到他眼下,她耷拉着眼皮,脸上布满斑驳的泪水,眼眶仍在不断地涌出,颗颗砸碎在地板上。
陆谨阳喉咙发干,倒吸了口气,松开她的脸,嘴巴张合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甩上了她的门。
冯清清再也无法忍耐,扑到床上小声呜咽起来。她不愿相信陆谨阳说的,可内心却与她作对,似乎已经默默承认了。
* 翌日,黄莹最先发现冯清清不对劲,萎靡得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她搂着冯清清的脖子,伸手摸她额头,“怎么了?发烧了?”
冯清清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有钱一点也不好。”
黄莹大惊失色,自言自语道:“完了,这是烧傻了。”
冯清清被逗笑,锤了她一下,“我没发烧。”
黄莹一脸不认同,两根手指捏在一起,甩了甩,举在半空像在读温度计,“四十度,都开始说胡话了,还说没发烧。”
黄莹的动作既可爱又温柔,冯清清把头埋她怀里,呜咽一声,“还好有你。”
黄莹顿了一下,佯装嫌弃地要推她,“敢拿我校服当鼻涕纸使,我灭了你。”
“没有。”冯清清闷闷地,抬头前使劲在黄莹衣服上蹭了一下。
黄莹一把推开她,揪着被洇湿的衣服,“还说没有。这不是你的大鼻涕是什么?”
“别说那么大声,丢死人了!”虽然现在是午饭时间,但教室里还是有小部分人在的,冯清清站起来要捂黄莹的嘴。
教室前方,整理讲台的陈星铭有些心不在焉,最近冯清清在躲他,连说句话都成了问题。
梦里的她可要比现实行事大胆得多,热情与疏离,造成极致的反差。她仿佛成了风筝上的那根线,时不时扯得他心痒难耐。
众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突然,教室上方的广播放出通知:
六班陆清清同学,请速到学生会会议室。重复一遍,六班陆清清同学,请速到学生会会议室。
大家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尤其是黄莹,她凑近又拉远,发出好大一声嘲笑,“这就是你选的比戏剧社好的社团?确实……够好哈哈哈!”
冯清清哀怨地瞅她一眼,拖长嗓子,哀号,“好丢人啊,我能不能不去。”
黄莹指着广播摇摇头,认真道:“我劝你还是去比较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学生会。那帮人心眼子最小了,尤其是他们的会长。你去解释清楚再退团。”
退团?冯清清心如死灰,梁聿淙会同意吗?
* 高一三班,汪宝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座位上的邹沅骂道:“花花没送出去,人人没邀进来。你昨天说一句,花艺社是我创办的,里面有我们共同的回忆,我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现在装死给谁看。”
一旁的方正云点点头,“小宝说得对,邹沅你太好面儿了。”
已经被说一早上的邹沅,既憋屈又窝火,早知道不告诉他俩,昨晚冯清清对他爱答不理了。本来只是猜测,现在一说出来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怎么知道她会加入学生会?”邹沅郁闷道。
汪宝平叹了口气,这点他也没想到,谁闲着没事往麻烦堆里钻。以前邹沅往里钻是因为得罪了梁聿淙,没想到竟然还有主动参加的。
汪宝平拍拍邹沅的肩膀,“沅儿别灰心,梁扒皮不是让你打扫一个月卫生吗?你厚着脸皮再去几天,说不定就能偶遇清清。”
闻言,邹沅迅速摆手,“我贱不贱啊主动凑上去,不去。”
(二十三)目的
冯清清怒气冲冲地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人闻声齐刷刷地扭转过来,她僵了一下,怒火一下泄掉,局促不安地抓着门把手。
梁聿淙扣扣桌面,将众人目光吸引回来,对冯清清摆摆手:“去隔壁办公室等我。”
冯清清拉上门,怒火再次重生,气昂昂地走进办公室。
站在栖木上打盹的金箔,睁开眼睛准备展翅,看清来人后,松了松羽毛,歪着脑袋继续酣睡。
冯清清腹诽,懒鸟,难怪长这么胖。她走近,抬起手指戳它的脸,摸它头顶上的羽毛,把小黄鸟整醒后,施施然伸出一根手指。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相处,她现在完全有自信拿捏这只小圆鸟。
她翘着唇角,等待着它优雅地踏上手指。金箔纹丝不动地站在那思考了一会,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迈了上去。可没等冯清清得意一会,它就跑到了她肩膀上,然后是脖子后面、后背。
梁聿淙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画面,冯清清像只猴子似的不停向后抓挠,而金箔这个小坏蛋凭着灵活的身姿,逃过了她一次又一次的抓捕。
最后,梁聿淙伸展两臂,像一架天平,左边是金箔,右边是冯清清。
冯清清看着金箔发出欢快的鸣叫,气得大喊,“把它拿给我。”
梁聿淙果断收回右手护着金箔,“它还是个孩子。”他表情正经得仿佛真的抱着一个孩子,一个人类婴儿。
“它只是只鸟,一只坏脾气的鸟。”冯清清不依不饶地喊道。
与梁聿淙的平静相比,她此时闹腾得像个疯子。梁聿淙没说话,走向笼子,打开笼门,蹲下身将肩膀斜靠着笼子,轻声道:“去吧。”金箔像老国王般,缓缓走向自己的豪华宫殿。
冯清清很快反省过来,烦躁促使她脾气变坏,甚至恃强凌弱。手指搓了搓衣摆,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参加学生会,我对学生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梁聿淙从抽屉取出高级饲料,不紧不慢地给金箔添食,“你对什么社团有兴趣?”
冯清清沉思了会,虽然上次的确没怎么逛,但是最后填了那么多张社团申请表。学校里有什么社团,她是清楚的,可是对哪个感兴趣,一时又说不上来。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学生会。”
“为什么不能是学生会?”
冯清清神情一下激动起来,奔过去倔强地仰着脸:“你为什么非要我加入呢,为什么是我呢?你又有什么目的?”
目的?梁聿淙低下头定定地看她一眼,呼吸间仿佛又嗅到了那股奶香。他收回视线,继续观察金箔的进食动作,“你想多了。”
“你别想着能从我这获得什么,我只不过是陆家流落在外的女儿,我不聪明,不漂亮,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陆淮川根本不关注我。所以你找到我就是最大的失误。别想,别想利用我!”她恨恨地说,声音急促而破碎。
梁聿淙有些失望,原来她指的目的仅是这些,侧目瞥她一眼,“你的确不聪明。”
“要你说。”冯清清背过身去,肩膀抑制不住地开始抖动。
她反常的动作,苦涩的气息,很快吸引了金箔的注意。它从碗里抬起头,一下跃到冯清清肩上,慢慢挪动。然后,把它温柔而柔软的小脑袋贴在冯清清脖子一边。
冯清清僵在那里。它又一次把头贴在她脖子上,这一次的持续时间更长。冯清清转过头去看它,迎上它满是期待的目光。
她抬起手,它低下头,让她轻抚它的羽冠。
梁聿淙看着稳稳当当站上冯清清手指的金箔,眼神柔和下来,“不是我选择了你,是它。”
这只圆乎乎的小黄鸟?冯清清把手放在自己胸前,学着金箔的动作,歪头仔细地打量着它。
“啾啾。”亲亲。
被啄了两下脸的冯清清忿忿扭头,控诉,“它还是不喜欢我。”
“啾啾。”金箔探着脑袋又亲两下。把头偏向一侧,让冯清清抚摸它的耳侧。
冯清清来不及再计较,小心又迫切地伸出手指,轻轻抚了上去。一人一鸟同时沉浸在抚摸与被抚摸中,原先的不愉快一消而散。
“加入学生会,只要你陪金箔玩,我就给你学分。”梁聿淙一边答复冯清清的问题,告诉她有哪些好处,一边盯着足球社打上来的报告,眉头拧成了死结。
申请购进五百只足球。他在数量那画了个圈,一想到下午要和那群四肢发达的体育生沟通,头就隐隐的疼。
听见学分冯清清眼睛亮了一下,追问:“还有呢。”
“把金箔体重控制在标准体重内,可以考虑给你假条。”梁聿淙审批到下一张,社团经费申请单,金额是八千元。他无声地哼了一声,果断揉成一团扔进办公桌下的垃圾桶。
假条?如果眼睛会发光的话,那冯清清的眼珠子此时堪比两百瓦电灯泡。她兴奋的同时,不忘打击金箔,“他也觉得你肥,不是我一个人哦。”
听见肥字,金箔就不开心。啄了一下她的手指,飞回窝里了。
冯清清站起身,扭扭捏捏地踱步到梁聿淙身边,轻声问他:“你权利真有这么大?”
梁聿淙被五花八门的申请理由折磨得焦头烂额,难得没心情应付他的奶糖,倏地拉开抽屉。
冯清清弯下腰,看着厚厚一迭的请假条,又看了看旁边的红泥印章,张大嘴巴。
冯清清转了转脚尖,腼腆到不敢开口,“你能不……”
啪的一声梁聿淙合上抽屉,放下手中的笔,“没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还没说出诉求的冯清清垮着脸,直起腰,“再见。”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叮嘱,“下午过来。”
“知道了。”冯清清没好气地应了句。
办公室再次恢复一人一鸟后,梁聿淙放松地向后一靠,随手摘下眼镜。
门再一次被打开,闪出一道空隙,只塞进来一个人头。冯清清鼓起勇气,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没有利用我的想法?”
第一次见他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眉头似皱非皱,抬起手,四指垂下向外推了推,直接道:“没有。”
“嗯。”冯清清弯起眼眸,“再见。”
* 回到教室后,冯清清明显轻松不少。黄莹以为她成功退团了,忙活着给她搜罗下一个合适的,“烘焙、心理协会、电影,这三个好像还行,有你感兴趣的吗?”
冯清清抽出黄莹罗列了一大堆社团名字的纸,晃晃手指,“就学生会了。”
黄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摸了摸冯清清的额头,“一定是烧还没退。”
冯清清拉下黄莹的手,起身趴在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关于学分和假条的事,得意地勾勾手指,“讨好我,我就给你也要一张。”
“我不要。”黄莹拒绝,“逃课耽误我学习。”
这话说得冯清清无法反驳,她无力瘫倒在桌上,两手耷拉在前面,“一个人逃课有什么意思呀。”
“你逃课要干嘛呢?”
“嗯……”冯清清的脸翻过来转过去,“逃课去吃校外新开的烤肉店?”
“平常吃不到吗?”
“那就去旅游。” “一节课能旅什么游。”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可以提前走呀。”冯清清眨巴眨巴眼,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你有正当理由完全可以和班主任请假,他会批的。”
冯清清再次丧气,“那请假条还能用来干嘛?”
“我也不知道。”黄莹摇摇头,攥住冯清清垂落桌前的手,摇了摇,“既然你目前不知道请假条的作用,你就不必为它做出让步或牺牲。”
冯清清迷茫地看向黄莹,黄莹继续说:“修学分也是,只要及格就可以,他就算给你再多也没用呀。如果没有学分和假条,你还愿意加入学生会吗?”
冯清清一时没有回答,黄莹又道:“我虽然觉得戏剧社辛苦,但是却一直没有退团,是因为我真心喜欢看他们在舞台上表演。即便是做苦力,但只要待在那种氛围下,我就觉得开心。清清你呢,你究竟对什么感兴趣呢?”
冯清清心里闷闷地,半晌,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见状,黄莹捧起冯清清的脸,声音一下高昂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从学生会开始吧!坚持一个学期,如果期间你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么下学期你再申请退团。不对。”黄莹摩挲摩挲下巴,“得坚持一年,明年十月重新社团招新。”
黄莹的振奋鼓舞了冯清清,她眼睛里燃起莫名其妙的激情火焰,“我会怀揣着积极的态度在学生会学习新事物的!”
黄莹挠挠头,她的初心是想告诉清清不必受制于人,但现在……不管怎么着,积极向上就是好态度,黄莹竖起拳头,“加油!”
* 下午去社团的路上,冯清清回想着黄莹的话,脸上时不时闪过激动。趁四下无人,冯清清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加油。”
突然,身后传来噗嗤一声,邹沅从树丛后走出,抬手想摸冯清清的头,“怎么老能看见你……”犯傻两个字还没出口,冯清清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邹沅怔愣了一会。
“怎么了你,碰都不给碰了。”他笑着上前,伸长双臂搂她肩膀。
又被躲过了。
冯清清咬着唇瓣,面露纠结,与其猜疑,不如当面问他。但她不知如何开口。
她紧绷着身体,一副欲言难止的模样,邹沅干笑了两声,两只手无措地垂落身前,“你怎么了?”
一阵沉默,邹沅摘掉脑后的卫衣帽子,指着眼角后的红肿,装可怜道:“你看,当面看是不是比照片上严重多了。”
冯清清张了张嘴,心疼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良久,邹沅试探着轻轻地拉过冯清清的手,“都鼓起来了,你摸摸。”
冯清清极力克制自己,抬至半空仍是抽出来了,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邹沅,我……”
邹沅看着被甩开的手,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脸上浮现了一丝自嘲,他用不冷不热地声调说:“我又哪惹你了?对不起,我说对不起行吗。”
“不是……”冯清清话被打断。
“惹你同学要和你们道歉,被你哥打还要道歉,我怎么这么贱呢。”他用嘲讽的语气,“凭什么啊,凭什么总是我和你们道歉啊。我是不是又得巴巴的求着你,讨好你,你才肯像施舍似的跟我说几句话啊?”
冯清清和邹沅吵架次数是不少,但哪次也没有这次说话伤人,她嘴唇抖了两下,努力维持声音平稳,“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行啊,你说什么不行。我跟你的狗一样,踢我两脚,还得朝你哈气。”
“你正常点,不要阴阳怪气。”冯清清扁了扁嘴,两只眼睛汪汪地看着他。
平常看见这眼神,邹沅又是哄又是求,现在见了却冒起一肚子的火。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直视冯清清的双眼,认真问道:“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没你不行啊?”
眼泪即将流出去的那一刻,冯清清喊出想问的话,“邹沅,你认识我是偶然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邹沅音量不减,高声反问,他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你就说,是不是。”声音轻不可闻,仿佛丧失了全部力气。
邹沅心慌了一下,咬牙承认,“是,但我……”
“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冯清清双手重重推开邹沅,“再也不要,你滚,你滚!”
邹沅按住胸口,用力地喘了两口气,指着她的手指颤抖不已,恨得眼圈泛红,“陆清清,到时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
(二十四)涂药
眼睛又酸又胀,冯清清用掌心揉了揉,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眶变得干涩。她敲敲办公室的门。
“进。”梁聿淙没抬头,仍坐在办公桌后,笔尖不停,“坐着等我一会儿。”
他的办公室虽然宽敞,椅子却实在不多,一共两把。一把在他屁股底下,还有一把摆放在他左边。
冯清清握住椅子的两只把手,准备把椅子抬起,搬到办公桌对面。
“别动。”梁聿淙停下笔,侧目瞥她一眼,心中微微讶异,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桃,他把手搭在椅子上稳稳按住,“就坐这。”
虽然觉得奇怪,但冯清清没心情询问,老实坐下了。起初,她把双手搭在膝上,正经端坐了五分钟,之后发现梁聿淙沉浸审批文件,并不把注意力放她身上。于是,挺直的脊背慢慢下塌。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双肘搭在桌上撑着脸,无意识地盯着某处眼神开始放空。
梁聿淙抽出被冯清清压在肘下的文件一角,放眼望去,他已经快被挤到角落。而尚不知情的她,惬意地晃着桌下交迭的双脚,连带着身子晃动,胳膊肘还有倾斜的趋势。梁聿淙将左臂伸直,无声地捍卫最后一点领土。
胳膊肘触到温热物体,冯清清下意识缩了缩手,这才发现自己霸占了多大地方。她收了手臂,规矩地放在身前,用余光瞟梁聿淙的反应。
回过神后,她注意到梁聿淙竟也带了副眼镜,金丝边的镜框非常精细,镜片轻薄,度数应该不高。他戴上眼镜的效果并没有那么显着,看起来只是从一个精英变成了戴了副眼镜的精英。
鼻梁高挺,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面部线条凌厉,说难听点是面瘫,说好听点就是禁欲。冯清清垂下眼睑,快速瞥了眼他的胯下,紧接着马上后悔。
不由自主地想起同样戴眼镜的陈星铭,以及露出的性器。比起男科广告上的大了不知多少,印象最令人深刻的,是那涨的发紫的龟头。也许是记忆加工,她总觉得有鸭蛋般大小。
冯清清摸摸鼻子,班长做男人应该挺自信的。
“陆清清?”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反应,梁聿淙站起身松了松肩膀,厉声又喊了遍,“陆清清?”
“嗯?”冯清清被吓得小幅度弹跳了一下,愣愣地转头。
她脸上浮着两朵红云,眼神晕晕乎乎的,转过来的第一眼,先是盯了一眼他的胯下,再是他的脸,“怎么了?”她跟着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眼神恢复清明。
梁聿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摘下眼镜,放回桌面,同时递给冯清清一个黄棕色外壳的本子,“带上笔,跟我走。”
冯清清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急匆匆地跟在梁聿淙后面,她瞥了眼本子上的字,社团考察记录手册,“就我们俩吗?”从一进门她就想问了,不过当时梁聿淙正在忙,而她担心开口会暴露哭腔。
“嗯。”梁聿淙走至笼子旁,确保里面粮水充足。
“其他人呢?”冯清清忘不掉中午被一会议室人盯的画面,“他们做什么呢?”
梁聿淙站那停了一会,像想起什么似的,走到书柜翻出一个眼镜盒,递给冯清清,“他们有自己的部门活动。”
冯清清接过,低头打开,嘴巴不停,“我在哪个部门?”里面装着一副小巧的墨镜,惊喜地抬眸看他,“给我戴的吗?”
梁聿淙敷衍地点点头,她的话未免太密了些。
* 冯清清跟在梁聿淙后面,戴着墨镜,愈发觉得自己像他的保镖或小弟,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则像是去收取保护费。
两人来到足球场,球场上的少年们个个英姿勃发,冲劲十足。尤其当汗流浃背时,他们旁若无人的掀起上衣,胡乱在脸上一擦,无意间露出锻炼的痕迹,鼓鼓的肱二头肌,小麦色的紧实腹部,实属一番美景。
就连奔跑的姿势,两条结实有力的小腿都十分引人注目。
冯清清看得入神,突然一声,“小心——”球场上的少年纷纷驻足看向入口处,一个足球直直向她飞来。
冯清清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抓住,梁聿淙闷哼一声,松开。落地的足球滚到远处。
梁聿淙转身的速度很快,整件事就像没发生过。被击中的部分迅速涨红,冯清清看着他通红的后脖颈,追上去,“梁聿淙。”
他脚步不停,直奔向足球社社长。同时众人也在向他们靠近,冯清清急急地叫了他两声名字,别的什么都来不及说。
足球社社长是个皮肤黝黑的男生,笑起来眯成缝的双眼闪着精光,他抬高手拍梁聿淙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大会长,差点害你们受伤,没事吧?”
梁聿淙抚掉他的手,露出留下的黑手印,神情更加冷峻,“这个月你们社团的经费使用已经超支,别再提交申请了。”
“什么?”足球社社长挖挖耳朵,回头看了看社员们,夸张地喊了一声,“下个星期我们就代表学校出去比赛了,你不给我们批买足球的钱,买不了足球,我们怎么训练。是不是啊,兄弟们?”
“是啊是啊。”他们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
“别这么小气嘛,大会长。”足球社社长抬手还想拍梁聿淙,结果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向外别去。社长面色不变,脖颈鼓起青筋,良久,他保持着这个姿势,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打哈哈道:“足球肯定是要买的,大不了我们少买点嘛,这总行了吧?”
“安全防护不到位,扣五分。”梁聿淙回头看了冯清清一眼。
冯清清很快反应过来,拔开笔帽翻开本子找到足球社,进行记录,笔尖还未落下,便被人按住了手。
“球又不长眼,再说会长不也救了你。英雄救美,美事一桩。扣分就不用了吧。”甩不开被箍住的手,还要忙着阻挡冯清清,足球社社长黝黑的愤懑面孔浮现出一丝憋屈。
梁聿淙并未出声,冯清清用力抽出被他按住的手,刷刷写下扣分记录及原因。
梁聿淙松开手,提醒道:“还有十分。”
再扣十分,足球社就得停办整改。梁聿淙说到做到,社长暗骂了一声,喊道:“和你们道歉,道歉能不能少扣两分。”说着,他转身瞪向刚刚把球踢出场外的人,“去,去和会长道歉。”
“对不起。”少年站在两人面前,抬头看天,嘟囔道。
梁聿淙喊上冯清清,从他身边绕过。社长过来踢了少年一脚,教训道:“没吃饭啊,大声点,诚心道歉!”
少年再次追上来挡在两人前面,扯着嗓子,鞠躬喊道:“对不起。”
梁聿淙站住,郎声对身后道:“放学前提交购买五个足球的申请。”
“五个?这也太少了。”足球社社员们再次叫嚷起来。
* 出了足球场,冯清清快走几步,拉住梁聿淙的衣摆,“你等一下。”好不容易让他停下脚步,冯清清踮起脚,扒着他肩膀,仔细看了看他颈后,他皮肤白皙,红肿起来格外明显。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腹摸了摸,肿胀处滚烫,幸运的是没有出血,“梁聿淙,我们去医务室涂点药吧。”
她抓着他的胳膊,身子几乎半贴在背上,呼出的甜腻气息喷洒在颈侧,淡淡的奶香气将他包裹。他忍不住闭眼,陶醉在这诱人的气味之中。
他缓缓睁眼,垂眸对上她期盼的视线,“去医务室好吗?”她嗓音柔软,关心的同时还有些紧张。
毕竟,伤是为她受的。
但换取的报酬,令他意外的满意。
医务室的中年医生瞧了眼伤口后,随手丢给他们一支药膏,让他们自己涂去。尽管医生的态度已经表明,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冯清清依旧不敢随意对待。
梁聿淙侧坐在单人床上,冯清清立在他身后,弓着腰,用棉签蘸取药膏后,轻轻地涂在他脖颈。
她垂落的发丝不时扫过裸露的皮肤,带来磨人的痒意,忍了一会,梁聿淙按住她手,“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她专注得唇间也粘连了几根发丝,却顾及不上捋去,“马上就涂好了,别动。”
冯清清轻轻挣出他的手,后面已经涂好,只差侧面和耳朵了。她换了个姿势,站至梁聿淙侧前方,弯腰继续涂抹。
发丝依旧肆无忌惮地晃过他的脸庞,肩膀,但此时有比瘙痒更令他在意的,散发乳香的源头离他极近。他只需稍稍偏下头,便能触到。
冯清清手顿了下,棉签抵在伤口,梁聿淙倒吸了口凉气,她慌张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脸颊泛起红晕,她咬着唇瓣,努力弓腰,与梁聿淙再拉开些距离。
刚刚他不偏不倚地擦过乳尖,吓了她一跳。
(二十五)恨意
两人从医务室离开,辗转至下一个场地。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梁聿淙,看他跟一位文质彬彬的学长握手。通过观察梁聿淙微小的嘴角上扬弧度,冯清清猜测两人关系十分熟稔。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后,学长终于注意到梁聿淙身后的冯清清。
“这位是?”学长指着冯清清,问道。
梁聿淙缄默,冯清清主动捡起话头,“我是新来的部员。”
“助理。”最后两个字,两人重合。
隔着墨镜,冯清清与梁聿淙对视一眼,他挪开视线,重复一遍,“新招的助理。”
学长脸上浮现惊讶,“你还需要助理?早说你忙,可以让雪薇去帮你啊。”说着他转身寻找陆雪薇的身影。
冯清清这才想起,陆雪薇参加的社团就是高尔夫协会。身着白色A字裙的高挑身材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挥出漂亮一杆后,面对旁人的赞叹,陆雪薇笑得谦虚又含蓄。
陆雪薇盈盈走来,站住,脚尖朝向梁聿淙,柔声道:“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例行检查。”梁聿淙抽过冯清清手里的本子,翻开,开始记录打分。
陆雪薇微微低头,纤纤手指滑过梁聿淙的笔迹,眼波流转,透着一丝柔情,“你也太敷衍了,看都不看就打分。”
学长闻言也探头看了一眼,笑道:“凭我们仨的交情,必须满分啊。”
叁人聊得热火朝天,冯清清背对着他们,一会垂眸看看脚尖,一会远眺修剪整齐的草坪。
“我们才不是靠攀交情拿的分,是吧聿淙。”陆雪薇拢了拢发丝,嘴角含笑。
梁聿淙没做声,阖上本子,点了两下冯清清的肩膀,她没回头反手接过本子。
四下安静,学长打了个圆场,“快别为难他了,是也不能当着人面明说啊。”
众人看不见的角落,冯清清撇撇嘴,识趣地走远两步。
“你要去哪?”梁聿淙按住冯清清的肩膀,从刚刚起,她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冯清清无辜地侧头,“怎么了?”
通过两人的互动,陆雪薇仿佛这才看见冯清清,走到冯清清身旁,问道:“清清,没想到你竟加入了学生会,我还以为你会去学校新创办的花艺社呢。开学前你不是学了一段时间,怎么现在不感兴趣了?”
提起花艺社,不可避免地想起邹沅,冯清清不耐地回道:“你不是会英语吗,怎么不去英语社?”
陆雪薇神情有些受伤,“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没必要用这种态度。”
“雪薇会的东西太多了,她可参加不过来那么多社团。”学长瞥了冯清清一眼,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当初我可是邀请了她好久,她才同意加入的。”
冯清清微微瞪圆双眼,这两人唱双簧呢?自问自答显摆什么呢。
“我也是他邀请进来的。”冯清清指着梁聿淙,瞪向他。
一时叁人的目光齐齐向他看来,梁聿淙睨了冯清清一眼,想象墨镜下的威胁眼神,莫名感到好笑,颔首承认道:“是的。”
对面二人流露震惊的神色,尤其是陆雪薇表情凝固一瞬,笑意即刻消失。冯清清忍不住勾起唇角,对梁聿淙投去赞赏的一眼。
指甲陷入掌心,陆雪薇笑得勉强,“我都不知道你们俩认识,你才来不久就交了不少朋友,人缘真是让人羡慕。”
学长看出雪薇的落寞,急声安慰,“她哪能和你比。”话一出口,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当时入学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大家排着队想认识你。”
冯清清心如止水地看着陆雪薇蹙眉,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与清清比较,我只是……”
“是我说错了,雪薇不是这个意思。学妹,你不介意吧?”学长再次抢着出头。
话都让你俩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冯清清假笑:“如果介意呢。”
学长似乎没料到她会不给台阶,表情僵住,“那我……向你道歉?”他向梁聿淙投去一眼,而梁聿淙正低头查看手机,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
“清清……”
冯清清打断陆雪薇,抢先道:“开玩笑的,我不介意。”唇边绽开一抹笑容,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小插曲过后,无人再主动找话题,梁聿淙带着冯清清离开。“接下来去哪?”冯清清伸了个懒腰,梁聿淙看着挺起又落下的胸脯,眼眸幽暗,问道:“怎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冯清清歪头,下一秒反应过来,真真假假道:“他是你朋友,看在你的面子,也不能为难他呀。”
眸中闪过狡黠,白如玉般的脸庞看起来又香又软,乖巧的样子和金箔讨要零食时如出一辙。
梁聿淙碾了碾指腹,没有丝毫犹豫道:“下次不用顾及我。”
冯清清落后他几步,抬手揉揉耳垂,嘟囔道:“他还当真了。”
* 又走访几个社团后,二人回到办公室。金箔看到他们回来兴奋地在笼子里来来回回跑个不停。梁聿淙把它放出来,它看着并排坐的二人,一会蹦上梁聿淙的肩膀,一会蹦上冯清清的。化身小小督察员,监督他们工作。
梁聿淙把电脑让给她,由她负责录入记录手册上的数据,他本人则继续审批申请。
旁边的键盘声响响停停,金箔时不时便要凑过去递上脑袋。食指灵活在它头顶打转,金箔的喙紧紧闭起,小眼睛同样紧紧合上以便全神贯注。
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痒意,梁聿淙轻声唤道:“金箔,过来。”
金箔没睁眼,上下喙蹭来蹭去,发出轻轻地摩擦声。
冯清清有些得意还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梁聿淙抚了抚额头,第一次没对金箔的谄媚感到欣喜,“它太喜欢,太舒服了。”
“哈……”冯清清发出一声轻笑,“小东西怪会享受的。”
“嗯。”梁聿淙淡淡嗯了声,心中难免有点被无视的郁闷。
五点,社团活动结束。冯清清背上书包,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明天中午要来吗?”
梁聿淙学着冯清清逗弄的手指顿住,笨拙地刮了一下金箔的翅膀,惹来它的不满。金箔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大叫起来。
嘈杂中,梁聿淙大声回复:“中午下午都要过来。”
本应离去的人又返回来,梁聿淙怔怔地看着被包住的食指,冯清清带着他在金箔脑袋上轻抚,“像这样,轻轻地向后捋。”冯清清缓缓松开手,展露笑颜,“它又享受上了。”
想起冯清清对它的不良称呼,梁聿淙心中默默应许。小懒鸟。
* 校门外,陆家的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司机见她出来,提前开好车门。冯清清像往常般习惯先将书包甩进去,脱下书包后,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左边伸出,她甩书包的手顿住。陆谨阳打了个招呼,“学生会的活动结束这么晚?”
冯清清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手上力道加重,书包几乎是向他砸了过去。陆谨阳闷声接住,施施然放在自己左侧。
等冯清清坐进来,车子启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道:“怎么眼肿成这样?哭了?”
倘若此时只有他们二人,撕了他的嘴都算轻的。冯清清剜了他一眼,轻声威逼道,“你不说话会死?”
她气得下唇被咬出一道牙印,陆谨阳兴味更盛,“平常和我不是有很多话说吗,今天不想说了?让我猜猜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突然压低音量,贴近她耳朵,“是不是发现真相了?觉得丑陋,无法接受,脆弱得眼泪流不停。邹沅怎么不哄哄你。”他发出一声刺耳的轻笑。
冯清清猛地抬头对上他的双眼,“是不是只要我不好过你就开心。”
哭肿的眼皮还未消肿,眼圈又有点红了,嘴巴倔强地轻微撅着,陆谨阳盼望着那颗泪珠掉下的瞬间。然而很快便让他失望了,冯清清眨眨眼睫,水汽隐去,圆钝的五官线条在此刻显出几分锐利的锋芒。
陆谨阳侧着身子,手指试探着抚上冯清清手背,她来不及挣脱便被他握住,他哂笑道:“你是我妹妹,我当然希望你过得比谁都好。”
冯清清皱紧眉头,她简直捉摸不透陆谨阳到底在想什么。
恶狠狠地碾上他的脚,“少假惺惺了,简直令人作呕。”
陆谨阳疼得咬牙,还努力维持微笑的模样,“你不信就算了。”
“我,当,然,不,信!”每说一个字,冯清清便跺一下脚,然而他还是不肯松开。冯清清气得扭脸看向窗外,心道,他绝对是受虐狂。
司机老蒋无意间瞟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微微讶异后露出欣慰的微笑,还是第一次见这兄妹俩挨得这么近。肩靠肩,膝贴膝,亲热极了。
* 直至到家下车,陆谨阳才肯把手松开。冯清清忙不迭掏出纸巾擦手心的汗,余光扫到陆谨阳在看,特意又将手背擦了个遍。
陆谨阳表情不变,超过她时顺便提了个建议,“不如把手泡消毒液里。”
“把你泡消毒液里。”冯清清快走几步,用肩膀撞他一下,抢先一步进了门。
她一进来,沙发上的方好便连忙唤道:“清清,快过来。”方好面前摆放着几本厚厚的杂志,她一边翻一边在感兴趣的地方折页。身旁站着两位身着制服的女士时不时给出意见。
冯清清走近一看,发现方好在挑礼服。
“明天你放学早点回来,我带你去店里试。今天有点晚了,你还没吃饭就先不去了。”方好一抬头,发现冯清清还站着,“坐呀,和妈妈一起挑,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
方好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饰品,尤其是衣服,简直拿她当换装娃娃打扮。日常服饰还好,虽然穿不过来但也不算浪费,可礼服嘛……
“这些裙子太华丽了,买来怎么穿呢。”冯清清迟疑道。
“什么怎么穿,当裙子穿呀。”方好女士翻得手指头快冒烟,同时不停督促冯清清,“你也看,有喜欢的跟我说。”
陆谨阳端着水晃到两人身后,垂眸瞥了眼礼服样式,突然开口,“要搭配高跟鞋吧,你穿过吗?”
冯清清不想理他,装没听见。方好倒是听进去了,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忙对旁边两位女士说,“麻烦明天37码的高跟鞋也帮我准备好,礼服、鞋子、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我都要买的。”
冯清清对于方好的激动感到愈发疑惑,“准备这些要做什么?”
方好捧住冯清清的脸,喜悦溢于言表,“宝贝,二十号的晚宴,妈妈一定会让你大展风采。”同时对外界宣布,我亲生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终于回家了。
冯清清缓缓升起一个问号,没听懂。
“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人敢欺负你?”注意到冯清清眼睛不对劲的方好一下子紧张起来,追问道。
冯清清慌忙低下头,摆手,“没事,风吹的而已。”
“真的没事?你不要骗妈妈。”方好头跟着低下去,仔仔细细地瞧。
“真没事,不骗你。”
踏入家门的陆雪薇听见她们的对话,沉默地站在玄关打量了他们一会。不出意料,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回来了。
陆雪薇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冯清清,恨意难以遏制,在心中肆意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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