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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从零开始
早上六点,房间里响起一声陌生的闹钟。
不是她设的。是那支新手机里预设好的——准时、冷静,没有商量的馀地。
她从梦里挣扎起身,揉着还没醒透的额角。那声音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却像某种命令信号,让她哪怕浑身还痛,也没敢多赖一秒。
洗漱后,她踩着不敢太用力的步伐走出房门。
熟悉的早餐味已经飘进鼻尖,清粥、蛋香、还有那微微的青菜气味。餐桌前,沈柏川已经坐好,桌边是他笔挺的西装、铺平的文件,没有多馀的寒暄。
她乖乖地坐到他对面,小声说:「早安。」
男人没抬头,只简短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处理文件。
她开始吃早餐。很安静,除了餐具碰碗的细响,再没有多馀声音。
她吃得比前几天更慢,也更干净。哪怕讨厌的青菜,她也一口口咬下,虽然脸皱得像苦瓜,但她没敢再挑。
** 吃完后,他一句话没说,起身就往书房走去。
那个背影沉稳、冷静,象是一个无需指令的执行系统,不带感情地依照时间前进。
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放进水槽,又擦干桌面,才转身回房。
带上那台笔电和平板,她走进书房—— 她的书桌靠墙,背对着沈柏川的办公桌。那一区象是专属她的空间,不算大,但每样东西都整齐地摆着。
桌上放着一整套学习工具—— 笔记本、课程表、各科目对应的参考书与练习册,还有一叠已经塑封装好的学习讲义。每一本都有注明学科与级别,从国语、数学到自然、社会,甚至还有一本厚厚的《英文字母书写练习》。
那张课程表被压在一排订制化的学习单下,每半小时一个进度,标示得一丝不苟,连「休息」也只有十五分钟,像军事行程。
她盯着那表格,觉得眼皮都有点跳。
** 身后传来沈柏川的声音,语气平静、冷定:
「从最基础开始。」
他坐在后方的办公桌前,视线从文件抬起,看了她一眼。
「那是国小阶段课程。」
「照课表进度,看教学影片、做练习题。会的写,不会的看,然后再写。」
「认真做,不准敷衍。」
「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正职。」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那一整桌东西,心里像被什么压下来。
不是物理上的打,不是高声怒吼,而是一种责任压下来的窒息感。
是逼她当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有行程、有标准、有未来的人。
** 她坐下,打开平板。预设的学习平台早已登入,首页是一排影片缩图,每个都有清楚的标题:
《一年级国语 第一课》、《基础拼音》、《数学入门──加减法概念》。
她咬着唇,有些不情愿地点开了第一支影片。
画面中出现一位戴眼镜、笑容亲切的老师,一笔一划地教着:「ㄅ——ㄚ——四声爸;ㄇ——ㄚ——一声妈。」
她盯着画面,眉头皱着,觉得难以置信。她居然在学这个?
学那些她小学一年级就被跳过的东西?现在重新捡起来,好像在承认她过去整段人生都是空白一样。
手伸过去要把影片关掉那一瞬间,身后传来沈柏川打字的声音停止了一拍。
她下意识一颤。
然后像被钉住一样,把手缩了回来,老老实实地继续听影片里的拼音教学。
** 她努力盯着画面,跟着念。
有些音念不太标准,她便倒回去再听一遍。
一段时间后,脑里那种不甘心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久违的「安定」。
她其实从来没这样安静地学过东西。
她以前坐在教室里的每一秒都象是挣扎,听不懂也不想听,被老师念、被同学笑、被冷眼盯着,然后最后干脆放弃了自己。
但现在没有人在笑她。只有一台平板、一支笔、一张全新的笔记本,和沈柏川那双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知道的眼睛。
她低头开始写练习本。
用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下她记忆中几乎要被遗忘的注音。
「ㄅ、ㄆ、ㄇ、ㄈ——」
她写得歪歪扭扭,象是小朋友学步时不稳的腿。
写到第十个音时,她偷偷往后瞄了一眼。
沈柏川还坐在后方,看着电脑,一言不发,但她知道,他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心里没来由地浮出一个字:「乖。」
乖一点,就不会被打。乖一点,就会被他看见。
她突然好像明白了某种奇怪的逻辑。
她继续写,把《ㄅ》练了整整三行。然后继续下一个。
** 时间在她不曾拥有的静谧里悄悄地流走。
在这一刻,她彷佛真成了一个「学生」。
不是过去那个在教室里睡觉、在考卷上画鬼脸的问题少女。
是认真学习、笔直坐姿、乖巧沉默的「她」。
这一天,她没有逃避,也没有偷懒。
只有安静、规矩、好像可以再努力一点的——开始。
第39章 周末安排
中午,沈柏川看她认真读书的样子,便没有打扰她,自己起身去拿了午餐摆好才回书房叫她。
「吃饭了。」
她连忙把笔放好,稍微整了整桌面,然后才站起来,乖乖走出书房。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餐,是熟悉的两人份分餐制——每样菜色分量刚好,色彩清爽,热度刚刚好。
他坐在原位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等她落座。
她坐好后开始吃饭,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的样子,然后又憋了回去,象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沈柏川夹了口青菜,早就看出她的小动作。
「说。」
她咬着筷子,眼神飘了一下,才轻声开口:
「那个……可以让我回去一趟吗?我住的地方。」
他停了筷子,目光落到她脸上,没有表情起伏,只是沉静地问:
「回去做什么?」
「收东西。」她低声说,「我有些衣服、证件……一些东西。」
他点头。
「明天刚好礼拜六,我陪你回去。」
她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而且还说要陪她。
「真的可以吗?」
他没再重复,只是嗯了一声,象是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兑现。
「我下午要进公司一趟,晚上会回来。」他补充道,「晚餐你自己吃,不要挑食。」
「喔……」她低声应了,看他没继续说话,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继续扒着饭。
** 沈柏川目光落在她的碗上,看她没挑食,嘴角淡淡动了一下,没说什么,但语气比平常多了点温度:
「上午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她一愣,愣愣地看着他,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喜。第一次听到他给出这样明确的肯定。
「真的吗……?」她小声问。
他没回,只是继续吃饭。
但她笑了,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知道——那是真的。
** 沈柏川吃完饭便出门了,她熟练的收拾完,回到书房,坐下继续看课程进度。
整个下午,他都没再出现。
三点半时她放下了笔,揉了揉眼睛,趴在桌上偷懒片刻。
四点,她忍不住起身走了一圈,去厨房倒水,再回来写作业。一边看着平板上的练习题,一边写写停停。
心里有某种奇怪的自律感,好像那个人即使没看着她,也会知道。
晚上六点整,她从书房走出来,看到门边多了一袋餐点。
她走去拿,放到餐桌上。
今天的晚餐是西红柿炒蛋、青江菜、酱烧鸡腿与一碗热汤,她吃着,咀嚼时没什么声音,心里却微妙地空着。
吃完后,她主动地将餐具收拾干净,清洗、擦干,将厨房恢复整洁。然后走回房间,准备洗澡。
** 她洗完澡,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走出浴室。
才一抬眼,就愣住了。
——沈柏川,正坐在她房间的沙发上。
那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回来了,还在那等她。
她下意识有些开心,嘴角甚至差点翘了一下,心里空空的感觉好像被什么填满。但下一秒,她又想到——现在是晚上。
是他说的「算帐时间」。
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过桌面和房间角落,试图找出那包放着惩罚工具的袋子。
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的心情一瞬间从提心吊胆滑回了不安的忐忑。
沈柏川的目光投过来。
他坐得很随意,手撑在沙发扶手,西装换掉了,只穿着黑色衬衫,扣子松开两颗,看上去不是那么像来「责罚」的。
「来这里坐。」他语气平淡地指了指身侧的空位。
她慢慢走过去,小心地在他旁边坐下,有些紧张地垂着手指。
沈柏川开口:「吃了?」
她点点头:「嗯。」
「吃光?」
「……嗯。」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象是确认她今天安分地过了一整天。
她整个人瞬间像被点了一下,紧绷又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静静让他摸着。
过了一会,他收回手,看着前方,语气仍然没什么波动:
「我看了你今天的学习状况。」
她不知道他这句话之后会接什么,身子下意识地绷了绷。
却听见他语气淡淡地说—— 「还不算太蠢。」
她一愣。
沈柏川又补了一句:
「至少,看得出你在认真。」
虽然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上去仍旧象是一种懒得多讲的冷淡认可,但她还是听得出,那是某种……难得的赞许。
不夸张,不宠溺,但——是认可。
她低着头,没说话,只是那一点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沈柏川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道:
「现在开始,你有自由时间。」
她抬起头,看着他。
「十一点以前,要自己去睡。」
他语气不重,却没有讨论馀地,「时间到了我不会提醒你。没做到,你自己知道后果。」
她点头,乖乖地说:「我知道了。」
沈柏川又看了她一眼,象是确认她听懂,然后才补了一句:
「明天可以晚点起来。七点出来吃早餐,吃饱我带你回去收东西。」
这一次,她眼里是明显的惊喜。
但她只是点点头,轻声说:「好。」
他的话不多,语气也不算温柔,她听得出那里头没有商量馀地。
那不是提议,也不是关心。
那是命令,是他早已安排好的计划。
——但她竟然有点开心。
开心得几乎忘了,那里头她没有半点选择权。
只是被他纳入了行程,如此而已。
可她却为这种「被安排」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第40章 出门
七点整,闹钟响起。
她睁开眼,不情不愿的起来洗漱,洗完一脸水气地走出房门,就看到他站在厨房边,背对着她,正在煎什么东西。
她愣住了一下。
是他亲手做早餐?
平常不是都有专人送来?
她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把鸡胸肉翻面、土司放进烤箱,最后又熟练地倒了两杯牛奶。
简单的早餐:烤土司、荷包蛋、一块煎鸡胸肉,还有牛奶。今天没有她讨厌的青菜。
她心里不知怎的,微微一动。
奶奶过世后,就没有人为她这样准备过早餐——连「有人为她准备食物」这件事,都没有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太久太久了。
他看她出来,只淡淡抬了一下下巴:
「坐,吃。」
她乖乖坐下来,低头开始吃,却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
男人今天穿得不像往常。他没穿西装,而是换上一件深灰色的素T和黑色休间裤,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点锐气,多了点不着痕迹的沉稳。
衣服布料不厚,剪裁贴身,将他紧实的身形线条显露得刚刚好。肩膀宽,腰线收得利落,手臂在袖口下微微绷起肌肉的弧度,那不是健身房里那些每天训练的那种大肌肉,而是天生比例好、又经过锻炼后的自然挺拔。
虽然不像平常那样让人不敢靠近,但依然让人不敢放肆。
当她把最后一口鸡胸肉吃完,正要起身收拾,他却出声:
「今天我收,你去客厅等我,等一下出门。」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 他收拾的很快,几分钟后就从厨房走出来,换上外出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她才发现——这是她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出门。
也第一次走进地下室。
电梯门一打开,她几乎被震住了。
她看不懂车,但她知道「贵」。地下室整排的车子,漆面亮得像镜子,那些车牌几乎都没见过,型号一个都不认识,但每一台看起来都不像她这种阶层能靠近的东西。
她跟在他后头,眼睛左看右看,像个好奇的小孩。
他走得稳、直、从容,象是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配置。
直到他停在一台黑色轿车旁,按下解锁。车灯闪了一下,他拉开车门坐上去。
她站在车边,犹豫了一下。
坐后座……感觉好像他是司机。
坐副驾……她又觉得自己不够格。
她就这么站在车边发愣,他看出她的犹豫,直接把车窗摇下来,语气平稳,却容不得抗拒:
「副驾。上车。」
她立刻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咚」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以「被接送」的方式,回到那个她原本只想逃离的地方。
** 车停下的时候,她迟疑了几秒才下车。
这栋老旧公寓藏在巷尾,墙面斑驳,铁窗生锈,楼梯间积着陈年的灰尘和潮气。当她走进那熟悉的巷口,鼻腔里马上涌入一股难闻的味道——湿湿的、闷闷的,象是霉烂又发酵的日子。
她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这里几天前还是她栖身的唯一去处,如今再踏进来,却彷佛闯入某种被遗弃的过去。墙上那些脱落的漆、门板上那道踹过的凹痕、发黑的瓷砖,每一处细节都象是她狼狈活着的证据,清晰到令人窒息。
跟那栋高楼、干净明亮的厨房、准时送来的餐点相比,这里就象是她从地底钻出来的旧壳。
她站在那里,一时间说不上来是难堪还是荒唐。
只是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
──这就是她原来活的地方啊。
她曾经,竟然真的以为这种生活是理所当然。
她没敢回头看沈柏川,只是低着头开门,彷佛怕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她脏。
** 沈柏川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走进去。
这个地址,他之前命人调查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她的住址、打过的工、被开除的纪录,甚至几次未报警的街头斗殴,他都清清楚楚地掌握。她住哪里、怎么过活,全是一张张冰冷的报告纸上早已写明的资讯。
可当他真正站在这个空间里,呼吸到这间屋子里混着发霉与廉价泡面的味道时,他的胸口却莫名一沉。
墙壁有裂缝,天花板角落渗着水渍。屋内东西不多,却摆得拥挤凌乱,象是谁一直在这里与生活苦苦角力——又一次次败下阵来。
他视线落在那张单薄得像快塌下去的床,那几件皱巴巴挂在墙角的衣服,那一只象是从路边捡来的破椅子——然后,他忽然理解了她身上那股「咬牙活着」的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也不是怜惜。
那太软,太轻,太无力了。
他站在门口,眉头微蹙,却连他自己都无法辨认此刻胸口浮起的是什么。
——好像是疼。但那字他没说出口。
他不习惯这样的情绪,也从未准备好要面对这样的情绪。
所以他只是淡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无波:
「去收吧,要带的,收一收。」
彷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41章 带走的与没带走的
她原本是想马上动手收拾的。
但沈柏川站在门边,目光不带情绪地扫视着她的房间——那每一道墙面的龟裂、每一件低廉二手的家具、甚至床上那被补过几次的棉被,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她有些不自在。
那不是害怕被批评,她已经习惯别人的轻视——而是,她不想让他看到。
不想让他看到这间属于她的「过去」是这副模样,彷佛只要他还在场,她就永远无法摆脱这些惨败过日子的证据。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可以先在楼下等我吗?我很快就好。」
沈柏川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声音一落,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蹲下身,从床底拉出那个半破的帆布包——是她这几年唯一的一个旅行袋,破了几处,用钉书针勉强固定。
她先放进那张发黄的照片——她和奶奶的合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是她唯一的家人。然后放了身份证、健保卡,还有一件洗得发白的帽T——那件衣服虽旧,却是她唯一一件冬天保暖的衣服。
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间她住了几年的小房间,斑驳墙面上的贴纸、一角发霉的行李箱、掉漆的书柜和上头堆着的旧漫画……她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哪一样是她值得带走的?
在沈柏川那里,好像什么都有了。干净的衣服、新的被褥、冷气会出冷风、桌子不会摇晃,还有人会准备饭给她吃。
这里除了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手停在那只破烂收纳箱上,没动。眼眶忽然有点酸,但她没让自己哭。
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
「到底还有什么,是我自己的?」
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只提了那个包,没再多拿什么。
关门的瞬间,她心中某一部分像也被关上了。这里住了这么久,没什么留恋的,却还是有一点揪着的情绪。但她没让自己停下脚步,转身下楼。
刚踏进楼梯间,就听见一个嗓门尖利的声音传来。
「唷,这不是失踪好几天的小野种啊?」
是房东太太,住一楼,平常不太管事,但一谈到钱,脾气比谁都大。 「怎么,没死外面啊?还知道回来啊?我还跟我老公打赌你是不是流落街头饿死了。」指定网址不迷路:heh uan 2.c om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像被一巴掌抽中。
「房租呢?躲几天就以为能拖过去?上个月也没缴清,这个月又跳票,是怎样?学人家出走还不学人家带脑子?」她尖锐地嘲讽,声音在老旧的水泥楼梯间里激荡,像刀一样一层层割进人皮肤里。
她站在阶梯上,脸已经红成一片,不是羞,是耻,是被剥开的自尊暴露在他人眼下的赤裸。
「对不起…我……我会补上的……真的很抱歉……」
「补?你要补什么?我可不像我老公那么好骗,一装可怜就让你赖着不缴钱。」
房东太太冷哼一声:「要住就付钱,不住就赶紧滚出去,别占着茅坑又不拉屎。」
她垂着头,双手握紧,指甲狠狠嵌进掌心,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楼梯间的水泥墙让声音传得特别清楚,像扬声器一样把那句句羞辱回音般地放大。
她没注意到,楼下站着的沈柏川,从她刚下楼开始,就一直听着这段对话。
他的脸色逐渐沉下去。
接着,他抬脚,一步步稳重而迅速地往上走。
房东太太还在喋喋不休:「别跟我说什么会补啦、会想办法啦,我不是做慈善——」
她话没说完,就对上一双冷得像冰的眼。
沈柏川站定在她面前,只问了一句:
「她欠你多少?」
房东太太被这气场压得一愣,立刻换了语气:「啊……她啊……她是还欠个……一万二左右……」
「帐号。」
语气不是在问,是命令。
房东太太愣了几秒,赶紧掏出手机报出一串数字。
不到三十秒,房东太太的手机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房东太太低头一看——五万。
「啊这……你是不是转错……」
「多馀的是清洁费。」沈柏川淡淡道,「房子还你了。」
说完,他转向她:「东西都带齐了?」
她咬了咬唇,小声说:「……剩下的可以不要了。」
沈柏川点头,又转向房东太太:「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处理吧,我们不会再来了。」
他说完这话,便伸手牵过她的手,干脆利落地从房东太太面前走下楼,毫不拖泥带水。
她僵了一下,但还是让他握着,任由他拉着她从楼梯下来。
他走得沉稳,她低着头,被他挡在身后,不敢看房东太太的表情。
他带着她走出那栋楼,象是把她从湿烂泥坑里亲手拉出来。她的世界从黑白里,被他扯入另一场对比强烈的秩序里。
只不过,她不敢问的是——这场秩序,是救赎,还是另一种牢笼。
** 噢,对了,顺带一题。
几个月后,社区公告栏、楼道墙、电线杆,陆续被贴满照片——房东太太的老公和各种女人的合照,露骨、难堪,象是专门拿来丢人的。
她撕了一轮又一轮,最后所幸不撕了,只能低头走路,嘴里咒骂,眼神飘避。
不久后,地政机关贴上通知:那块地是国有土地,房子是违建,要强制拆除。
几天内,那栋屋子被怪手铲平。房东太太连屋瓦都没能救下来,只能灰头土脸搬走。
没人知道他们搬去哪。
有人说婚也离了,有人说欠债跑路。
第42章 你没有地方可回了,那就只剩我这里
他带着她头也不回的回到车上。
她手里紧紧抓着那个简陋到可怜的小包,象是抱着什么最后的依靠。
「可是……这样我就没有家可以回了。」
她声音很轻,象是说给自己听。
沈柏川转头看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怀里那个快撕裂的帆布包。几张证件、一张旧照片,还有一件衣服——就这样,是她全部的行李。
他没立刻回话,沉默几秒,才淡淡问:
「那个地方,你真觉得算是个家?」
她垂下眼睛,不敢回。
他转回前方,发动引擎,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我那里,就是你的家。」
「从你踏进门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了。」
「想走也得问过我。」
她怔怔地看着他侧脸,车内的引擎声低沉,像他的语气一样稳得无法动摇。
她喉头有些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又热又闷。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看着前方。
但那句话还盘旋在她耳边,不肯散去—— 「我那里,就是你的家。」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踏实感,象是硬生生塞进心口,让她想哭又哭不出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那个破包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幸福,或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 她以为他会直接载她回去,但没想到,中途他却突然转进了市中心的精品商圈。
「我们去哪……?」她困惑地看着他。
「买点衣服。」他回答,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不是穿得好好的……你不是帮我准备了吗?」
沈柏川淡淡扫她一眼:「那些是我挑的,现在,你挑几套你喜欢的。」
她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 她还没反应过来,车就已经停在了一家低调奢华的时装店门口。她没听过这个牌子,但光是店门前停的几台车和来往的客人穿着,她就知道自己连看都不配看这种店。
店员见他们进门,立刻上前招呼:「沉先生,里面请,这边是刚到的新款。」
她低着头,不敢乱看,只能跟在他后面。
店内,她站在一排衣服前,整个人像卡住一样,眼神飘来飘去,像在找一条逃路。
沈柏川站在一旁,看着她几分钟都没动,终于开口:
「喜欢什么样的?」
她一怔,「……什么样的?」
「衣服的款式。」他语气不急,「你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材质,穿起来要宽一点还是贴一点?」
她一时间答不上来,视线在店内环顾了一圈,最后低声说:「我不知道。」
他没露出不耐,反而象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
「好,那从颜色开始,选几个你看得顺眼的。」
她迟疑地伸手指了两件——一件米色、一件深绿。
他嗯了一声:「这颜色可以。剪裁上你比较适合简约一点的。」
接着他招来店员,挑了几件与她所指相近的款式,再加上几双鞋和基本的内搭件。
林俞晴看着那堆衣服,虽然不是她选的,却又好像是她「说出来」的,心里有点乱,但又隐约升起一点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他回过头来,看她还愣着。
「你总不能永远只穿我随便塞给你的东西,」他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总要学着有自己的样子。」
最后一共选了六套衣服,包括一件外套和两件内搭。结帐时,她连价格都不敢看。店员一边包装,一边恭敬地问:「一样直接送到府上吗?」
沈柏川点头:「原地址。」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等所有流程处理完,时间也刚好逼近中午。
他这才说:「走,吃饭。」
她还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节奏,全都由他掌控。
** 餐厅不大,装潢极简低调,冷色系的墙面,安静得连脚步声都被吸收。
沈柏川领着她走进去,没问她饿不饿,也没问她想吃什么,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服务生早就等在门口,见他出现,恭敬地行礼:「沉先生,这边请。」
他点了点头,脚步不停地往里走。
林俞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走进那个被窗帘半掩、环境隔音极佳的包厢。长桌只摆了两个位子,桌面已经铺好银白色的布,餐具齐整,一旁还有立着的水晶杯与烤得微温的餐前面包。
她站着没动,等他先坐下。
他看都没看她,只淡声:「坐。」
菜单她没看见,点餐她也没参与——沈柏川在门口就已经交代好。没过几分钟,餐点一道道地被送了上来。前菜是烤章鱼配香料醋酱,主菜是香煎鸭胸佐莓果红酒酱,搭着几样简约的小食,无一不是高级餐厅里才会出现的配置。
她没动。
他切着盘中的鸭胸,语气平静:「动手。你有三十分钟,吃不完的,回去算。」
林俞晴一震,连忙拿起刀叉,不再多想。
她吃得小心翼翼,每一口都咀嚼得很慢,嘴里的味道很陌生,不是难吃,只是那压力太大,让她根本没心情分辨好坏。
对面那男人却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边吃边看手机,偶尔回几个简讯,冷得像与她毫无关系。
但她知道,他每一个举动,从餐点份量、食材选择、到她吃得够不够,早已安排好。
这顿饭,没有一个字的安慰,没有一句温声细语。
可她偏偏就在这样的掌控里,产生了一种无从反抗的安全感。
沈柏川放下餐具,抬眼看她。
「吃饱了?」
她点头。
他瞥一眼她的盘子:「不错,这次没挑食。」
她低声说了句:「我记得……」
男人眼底没明说满意,只是站起身,冷冷道:「走吧,回家。」
第43章 计划照旧
下午两点左右,回到家后,沈柏川没有让她像早上那样间下来。
刚进门,他就简单说了句:「东西放好之后,去书房,把早上的进度补完,下午的课程也一起完成。六点出来吃饭。」
语气冷静得像报时,没有商量馀地。
她听见这句话时下意识点了头。脚步不快,但也不敢拖拉。
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正在翻阅一份刚拿出的文件,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沉稳,像这一切早就在他计画中。
林俞晴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没有忘记那一早上该完成但没完成的学习计画,他记得得一清二楚,也一定会确实执行。
沈柏川是那种说了就会让你做到的男人,不容置疑。
她坐进书桌前,看着那一套被安排得井然有序的课程资料—— 数学、国语、自然、社会、英文,还有他为她排得密密麻麻的课表。
一切都像他一样,井然、压迫、精准到让人无从逃避。
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让她学到六点,她就只能学到六点。
另一边,沈柏川没有进书房。
他坐在客厅,翻着一份公司寄来的合约。几页过后,他便将文件收起,起身朝二楼走去。
十九楼,是他这个复层住家的上层,大多是私人空间。他进了那间设计简约的小型健身房,换了衣服,开始运动——跑步机、杠铃、有氧拉伸,流程分秒不差。
期间,有人将早上她挑的衣服送了过来。
他下楼,打开门,简单点头收下,让人把衣物交给他本人。接过后,他亲自将那几袋衣物放进她的房间衣柜里,折好归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他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上家居服。 等他看了眼时间——17:12。
他走进厨房,将袖子卷起。
冰箱里的食材早就准备好——鲑鱼、小黄瓜、杏鲍菇和鸡蛋。
今天没有专人送餐,他亲自动手,动作利落而无声。
不是因为她需要,是因为他说过「六点吃饭」,那么她就该在六点准时吃到饭。
这不是体贴,不是温情,也不是妥协。
这是他一贯的准确与掌控。
她的生活既然交给了他,就得照他制定的规则走──包括什么时间该吃,该吃什么,怎么吃。
不为讨好,只为服从。
** 六点整,林俞晴从书房出来。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时间了,不是因为乖,而是因为她已经学得有点累了——眼睛酸、肩膀也紧,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盯着一张数学题发呆超过十分钟。 所以当时钟指到17:59时,她像等下课的小学生一样盯着那个钟,六点整准时,起身走出书房。
客厅安静,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人份的晚餐,碗盘整齐,摆放角度都像有人特地量过一样。她愣了一下——这跟早上他亲手做早餐的感觉不一样。更精细、更……像生活。
他已经坐在位子上,正在用手机处理公事。没抬头,只道:「坐。」
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椅脚压过地毯时发出极轻的声音。
桌上的食物不多,但看得出来每一道都是他挑过的——清炒杏鲍菇、小黄瓜炒蛋,还有一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鲑鱼排。全是她可以接受的东西。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淡声说:「吃。」
她低头吃了起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低着头吃饭,却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沈柏川忽然开口:「明天周日,我会看这周的学习总结。以后每周日都做一次总结。」
「……哦,好。」她赶紧收回目光,应得很轻。
饭快吃完的时候,她想说自己来收拾,刚放下筷子,他却起身淡声道:「去洗澡。」
「那……碗我来——」
「我来,你先去。」
语气平淡,但她知道这就是不容拒绝的「安排」。
她只好乖乖点头:「……喔。」
洗完澡出来时,果然——他又坐在她房间那张沙发上了。那种「他总会出现」的模式,她好像也开始慢慢习惯了。
这样的生活像上了发条,有固定时间点该做什么,固定流程该完成什么,就连情绪也被他这种「规则」消磨得越来越平静。
沈柏川手上已经准备好了药膏。她也习惯的走过去趴下,他动作熟练地拉起她的睡裤,检查了伤势。
红肿几乎退去,只剩几道比较深的瘀痕转为青绿色,还没完全褪掉。他没说什么,只是涂药,动作一如既往的仔细却不温柔。
她没再挣扎,也没再出声,反而是安静地伏着,默默感受药膏的冰凉感覆盖在伤上。
擦完后,他淡淡开口:「一样,十一点前睡。明天早上六点起来。」
「……知道了。」
她轻声回答,看着他起身、理了理袖口,走出房间的背影。
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静静地坐着,房间一时间变得安静得有些过头。
——以前没人管她几点睡,更没人在乎她几点醒。
她总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哪天睁眼、哪天饿死,好像都无所谓。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节奏,有人告诉她「明天六点起来」,有人会出现在餐桌前,有人说「去洗澡」,说「你该学习」。
那些话不温柔,甚至冷得像命令,但她却逐渐在其中找到了一种……安定。
那些严格、冷淡、让人喘不过气的纪律,在她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某种依靠。
象是人生第一次,有人盯着她的未来,不是为了控制她的路,而是逼她走得稳。
林俞晴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身体。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习惯一个地方、一种生活,不需要太多理由,只要有个人一直站在那里,不推开你,不遗弃你——就足够了。
她把脸埋进枕头,闭上眼。
今天没有惩罚。
没有责骂。
他还帮她上药。
她心跳得有点快,却又前所未有的安静。
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对「明天」这件事,没有那么害怕了。
第44章 一成不变
日子,意外地平静。
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被手机闹钟叫醒,林俞晴从最初的不情不愿,到后来几乎是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洗漱、早餐、进书房、学习,午餐、继续学习、晚餐、洗澡,再来──就是她自己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沈柏川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
因为她没犯错。
所以也没有「算帐」这回事。她把每天该做的任务完成得干干净净──甚至在该记笔记的地方会自动画线标重点。
沈柏川从未赞美,但她知道他看得见。
他有时整天都在,有时只在上午出现,有时甚至到晚上才回来,但有一件事从来没变:
她洗完澡出来时,他一定会在那里。
那张沙发,象是某种审核席。
无论她今天学得如何、表现如何,他总坐在那里,等着她走出浴室。
检查、问话,然后,离开。安静到彷佛他只是个执行监控任务的机械。
她也开始看出一些固定模式:
一到五,三餐准时送到,送餐的人一声不响放下就走;六日则是沈柏川自己动手做饭──简单、营养。更奇妙的是,六日也是沈柏川会主动收拾碗盘的日子,彷佛这是他对「假日」的唯一定义。
打扫的阿姨每隔三天会准时出现,进门就戴上手套,清洁时不发一语,静悄悄地做着事。她不打扰、不问话,像一阵风经过,干净利落。
林俞晴一度想开口和她聊几句,却发现她根本不打算与她有任何交流,于是放弃了。
这样一个礼拜、两个礼拜下来── 她渐渐习惯了。
她开始知道每个时间点要做什么,而且她知道:安分,就有安分的空间。
每天那两三个小时的晚上时间──成了她的自由时间。
她可以看电视、窝在沙发看电影,也可以滑手机、看漫画,甚至哪天想睡早点,也没人拦她。
他从不干涉。
不说这是奖励,也不说这是特许。
就像他所有的方式一样,既不明讲,也从不允许你质疑。
林俞晴知道──那就是她这段日子里,唯一的一点「自由」。
某天晚上,林俞晴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出来,看见沈柏川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交代一天的学习进度。
她照着规矩回答了,语气中带着一点刻意压住的乖巧。沈柏川听完,只淡淡点了头,没有多问。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前,她突然开口了。
「那个……」
她抓了抓头发,语气有点试探,也有点轻浮玩闹,「我今天看到楼下,好像新开了间饮料店欸……」
男人没有反应,只侧过脸等她说下去。
她咬了咬唇,象是怕惹怒他,又象是想逗弄他的反应,「我只是……突然想出去走走。买个饮料,吃点小东西……大概十五分钟就回来。」
她没抱太大期待。
他从来都太有界线,太有控制力,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该在哪里,全都掌握得一丝不差。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人随便出门?
结果却出乎她意料。
「可以。」
他答得干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林俞晴怔了几秒:「真的?」
他起身从口袋拿出钱包,抽出一叠现金与一张卡,随手递到她手中。
「收着,需要就用。」
林俞晴一愣,低头看那张卡和厚度不小的现金,连忙摇头:「欸、这太多了啦……我只是想买杯饮料,不用这么多——」
男人神色不变,语气如常冷静:「我说了,收着。」
她还想开口,却被他一眼扫过,话卡在喉咙里。
沈柏川补了一句:「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林俞晴只好乖乖接下,捧在手里像什么重要物资似的,小声说了句:「……那我用完再还你。」
「不用还。」
——沈柏川式的语气,说给你就是说给你,没有拒绝的选项。
「晚上十点前回来。」
林俞晴点头如捣蒜:「好,我会,我绝对会准时回来!」
她真的没想到会被答应,本来只是随口一提,现在反倒像得了什么特赦,开心得快飘起来。
从那天起,她的日子多了一个小小的变化。
每天晚上完成学习之后,她会出去走一圈,转个街角,买杯奶茶,顺手抓点零食,有时还会在便利商店的自动贩卖机前站一会儿,发呆、看车流、放空什么都不做──再带一份热饮回去,放到沈柏川书桌上。
他从没说要。
也从没说过感谢。
但第二天早上,空杯子总是被默默放进厨房洗干净了。
她也不问,他也不说。
但她知道,他知道。
第45章 试探
晚上十点零三分。
林俞晴一打开门,就先看到客厅那抹身影。
沈柏川坐在沙发上,桌上那盏小灯亮着,落光打在他侧脸,眉眼深沉。客厅没开其他灯,整个空间安静得象是正在审问谁。
她脚步顿了一下,从踏进门到关上门的声音都放得极轻,像怕惊动什么。
但他突然开口:
「我说几点要回来?」
「……十点以前。」她低声回答。
「现在几点?」
林俞晴吞了吞口水,抬手看了一眼手机:「……十点零三。」
那三个数字说出口的瞬间,连她自己都心虚得不敢抬头。
沈柏川站起身,脚步不快,却带着压迫感一步步走近她。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出门,我没拦着;买东西、散步,你想做什么都行。」他停在她面前,语气不带一点情绪,「但我说过,十点前回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赶忙解释,「我只是经过公园时看到有一只狗狗很可爱,就陪它玩了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语气是真的慌了,象是做错事的小孩。
沈柏川看着她,没有立刻开口,让那几秒钟的沉默象是惩罚本身。
良久,他低声说:「这次算了。」
林俞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他冷冷补上一句:
「但不要有下次。」
「不然帐,会一起算回来。」
那语气没有半点戏谑,说的是未来某天,她会为今天这三分钟连本带利一并偿还。
她嘴唇抿紧,垂着眼,小声道:「我知道了……」
沈柏川没有马上转身,而是又看了她几秒,眼神像要把她这张不安的小脸牢牢刻进记忆里,才语气平静地开口:
「进房准备休息。」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房门。
身后沈柏川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待她进去、门阖上后,客厅才重新归于寂静。
林俞晴靠在门后站了一下,心里还悬着没放下来。
那句「这次算了」,听起来像放过,却又象是什么审判前的缓刑。
她心里明白,他是让了她一次,但也清楚地划下了线。
她无声叹气,脱下外套走进浴室,一边想着—— 自己到底是怎么开始,对一个控制狂男人的底线感到好奇的?
** 看她走进房间,门合上,扣住一声轻响。
沈柏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节缓慢敲着扶手,节奏稳定,象是思考,又象是压着某种冲动。
三分钟。
他眼神沉着,对时间的掌控几乎精准到秒,从她出门起,他就知道她会在哪个时间点走到哪里,平常几乎都会在他预估的时间内回来。
但今天,她晚了三分钟。
不是大问题,甚至放在人际关系里还不到「迟到」的标准,但她不是别人。
她是他的「人」。
他眼中不容许随便越界的「人」。
她不是那种会耍心眼的小动物,他知道。她今天会回来得慢,一定是有什么吸引她、拖住她——但问题从来不在理由,而在「她竟然开始相信自己有得选」。
这才是他不悦的地方。
沈柏川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却深沉得像夜色下无风的海。
他没有想惩罚她。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
她第一次想试试看,「自由」的边界在哪里。
而他放过她,不是纵容,而是让她明白一件事:
他看着。
他都知道。
只要他愿意,一切都在他的手里。
包括她以为自己可以松开的那点控制。
沈柏川缓缓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次,他没记帐。但他记住了。
第46章 准备搞事
某个周日,晚餐过后,沈柏川放下碗筷,语气平淡地开口:
「明天一大早我要去南部,有个开发案要处理,预计周五晚上回来。」
林俞晴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便接着说:「这段时间你自己守规矩。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你自己知道。」
她马上点头:「好,知道了。」
「每天晚上洗完澡,传讯息给我,汇报学习状况。」
「……嗯。」她再点了点头,神情乖顺如常。
只是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来这里将近叁个月了── 日复一日的书房行程、死板的课表、永远按表操课的生活。虽然每天有几小时的自由,也能出门透气,但沈柏川像个监控系统,时时刻刻盯着她,让人根本不敢松懈。
而现在,他要不在五天?
这是她来这里以来,第一次获得真正「无人监视」的时间。
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五天欸。
──他真的不会突然回来吗?
──那如果……偷摸一点点,也没人知道吧?
她压下快要掩不住的雀跃,只是垂着眼安安静静吃完晚餐。
而坐在对面的沈柏川,一边喝着水,馀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上── 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公司确实有事,南部的开发案也的确需要他亲自盯场。但──每天高铁来回也不是不行。
他选择不回来,理由只有一个。
想看看她,会不会忘了规矩。
看看当他不在,她会不会以为「自由」是应该的。
沈柏川没说破,只是看了她几秒,然后起身,将水杯放进水槽,语气如常:
「十一点前睡。」
说完便转身上楼。
林俞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心里浮出一个念头── ──从明天起,家里没有监视器了。
** 车子缓缓驶离台北,他没马上打开公务讯息,反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面有个群组,是管家与保全联络群,讯息定时传送、包含家门开关、出入感应、摄影监控记录等。
沈柏川不是间得没事就翻监控的人,但这次不一样。
这不是监视,这是实验。
南部确实有事,但他刻意不当天来回。
他想知道──没人盯着她时,她会选择什么。
她是否会忘了,她拥有的「平静」与「自由」,不是本该拥有,而是他给的。
沈柏川靠着椅背,眼神冷静。
一周,不算长。
但──足够让她犯错。
也足够,让他清楚怎么算这笔帐。
** 林俞晴一觉醒来,窗外阳光灿烂,她磨蹭了几分钟才从床上爬起来。
整个空间彷佛失去了一股压力,变轻了,也变……松散了。
吃完早餐,她看了看时间,应该是学习时段,但她还是偷偷先滑了一下手机,看了两条八卦新闻,没人阻止她。
又点开一部连载动画,戴着耳机放小声,只看了五分钟──她就把平板关上,认真读书了。
不是不想看,是──还有点心虚。
中午,饭菜一样准时送来了,还是熟悉的保温袋和保鲜盖。打开那一刻她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这代表什么都还在运作,还是沈柏川安排好的节奏。
不是她自由了,是他放手控制了「一点」。
依旧是健康营养均衡的一餐,不算难吃,但就是让人没什么胃口。
她偷偷挑掉了汤里的红萝卜── 只这么一点点,已经让她心里有种微妙的快感。
──以前他看着她吃饭,这一口不吃,她都会被瞪得不敢呼吸。
现在,他不在。
那天晚上,她准时洗了澡,头发吹干后站在床边,心里突然有点空──他不会来了。
她传了一则讯息给沈柏川:
【今天进度完成,练习题也写完了。】
叁分钟后,讯息显示已读。
不意外,没有回应。
她抱着平板爬上床,钻进被窝,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开始追剧。剧情看得入神,她还笑出声几次,根本没注意时间。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靠。」她小声骂了一句,赶紧把平板丢到一边钻回棉被。
但心里一点也不慌,反而有点兴奋。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没在十一点前睡。
她拉高被子,埋住脸笑了一下,闭上眼睛睡了。
** 而此刻,南部饭店的套房里。
沈柏川坐在沙发上,手机放在腿边,没再看第二次那条讯息。
他转头看向桌上的笔电,画面是家中监控录影的缩图,他回想刚刚里面那段她吃着零食在床上笑出声的画面。
他唇角动也没动一下,只低声喃喃一句:「第一天。」
第47章 慢慢越线
第二天—— 闹钟一响,林俞晴睁开眼,按掉闹钟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她不是起不来,只是不想那么快起来。
──他不在家。
这个念头,就像一张网,把她轻轻网住,动弹不得。
她赖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起来洗漱,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门。拿了早餐——蒸蛋、稀饭、烫菠菜,一如既往的健康清淡。
她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就把那盘菠菜直接推到旁边。
「这我真的吃不下,」她嘀咕,「他不会发现吧……」
书房里,她打开平板与课本,开始一天的学习。
她还是有读书,该看的内容翻了,也做了几题题目,但专注度不若往常。
以前沈柏川坐在她身后,她不敢发呆,现在……她时不时就点开讯息、刷两下社群、瞄个短影片。虽然很快又切回原页,但已经不是从前那种一秒都不敢浪费的状态。
中午,专人准时送来热腾腾的午餐。她拆开盒子,看着里面的紫米、干煎豆腐和几块红萝卜,一脸嫌弃。
她勉强吃了几口,红萝卜直接被丢进垃圾桶,剩下一半豆腐也没动。她盖好便当盒,随手推到一边。
「吃不下……」
但到了下午,她的胃开始抗议,饿意一波一波袭来。
她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开了外送平台。
「就点一点点,补充热量,晚餐一样会吃的……应该没关系吧。」
她点了一杯微糖珍奶和一份奶油吐司,还特地跑到一楼取餐。
下午茶被她吃光后,她心情好了点,但也知道这已经有点踩线。
晚餐到了,她打开来看一眼,只吃了一口鸡胸肉,就把盖子盖了回去,推开。
「我……真的饱了。」
洗完澡,她照例整理了今天的笔记,拍了张还算整齐的一页传过去,搭配一则简讯:
【今天完成预定进度,补充了历史小单元。】
当然,那「补充的历史单元」她一页都没翻。
** 南部饭店内,沈柏川坐在窗边沙发,手机震了一下,他不疾不徐地解锁萤幕,看见她发来的学习简讯与照片。
他看着那张照片,眸色平静无波,右手食指在萤幕上轻轻滑过。
指尖一停,他点进了门禁纪录。
再翻了监控,看到晚餐她只吃了一口就丢了,再往前滑有一段画面有她手里拿着奶茶经过──全部都被记录下来。
他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只是低声吐出一句:
「……第二天。」
没生气,也没皱眉。
只是记着。
** 第叁天—— 闹钟声响,她比平常晚了快十分钟才起来。
这次,她没任何愧疚感。
「只是多睡一点,又没什么,反正学得完。」
她打开早餐,是蔬菜粥配豆干。她只喝了两口粥,连豆干都没动,就放下筷子。
「今天不饿。」
进书房后,她开平板,滑开课表,照例打开教材,做了几题数学题,写了点笔记,然后开始忍不住分心。
她追了一集影集、滑了一轮小短片。
中午,午餐照旧送到。
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红烧鸡腿配小松菜,还有她不太爱的烫萝卜。
她勉强吃了几口。
「现在没胃口,晚上再说吧……」
下午,她饿了。比昨天还饿。
她这次点了一份牛肉蛋饼和一杯大杯冬瓜柠檬。吃得干干净净,喝到一滴不剩。
等到晚餐送来,她根本连碰都没碰,就直接丢进垃圾桶。
「算了,不想吃。」
洗完澡后,她没像往常一样乖乖传汇报,而是先滑手机,一路滑到十点多,才突然惊觉时间。
她慌忙把下午那几题数学题整理好,拍照、发讯,内容写得简单又草率——比昨天敷衍得多。
【今天完成进度,笔记如下,晚餐没什么胃口,没吃。】
** 南部的沈柏川,一边看着电脑萤幕,一边用耳机听着简报。
手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解锁。
看到她的讯息与照片,他指尖停了一会儿。
然后不发一语地放下手机,打开另一个App,连进居家的监控系统,开始翻阅当日记录。
一条一条、一画面一画面,安静地看。
他眼神没变,脸色冷得好比那北极的冰山。
唇线紧抿,喉头微动,才吐出一句:
「第叁天。」
语气冷淡,几乎没什么情绪。可在那之后,他原本从容处理的文件节奏,忽然加快了。
每翻一页,力道都略重;每下笔一笔,字迹都透出几分隐忍的压迫。
象是将那份情绪──压在字里行间,藏在静默动作里。
他没再开口,却已默默将周五的行程提前规划至──周四傍晚返北。
第48章 完全失序
第四天—— 她昨晚窝在被窝里,戴着耳机一集接一集地追剧。
直到窗外微微亮起,她才强迫自己关上手机。
当时时间,五点叁十八。
结果当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时,她连眼皮都没掀,手一挥直接按掉。
再睁开眼时,阳光已经洒进房间。
「……干。」 她惊叫一声弹坐起来,抓起手机一看——10:52。
整个人像被电到一样跳下床,匆匆洗漱,狼狈地冲到玄关,拿起早就冰凉的早餐餐盒。
她只喝了里面的豆浆,其他东西看都没看,直接丢进垃圾桶,转身进书房。
「完了完了完了……」她低声念着,坐上位子翻开教材,开始拼命地补今天的进度。
她读得很快,却又完全记不得自己刚刚看了什么,只能疯狂地圈重点、做笔记,试图让自己有些“进度证据”。
正读着,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中午十二点,餐到了。
她走出去拿回便当,打开一看——依旧是清淡无趣的健康餐。
「够了吧……」她嘀咕了一声,把整盒便当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
接着打开外送平台,点了一份炸鸡、薯条,再加一杯奶盖绿茶。
外送送来,她边吃边打开平板继续追剧。 吃完,她看了时间——13:37。
「我两点再开始读。」她靠在沙发上,自信满满地这样说。
结果一开剧,就像掉进时间黑洞。
直到门口传来「喀」的一声,她整个人震了一下。 回头一看时钟——18:00。
「……干。」
她跳起来,冲去门口拿了晚餐。
便当刚放上桌,她连打开都没完全——扒了几口饭、吃了点蛋就不吃了,整盒又进了垃圾桶。
她跑进书房,翻出今天早上那短短一小时写的笔记,选了看起来最完整的一页拍照存档。
洗澡的时候她脑袋还在想:
——怎么办,今天根本只读了一小时耶。
——不然明天补回来好了,应该还来得及。
她洗得特别快,出来之后直接用那张笔记照传给沈柏川,附上一句:「今天进度完成,报告如附图。」
「我明天一定会补回来。」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手机丢到床上,整个人往后一倒,长长吐了口气。
然后她又捡起手机,想刷个影片放松一下。
正滑着,就跳出一则广告——某家夜店的活动宣传。
短短的影片里,灯光摇曳、人声鼎沸,DJ在台上放歌,舞池里人影穿梭,年轻的脸上都是快乐和放肆。
她的目光瞬间被黏住。
心跳忽然跳了一下。
「夜店耶……我从来没去过欸。」
她喃喃自语,点进地图看了一眼距离。
近得离谱。
走路也只要十五分钟。
脑海里立刻浮现那句熟悉的规则:
「出门可以,但十点以前回家。」
她眼神一闪,盯着那支影片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只是……去看一眼就回来呢?
──没喝酒、没跳舞、没人知道,只是「看看」而已……
她坐起身,打开衣柜,开始挑衣服。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坏坏的笑。
** 沈柏川回到饭店时,已经十一点十分。
工地那边傍晚发生了小型工安事故——鹰架倒塌,虽说人员都小伤,但为了收尾、稳住承包商与当地主管单位的情绪,他不得不亲自压场处理。
原定傍晚返北的计划就此搁置。
回到房间,他没先洗澡,也没先处理信件,而是拿起手机,点开她的讯息。
【今天进度完成,报告如附图。】
照片是一页写得还算整齐的笔记。
他没回覆,只是淡淡皱眉,打开监控开始回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接近中午她才从房间出来。
午餐直接丢了,然后又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那些垃圾食物。
最离谱的是,她竟然整个下午没有进书房。
他看一眼手机,晚上那张「进度完成」的讯息,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他眼神冷了几分,却还维持克制。
但下一秒,他点开卧室监控——空的。
她不在房里。
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四。
沈柏川的指节倏地紧了。
他脸色完全沉下,打开她的手机定位,画面上那一点精准地闪烁在市区一家夜店。
沈柏川冷笑了一声,眸光阴沉得骇人。
他没再看第二眼,起身抓起西装外套,顺手抄起桌上的车钥匙。
走出房间时,他动作极快,脚步不见丝毫犹豫。
车子飞驰上国道。
夜色沉重,车速极快,他却面无表情,只剩一个念头—— 她找死。
这笔帐,该清了。
第49章
夜风拂过街角,林俞晴站在夜店门口,脑袋里还有一丝理智在拉扯。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她迟疑地抬头,看着门前灯光闪烁、人声鼎沸。队伍正往里面推进,一个个年轻男女笑闹着、整理着衣服和头发,满脸都是「我要玩疯」的神情。
林俞晴站在原地挣扎了叁秒,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低头随着人群慢慢往里走。
──只是看看,就一下下。
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短版背心,外罩一件薄针织的长袖上衣,下身是高腰牛仔短裤,配上沈柏川前阵子带她买的白色休间鞋。
她本没打算吸引谁,只想混在人群里当个路人。
但她的脸本就不差,干净、年轻、有点叛逆味。眼神又藏着点初来乍到的好奇与压抑不住的兴奋──这种「新手」味道,在这种地方最容易被盯上。
才进去没五分钟,就有男生凑上来搭话。
「一个人来的啊?第一次吗?」
她紧张地摇摇头,「嗯……只是刚好路过,想看看。」
「来都来了,喝点什么吧?」男生笑得灿烂,语气自然,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杯颜色鲜艳的调酒。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不用了……我等一下就走。」
「那就喝一点,真的只一点,不会怎样的。你这样站着也怪无聊的嘛。」他语气放得柔,手臂往她后腰一圈,象是朋友那样自然,但已经带着控制力。
她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杯酒:「……那一点点就好。」
她说的是「一点点」。
但实际上—— 她喝得很快,甚至没察觉酒精带来的热度爬上耳根、脸颊。身边那男生又递了一杯,她有些犹豫,最后也喝了。
——她开始笑,开始讲话多了,开始觉得灯光很迷人,音乐很带感,舞池里那些人跳得好放松,她也想动一下。
「来嘛,去跳个舞,才像真的来过夜店啊。」
她被半推半拉地拽进舞池,没跳过舞的她一开始手脚僵硬,但很快就随着音乐放松了。
她笑着、摇着、甚至忘了时间。
忘了她答应过的十点前回家。
忘了她是怎么穿过沈柏川设下的那些界线、一步步地走到这里的。
沈柏川、规矩、书房、闹钟、睡前回报……一切都被震耳欲聋的低音砸碎。
此刻的她,眼里只有闪烁的灯、酒精的甜、和那种久违的自由感。
她从没这么快乐过。
──或者说,她以为这叫快乐。
** 凌晨叁点多。
夜店门口,霓虹闪烁,沈柏川一脚踩下煞车,车灯斜斜扫过准备回家的人群,他连引擎都没熄,就直接推门下车,抬手把车门甩上。
他没有多看一眼四周的人,只扫了一眼手机上那一点定位──还在里面。
她还没离开。很好。
沈柏川迈步进入夜店,漠视门口保全试图拦他的手势,只冷冷丢下一句:「找人。」
语气太冷,目光太狠,保全愣了半秒,那气场让人下意识侧身让出通道。
他一脚踏进那昏暗的场域,喧闹、酒精、汗味与雾气混杂交错,音乐象是要震穿耳膜,灯光在他脸上跳动变幻,却没掩去那张黑得骇人的脸色。
扫过全场的那瞬间,他的目光定住了。
舞池边缘,林俞晴软倒在沙发区,半张脸埋在椅背上,整个人几乎醉烂。头发散落,嘴唇泛红,眼睛半睁半闭,象是刚刚笑过,却失焦地喘着气。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一手揽着她肩,一手正试图撑起她的手臂,带她起身往外走,嘴边还挂着轻浮的笑。
沈柏川顺了一下呼吸,压制住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紧接着他一个大步上前,一把扯开那男人的手,声音低到近乎咬牙:
「滚开。」
那男人原本不悦地抬头,打算反呛一句,但一抬眼就对上沈柏川那健硕的身材。
──高大,压迫,整个人散发着毫无遮掩的杀气。
那不是会在这种地方跟人讲理的男人。
虽然没看清沈柏川的脸,但那股气场让他下意识噤声,喉头一紧,脚步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连嘴角的笑都不敢维持。
沈柏川没再给他多一眼,只是俯身,将那个几乎烂醉的女孩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她软得像没骨头一样,头靠在他胸前,还在迷迷糊糊地呢喃:「……我不要跟你走……我才……刚来……」
沈柏川冷着脸,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怀里的女孩浑身酒气,还试图挣扎。
她不知道,她口中的「不想走」,换来的会是什么代价。
而夜店角落,刚刚那男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猎物被抢走,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剩下冷汗从脖颈一路往下渗。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面对的是谁。
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他玩得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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