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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卖身为奴
在女人眼里,妻妾都是一种官衔。正妻不是努力的结果,千金小姐进门就得做“大”,穷丫头怎么巴结也是“小”。就是这不太响亮的名头,却让无数女人费尽心机。只要能升到主子行列,就有资格呼奴使婢作威作福了。
可幸福这东西是很难量化的,比别人活得好才算是好。这种比较也是痛苦的源泉!有一个人压着就足以让你痛不欲生了,于是争宠争斗便不可避免了。
本来这一切与潘金莲无关的,却因一场变故被彻底毁了。潘家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是吃喝不愁。她父亲潘裁缝手艺出众,大户人家都喜欢请,一个月能赚十几两银子。
那个年代女孩订亲都早,七八岁就得找婆家了。潘金莲自然也不例外,她夫家是打铁的,那个男孩比她大两岁,长得虎头虎脑的。当时她一点都不担心,只等着长大成人嫁作人妇,便是一个贤妻良母的前程。
潘父死得非常蹊跷,早上还欢天喜地出的门,晚上却突然上吊死了。一家人哭得昏天黑地,那情形就如同天塌一般。亲亲友友在悲伤之馀,私下里还在悄悄议论,说与某个贵妇有关。其种种不屑,让人无地自容。
从此潘家便没了活路,开始是当衣服当首饰,后来是卖床卖家具,到最后连房子都顶给了别人。无奈之下,只好打起了儿女主意。穷人卖儿卖女都很平常,没吃没喝了就得卖孩子。
潘金莲是家中最小一个,也最没有用处,不卖她还能卖谁。临走那天,潘金莲哭得声嘶力竭,跪在地上抱着母亲小腿。说她能缝衣绣花,说她能洗衣做饭,哀求母亲不要把她卖掉。
不卖她就得卖别的姊妹,你让母亲怎么取舍?潘母让她想办法攒钱,攒够了就能为自己赎身了。这句话也成了她进取的动力,后来几年她一直想挣个自由身。
王招宣虽然是武将出身,却喜欢吟风弄月。家里养着上百个女孩,有的学歌,有的学舞;有的学鼓,有的学琴。这方面潘金莲很有天赋,十二三岁便弹得一手好琵琶,唱歌、跳舞也不在话下。别人教三天才能学会,她看一眼就了然于心。
至于涂脂抹粉描眉画眼,那更是她的强项。每天打扮得乔模乔样的,就等着主子点她出来。弹得好能赏几个铜板呢!可王招宣只点丰满艳丽的,有模样还要有身段。她那小身子还没发育,弹得再好也不撩人。
好在潘金莲长得很快的,十五六岁便出落得玲珑有致,那是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特别是那双娇滴滴粉嫩嫩的小脚,就像莲花花瓣似的,堪称是真正的“金莲”!
就在她以为可以脱颖而出时,王招宣突然生病死了。具体是纵欲过度,还是别的什么病,那就不得而知了。林太太早就恨得不行了,转脸把她们全都卖了出去。
林太太倒不是刻意针对,作为招宣府的女主人,人家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卖丫环通常都很随意,一般只要一个数字。卖了多少人,得了多少银两。如此而已。
至于去处也很随意,要么给大户人家当丫头,要么给穷苦男人做媳妇。这两者也谈不上谁更不幸,反正都是伺候人。就这样潘金莲被卖进了张家老宅,身价只有十两银子,相当于两头肥猪的价钱。
张大户也是家财万贯奴仆成群,他买潘金莲是缺个烧火丫头。这种地方连主子都见不到,长得再好也是白搭,更别提什么才艺了。一个月只能挣几十个铜板,哪年哪月才能赎身啊?
女孩十六七岁就得嫁人了,再不出去夫家还会等吗?想到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她的心里一阵一阵发紧。那个男孩已经能打铁了吧,他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女孩吗?
张家做饭烧的多是麦草,那东西一碰一手灰。偏偏潘金莲还穷讲究,脏了就要去洗。有个丫头吓唬道:“就知道臭美。要是被爹看见了,不愁把你给收了。”
潘金莲心里一动:“如意姐,爹长什么样儿?”如意咯咯笑道:“爹长得可好了,那是四方大脸长腿细腰。”潘金莲脸一红:“真的?我怎么没见过?”如意嘴一撇:“只是脸是皱的,腰是弯的。”
从此她不敢再打扮了,有时连头发都不梳,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那天她去厢房拿碗,意外遇见了张大户:“你看你那鬼爪子,也不知道洗洗?”潘金莲还不服气:“不要你管。”
张大户气得直哆嗦,大喊大叫说反了。如意连忙拉她衣袖:“你疯了,敢和爹顶嘴。”潘金莲脸都吓白了:“小的去洗,小的去洗。”张大户提着拐杖直敲:“拖出去卖了。”
等她收拾干净前来辞行,张大户不禁愣住了。好一个单纯秀丽的小姑娘,那模样就如同雨后的栀子花,软白幼润清雅可人。潘金莲还在不停地磕头,说小的该死什么的,央求主子手下留情。
张大户直勾勾地盯着,不说留也不说不留。直到潘金莲哭出声来,这才挥挥手让她们退下。如意狠狠拉了一把:“好了,好了。不要再嚎了,爹已经让你留下了。”
潘金莲自然知道原因,也知道如意为什么嫉妒。张家老宅丫环并不算少,但大多属于“歪瓜裂枣”之类。像如意这种“品相”,已经属于上上之选了。
别看如意长得一般,皮肤却异乎寻常地白。那种白就跟亮银似的,灿烂而又霸气。再加上一对蜜柚般的豪乳,对男人肯定有杀伤力。可她现在要面对的是潘金莲,所有装备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大户人家有做不完的活,饭好了要点心,点心上了又要茶水。张大户又不肯添加人手,忙得她们是鸡飞狗跳。潘金莲也不是光要烧火,有时还要帮着买面买油。
那天她陪厨娘上街采买,特地绕到了夫家门前,结果人家是张灯结彩,几支唢呐吹得震天响。那一刻就像刀砍斧剁一般,她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泪。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家已经另觅新人了。
潘金莲刚刚回到厨房,如意就悄悄挨了过来:“爹来过了,问你今年多大了?”潘金莲心里一紧:“他要干吗?”如意显得很神秘:“明天娘去狮子街赴席,爹让你在屋里等着。”
潘金莲听了无动于衷,搞不清什么想法。如意小声提醒:“背着点啊。娘可凶着呢!靠爹的都没有好下场,有的还被卖到妓院。”这话听得她毛骨悚然,脊梁骨直冒凉气。
第2章 逼嫁侏儒
第二天早上,她主动要求上街采买,希望能借此逃过一劫。就这样挑挑拣拣磨了半天,直到正午才回到宅里。回去她就钻到灶台底下,抓把锅沿灰抹在了脸上。
如意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别抹了,爹让你过去伺候呢。”潘金莲只好又去洗脸,洗完了又换上艳色衣服。如意急得直叫唤:“你怎么又扮上了,爹已经等不及了。”
张大户正扒着炕边咳嗽呢,见她进来只是招招手。如意连忙过去捶背:“爹,人已经给您带来了,您老慢慢享用吧。小的去给您望风,有什么就来禀报。”说完狠狠剜了一眼。
潘金莲手足无措地立在一边,不知道是进还是退。张大户咳完就命令:“先把衣服脱了,让我看一下皮子。”大冷天竟让她在地上脱衣服,这老东西还是不是人啊?
潘金莲自然不敢违抗,只好慢吞吞地解着纽扣。张大户有点恼火:“还磨蹭什么?快点脱呀!”她正准备把裙子拉掉,如意慌慌张张跑来报告:“爹,娘回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
张大户一听连忙下炕,连滚带爬从后门溜了。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主子要是惦上谁了,那你怎么都逃不掉。那天家主婆刚刚出门,张大户又找了过来。
张大户比她想象的还要老,头发、胡子白了不算,连阴毛都是灰的。脸上、身上是皱纹累累,脖子跟火鸡似的,动一下两边直晃荡。一嘴牙已经掉光了,一瘪一瘪的特别瘆人。
这回潘金莲没有磨蹭,上了床就躺了下来。结果张大户还不满意,让她替自己咂一下。潘金莲明显不懂:“咂什么?”张大户指着那个东西说:“你把它咂起来啊。”
潘金莲刚靠上去,就“哇”地吐了。那东西又腥又骚,她实在下不了口。张大户一点不同情,抓住头发按了下去。可惜啊,他们努力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把东西扶直。最后张大户用手指一阵乱捅,就这样把她的初红给夺了。
事后潘金莲躺了半天,心里是无限愤懑。窗外有株红梅开得正欢,那花瓣艳得让人揪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枯黑老朽的枝干。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吗?一辈子就陪着这个糟老头子?
后来张大户又来过几次,有一回好像还成功了。这可把他高兴坏了,要潘金莲给他生个儿子,生了就让她做二房。张大户不但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枚。
这要归功于那个臭老婆子,她自己不会生也就罢了,还不让打点野食。张大户一辈子都在抗争,丫头、仆妇偷了十几个,可还是没整出一儿半女。眼下他是枯木逢春了,希望潘金莲能建立奇功。
潘金莲最会把握机会了,当即要求调到上房,说什么要去伺候娘。张大户一听连连摆手:“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到她身边还有活路吗?”潘金莲还不甘心:“小的不想当烧火丫头,整天灰头土脸的,连件干净衣服都穿不了。”
张大户也很无奈:“现在只能这样了。回头我吩咐如意,重活累活不要你干了。”潘金莲狠狠拧了一把:“你这老东西真是没用,她有什么可怕的?”
尽管她行事诡秘,但还是走漏了风声。具体是谁泄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潘金莲行事张狂,刚与主子刮上就不安分了。再加人衣着打扮完全变了,众人猜也猜得出来。
这回家主婆没打也没骂,反而要帮她找个好人家,说不能耽误她的终身大事。潘金莲不敢胡乱答应,只是一个劲地表忠心。说小的只想伺候主子,什么人都不想嫁。
家主婆依旧笑笑的,一脸的佛相:“哪能呢。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一辈子当个烧火丫头吧?”潘金莲只好发问了:“娘要把小的嫁给谁呀?”
家主婆高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外人,就是紫石街的武大郎。这武大本本分分的,是个过日子的人,嫁给他算你有福了。”潘金莲有点担心:“这个武大有多大年纪?”
家主婆脆声答道:“也不算大,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潘金莲继续打听:“那他娶过妻室吗?”家主婆也没有隐瞒:“之前娶过一个。没几年就生病死了,后来就一直没找。现在县前卖炊饼,家道还算殷实。”
张大户不停地挤眼努嘴,意思是别听她忽悠,可潘金莲丝毫不为所动。不管怎样,当个堂堂正正的老婆,总比偷偷摸摸要强吧。他既不能给自己名分,也不能给自己实惠,跟他能有什么奔头?万一激怒了家主婆,到时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那个武大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再差也是一个男人吧。现在她也不想出人头地了,只求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关键是家主婆已经容不下她了,真要抗争只会死得更惨。
第二天傍晚,家主婆亲自把她押上花轿。临走前还流了几滴眼泪,说什么处出感情了。可她不但把月钱扣了,连件旧衣服都不肯给,说武大家已经治齐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不妙,可外面已经吹吹打打了。潘金莲也有一套新嫁衣,那红红火火的颜色,多少冲淡了一点忧虑。只有张大户在不停地跺脚,好一块嫩羊肉啊,竟然掉进了狗嘴里。
该有的礼节也都齐了,这样她的心也就踏实了。等到闹房的人都走了,有人拿秤杆挑开了盖头。她左看右看也没寻到夫君,只有一个小矬子在眼前蹦跶。
潘金莲也没在意,以为是闹房的:“你是谁家孩子?天都晚了,还不赶紧回去睡觉。”小矬子色眯眯地说:“大娘子,我是你相公啊。”潘金莲“啊”地一声惊叫:“你就是那个武大郎?”武大“嗖”地跳到了炕上:“是啊。”
这武大三分像猴,七分像鬼,根本没个人样。身高还不到三尺,站起来像口袋,躺下了像水桶。眼睛就跟没长似的,只有一道小肉缝。鼻孔往上翻着,鼻毛全刺在外面。
两条腿又短又粗,就像被锯了半截,搞不清是大腿,还是小腿。皮肤更是又粗又黑,跟枯树皮似的。难道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好姻缘?跟这种丑八怪还不如死掉算了。
武大还挺内行,上来就把要害部位掐住了,那意思就想上了。潘金莲猛地掰开爪子,狠狠扔到了地上。就这样武大还不罢手,一纵三跳又扑了过来。她一脚踹在了腰上,疼得武大半天爬不动。最后扯了一捆稻草,在锅门口蜷了一夜。
那一夜潘金莲也没睡着,一个人“呜呜”哭到了天亮。到现在她才知道家主婆的阴险,这种惩罚比卖还要恶毒。她恨张大户,更恨那个死不掉的家主婆,而这一切早迟都要清算的。
第3章 矮兄高弟
女人一嫁心就死了,谁能占有她的身体,谁就占了她的灵魂。白天替人家洗衣做饭,晚上替人家铺床叠被。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千百年来一直被奉为真理。
潘金莲只挺了两个晚上,便同意武大上炕睡了。那间破屋子四面漏风,她冻得实在受不了。武大家只有一床被子,有盖的就没垫的,有垫的就没盖的,两个人只能抱团取暖。
只要热身子挨在一起,有些事便无法避免了。武大是结过婚的人,知道如何调理女人。在她半睡半醒之间,武大便偷偷挑弄。结果她一时不坚定,便让武大得手了。
防线一旦被攻破,下面就无所谓了。她在接受武大的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悲惨命运。武大还算勤劳肯干,天不亮就起来蒸馍了。两人一个锅上一个锅下,忙得满头是汗。
等到天光大亮,立即挑着担子出门。小本生意利润微薄,一天下来只能赚几十文钱。好在张大户还惦着她,没过多久又追来了。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如意竟被卖到了码头妓院。
这让潘金莲平衡不少,也对张大户有了谅解。可她并没有迫不及待,反而让张大户帮着换房子,不然就不提供情绪价值。正好附近有栋小楼要典,张大户只能大放血了。
她正准备赴汤蹈火呢,张大户又突然中风不语了。她在高兴的同时,多少还有点失落。随着身体不断成熟,欲望也渐渐苏醒了。可面对这样一个小矬子,她真的是欲哭无泪。
喜欢一个人,首先是生理上喜欢。讨厌一个人,也会讨厌其身材样貌。可她不管怎么厌恶,都得侍奉人家,其内心的折磨可想而知。就这样熬了七八年,到最后心也死了。
那天她正坐在窗前发呆,突然有人吆喝着让看“打虎英雄”,紧接着便是一阵密集的锣声。等她探出头来一瞧,果然有几个人抬着一只斑斓大虎。后面还跟着一架滑杆,上面端坐着一位彪形大汉,那架势就如同天神一般。
当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这才是生龙活虎的真汉子啊!要是能与这种男人做回夫妻,也不枉来人世间一趟了。没等她看看清楚,那群人已经走远了。
她正恨无缘相见呢,武大竟然把人领了回来,还说是他的二弟武松。潘金莲偷偷瞟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有把她美死。武松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两只拳头跟钵盂似的,看着就有千百斤力气。
武大显得很自豪:“大娘子,他可是我的同胞兄弟,现在本县做都头。”潘金莲赶紧趋步向前:“二弟万福。”武松也倒身下拜:“嫂嫂在上,请受武松一拜。”
潘金莲趁机扶住了胳膊:“二弟请起,折杀奴家了。”武松只好站起身来:“嫂嫂是至亲,武松理应跪拜。”之后又聊了几句,潘金莲便迅速切入正题:“二弟住在哪儿?”
武松朗声回道:“有劳嫂嫂挂心!武松在县前租了房子。”潘金莲立即进行动员:“二弟不如搬回家住了!奴家早晚送汤送水也方便。”武松高声辞道:“武松不敢打扰嫂嫂。”
潘金莲很是失望:“二弟如此推辞,该不是有妻小了吧?”武松解释道:“武松并未婚娶。”潘金莲心中一喜:“二弟今年多大年纪?”武松躬身答道:“虚度二十八岁。”
潘金莲趁机接上了:“那比奴家还大三岁。”武松不知怎么接话,只好退后一步站直了。潘金莲还在继续打听:“二弟怎么一直没有回家?是不是把你哥哥忘了?”
武松郑重解释:“武松岂敢忘本!只因失手打死了人,逃到沧州躲了几年。最近朝廷大赦天下,武松便想回乡投奔哥哥。没想到途中遇到老虎,被我一通拳脚打死了。”
潘金莲十分仰慕:“那又怎么做了都头?这可不是普通职位,通常都是官宦子弟才有资格。”武松继续答疑:“可能是县令看我有点勇力,所以才赏了这个职位。”
潘金莲叹口气说道:“唉,你们兄弟一点不像。你哥哥太懦弱了!有时和邻居闹点矛盾,他连句硬话都不敢讲。别人想怎么揉就怎么揉,整天是受不尽的窝囊气。”
武松连忙解释:“我哥哥老实本分,不像武松这般鲁莽。”潘金莲大声夸奖:“像二弟这样才好啊!俗话说,‘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的性子急,最看不惯的就是‘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窝囊废。”
潘金莲正在大倒苦水,武大提着酒肉回来了:“大娘子,你快点下楼烧饭,酒菜已经买齐了。”潘金莲眼睛一瞪:“你看这不懂事的!二弟在这儿没人陪,却叫我下去烧饭!”
武松听着刺耳:“嫂嫂先去忙吧,武松要和哥哥说话。”潘金莲小嘴一撇:“他能说什么呀!笨嘴拙舌的!”说完又对武大嚷道,“你真是死心眼!不能请王干娘过来操持吗?”
“王干娘”就是王婆,住在她家隔壁。平时两家走得挺近的,王婆帮她蒸蒸炊饼,她帮王婆缝缝补补。等到饭菜都上桌了,武大让潘金莲坐了主位,他自己打横斟酒。
潘金莲举起酒杯说道:“二弟不要见笑啊,没有什么好菜。”武松躬身谢道:“嫂嫂客气了,一家人吃什么都好。”潘金莲立即帮他搛菜:“那二弟多多吃肉。”
武松也没有多想,说声谢谢就咬了。所谓“长嫂如母”,他不能拂了嫂嫂的心意。潘金莲一看胆子更大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武松,恨不得嚼进肚里才杀渴。
武松没有觉出不对,吃过饭又坐了坐,然后才起身离开。潘金莲自然舍不得:“二弟怎么又要走啊?是不是嫌家里窄扁?”武松笑着解释:“衙门里还有公事,过两天再来看望哥嫂。”
潘金莲还不肯罢休:“非要过两天干吗?干脆今天就搬回来吧!你一个人住外面不方便不说,街坊邻居还会笑话我们容不下人。你们就兄弟两个,这一东一西的多不好啊。再说了,要是二弟能住到家里,那也是给我们挣面子啊!”
武松不好再推辞:“多谢嫂嫂厚意,等会儿让士兵把铺盖拿来。”潘金莲满脸都是得意:“真的?那奴家候着了啊!”说完把隔壁房间收拾出来,留待武松回来居住。
到了傍晚时分,武松果真引着士兵回来了,引得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潘金莲欢天喜地迎了出去,那神情就像捡到了金元宝。她又是打水,又是递毛巾,还一口一个“二弟”叫着。
武松似乎有点感动:“不敢劳烦嫂嫂,还是让士兵收拾吧。”潘金莲娇嗔道:“二弟这样就见外了。都是自家骨肉,奴家又不是伺候别人。”说完又去铺床叠被,忙得是心花怒放。
第4章 勾引拉拢
从此武松便在哥嫂家寄宿,无论多晚都有热饭热菜候着。武松那是何等英雄,自然不能白受恩惠。他不但把家用包了下来,有时还送点布匹头面,出手非常大方。
潘金莲一看又想入非非了,认定武松对她有意思,不然怎么会乱送东西呢?她不会等着武松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必须给出足够的资讯。基于这种想法,她便开始图谋策划了。
武松是她见过的最具男子气概的人,身材魁伟性格刚正,绝对符合她对男人的全部向往。关键还是自家小叔,有什么外人也不会知道。武大是不会声张的,说不定还想借此笼络自己。
那天武松去县里画卯了,答应回来吃早饭。潘金莲连忙把武大赶出家门,然后在房间生了一盆炭火,开始了她的梦想之旅:“今天奴家要好好撩撩,不信他不动情。
潘金莲一直等到晌午时分,才看到武松踏着积雪回来。她连忙冲到楼下迎接:“外面冷吧?赶紧上楼暖和暖和。”武松低头答道:“多谢嫂嫂挂心。”说完把毡笠取了下来。
潘金莲刚要伸手去接,武松已经挂到墙上了。潘金莲假装生气道:“二弟怎么不回来吃饭?害得奴家等了一上午。”武松小声解释:“路上偶遇一位旧相识,便在外面吃了点。”
潘金莲先把大门插好,然后才把酒菜端上桌。武松小声劝道:“嫂嫂,还是等哥哥回来再吃吧?”潘金莲笑道:“他要卖完才能回来,我们可以边吃边等。”武松不好再推辞,只好坐了下来。
潘金莲连忙把酒斟满了:“二弟,喝杯热酒暖暖身子。”武松也没有拒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潘金莲又斟一杯:“二弟再喝一杯。”说完又给自己斟满了,双手举着要干杯。
等她连喝了几大杯,便有点按捺不住了。所谓,“酒壮英雄胆,饭涨穷人气。”人家武松喝了酒敢打老虎,她喝了酒却要睡武松。她借口屋里太热了,悄悄解开了衣领。
潘金莲确实有资格自信,一对艳乳又大又挺,其完美就象是一剖两圆的西瓜。当然,乳房不会是绿皮的。那种莹白和透润就如同窖藏几百年的瓷器,说不清是纯洁,还是诱惑。
武松自然看到了,红着脸不敢抬头,想着该如何脱身。潘金莲继续挑逗:“二弟,听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唱的?”武松立即声明:“嫂嫂不要听人胡说,武松不是那种人。”
潘金莲眼一斜:“这有什么好瞒的,男人找个相好很正常。”武松还在辩白:“武松不会乱来的。”说完又低下了头。潘金莲试着在肩膀捏了一把:“二弟穿得太单薄了!改天奴家给你做件厚实的,让你里外都暖和。”
武松早就不耐烦了,但又不便马上发作,只好继续装糊涂,希望某人能够知难而退。潘金莲还不识趣:“二弟,你看奴家多体贴!如果你对奴家有意,就把这半杯残酒喝了。”
武松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嫂嫂不要不识羞耻!我武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会干那种猪狗不如的勾当。今天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武松认识你这个嫂嫂,我的拳头可不认识。”
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奴家是说着玩的,二弟怎么当真了?”说完连忙收拾碗筷下楼,心里是无限惶恐。想到武松的无礼和绝情,她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扑扑”往下掉。
她正在灶下嘤嘤咽咽,武大挑着担子进门了:“你怎么哭了?”潘金莲厉声骂道:“都是你没有出息!让外人欺负老娘。”武大自然不信:“谁敢欺负你呀?”潘金莲用手一指:“还能有谁!我好酒好菜地伺候,他竟然调戏老娘。”
武大立即反驳:“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兄弟一向正派,绝不会干那种下流事。”说完便去了楼上,“兄弟,你吃饭了吗?没吃我们喝两杯。”武松也不作解释,拉开门迈了出去。
武大看了有点疑惑,只好又去问潘金莲。潘金莲眼睛一瞪:“这东西是没脸见你了!待会儿肯定叫人来搬行李。我警告你啊,以后不准再和他来往,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没等潘金莲骂够呢,已经有士兵上门了。说衙门里公事多,没有时间来回跑动,要把铺盖搬走。她听了非常后悔,认为自己操之过急了。要是她再有一点耐心,武松还是有可能就范的。
这世界也许有不偷腥的猫,但绝对没有不偷腥的男人!只要机会合适,谁不想爽一把?武松才二十郎当岁,正是渴望情爱的年纪。可现在已经闹翻了,要怎样才能挽回呢?
过了不到两个月,武松又领着士兵回来了,还带来一桌丰盛的酒菜。她断定武松是放不下,决定再尝试一把。打定了主意,她连忙归到楼上,对着镜子又描又画。
确信已经美貌无敌了,这才款款下得楼来:“二弟怎么不回家呀?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我看还是回家住吧,至少有个热饭热菜。”武松看也不看,只是让士兵把酒菜摆好。
武松让哥哥坐到上首,然后举起酒杯说道:“哥哥在上,小弟明日要去亳州办差。临走之前,兄弟有几句话要交待,希望哥哥能记在心上。哥哥若是依我,就干了这杯酒。”
潘金莲一听心就凉了,举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武松会针对自己,但没想到敢当面指责。武大竟然毫无知觉,还瓮声瓮气地问道:“兄弟这么郑重,到底是什么事情?”
武松扫了一眼潘金莲:“哥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欺负。如果你以前卖十笼炊饼,那从明天起就卖五笼。每天迟出早归,回来就把门窗关好。至于日常用度,兄弟自有安排。”说完掏出五两银子。
等到武大把酒干了,武松又斟了一杯,转手递给了潘金莲:“嫂嫂是个明白人,有些话不用武松多说。常言道,‘篱牢犬不入!’希望嫂嫂能够自重,不要拿哥哥不作数。”
潘金莲气得满脸通红,她指着武松厉声骂道:“你这混账东西,竟然欺负到老娘头上了。我是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响当当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
“老娘自从嫁给武大,连只蚂蚁都不曾进到屋里,哪有什么‘狗’钻进来?既然你敢胡言乱语,就得给我一个交待!我潘金莲可不好欺负,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可怜虫。”
武松冷冷一笑:“武松牢牢记住了,希望嫂嫂口要应心。真要给我发现端倪,恐怕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说完抬腿就走。只留下武大一个人,望着满桌的酒菜发呆。
第5章 叉竿奇缘
自从武松离家后,武大果然只做一半炊饼。每天要等日上三竿才肯出门,太阳没落山又急急赶了回来。这让潘金莲非常恼火:“你这糊涂东西!光知道听你那鸟兄弟的屁话。这太阳高高的就把牢门关了,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
武大自然不敢回嘴,只能低下头任她乱骂。骂多了也没意思,白白浪费唾沫不说,还把自己气得半死。不甘心这样荒废一辈子,她便动起了歪脑筋。
每天打扮得乔模乔样的,然后抱着大白猫往窗前一坐,对着满街的老少爷们意淫。偌大的清河县城,难道就没有一两个胆大的?她随便搭个什么人,也比武大强上百倍。
当然,这种事得悄悄进行,总不能白白坏了名声。估摸着武大快要回来了,她便提前把窗扇放下。然后去烧火做饭,作安分守己状。
也许是前世有缘吧,还是命犯桃花?那天她刚把手伸出去,叉竿突然从指间滑了下去,正好打在某人头顶上。那人刚要开口骂娘,结果却傻在了那里。
潘金莲连忙推出笑脸:“对不住啊!不小心打着了官人。”说完并没有放下窗扇,还偷偷瞟了一眼。那眼神叫个水呀,只一瞥便把那人勾住了。那人一边整理衣帽,一边向上拱手:“没关系,不疼,不疼。”
这一幕恰巧给王婆看到了,她不禁拍手笑道:“我看打得正好!谁让你在人家檐下乱窜了!”那人果真赔起了不是:“都是小人不对。一时冲撞了大娘子,请大娘子不要怪罪。”说完下死眼盯了几下,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七八遍。
这让潘金莲有点想入非非了,认为那人看上了自己。虽然不及武松英武神俊,但也算高大肥壮了,只是不知胆量如何。要是从此就销声匿迹了,那她也没有办法。
那人自然不会轻易离开,不然就不叫西门庆了。西门庆是有名的浪荡子,方圆几十里闻名,号称是“嘲风弄月的班头,拾翠寻香的元帅”。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从来没有走手的。
一路上他都在盘算,要怎样才能勾到这个小娘子。他肯定不会贸然上楼了,这种事必须找人引见才行。还得了解这人的家世背景,万一动了不该动的,极有可能闹出人命。
想到这里,他转身去了王婆茶坊:“王干娘忙啊!小人这厢有礼了。”王婆听了有点好笑:“我老婆子哪有你忙啊!一天逛十几遍街,也不嫌脚疼。”
西门庆不敢计较:“王干娘,敢问楼上那位是谁家小娘子?”王婆故意吊他胃口:“你问她做什么?她是阎王爷的亲妹子,五道将军的干女儿!”西门庆讪讪笑道:“王干娘不要开玩笑,小人和您说正经的呢!”
王婆还是没有正相:“你不妨猜猜看,她老公是县前卖熟食的。”西门庆头一仰:“依照她的花容月貌,老公肯定英俊潇洒。莫不是卖甜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了摇手:“不是,是他就是一对了。”西门庆继续猜道:“那是卖馄饨李大的娘子?”王婆又摇摇手:“是他也算一双。”西门庆叹口气说道:“那我真的猜不着了,您老还是告诉我吧。”
王婆哈哈一笑:“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她老公便是县前卖炊饼的武大郎。”西门庆连忙追问:“莫不是人称‘三寸丁,枯树皮’的武大郎?”王婆拍手笑道:“就是他喽!”
西门庆跺脚叫道:“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王婆嘴一撇:“你有什么好不平的?自古就是‘骏马驮着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这世间有几对是郎才女貌的?”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可他还是不肯离开:“王干娘,您儿子多大了?”王婆叹口气说道:“王潮今年十七岁。”西门庆讨好道:“干脆让他做我跟班吧,我正好缺个贴心的。”
王婆笑道:“大官人肯抬举自然是好,可他去扬州学做生意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西门庆还想再扯几句,玳安匆匆找了过来:“爹,大娘找您呢,三娘不好了。”
王婆望着玳安笑道:“这小哥长得俊啊!敢问是谁呀?”西门庆随口说道:“他是我的小厮。”王婆立即反问:“那你还说没有贴心的?这不是挺机灵嘛。”
西门庆故意贬低道:“机灵什么?都是属‘算盘珠子’的。”玳安听了连忙低头,垂手躬身退到一边。王婆高声催促:“那你赶紧回去啊,小妾都病成这样了,还在外面寻快活。”
西门庆多少有点尴尬:“她是老毛病了,谁有耐心整天守着。”王婆自然不服:“这个卓二姐我可知道,听说你磨了几年才到手。现在生病不好看了,就没有耐心了?”
西门庆使劲解释:“我虽然人不在家,但也没有耽误治疗。清河好点的大夫,谁没给她看过?”王婆只好撵人了:“好了,你是好男人好丈夫。”这下他不好废话了,只能先回家看看。
刚进二门,便听到里面闹嚷嚷的,丫头、小厮跑进跑出。有的要去求医,有的要去求佛。几个老婆都在卓二姐房里,左边是大老婆吴月娘,右边是二老婆李娇儿。
卓二姐仰脸躺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掇着气。有钱人死老婆不能算坏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当初要是陈氏不死,怎么会有吴月娘呢?吴月娘是吴千户女儿,又端庄又有涵养。
他勉强坐了一会儿,便换套衣服去了茶坊。王婆端着茶碗问道:“大官人不要干坐着,吃个酸梅汤吧?”西门庆赶紧尝了一口:“王干娘,您这酸梅汤做得好啊!”
王婆又往上面引了:“嘿,做个酸梅汤算什么,老身还会做媒呢!”西门庆趁机接上了:“王干娘还会做媒?那您帮小人说头亲事,事成之后一定重重酬谢。”
王婆还在拿劲:“大官人在说笑吧?纳妾可不是逛窑子,那是要敲锣打鼓娶进门的。这要是让你家大娘子知道了,还不把我这张老脸给揍扁了!”
西门庆笑着解释:“我家大娘子最贤慧了,娶多娶少从不过问。您老就帮帮忙吧,我正好缺个中意的。”王婆趁机取笑道:“南门外有一个倒不错,只是年纪大了点,我怕大官人不肯要啊。”
西门庆连忙表明态度:“只要人长得漂亮,年龄大点无所谓。”王婆怪笑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不要反悔。这位大娘子属猪的,今年已经九十三了,你说要还是不要?”
西门庆听了有点恼火:“你看这疯婆子!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却拿我寻开心!”王婆一听脸就拉下了,转过身不再理会了。他坐着有点无趣,只好起身离开。
西门庆自然不会罢休,他房前屋后转了一圈。然后又走到小楼对面,一双贼眼往上乱瞄。那扇窗子已经关严了,艳妇也不见了踪影。没办法,他只好再次进到王婆茶坊。
王婆还是不肯点破:“大官人吃碗和合汤吧?”西门庆头也不回:“干娘放甜点。”西门庆一边喝汤一边间扯,可王婆就是不接话头。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他只好无精打采地走了。
第6章 王婆说奸
西门庆人是到家了,可魂还留在紫石街呢。端茶他也不喝,盛饭他也不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心疼卓二姐,吴月娘也没有多劝,只是吩咐下人要小心伺候。
晚上他谁都没要,一个人独自睡在了书房。期间大丫头玉萧来过几次,那意思想要趁虚而入。玉萧长得挺水灵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要是放在以前,也许他就笑纳了,可今天看着却像土鸡瓦狗一般。
那一夜他都没有睡着,一个人辗转反侧,思摸着怎样才能达到目的。按理说,他这些妻妾也不算差,怎么会为一个外人心焦呢?这就是浪荡子的本性,没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第二天一早,王婆便把店门打开了。她四下扫了一圈,又蹭到武大家看了看。武大已经出门卖炊饼了,只有潘金莲在洗涮笼屉。王婆随便问了几句,便带上门走了。
没等她洗漱完毕,西门庆已经进来了:“王干娘,陪我吃杯茶吧。”王婆嘲笑道:“我又不是你相好,陪你吃什么茶呀?”西门庆还在没话找话:“店里有吃的吗?”
王婆没好气地说:“店里有喝的。”西门庆拼命往上引:“听说隔壁炊饼做得挺好,小人想去买一笼。”王婆冷笑道:“要买炊饼去县前找武大,你去人家屋里干吗?”
以为她不肯帮忙,西门庆只好先离开。楼上依旧没有动静,那扇窗子关得紧紧的。也许是转累了吧,他又拐进了王婆茶坊:“王干娘,给我沏壶好茶。”说完摸出一块碎银子。
王婆一看是眉开眼笑:“您给得太多了,一年也喝不了。”看她变化如此之大,西门庆直骂自己太蠢。空口说白话有屁用,这年头是认钱不认人。可眼下也没法计较,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见到了真金白银,王婆不再打哑谜了:“大官人,老身看你愁眉不展的,是不是有啥心事?”西门庆趁机接上:“王干娘怎么猜到的?”王婆诡秘地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
西门庆郑重表示:“要是王干娘能猜到,小人就输您五两银子。”王婆把手一伸:“那你赶紧掏银子吧。就你那点鬼画符能瞒得了谁?你不就是记挂隔壁那个小娘子嘛!”
西门庆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干娘真是好眼力。不瞒您说,自从昨天见了一面,小人就像丢了魂似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日里梦里想的都是她。眼下这一关是过不去了,您老人家无论如何要帮一把。”
王婆双手一拍:“你让我干别的不行,这个正好是老身强项!”西门庆立即许愿:“那太好了。只要能让我见上一面,我就送您十两银子,您看怎么样?”
王婆叹口气说道:“唉,这个忙老身当然愿意帮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爱。只是偷情这种事有点难啊!你必须同时具备五个条件才行,少一个都是白搭。”
西门庆连忙追问:“您说说是哪五个条件?”王婆扳着指头说道:“第一,长得必须高大帅气。偷情这种事第一眼非常重要,要是第一眼不能让人动心,那有再多的手段也无法施展。”
说完她又竖起一个手指:“第二,那方面要强。如果你中看不中吃,即使搭上了也不会长久。女人嘴上都说是爱人,其实更在乎的是那个,不然冒那么大风险干吗?”
“第三,银子要多。勾搭女人不能光耍嘴皮子,你必须经常送点礼物,这样才能不断制造惊喜。第四,要能做小服软。虽说偷情这种事有点下作,但偷情的女人却把自己看得比公主还要高贵。”
说到这里,王婆突然停了下来,急得西门庆直翻白眼。王婆一点也不着急,她端起茶杯润了几口,又“咔咔”吐了几口浓痰。王婆知道如何吊人胃口,不然不好开价。
直接西门庆追问,这才继续说明:“第五嘛,一定要有间工夫。偷情的女人不一定是荡妇,但一定是旷妇、怨妇。你不仅要在生理上满足她,还要在精神上满足她。这样才能让她心生依恋,别人也就插不上手了。”
西门庆听了笑颜逐开:“您说的这五条啊,就象是为小人量身定做的。小人虽然算不上帅气,但高大还是有的。至于那方面嘛,估计您也听过一些传闻。”
“要说银子我不敢说多,但在清河还能排得上。做小服软也没有问题,只要是我看中的女人,哪怕把我帽子摘了当尿壶都行。而且我最有间工夫了,我的生意都是伙计打理的,我的任务就是一个字——玩!”
王婆觉得不够深入:“虽说这五个条件你都具备,但还有一件事有点麻烦。”西门庆脖子伸得老长:“还有什么事?您老赶紧说出来,小人都快急死了。”
王婆故作不屑地说:“你不要怪老身说话难听,偷情这种事是要大把花钱的。如果你小气巴巴的,那长得再好也没用。这个雌儿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三瓜两枣的根本看不上。”
西门庆狂拍胸脯:“您老只管开口好了,花多花少,小人绝不会道个‘不’字。”王婆这才松口:“既然你不怕花钱,老身倒是有一条妙计,包你能够见上一面。”
西门庆立即凑了过去:“什么妙计?”王婆笑着吩咐:“你明天去买点好棉好布。这个雌儿针线非常好,会剪裁善缝纫。为人也挺热心,大事小情都肯帮忙。”
“老身可以借口做寿衣请她过来,估计她是不会拒绝的。然后你假装过来喝茶,这样不就见着了吗?记住!头两天千万不要过来,省得人家起疑心。”
西门庆一听是眉开眼笑,当即让玳安去置办道具。按理说,像王婆这样的小户人家,是不用太过铺张的。可西门庆为了讨好,全挑好的送,搞得王婆都舍不得做寿衣了。
第7章 得遇浪子
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特别是没有偷着的时候,那种期盼真的很煎熬。后来两天,西门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模样就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他还不敢过去打探,万一惊动人家大驾,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偏偏卓二姐还要添乱,一会儿痰堵住了,一会儿气不上来。他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好指挥下人忙这忙那。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他赶紧打扮打扮赶了过去。
刚到紫石街口,又碰到了李知县。李知县整天在勾栏出没,小身子掏得越来越虚。就这半个月不见,又瘦了一大圈,小腰跟麻秆似的。而且颧骨高耸,两腮下陷,活像一只大螳螂。
这些当官的也不知怎么了,要么肥胖如猪,要么干瘦如猴。好吃的越吃越肥,好嫖的越嫖越瘦,就是没个人样。
西门庆只好下马:“大人一向可好?”李知县咳了一声:“也不知怎么了,最近老没精神。”西门庆连忙巴结:“那是需要进补了。小人铺子里有根百年老参,明天让人给您送去。”
李知县还假装清廉:“那怎么行啊?”西门庆连连拱手:“大人不要见外嘛。您是清河的父母官,关心您不是应该的嘛!只有大人身体安好,才能造福地方百姓。”
李知县自然要投桃报李:“听说大官人有位千金,不知芳龄几何?本县打算给令千金说门亲事。”西门庆心都急黄了,但又不能不回复:“小女今年一十有五。”
李知县哦了一声:“东京的陈洪您知道吧?他在京城开个大当铺,姐夫是禁军的杨提督。因为祖上是清河人氏,所以想在清河寻门亲事。”这下西门庆不着急了,还要了生辰八字。之后又间扯几句,这才拱拱手道别。
等到了茶坊门口,他故意咳嗽一声:“王干娘,生意一向可好?小人这厢有礼了。”王婆假装听不出来:“是谁在呼唤老身?”西门庆朗声答道:“是我,小人西门庆。”
王婆快步迎了出来:“哎呀呀,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快请屋里坐,快请屋里坐。”西门庆袍袖一抖,大模大样地落了座。王婆笑着介绍:“大娘子,这位就是施舍衣料的大官人。”
潘金莲起身道了万福,顺便还瞟了一眼。当时她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觉得要有好事发生。王婆的名声不怎么好,专门靠保媒拉纤过活。周围的淫蜂浪蝶,都喜欢找她牵线搭桥。
好在这人长得还算不错:眼睛小是小了点,却炯炯有神;鼻梁矮是矮了点,却阳刚大气;嘴巴大是大了点,却豪迈奔放。只是面部比例不太协调,看上去多少有点淫邪。
西门庆则更加放肆!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从上到下审了好几遍,恨不得拉到怀里探摸。别看潘金莲衣着很朴素,可给那饱满丰润的身子一撑,别有一番销魂蚀骨的风韵。
王婆只好拉他一把:“大官人,你看大娘子的针线多好!这针脚又细又密,就跟织机似的。”西门庆连忙附和:“是啊,是啊,真是神仙一般的手段!敢问这是谁家大娘子?”
王婆哈哈一笑:“那天你在谁家檐下被叉竿打了?”西门庆这才恍然大悟:“哦,我记起来了。”王婆笑着介绍:“她就是武家大娘子。”
说完又指着西门庆说道,“大娘子,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西门大官人。人家可是清河的大财主,一座五间七进的大宅院,前后有几十间房子。家里是骡马成群,米烂陈仓。那黄的是金,白的是银,就是象牙、犀角,也能拿出来几根。”
西门庆淡淡一笑:“王干娘过奖了,小人只是徒有虚名而已。”王婆连忙提高声调:“大官人,您就不要谦虚了,在清河地面谁不知道您啊!”王婆一边狠夸西门庆,一边偷偷瞟着潘金莲。见她还在低头缝衣服,便知道有门了。
王婆去沏了两杯蜜饯橙籽茶,一杯递给了西门庆,一杯给了潘金莲。然后试探着问道:“大娘子,您先歇会儿,陪大官人吃杯茶。”潘金莲依旧不动身:“没事的,奴家不累。”
王婆趁机建议:“大官人,今天你们能够见面,那也是难得的缘分。你们一个是出钱的,一个是出力的。常言道,‘一客不烦二主。’正好大娘子在这里,老身干脆买点酒菜,好好答谢你们。”
西门庆立即回应:“怎能劳烦王干娘呢?还是由小人做东吧。”说完掏出一块碎银子。潘金莲小声推辞:“王干娘,您不要破费了。”说完还是不挪窝。
王婆赶紧接过银子,顺手塞进了袖子。临出门,她又转头吩咐:“大娘子,有劳您陪大官人坐坐,老身去去就来,您千万不能离开啊。”潘金莲还在假客气:“王干娘,您不要多心,等会儿奴家就回去了。”说完还是没有动。
王婆悄悄使个眼色,这才小心把大门带上。这回西门庆可以慢慢欣赏了,只是潘金莲始终不肯抬头,只给他一个光洁圆润的额头。即使这样,还是让他激动不已。
王婆买了肥鹅、烧鸭、熟肉、卤干,还有许多细巧果子,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然后与西门庆对好说词,这才把潘金莲请过来:“大娘子,这两天有累您了,咱们喝杯水酒解解乏。”
潘金莲还在装傻充愣:“王干娘,您自己陪大官人吧,奴家不方便的。”王婆大声劝道:“大娘子不要拘礼,老身可是专门谢您的。”潘金莲又客气几句,这才扭扭捏捏地坐下了。
西门庆连忙斟酒:“大娘子,小人先敬您一杯,从此咱们就算认识了。”潘金莲颔首谢道:“奴家量浅,不能吃酒的。”王婆把酒杯往她手里一塞:“您就放心吃吧,老身知道您海量。”
潘金莲接过酒杯,又起身道了万福。西门庆继续夸道:“大娘子,您这针线真是太好了,比起贱内可强多了。”潘金莲连连告罪:“您这是将天比地了,奴家怎么敢当。”
王婆大声鼓励道:“哎呀,你就不要自卑了。就凭你的身材样貌,放在哪儿都是上上之选。”说完又转过脸来,“不是老身搬弄是非啊,你家大娘子没有这般好针线吧?”
西门庆色眯眯地说:“也没有大娘子漂亮。”王婆故意问道:“要是有这样的你敢娶吗?”西门庆欣喜若狂:“那是求之不得!”王婆神秘地一笑:“老身是逗你玩的,上哪儿去找这样的。”
西门庆连声感叹:“是啊,是啊。小人只恨命薄啊!没遇上一个可心的。”王婆嘴一撇:“你还命薄啊?前后娶了四五个,而且一个赛一个漂亮。”
第8章 干柴烈火
这两人名义上是拉家常,实际是在炫耀财势。只是大小老婆说了一大堆,也不知是表明本事大,还是不知廉耻!奇怪的是,潘金莲不但不嫌烦,反而有点羡慕。老婆多和银子多一样,那都是身份地位的标志。
王婆小声提醒:“大官人,您看这瓶已经见底了,老身再去买一瓶如何?”西门庆又掏一块碎银子:“那就有劳王干娘了。”王婆试着站了起来:“大娘子,老身去了啊?”
潘金莲连连摆手:“干娘不要再买了,奴家的酒够了。”别看她嘴上说得坚决,身子却始终没动。王婆高声劝道:“大官人又不是外人,您就陪他多吃几杯。”说完迅速把门带上了。
这下西门庆胆子更大了,他盯着潘金莲的眼睛问:“大娘子,刚才忘了问您老公姓啥了?”潘金莲低头答道:“姓武。”西门庆假装没有听清:“什么?姓堵?”
潘金莲扬脸骂道:“你岔什么岔?耳朵聋了!”西门庆只好自我解嘲:“我记起来了,是姓武。敢问县前有个卖炊饼的武大,与您老公可是一族?”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他便是奴家丈夫。”
西门庆听了半天不说话,只是不停地唉声叹气。潘金莲狠狠瞪了一眼:“你叹什么气呀?与你有什么相干。”西门庆一拍大腿说道:“我是替大娘子叫屈啊!那矬子怎能配得上您呢?”
这回潘金莲没有反驳,低下头捏着裙角,搞不清在想什么。西门庆假装嫌热,伸手把绿罗褶脱了下来:“劳烦大娘子帮我搭在炕上。”潘金莲娇声骂道:“你的手断了?”
西门庆只好隔着桌子往炕上扔,结果自然是掉到地上了。他跌跌撞撞过去捡,趁乱把筷子拨到了地上。等他坐下之后,却假装不知道:“咦,筷子怎么少了一只?”
潘金莲用脚一踢:“你没长眼睛啊?这不是吗?”西门庆连忙绕了过去,可他不去捡筷子,却在脚尖捏了一把。潘金莲吃吃笑道:“你要干什么?想调戏我呀?我要叫了啊!”
西门庆赶紧跪了下来:“大娘子,求求您发发善心吧!自从那天见了一面,小人就茶饭不思坐卧不宁,心里是无限仰慕!”说完顺着脚尖一路摸了上去,手法极其娴熟。
潘金莲扭身骂道:“你这歪厮缠!赶紧松手啊!不然我大耳刮子搧不死你。”西门庆趁机抱住了:“大娘子今天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要得到大娘子。”说完便是一阵手忙脚乱。
应该说,潘金莲也作了抵抗。但架不住人家力气大呀,最后被连拖带拽弄到了炕上。而这种粗暴与粗野又特别刺激,她整个身子都瘫软酥化了,只能听任对方脱衣卸袜。
潘金莲刚刚分开双腿,便被一件巨物撑了个满满当当。那感觉就像跳进了热水桶里,说不清是难受,还是痛快。等到那阵恍惚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嵌入骨髓的麻痒。
别看她经过两个男人,但从来没有这样爽利过。张大户就不用提了,那东西软得像鼻涕似的,进都进不了。武大又太微不足道了,那情形就像小蝌蚪游进了竹筒里,怎么闹腾都不杀痒。
潘金莲正在悄悄比较呢,王婆一头撞了进来:“好你个潘金莲啊!你怎能做出这种事呢?老身叫你来是做衣服的,不是让你来偷汉子。这要是让武大知道了,肯定会连累老身,不如先去告诉他吧。”说完回身便走。
潘金莲慌忙拽住胳膊:“干娘不能啊,千万不能!”王婆小声威胁道:“让我保密也可以,但得依我一件事,老身不能空担责任。”潘金莲红着脸答应:“干娘请说。”
王婆大声命令道:“你从明天开始,必须天天过来赴约。早叫早来,晚叫晚来。要是你有一天不来,老身就去告诉武大。到时候闹出什么来,可别怪我老婆子哟!”
潘金莲羞得满脸通红,但又不便马上答应,只好拼命低着头,表示自己很矜持。王婆继续催逼:“你到底肯不肯啊?肯就说句话,不要磨磨蹭蹭的。”潘金莲低声应道:“奴家来便是了。”
王婆诡秘地一笑:“大官人,您就不用吩咐了吧?现在愿望已经达成了,许的东西也该兑现了!”西门庆满脸都是感激:“王干娘请放一百个心,小人绝不会食言的,明早一准送来。”
王婆郑重警告道:“大官人,老身可不好糊弄啊!要是你胆敢耍滑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又转向潘金莲,“你和大官人交换个信物,这样也显得有情有意。”
西门庆连忙拔下金簪子,郑重其事插在她的头上。潘金莲哪敢正大光明地戴着,连忙除下来藏进袖子。王婆锐声催促:“你也给一件啊?”潘金莲扭扭捏捏地说:“奴家没有好东西。”
王婆伸手将她头上的玉簪子拔了,顺手塞给了西门庆。西门庆托在手中左嗅右嗅:“哇,簪子好香哦,小人要时刻带在身边。”之后又吃了半天酒,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别。
从此以后,他们天天到王婆茶坊幽会。这两人一个是浪子,一个是怨妇,自然是“干柴烈火”了。光是交流经验哪能过瘾,他还要人家表忠心:“金莲,你是谁的老婆呀?”
潘金莲连忙声明:“奴家是大官人老婆。”西门庆还不满足:“你说你原来是武大老婆,现在属于我西门庆了。”潘金莲只好跟着学舌:“奴家原来是武大老婆,现在属于你西门庆了。”
你别以为这种话多馀,其实对当事人的影响极大。特别是深陷感情旋涡中的女人,会有一种强烈的导向作用。从此以后,她的心就转到了西门庆身上,而对武大就只有讨厌和嫌弃。
之后,西门庆又掏出一方金印,放到炭火上烤红,然后照着某处烙了下去。看到那里焦黑一片,潘金莲心里有点不满:“你这人真是变态!好好的白面饼,非要蘸着灰吃。”
西门庆嘿嘿笑道:“那你就不懂了,有时候吃灰比吃饼更有味呢!”潘金莲没有再抱怨,扭着屁股拼命往上贴。她以为已经找到了真爱,可对西门庆来说,只是多睡了一个女人而已。
第9章 捉奸当场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个月,街坊邻居全都知道了。碍于西门庆的权势,谁也不敢去告发。就在他们愤愤不平时,郓哥提着竹篮过来了。
郓哥是个卖水果的,平常老盯着西门庆。什么州府县衙,什么花街柳巷。西门庆要买不是一斤二斤,而是整篮整篮地留。出手之阔绰,想想都让人激动。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到处找不到他的踪影。
郓哥正举着梨子在街上乱问,徐三悄悄为他指明了去处。郓哥也不懂什么深浅,竟然一脸兴奋地找了过去。偷情与狎妓不同,狎妓是公开的,甚至是一种风雅,所以可以成群结队。这时你跟去卖梨也行,卖枣也可以。
而偷情就见不得光了,是必须避人的勾当。不要说是故意去找了,就是无意间撞破了,那也犯了大忌。郓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是个绝好机会。
大门已经从外面扣上了,王婆背靠着墙坐着,一边捻线一边望风。郓哥把竹篮一放:“王干娘,郓哥这厢有礼了。”王婆连眼皮都不抬:“你来干什么?老身又不买梨子。”
郓哥有点不忿:“我来找大官人。”王婆假装不明白:“什么大官人?”郓哥高声叫道:“您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要找西门大官人说话。”说完提着篮子就往里闯。
王婆一把揪住了衣领:“你瞎说什么呀!大官人怎么会在我屋里?”郓哥只好点明了:“王干娘,做人不能太贪心了。这肉都让你一个人吃了,也把点汤给别人喝喝吧?”
王婆有点紧张:“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肉啊汤的?”郓哥冷冷一笑:“别以为我不懂!要是我去告诉炊饼哥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婆厉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竟敢吓唬老娘。”
郓哥立即回骂:“你这老不死的,就喜欢拉皮条。”王婆甩手就是一巴掌,然后夺过篮子往街心一扔,把梨子全都摔烂了。郓哥“哇”地一声哭开了:“你凭什么打人呀?”
王婆扬手又是一巴掌:“打你怎么了?我就打你这有人养没人管的小杂种。”郓哥打不过王婆,只好边捡梨子边骂:“你这老母狗。我现在就去告诉武大,让你赚不到那份狗肉钱!”
武大还在县前守着呢,弓着腰缩着脖子,活脱脱一副王八样。郓哥看了更加生气:“武大郎,恭喜你啊,马上要发财了。”武大有点莫名其妙:“我这小买卖是糊口的,能发什么财呀?”
郓哥阴阳怪气地说:“你能不发财吗?你在外面站着赚钱,你老婆在家躺着赚钱。”武大一跳三尺高:“你这小东西,凭空乱说什么呀!我老婆又不偷汉子。”
郓哥叹口气说道:“你老婆是不偷汉子,可她专偷‘子汉’。”武大一把揪住了衣袖:“今天不交出人来,我就跟你没完。”郓哥冷笑道:“你就知道跟我发狠,有本事找你邻居拼命啊!”
武大听出话里有话:“好兄弟,快点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把十个炊饼给你。”郓哥冷笑一声:“炊饼有什么好吃的?想要知道内情,得请我到饭馆喝酒。”
武大只能答应:“好好好,那你跟我来吧。”说完把他引到一家小酒馆。等他呲牙咧嘴干了一碗,武大又给斟上了:“好兄弟,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郓哥眼一翻:“两碗水酒就想打发我呀?再切一盘酱牛肉上来。”武大没有办法,只好又叫一盘酱牛肉。郓哥狠狠嚼了几块,又摸了摸红肿的脸,这才把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武大挽起袖子便要捉奸:“我说这淫妇怎么不给碰呢,原来真的有鬼。”郓哥一把拉住了:“你长得矬见识也短啊?要是抓不到现行,那淫棍能饶过你吗?”
武大一听便蔫了:“那怎么办?我又不能守在家里。”郓哥连忙支招:“你索性还装不知道,明天继续卖你的炊饼。等到西门庆再过来,我去帮你缠住那个老母狗,你再找机会冲进屋里。”
当天晚上,武大果然什么都没问。第二天一早,他又挑着担子出门了。此时他哪有心思卖炊饼,转了一圈便飞快跑了回来:“怎么样?那东西进去了吗?”
郓哥小声说道:“刚进去一会儿。你先找地方躲起来,不能让他们发现了。”说完大摇大摆地逛了过去,“老母狗,昨天为什么打我?”王婆气得跳了起来:“你这小杂种,竟敢撵到门上骂。”
郓哥脸一扬:“我就骂你是老母狗,你能怎样?”王婆气得屁股冒烟,跳起来就朝郓哥奔去,说要撕烂他的狗嘴。郓哥把竹篮一放,一头撞在了王婆肚子上。没等王婆站稳了,他抓住腰带死死顶在了墙上。
武大一看机会来了,“呼”地挽起袖子,迈开短腿就往屋里奔。王婆本想拽住武大的,一时半会儿又甩不掉郓哥,只好大声叫道:“武大来了!武大过来了。”
西门庆一听就慌了神,光着屁股就往床底下钻。潘金莲还算冷静:“你慌什么?赶紧出来把衣服穿上。”西门庆依旧撅着大腚:“可,可是我没办法出门啊?”
潘金莲狠狠踹了一脚:“你这没出息的!平时老吹自己拳脚好,现在连个稻草人都怕。”西门庆这才钻了出来:“不是我没有本事,是一时急糊涂了。”说完爬出来穿上衣服,猛地拉开了门。
武大刚要冲上去揪打,被西门庆一脚踢飞了。那武大本来长得就矮,这一脚正中心窝,当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郓哥一看势头不对,提起篮子落荒而逃。街坊邻居也不看热闹了,纷纷躲回到自家屋里。
武大已经开始吐血了,脸色蜡黄蜡黄的,好像已经不行了。王婆只好把他扶起来,又让潘金莲舀碗水来。两人忙活好一阵子,这才把人救了过来。然后搀扶着,把他弄进了屋里。
第10章 谋杀武大
第二天西门庆打听没事,依旧溜过来和她逍遥。那武大一连躺了三天,是要汤没汤要水没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潘金莲就像没看到一样,依旧对着镜子又描又画。
武大有气无力地骂道:“你这不要脸的淫妇!我亲手捉到你的奸情,你还敢让奸夫踢我胸口。”潘金莲只是扫了一眼:“踢死你才好呢!就你这种丑八怪,老娘凭什么跟你过一辈子?”
武大小声威胁道:“你这女人真够歹毒的!我现在是斗不过你,可你该知道武二的脾气?要是你们把我糟蹋死了,我兄弟能不闻不问吗?等他从亳州回来,肯定会替我报仇雪恨。”
潘金莲一听脸都吓白了,手中的胭脂差点掉到地上。武大又可怜巴巴地央求:“大娘子,你就发发善心吧!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只要你肯救我一命,武松回来我什么都不说。”
潘金莲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原话学给了西门庆。西门庆一听如同掉进了冰水里,脖子根直冒凉气。他甩手跌脚叫道:“这回完蛋了!早知你是武都头的嫂子,我也不敢招惹啊!”
王婆故意激将:“大官人,你不是练过拳脚功夫吗?怎么一提武松就怕成这样了?”潘金莲讽刺道:“他的功夫是在女人肚皮上练出来的,对付男人一点用处没有。”
西门庆苦着脸央求:“你就不要挖苦我了。现在得想出办法才行,光是抱怨有什么用!”潘金莲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反正是过一天了一日。”
西门庆又来问王婆:“还是请王干娘拿个主意,我实在舍不得大娘子。”王婆倒是很冷静:“让我拿主意可以。但老身得知道,你是想做长远夫妻,还是玩玩就散?”西门庆一脸茫然:“此话怎讲?”
王婆解释道:“如果是玩玩就散,那现在就一刀两断。大娘子回去赔个不是,再找大夫帮他治治。只要武大的伤好了,他是不会计较的。”西门庆立即表示:“自然是长远夫妻。”
王婆神秘地一笑:“那老身也有一条妙计,只是还缺一样东西。这东西别人很难弄到,对你却易如反掌。”西门庆赌咒发誓道:“只要能和金莲长长久久,哪怕剜我眼睛都行。”
王婆阴险地一笑:“眼睛就不用剜了,弄点砒霜就行。这矬子已经病重,此时正好便于下手,再迟就不好办了。”西门庆有点担心:“要是武都头知道怎么办?”
王婆大声鼓励:“你怕什么都头牢头?只要武大死了,就一把火把尸体烧了。到时候武松就是怀疑,也找不到什么证据。等到满了‘百日’,就可以抬人回家了。这就叫‘长远夫妻’!”
西门庆咬着后槽牙叫道:“罢罢罢!有道是:‘若要生快活,须下死功夫。’既然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他算了,省得夜长梦多。”
王婆拍手笑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嘛!大官人,您先回去取药,我来教她怎么下手。不过,这种事还得买通仵作,那何九可不好糊弄。”西门庆大手一挥:“这个问题不大。何九那边我去招呼,他不敢不听的。”
三个人商量好计策,西门庆便去了自己铺子。他先把伙计支了出去,然后挑点砒霜就走。这东西没有定量,不会有人发现的。再说了,耳朵挖一点,就足以毒死一头牛了。
没等他走到紫石街,玳安一溜小跑追了过来:“爹,大娘让小的过来找您。说今天是周守备五十寿辰,大娘问您送什么贺礼?有没有准备好?”
西门庆一拍脑门:“你看这记性。寿礼已经准备好了,放在书房里,是一匹金缎和一幅字画。你赶紧拿过来,等会儿跟我一起过去。”交待完之后,又把砒霜送到茶坊:“王干娘,下面就劳烦您了,小人有事要先走一步。”
王婆也没有多问,转脸对潘金莲说道:“大娘子,那武大不是求你救他吗?你正好把砒霜兑在药汤里。记住,灌下之后要用被子捂住,千万不能让他叫出声来。”
潘金莲有点担心:“只怕到时候手软,不知道怎么处置。”王婆连忙安慰道:“到时候敲敲板壁,老身自然会去帮你。”潘金莲听了有点迟疑,站了站还是回去实施了。
病中的武大更加丑陋,颧骨高耸眼窝下陷,形状近乎狰狞。为了不露出马脚,她只好假意号了两声。武大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整天风流快活的,还有什么好哭的?”
潘金莲揉揉眼睛说:“大郎,都怪奴家一时糊涂,被西门庆那厮骗了。如今奴家想救你,又怕你会生疑。”武大连忙催促:“那你快去抓药!只要把我医好了,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潘金莲赶紧说明:“药已经抓来了,大夫让你半夜再吃。”武大竟然有点感激:“大娘子,麻烦你给我煮点粥,我这几天都快饿死了。”潘金莲在煮粥的同时,把汤药也熬好了。
武大喝了两碗小米粥,精神顿时好了许多。潘金莲看了更加紧迫,就怕到时候弄不住。好不容易捱到半夜,她赶紧把砒霜倒进汤碗。又用筷子搅了几下,这才把药端到炕边。
武大小心呷了一口:“怎么这么苦啊?”潘金莲柔声劝道:“药哪有不苦的?能治病就好。”武大只好又尝一口,可还是觉得不对。潘金莲不敢再耽误,她伸手捏住了鼻子,硬是把汤药灌了下去。
武大躺下没一会儿,便翻江倒海疼了起来:“我肚子怎么疼了?”潘金莲安慰道:“没事的!过会儿就好了。”说着扯过一条棉被,没头没脸给他捂上了。
武大闷声央求:“不要盖呀,不好喘气。”潘金莲又往上扯扯:“大夫吩咐了,让你发发汗。”说完往被子上一骑,死死按住了被角。武大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潘金莲又等一会儿,确认已经气绝身亡了,这才慢慢揭开了被子。武大呲着牙瞪着眼,连耳朵眼都在冒血,看着非常恐怖。潘金莲一看慌了手脚,赶紧过去猛敲板壁。
王婆一直在家候着,听到声响立即奔了过来。潘金莲还在床前站着,举着手不知怎么弄。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把人影映得又黑又大。王婆转身吩咐一句,便把武大的头巾解开了。
潘金莲还是缓不过来,双手一直在颤抖,连盆都端不稳。好在水不太热,不然非烫着不可。不一会儿,西门庆也匆匆赶来了。三个人计画妥当,这才把武大抬上草铺。
第11章 买通忤作
尽管王婆把尸体擦得很干净,但要瞒过仵作还是很难。遇到有经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暴死的人大多面目狰狞,凶案现场则更加血腥。仵作的工作,就是替官吏翻动尸体,再把具体情况报给官吏。时间长了,这一块便交给仵作负责。
仵作不是官也不是吏,通常由贱民担任,儿子连科举都不能参加。地位低下抗压能力就差,于是真相便成了一种交易。
潘金莲对西门庆还是相信的,她现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扮成伤心的婆娘。当时天还没有亮,她便“咿咿呀呀”哭起了养家人。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已经足以让四邻听清了。大家纷纷前来打探,有多嘴的便问起了原因。
潘金莲虚掩着脸作流泪状:“大郎害心疼病好多天了,经过多方医治也没好转,于昨夜三更不幸去世了。”大家自然不会相信,但又不便刨根问底,只好站站走了。
王婆一个人忙前又忙后,好像是她家死了人。她先去订了一口松木棺材,又去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又到报恩寺请了几个和尚,又叫帮工的去请何九过来殓尸体。
潘金莲看着挺能的,一旦事情摊到头上,却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都指望她。王婆也怕露出破绽,凡事总是主动上前兜揽。眼下要过先仵作这一关,只有仵作认可了才能下葬。这件事关乎生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何九并没有当作大事,直到晌午才从家里出来,途中又去看了郑爱香。昨晚他赢了二两银子,便赶紧买了一枚戒指。郑爱香果然好了许多,还破例让他在炕沿坐了。
郑爱香是个唱的,今年十八虚岁。他这身份不光不能纳妾,连院里姑娘都嫌弃。他和郑爱香认识半年了,到现在手都没有拉上。他能做的只是多做贡献,希望有一天能“金石为开”。
就这样间扯几句,这才起身离开。西门庆早在路边等着了:“老九,你这是去哪儿?”何九赔着笑脸说:“昨夜武大死了,小人过去殓尸体。”
西门庆招了招手:“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说。”说完把他让进酒楼。何九有点惊讶:“大官人这是为何?”西门庆单手一指:“老九请上坐。”何九连连拱手:“小人不敢,小人怎能与大官人平起平坐呢?”
西门庆显得十分谦和:“你不要见外,还是先坐下吧。”何九又谦让一回,这才欠着屁股坐了下来。西门庆连忙吩咐:“小二,给我们上一瓶好酒,再弄几个好菜。”
何九听了更加忐忑,不知他要捣什么鬼。平时巴结都巴结不上,今天竟然成了座上宾。看来这里面有点名堂,弄不好就与武大有关。难道武大不是好死的吗?真要那样就麻烦了。
此前他也听过一些传言,但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位大官人的风流事太多,今天找这个,明天找那个,谁有耐心仔细打听。再说了,武大又是什么货色,他的老婆能好到哪里呢。
当时他还觉得好笑,认为西门庆口味太重,死猪癞狗都往床上拖。现在看来,恐怕是自己误判了。他又不敢推辞,西门庆是知县的大红人。真要开罪了西门庆,这份差事就保不住了。
他正在权衡利弊,西门庆已经摸出一锭银子:“老九,这点银子你先收下,事后我另有重谢。”何九叉手回道:“大官人有事只管吩咐,只要小人能做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西门庆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事。你不是要去武大家吗?有些事情还请遮掩遮掩。”何九连忙保证:“原来是为这个?那包在小人身上了。”说完又把银子推了回去。
西门庆有点恼火:“你怎么还在推辞?是不是不想帮我?要是你有什么难处,我让知县大人另外派人。”何九这才把银子揣起来:“大官人多心了,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就这样又喝了几杯,西门庆这才叫来酒保:“你先记在账上,明天到铺子里支钱。”酒保点头哈腰地表示:“不急,不急。”西门庆大嘴一撇:“结了好,我不喜欢拖。”
临走前他又吩咐一遍,“老九,这事你千万要用心,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只要把事情办妥了,事后我会重重酬谢。”说完“啪”地甩开折扇,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何九知道这银子烫手,但又不敢不收。正好最近用钱地方多,那就先留着花吧。至于武松回来如何应付,只能到时候再说了。等他到了武大家门口,几个火家已经在候着了。
何九大声问道:“武大是怎么死的?”有个火家回道:“他家大娘子说是害心疼病死的。”何九哦了一声:“之前都找谁看了?吃过谁的药?”火家两手一摊:“这个谁知道。”
何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意思让别人知道,他不会徇私枉法。王婆根本不领情,还嫌他问这问那的:“你怎么现在才来?别人都到大半天了,一群人就等你一个。”
王婆这样也是虚张声势,表明她的后台很硬。何九听了自然不爽,但又不敢乱发脾气。他只好小声解释:“小人有事来迟一步,还请主家见谅。”说完快步进到屋里。
倒是潘金莲有点紧张,眼神躲躲闪闪的,就怕何九会追问什么。好在她是“苦主”身份,只要道个万福就可以了,不用怎么敷衍。就这袅袅娜娜地一拜,便让何九明白几分了。
难怪西门庆要送银子呢,原来根子在这里。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还得想办法帮着遮掩。他随便问了几句,便说要查验尸体。阴阳一听连忙走到近前,替他揭开了盖脸的白绢。
火家一看就炸了:“这脸怎么紫了?鼻孔里还有血迹,是不是中毒了?”何九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呀!这天气暑热的,哪能不走点样。”
那火家自然不服:“这才四月份!不要说放一天了,就是三四天也不碍事。”何九有点恼火:“你懂什么?我验了一辈子尸首,真有什么能看不出来吗?”说完让他们把尸体抬进棺材,然后“叮当”几锤砸实了。
王婆赶紧拿出一吊钱,让何九打发几个火家。这几个也是想要好处,不然不会咋咋呼呼的。如果不及时应对,就有可能闹出乱子。一旦张扬出去,那就没法收拾了。
何九并没有当回事:“主家打算什么时候出殡?是土葬还是火葬?火葬得提前招呼。”王婆立即答道:“大娘子说了,七天后出殡,抬到城外去焚化。”何九把工具一收:“知道了。小人有事先走了,到时候再过来。”
第12章 毁尸灭迹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进入了正常程序。即使别人有疑问,也无关大局了。接下来便可以举丧开吊,算是给亲友一个交待。当天只有潘家来了两桌人,街坊邻居一个都没过来。
这不是武大人缘差,而是怕惹上祸端。如果你来吊唁问丧了,就会沦为“知情人”。日后官府问案了,还会传唤你到场。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人命官司呢。
人少但程序不能少,之后又请和尚念了几天经,然后才是正规的出殡仪式。潘金莲穿着重孝跟在棺材后面,哭得是滴水不漏。这回街坊邻居来了不少,但什么热闹也没看到。
通常对死因有疑问的,都会在这时拦棺叫骂。只要声势足够大,官府就会强力介入。可武大是个外来户,本地又没有亲属。唯一的弟弟又出公差了,别人自然不会多管间事。
等到了城外焚化场,潘姥姥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是怎么回事。潘金莲手一甩:“他生病要死,我能有什么办法。”潘姥姥正色道:“外面都传翻天了,说是你毒死的。”
潘金莲反驳道:“是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你把我卖了,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哦,现在怕受连累了,怕受连累就走啊。”潘姥姥恨恨说道:“我一个老太婆怕什么,我只想死个明白。”
管待已经把柴禾架好了,棺材一到便抬了上去。这又是西门庆安排好的,上上下下都拿了好处。何九一直在边上看着,表情冷漠眼神暗淡,说不清什么想法。
等到尸体烧化干净了,何九又上去查验白骨。乘着周围没人注意,他偷偷藏了一根腿骨。然后把别的骨头敲碎,“呼”地倒进了化殖池。也许是腿骨太热了,把袖子都烫糊一块。这一切又被王婆看在了眼里,心里想着怎么挽救。
潘金莲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已经在憧憬美好未来了。以后再与西门庆幽会,就不用去王婆家了。在别人家总归不好,不方便不说,还总有一又眼睛盯着。
等她回到家里,又为武大设立了灵位,还烧了一些纸钱冥币。有些事情必须规范,过于潦草只会招惹是非。牌位前的香烛没有点,她怕武大的阴魂找回来。
没等她收拾干净呢,西门庆已经溜了过来。两人见面就搂在了一起,连大门都忘记拴了。就这样你啃我我啃你,转着身子就上了楼,场面极其火爆。
就在他们狂喘粗气时,王婆突然冒了出来:“你们怎么不知死呢?这时候还有心情干事。”西门庆涎着脸笑道:“不是几天没见嘛,实在想得不行了。”
王婆小声抱怨道:“那你还把事情办周全了!”西门庆“呼”地坐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差错吗?”王婆这才说明:“那何九可不是好东西。表面上没有说什么,背地里却藏了一根腿骨。”
西门庆竟然不信:“你是听谁说的?”王婆高声强调:“我没有听谁说,我是亲眼看见的。”西门庆咬着牙骂道:“这个狗东西,竟敢跟我耍心眼,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王婆立即点明原因:“何九是怕武松回来不好交待,所以才藏了一根腿骨。到时候把证据一交,你我都没有活路。”西门庆连忙下床:“我现在就去找他,想办法把东西哄出来。”
西门庆一刻也没耽误,当晚就去找了何九,问他为什么要藏一根腿骨。何九自然不能承认,赌咒发誓说没有藏。还说王婆是栽赃陷害,衣袖是火化时烤糊的。
西门庆也搞不清真假:“我就信你一回。要是你胆敢耍滑头,武大就是你的下场。”何九依旧信誓旦旦的:“您就放心吧。既然小人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再留后手。‘徇私枉法’是什么罪,那是要充军发配的。”
西门庆冷笑道:“你知道就好!现在你我都在同一条船上,真要翻了谁也活不了。”何九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明白。”西门庆这才拿出一锭大银:“这是给你的酬劳。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保证帮你解决。”
何九连忙接了过来:“多谢大官人栽培。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人了,随叫随到百依百顺。”西门庆警告道:“这事还没有了结。武松回来肯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不能乱说啊。”
事后何九越想越得意,还把腿骨藏在木箧里,央求郑爱香替他保管。郑爱香以为是什么宝贝,便偷偷把木箧撬开了,结果差点没有吓死过去。等她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心说何九你个老东西,讹了银子不来孝敬老娘,反而把死人骨头放我这里。武大的事她也知道一点,坊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这要是给官府知道了,那她就是“窝藏罪”!
可她不但不去官府告发,反而把消息透给了西门庆。在妓女眼里只有生意,有了这样一件大礼,还愁西门庆不照顾吗?果然,西门庆当即扔下十两银子,让她想办法把何九灌醉了,然后再把何九轰出门,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郑爱香脸都吓白了:“爹,您是不是要杀何九?那小的可担待不起。”西门庆呵呵笑道:“怎么会呢,他值得我去冒险吗?我只是让你离他远点,不要和这种贱民来往。”
郑爱香还是害怕,当晚又告诉了何九,说西门庆要杀他灭口。何九一听就慌了,连忙带着木箧离开。一路上是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人藏在暗处。好在天上有月亮,不然他连家都不敢回。
经过大石桥的时候,有匹黄马突然冲了过来。何九连躲是躲,还是掉进了小河里。幸好木箧有点浮力,这才救了他一命。事后他越想越怕,只好带着家小逃离清河。
那根腿骨他没有带走,留在了自家院子里。武大的腿骨非常特别,比大人的短,比小孩的粗,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了防止被野狗叼走,他还在上面压了一块石头。这是示弱的表现,希望某人能饶他一命。
第二天一早,西门庆果然找了过去。还把腿骨扔进了河里,包括那个木箧也烧掉了。至于何九会逃往哪里,那就无关紧要了。他要毁掉的是证据,而不是何九这个人。
第13章 又遇新欢
西门庆把何九逼走之后,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他隔天就要去一趟,俨然是养了个外室。开始他还有所顾忌,会先到王婆茶坊坐坐。后来就不肯浪费时间了,领着小厮直接从后门进出。
因为潘金莲过于强悍,他还把“淫器包”带在身上。里面有银托子、硫磺圈、相思套、白绫带、悬玉环、封脐膏等等。具体功用就不用介绍了,那些功用也没法介绍。
就在他们情热的时候,卓二姐突然咽了气。这下他没法乱跑了,只好留在家里操办丧事。丧事不能过于仓促,该有的排场一样不能少,少一点都会影响形象。
那天他正在书房躲差,玉萧端着鱼羹进来了。他有好几天没有那个了,一时间竟然有点燥热,于是在桌边便把玉萧收了。玉萧虽然谈不上风情,但也让他新鲜了几天。直到丧事结束了,才想起有个潘金莲要照顾。
等他急匆匆找了过去,潘金莲却不给好脸:“你这负心的贼!怎么十几天不来看我?是不是又有新欢了?”西门庆也没计较:“你看你又多心了,我哪舍得抛下你啊!”
潘金莲自然不信:“舍不得你还不来?”西门庆只好给出理由:“卓二姐不是刚走嘛,总得在家里守几天吧。”说完掏出一枚金马镫戒指,郑重其事地套在她的手上。
潘金莲立即转怒为喜:“这才是我的好亲亲。你先等着啊!我让王干娘置办酒菜,好好犒劳犒劳你。”说着便去隔壁邀请。意思是她脱不开身,请王干娘帮忙操持。
王婆最乐意跑腿了,跑一次比她半个月赚得还多。西门庆掏银子从来不看,一两就是一两,九钱就是九钱。买完了也不过问,剩多剩少全归她,一副大爷派头。
等到酒菜上桌了,西门庆却拽上了:“金莲,我喝不惯闷酒,你弹个曲子吧。”潘金莲连忙取来琵琶,然后便调弦校音。这把琴是她前几天买的,目的就是为了笼络某人。
别看她好久不弹了,但水准一点没降。高亢处如裂石穿云,舒缓时似小桥流水;快乐时如明月高悬,忧伤处似落叶满地。那种深情和投入,特别富有感染力。
早前她弹得也很好,但都是奉命行事。一指一弦必须到位,不然就会受到责罚。今天是她自己开心,自然更加用心了,可以说每个音符都寄托了她的深情厚意。
西门庆听完高兴坏了:“我也算听过不少曲子了,没想到你弹得这么高明。”潘金莲趁机撒娇:“大官人,奴家对你可是百依百顺了,你可不能忘了奴家。”西门庆“啵”地亲了一大口:“怎么会忘呢?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情调的女人。”
两个人正在互捧互赞,王婆又上来温酒热菜。西门庆也不回避,依旧搂着她腰胯厮磨。就这样喝了一会儿,又让她把绣鞋脱了。潘金莲斜着眼问:“你要玩什么花样?”
西门庆柔声央求:“金莲,我想把酒杯放在绣鞋里。”这就是所谓的“鞋杯”!潘金莲的脚缠得小,绣鞋自然也精致。这当然不是西门庆首创,有钱人都有几样怪癖,还认为很风雅。
潘金莲狠狠戳了一指:“你这烂人!竟然喜欢臭脚丫味道。”西门庆没觉得难闻:“臭什么,你身上哪里都香。”说完挺身攻了进去。潘金莲“啊”地一声惊叫,翻翻白眼不动了,那情形好像要断气。
事后西门庆问道:“你怎么老是喘不上气?搞得我担心死了。”潘金莲娇嗔道:“你才不肯怜惜呢,每次都像杀人似的。”西门庆哈哈大笑:“可是你还嫌杀得不狠。”
潘金莲翻身骑了上去:“今天也让我杀你一回。”原以为要哄一会儿的,没想到刚揉两下便弹得笔直。潘金莲一上一下颠着身子,两只乳房上下直颤,活像一位纵马狂奔的女侠。
就这样一直缠到午后,两人都累得精疲力竭。本来他想留下住一夜,玳安又找了过来:“爹,傅二叔请您过去,说月底要轧账。”西门庆头都不抬:“你让他等着,我明天过去。”
“傅二叔”便是傅铭,生药铺的主管。他之所以有花不完的银子,全仗着傅主管老实能干。这能干还是其次,关键得“老实”!不然赚得再多也不姓“西门”。
他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心里是十二分舒坦。等他出了巷口,薛嫂突然冒了出来:“原来大官人在这里,小的正到处找您呢。”西门庆眼一斜:“你找我有什么事?”
薛嫂张开大嘴笑道:“大好事啊,小的来给大官人说门亲事。我估摸着别人也配不上,只有您大官人最为合适。”西门庆一听便乐了:“你就别绕弯子了,先说说是哪家吧。”
薛嫂慢条斯理地介绍:“说起来您可能也知道,就是南门外贩布的杨家。那男的生病去世一年多了,留下来一份好钱。金银首饰就不说了,光是现银就有上千两,衣服鞋袜多得数不清。还有两张南京拔步床,能值一百多两银子。”
西门庆兴趣不大:“她有孩子吗?有孩子我可不要。拖着一个半桩高的大油瓶,看着就他妈的闹心。”薛嫂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叔子。”
西门庆懒洋洋地问道:“这女人多大年纪?太老了我也不要。”薛嫂有点心虚:“老什么呀,人家才二十八岁,与您老人家同龄。长得高高挑挑的,弹得一手好月琴。”
西门庆听了有点心动,他喜欢女人有点才艺。薛嫂继续介绍:“她叫孟玉楼,身边有两个丫头。大的叫兰香,今年十五岁。小的叫小鸾,才十二岁。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小厮,过门时都跟着。”
西门庆随口应道:“那好吧,我知道了,等有时间再去相看。”薛嫂不得不提醒:“大官人,这事可不能耽误,再迟就是别人的了。”西门庆有点奇怪:“她怎么这么吃香?”
薛嫂大嘴一撇:“还不是因为那份钱嘛!不然谁管她嫁给谁。那死鬼有个舅舅叫张四,也想图谋那份家产,所以要她嫁给尚举人做继室。”西门庆有点泄气:“那你来提什么?”
薛嫂笑着解释:“大官人,您别生气啊。这男的还有一个姑娘,非要给她另外介绍一个,这样有好处不就归她了嘛。这老婆子守寡几十年了,男花女花都没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说着便给他支招:“只要您把她伺候好了,肯定会全力帮您主张。这老婆子胃口也不大,只想弄个棺材本。大官人可以先送她一担礼物,再许她几十两银子,这样就算一拳打倒了。”
西门庆这才下定决心,回家还跟吴月娘说明了。吴月娘有点恼火:“你还是省省吧。卓二姐才死几天?你又到处寻摸了。”西门庆连忙声明:“这回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有上千两现银。”
吴月娘自然不信:“媒婆的话能当真吗?一尺水十丈波的。明明是个芝麻粒,可说成西瓜都嫌小。”西门庆不想多作解释:“你这是多担心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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