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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三年前。
也是这样漆黑的地方。
不同的是。
阴冷,潮湿。
四周散发着恶臭。
纪淮深的眼睛被戳坏了,上面敷着药,因此被白纱布缠住。
他知道这是哪里。
是地窖,父亲存放尸体的地方。
他因为犯错,被扔在这里。
纪淮深靠在墙角,静静等待时间流逝,直到耳边响起一道稚气未脱的声音。
“哥哥……”
柔软的小手抓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你还好吗?”
纪淮深一惊——这里怎么可能有活人。
“你也是逃到这里来的吗,我也是,四周太荒凉了,根本找不到地方躲,但是这里总比上面好,上面有杀人狂。”
原来是躲到地窖里的小朋友。
“嗯。”纪淮深表示自己还活着。
小朋友很吵,嘴叭叭个不停:“哥哥,我在这里呆了好久,这里有吃的,我们能活一段时间。”
“哥哥,你家是哪里的呀,我是A市的。”
A市,一线城市。
老头抓人都跑那么远的地方了。
“哥哥,好安静呀,我和你讲讲学校的故事吧,我不喜欢我的学校,因为等级制度分明,在那边总觉得大家都很冷漠,而且他们总是说我关系户,无论我怎么努力他们依旧这样说。”
贵族学校,关系户。
家境不错。
“但我根本不是关系户……”小孩委屈地吸鼻子,“那个家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也不是他们亲生的。”
“我的父亲是他家的司机,因为商战死了,所以他们才给我这个名分,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其实挺开心的。”小孩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不过他家的饭很好吃,每次我都会吃很多,我好想知道阿姨的做饭技巧啊,我的梦想就是开个饭店,自己吃自己的,自己用自己的,一切都自给自足,这样就没人骂我关系户了。”
小孩说了很久。
地窖的冷硬和小孩声音的柔软混杂,异常割裂,若不是纪淮深知道这里四周都是尸体和蛆虫,怕是会觉得他们目前在一个味道不太好的安全屋里。
纪淮深有点烦,冷冷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话说多浪费氧气。
而且我就是杀人狂的儿子。
小孩没声了。
纪淮深见终于安静,想睡会,小孩却突然开口:“这里是很好的地方,哥哥你看不见就听我和你描述吧。”
“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周围没有人,只有我们两个。”
“我们完全可以等到外面安全,那天阳光会照射进来,警察叔叔会夸我们幸运的,选择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躲藏。”
“……”
“…………”
人间炼狱能被他描述成童话世界。
为什么?
“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小孩拉住他的手。
活下去。
只为让我活下去。
这个小孩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
纪淮深心下怔愣,但他还是不想说话,他很少和别人交流,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孩依旧在讲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
小皮鞋打在地上发出“哒,哒,哒”声响。
他猜,小孩应该穿着名贵的服装,笑眼弯弯,脸颊或许有酒窝。
“夏夜夏夜凉风吹,萤火虫草中飞。”
“好像天上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萤火虫翩翩飞,黑黑的夜里特别美。”
小孩年纪应该不大,奶声奶气的,在他身边哼幼稚的儿歌。
声音越来越小,纪淮深心想,应该是困了。
果不其然,肩膀忽然一重,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
……
……
很久之后,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叙白,”小孩看着他笑,“哥哥我叫温叙白,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问题总有解决的那一天,那天一定阳光明媚,你和我都站在阳光下。”
可是等到阳光撕裂云层,洒进来的那刻。
温叙白,你被带走了。
也把我忘记了。
***
纪淮深不喜欢向外表现自己的情绪。
或者不是不喜欢,是根本不能。
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任何情绪,因为不管任何情绪都是不对的。
自从父亲被警察抓走,他听同学们对父亲的评价“恋童癖,杀人狂,虐杀犯”,纪淮深从不否认,因为确实是这样。
同学们的孤立霸凌他也毫无怨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纪淮深肯定也是个变态。”
纪淮深静静默许着这一切,直到那天,同学往他头上扔纸团,碰掉了他的笔。
纪淮深看着地上的笔,片刻,弯腰去捡。
一个同学却被吓哭了,跑去告诉老师,说纪淮深要报复他。
老师先是批评同学们的霸凌,然后盯着纪淮深,不敢说什么。
他也怕这个孩子。
纪淮深回到家,翻出枕头下面的一封信和银行卡。
信上写满了对不起。
密密麻麻,刺目至极。
纪淮深看了半晌,依旧没有表情变化,实际内心的泪已经淹没了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很艰难。
我恨你。
去死。
他把信撕碎,抛向空中,接着拿起银行卡,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地方。
身后纸片从空中掉落,像是他的过去,断了,但断不干净,依然存在,时时刻刻出来警告他。
——不要被别人发现自己的情感。
因为那是错误的。
***
纪淮深知道,温叙白的皮肤饥渴症是因为被拐卖患上的。
温叙白长期住在地窖里,四周都是尸体,能吃的菜里也都是蛆虫。
在他还没被父亲扔进地窖前,温叙白一直都是一个人。
和活人接触是温叙白不敢奢求的事。
“纪淮深……”
温叙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在他颈前的手指微微弯曲——纪淮深能清楚地感受到温叙白的每一个动作。
“开灯吧,”温叙白的腿蹭在他的腿上,“有点……麻。”
温热气息打在耳侧,一模一样的黑暗环境,纪淮深不想开灯。
变亮的时候,你就会离开了。
而我又会成为你口中“冷漠的人”。
但他还是把温叙白放在沙发上,前去触碰开关,指尖在开关上停留几秒,好像开关是什么坚硬的石头。
按下开关。
室内明亮晃眼。
纪淮深面对墙面,停顿片刻才转身。
***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眼睛难以适应,温叙白眯眼,不远处纪淮深身影朦胧,一身干净的白衣黑裤穿着,神色淡漠。
不难看出,对方正对镜整理衣服,系纽扣。
温叙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淮深。
于是他选择不面对,拿出手机,给季舒阳发信息。
【W】:我看到了,K5夜店。
【W】:分手吧,现在这种状态,你和我都痛苦。
【W】:不用回复。
发完这三条,温叙白看见季舒阳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他没犹豫,把季舒阳拖入黑名单,顺便把手机号也拉黑。
重重吐出一口气。
竟觉得轻松很多。
比起生日的崩溃大哭,今天的情绪显得过于平静。
或许早在生日那天就该分手。
温叙白把手机扔在旁边,神色纠结。
分手后,唯一难搞的就是——皮肤饥渴症。
以后该找谁呢。
纪淮深?纪淮深能同意吗。
思路被打断,一张毯子盖在他的肩上,纪淮深站在他的面前,认真用毯子遮盖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毯子上柔软的毛毛接触到皮肤,很舒适温暖。
盖完毯子,纪淮深又拿出湿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温叙白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他和纪淮深不太熟,而且又是上下级的关系,甚至纪淮深还是前男友的发小,这几种关系迭加起来,他们本不该产生关系,尤其是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但……
纪淮深真的好温柔啊。
温叙白歪头看着纪淮深,轻轻眨眼。
纪淮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会对季舒阳感到不值吗,还是……心疼我呢。
“我总在你面前哭。”温叙白开口打破寂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玄学在吧。”
“嗯。”纪淮深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应该吧。”
“我分手了。”
“挺好的。”
“纪淮深,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温叙白试探地望向纪淮深,后者只是坐在他的身边,淡淡道:“现在的情况,对你我都好。”
温叙白:“?”
意思是说终于不用麻烦他帮助挽回男友了吗。
“哦……”
温叙白摸了摸毯子上的绒毛,又说:“我们要离开吗,时间不早了。”
“想离开吗?”纪淮深问。
“……”温叙白说,“这个……”
纪淮深的手再一次抚摸上了他的脸颊,温叙白心脏剧烈跳动,身子顿时软了。
不是吧。
温叙白欲哭无泪。
纪淮深的肌肤到底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的吸引力啊。
温叙白知道这样不合适,但他战胜不了理智,乖乖裹着毯子,任由纪淮深抚摸他的脸,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淮深。
“想吗?”
“我……”
“温叙白,”纪淮深的指尖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说出来,没关系。”
“……”
“不想,”温叙白闭眼睛,“我不想离开,我……我想以后你可以帮我解皮肤饥渴症。”
他不敢看纪淮深到底是什么表情,一味地讲:“我知道这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所以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会努力报答你的。”
“可以。”
“嗯?”温叙白睁眼。
纪淮深重复:“可以,我答应,以后想要了,都可以找我。”
温叙白还有点恍惚:“那就这么说定了?”
纪淮深:“嗯。”
温叙白:“今天晚上……”
纪淮深:“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抱着我睡。”
温叙白看纪淮深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心下觉得纪淮深虽然外表冷淡,其实内心还蛮善良的。
看他“孤苦无依”,就发善心地出来“献身”。
温叙白跪坐起来,毯子顺着肩颈滑落,他盯着纪淮深俊美的脸,握紧拳头。
加油。
温叙白默默给自己打气。
然后猛地扑进对方怀里,跨坐在男人身上,抱紧纪淮深的脖子,对方身上的清香丝丝缕缕进入鼻腔,竟有些沁人心脾。
“那我就抱了。”温叙白不奢求太多,最简单的拥抱已经足够。
虽然他还想要更多。
正想着,后颈被掌心覆盖,纪淮深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摸到发丝。
“这样可以吗?”纪淮深轻声问,“想要什么记得告诉我,我……可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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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温叙白头皮发麻,轻轻瑟缩。
“嗯,”他小声说,“可以的。”
纪淮深拍拍他的脑袋:“起来吧。”
“嗯?”
“要在这里睡?”
“……哦。”温叙白依依不舍地离开纪淮深的怀抱。
因为晚上要在这里睡,温叙白想去浴室洗澡,他便通知纪淮深说:“我去洗澡,你先睡。”
温叙白穿着浴袍吹头发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换洗衣服。
浴室门被敲响。
温叙白:“请进。”
纪淮深推开门,手里有个纸袋子:“睡衣,和明天的衣服。”
纪总也太贴心了吧。
温叙白去拿袋子,手触碰到袋子的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要说声谢谢,于是抬头——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他脸颊泛红,虽然穿着浴袍,但脖颈和胸前大片皮肤都露在外面。
温叙白嘴角刚上扬,右手就被握住,他愣住,垂头去看纪淮深的手。
“还不舒服?”纪淮深又握紧了些。
“……”没有。
温叙白还是轻轻地笑:“好多了,谢谢。”
没有是没有。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
往日和季舒阳在一起,只有他提及“我不舒服,能不能抱我一下”,或者“别这样,我接受不了”,季舒阳都不一定能满足他。
而在纪淮深这里,竟每次都不用开口,且纪淮深会询问他的喜好。
“嗯,难受一定要告诉我。”纪淮深视线停留在他唇瓣上。
“怎么了?”温叙白摸了摸嘴。
“伤口。”纪淮深说。
“啊这个……没事没事的,明天就好了。”温叙白把袋子接过来。
纪淮深没再说什么。
温叙白换完衣服,纪淮深去洗澡。
温叙白到床上玩手机。
刚打开,消息就弹出来。 【1】:(*^▽^*)
温叙白:“……” 【1】:好喜欢你。
【1】: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1】:分手快乐。
温叙白神色复杂。
这个变态到底是谁啊,怎么对他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知道,而且消息同步也太快了吧! 【1】:想亲你,宝宝,你的模样好漂亮,皮肤好白。
温叙白犹豫了一会,回道:
【W】:你也在夜店? 【1】:嗯嗯。
【W】:实话吗? 【1】:都是实话。
【W】:周围有人? 【1】:有。
【W】:几个 【1】:一个。
一个人?
夜店里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可不常见,难道“1”也在客房部这边?
那岂不是……
温叙白脸色发白。
“1”看到他和纪淮深拥抱的画面了。
回想那天深夜,他被拉入小巷,“1”的手捏住他的下颌,强制他面对墙面,听对方的威胁。
[可不可以少去夜店。]
[去也可以,不可以和别人亲密接触。]
[如果接触了……]
不仅接触了,在“1”的视角里,他和纪淮深还……开房。
天啊。
温叙白盯着他和“1”的聊天记录,越看心越凉。
怎么办。
温叙白闭眼听浴室里的水声,直至水声消失五分钟后,他去敲门。
“纪淮深……”温叙白说,“我有事和你讲。”
下一秒纪淮深就开门,垂眼看他:“说吧。”
温叙白:“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有个变态在骚扰我嘛,他很在意我去夜店和别人亲密接触,然后今天他好像看见了我和你……”
“亲密接触?”
“嗯。”
纪淮深平静的眼眸涌起波澜:“那很糟糕了。”
“是啊,”温叙白焦虑道,“明天我们出去不会被绑架吧。”
“怎么办,”纪淮深顺着他的话说,“温叙白。”
温叙白慌张摇头:“我,我还没想好,让我想想,你先别着急。”
纪淮深:“好。”
温叙白一脸严肃地垂头沉思,纪淮深就这样看着他。
浴室花洒在滴水。
“滴答。”
“滴答。”
“想不出来,”温叙白说,“感觉报警也没用……”
话音未落,温叙白忽然想到:“我知道了!纪总,你明天能不能叫两个保镖过来?”
“可以。”
“嗯嗯,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温叙白重新笑起来:“那现在就可以睡觉啦,明天还要上班。”
正要出去,他忽然瞥见纪淮深手臂微微抬起,应该是要去整理洗漱台上的物品,恰巧一滴水落在纪淮深的指尖。
纪淮深的动作停顿。
紧接着,又是一滴。
两滴水合并成一滴,从指尖滑落。
温叙白转身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纪淮深。
纪淮深没接。
“纪总?”
“像你的眼泪。”
闻言,温叙白眼睛都忘记眨。
纪淮深这才接过纸,问:“你经常哭。”
温叙白恍惚一会,说:“是这样的,我……控制不住,如果你不喜欢,我尽量不哭。”
“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
“我喜欢,你会怎样?”
“……”
纪淮深微微弯腰,双眸晦暗。
“会经常哭给我看?”
没有这个技能啊!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歧义。
温叙白眼睛眨了又眨,纤长睫毛扇动:“纪总,我不是演员,哭的话可能需要外力驱使,不能经常的。”
“什么外力。”
“被吓,被骂,受委屈……”
“没了?”
“没了吧。”
纪淮深直起身子:“还有一个。”
温叙白疑惑:“什么?”
“咬手指。”
温叙白缓缓垂下视线,直到看见纪淮深拇指上的牙印:“……”
方才黑暗中,纪淮深手指在他口腔里的触感再一次回放,温叙白的心脏渐渐泛麻。
那,那是……
温叙白脸颊通红。
爽到了。
温叙白羞愧地垂头,“这个……这个……”
“喜欢?”
“……”
“嗯?”
“…………”
温叙白不想承认,但纪淮深的几句话,让他眼眶又湿了。
并非委屈,是生理眼泪,和咬手指产生的眼泪相同。
他抬头,眼里有水汽,看得纪淮深一愣。
“喜欢,”温叙白自暴自弃道,“喜欢,非常喜欢。”
“好,”纪淮深说,“我知道了。”
什么意思,意思以后可以经常咬手指?纪淮深思想这么开放?不应该呀,纪淮深不应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工作的精英学霸吗。
或者这就是学霸打直球的魅力。
学霸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认真询问并且学习,但被打直球的要死了。
温叙白回到床上,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打滚。
纪淮深在打电话,可能是在联系保镖。
望着男人的身影,温叙白心想——
纪淮深应该不讨厌他了吧。
他这样想着,等纪淮深挂断电话,就直接开口:“纪总,您还讨厌我吗?”
纪淮深答非所问:“怎么又用上敬语了?”
温叙白从被子里爬起来:“习惯了,叫名字有点不适应。”
纪淮深坐在床上的那一刻,温叙白立即凑过去,恨不得绕着对方转圈:“您还讨厌我吗?讨厌吗讨厌吗?”
纪淮深眉头微蹙:“我说过讨厌你的话?”
温叙白摊开两只手,并在一起,对着纪淮深的脸:“这个表情,看着就觉得被讨厌了呢。”
纪淮深:“……”
温叙白笑出声,眼里有些促狭:“您不用回答了,答案我知道。”
肯定是——
不讨厌了!!!
得到答案,温叙白胆子都变大了,问:“纪总,您会嫌弃我是gay吗?”
纪淮深:“……”
温叙白:“我可能会很粘人,比如总想找机会碰您的手,因为怕您误会我对您有那种不可描述的想法,所以您在意这个吗?”
纪淮深:“。”
温叙白:“我对天发誓,我对您绝对没有那种想法,您把我当好朋友好兄弟对待就可以。”
“……”纪淮深关灯,“睡觉吧。”
“哦……”温叙白闭嘴。
室内变黑的瞬间,温叙白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去抱纪淮深,整个人就被手臂揽进怀里。
大片皮肤的贴近,让温叙白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嘴角勾起,露出浅浅的笑容。
这一晚是温叙白患病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早上醒来的时候,纪淮深是从背后抱住他的,对方的手就在面前。
温叙白盯着指尖看。
指尖修剪得十分整齐,这手……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瑕疵都要少。
纪淮深的皮肤很白,甚至有些冷白的意味,像是常年在室内不见阳光一样,这个人,有时候真让温叙白觉得,对方没有活在现实中。
第一次见纪淮深是在高中。
纪淮深是后转来的学生,那天温叙白上学迟到,慌慌张张闯入班级的一刻,就注意到坐在最后一排的纪淮深。
微垂着头,正用湿纸巾擦手。
跟别人仿佛不是一个图层,明明都穿着校服。
**
温叙白的视线再次落到纪淮深的手指上。
那个牙印还没消,痕迹是没了,但有半圈红色。
温叙白舔了舔唇瓣。
寂静的客房里,哪怕舔唇瓣的声音都很明显。
“醒了?”纪淮深的声音响起。
“嗯。”温叙白应道,“纪总,我们该上班了。”
洗漱穿戴好,温叙白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纪淮深昨天给他的。
很修身好看,而且符合温叙白的需求——布料薄。
布料厚的衣服会干扰他接触别人的皮肤。
纪淮深把早餐摆在桌子上,温叙白走过去,没有坐在纪淮深的对面,而是把椅子推到对方身边,几乎是紧挨着坐到一起。
纪淮深偏了下头。
握着筷子的手松了又紧。
温叙白吃得正开心,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小动作。
吃完饭漱口,没吃几口的纪淮深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温叙白快步走近对方,说:“纪总,我们走吧,时间有点赶。”
说完,温叙白转身,纪淮深忽然拉住他的手,温叙白疑惑扭头,却不小心绊到纪淮深的脚,他惊呼一声,转眼间跌在沙发上。
他懵懵地看向纪淮深。
纪淮深:“保镖还没来。”
“哦……哦。”温叙白问,“那迟到了怎么办?”
“你觉得呢?”
“……”温叙白尴尬道,“刚才摔傻了。”
纪淮深是老板你说迟到会怎样!!!
就这样等了一个小时。
周蕊敲门进房间的时候,是纪淮深开的门。
当周蕊得知纪淮深昨晚是在夜店住的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但当她来到这里看见纪淮深,第二反应是——纪总肯定是来见客户,因为太晚在这里睡的!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沙发上。
那里有个人。
温叙白坐在沙发角落,双臂抱着膝盖,眼圈通红,嘴唇濡湿,双眸有些涣散。
周蕊:“……”
周蕊:“??”
纪淮深转身:“过来。”
温叙白恍若大梦惊醒,身子轻颤,立即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纪淮深身边还踉跄一步。
纪淮深伸手扶住他。
“没事?”
“没,没事。”
纪淮深瞥了眼周蕊,后者立刻很识趣地退出房间。
纪淮深让温叙白靠在墙上,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详,见人眼神没那么刚刚恍惚,才说:“以后可不敢在上班前乱来了。”
温叙白胡乱摇头:“没有没有,是我阈值太低。”
“所以想乱来?”
“……想的,但不一定要在上班前。”温叙白抬眼,诚实道。
“……”
纪淮深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笑意。
“好,我会尽力满足你的。”
【未完待续】
第16章
温叙白把外套脱在椅子上,赵泽安就过来,说:“李少恒被开除了。”
“……是他?”温叙白怔愣。
会议出事的时候,还是李少恒来提醒他尽快解决。
赵泽安:“很明显啊。”
温叙白:“很明显吗?”
赵泽安:“……”
“他针对你的意味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赵泽安说。
温叙白复盘之前发生过的事。
开会前,李少恒借手机,导致他没办法录音,当时他还疑惑为什么没找他要手机密码,后来自洽自己是因为对方要拨紧急电话。
所以,加上会议核心没来的事,这样的事故已经发生两次了。
温叙白:“……”
周蕊走到他们身边,说:“公布上次考核的排名。”
所有人屏气凝神。
“赵泽安第一,温叙白第二,赵寻第三,吴嘉第四。”
周蕊说:“前两名跟我出差,后两名跟二组组长,赵泽安和温叙白到05会议室等我。”
赵泽安:“好。”
温叙白:“好的周姐。”
会议室里,周蕊把文件放到他们面前。
“有关目标客户的一些项目资料。”周蕊说,“这次你们每个人都有发言机会,主要看客户的选择,当然和你们竞争的也不仅仅是彼此,还有其他公司的项目负责人。”
赵泽安:“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们万一……”
周蕊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跟着去的理由,如果你们都失败了,还有我,不过你们不许借此放松,这也是考核。”
交代一些时间地点的要求后,周蕊让温叙白留下。
周蕊悄声问:“你和纪总什么关系?”
温叙白眨了眨眼睛:“应该算朋友吧。”
“看不出来呀,刚入职时还装得像不认识一样。”
“刚入职时我们确实不熟。”
“……”
周蕊震惊:“你的意思是,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和纪总成为朋友了?”
温叙白:“好像是这样。”
周蕊:“……”
好强悍的社交能力。
周蕊:“好吧,我本来还担心你这次考核会失败,看样子不用担心了。”
温叙白疑惑:“为什么呀周姐。”
周蕊:“看看文件上的名字,孙霞,我们这次的目标客户是孙总,就是上次那个被替换掉的会议核心。”
温叙白:“…………”
周蕊:“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去忙吧,我还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
温叙白恍惚了。
提及孙总,他就想起那个绣得十分垃圾的刺绣。
本来就得罪对方,而且连对方的爱好都一窍不通。
地狱副本。
飘着回到工位,温叙白被桌子上一束巨大的玫瑰闪瞎眼。
同事们:“哇!!”
温叙白:“?!”
他走过去,发现玫瑰花上有一封信。
[宝贝我错了,是我一时昏头,昨天反思了一晚上,我知道我不该对你冷暴力,对不起,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全删了,但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给纪淮深打他也不接,实在没办法只能这样,原谅我吧好不好TvT]
“……”
温叙白叹气,把信撕碎,扔进垃圾桶。
赵泽安过来问:“看你的样子是不是不想要?”
温叙白点头。
赵泽安:“那我买了,多少钱?”
温叙白:“想要的话就直接拿走吧。”
赵泽安笑道:“好,多谢。”
一直到晚上下班,温叙白都在纠结要不要找个刺绣班,不然脑袋空空去找孙总也太没诚意了。
他独自一人走到公司楼下,发现季舒阳站在门外,脸色苍白,应该是等了很久。
今晚的风很凉。
温叙白犹豫一下,走上前,季舒阳见他出来笑着说:“终于把人等到了。”
温叙白:“想说什么?”
季舒阳:“对不起。”
“我知道。”
“还有很多,昨晚那个人我和他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对他没有感情,我只爱你。”
风弄乱温叙白额前的发丝,季舒阳下意识想去整理,温叙白偏头躲过。
“季舒阳,你回去吧,太冷了,我也要回家了。”
季舒阳:“我送你。”
温叙白:“不用。”
季舒阳:“我们现在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了吗?”
“……”
温叙白垂眸,没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去。”
“季舒阳,”温叙白抬头,苦涩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和别人睡了,你会是什么态度?”
季舒阳愣了一秒,眼里浮现不满的意味:“什么意思。”
温叙白:“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就是我想要对你的态度,以及我的情绪,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工作很累,回家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温叙白说完,转身步入夜色。
**
纪淮深在路灯下等他。
黑色长款大衣衬得纪淮深身形俊朗,面容清俊,那双深邃的眼比往日要明亮许多。
温叙白跑过去,故意踩到对方的影子,白色球鞋踩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
“纪淮深!”他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你能教我刺绣吗?我可以付学费。”
纪淮深十分轻微地点头。
“太好了,”温叙白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今晚。”纪淮深瞥见他额前的头发,用手指拨开,露出温叙白浅色的双眸。
“去我家。”纪淮深说。
“好啊好啊。”温叙白欢快地点头,“学费大概多少?”
“先试课。”
“听起来好专业。”
温叙白自己拨开挡眼睛的头发:“期待。”
“头发长了。”
“嗯,是有点,”温叙白苦恼道,“总是找不出时间去剪。”
“一会我给你剪。”
温叙白惊喜:“纪总,您还会剪头发!”
“嗯。”
“您好全能,好像没有不会的东西。”
“就会这些,你已经全知道了。”
*
纪淮深把衣服盖在温叙白身上,再把两个袖子绕着温叙白的脖颈系到一起。
温叙白乖乖抬下巴。
纪淮深的手指时不时会碰到他的脸,有点痒。
“闭眼。”
“哦,好的。”
耳边响起轻微的声音,温叙白第一次把头发断掉的声响听得如此清晰。
纪淮深的手明明没有触碰到他,可每到接近皮肤的那一刻,那一小块皮肤就会泛着轻微的酥麻。
温叙白又想要了。
“纪淮深。”
“嗯?”
“剪完头发,可以抱我一会吗?”
温叙白静静等待纪淮深的回答。
没有声音。
温叙白疑惑睁眼,抬头去看纪淮深。
“呃——”
下巴猛地被钳住,不像往常是用两根手指捏住下巴,而是整只手,手掌贴紧他的皮肤,五指微微用力。
“低头,别动。”
声音像电流,传入耳朵,又传遍全身。
温叙白放在裤子上的手紧紧抓住布料,鼻腔里的无意识发出闷哼,软的能掐出水。
“嗯……”
纪淮深手缓缓向下滑,停留在他皙白的脖子上面。
温叙白开始细微的打颤。
“又发现一个。”
“什,什么?”
纪淮深手指用力了些——那真的是一种很舒服的力,没有让他难以呼吸,却保留了微微的窒息感。
这种窒息让温叙白心里十分满足。
两个人皮肤过分用力的接触才会产生窒息感,这会让他潜意识认为,不易流失,可以一直在他身上,掐着他。
他很好地隐藏了因皮肤饥渴症而起的欲//望。
因为那个人说:“别动。”
只要执行这个命令,就能满足让他羞愧数年的欲//望。
没有去求别人。
没有低声下气地讨好。
不会担心被拒绝后的尴尬,甚至是自我厌弃。
温叙白知道纪淮深要说什么。
——又发现一个你喜欢的项目。
别说。
不要说出来。
温叙白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的脑袋是低着的,看不见纪淮深的表情。
纪淮深似乎在笑。
“想让我说吗?”对方的声音比起往常,尾音稍稍上扬。
温叙白刚摇头,纪淮深开口,声音又和往日一样沉静:“不要动,剪刀会划到脸。”
温叙白一下都不敢动。
“想吗?”
“不想,我不想让你说。”声音委屈得跟被欺负了似的。
“好,不说。”
剩下的几根碎发,纪淮深剪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比如:“抬头,低头,头稍微往左侧一点。”
而是直接用手控制温叙白的脑袋。
温叙白觉得自己像纪淮深的洋娃娃,此时此刻,纪淮深正在给最喜欢的洋娃娃剪头发。
他身上穿的还是纪淮深给的衣服,全身上下都是纪淮深给打扮的。
温叙白偶尔会悄悄看对方一眼,但每次撞入那双漆黑的双眸就会望而退步。
他的视线又落在纪淮深的手腕上,盯着好看的腕骨。
纪淮深:“闭眼。”
温叙白闭眼。
纪淮深开始清理他脸上的碎发,手指落在额头,鼻尖,嘴唇,最后是脖子。
温叙白抓紧裤子。
“呵……”
纪淮深笑了一声。
温叙白不懂这个笑代表什么,也没心思去想,他现在十分紧张。
轻微的搔痒感——纪淮深指腹划过他脖颈的一部分皮肤。
“真可怜,留印子了。”男人的语气十分惋惜。
他表示没关系,睁开眼望着对方:“明天就看不见了,没事的,我的皮肤就是容易留印子,从小身上的淤青就没断过。”
“是我太用力了,抱歉。”
“没有,”温叙白轻笑,长长的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泪,眼里的情绪活跃起来,“你已经很尊重我了,我真的很开心。”
纪淮深顿了下,眼底泛起涟漪。
温叙白跑到卫生间照镜子,发出“哇”的一声。
纪淮深的手艺真的可以开店了!
头发不短也不长,也不显得古板,在很合适的位置露出他的眉眼。
温叙白十分惊喜,从卫生间探头,望着正在打扫卫生的纪淮深说:“好看诶,超级好看。”
说完再次回到镜子面前欣赏自己。
他留意到脖子上的红印,凑近镜子,仔细盯着瞧。
不是很明显,但也能看出来是指印。
明天买点遮纹身用的遮瑕?
正想着,纪淮深走进卫生间,温叙白扭头朝对方笑,纪淮深却将他缓缓推到墙边,抬起他的下巴,脑袋一低好像要吻上去。
温叙白吓了一跳。
“纪总……”
话音未落,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
温叙白垂眼,看见纪淮深手里的药膏,白色包装,很小的一支。
“这个药膏涂完明天红印子就会消吗?”
“嗯。”
“那我自己来吧。”
“我涂会方便些,有些地方你看不到。”
“噢……”
涂完药膏,温叙白好奇地去看镜子。
“哒。”
灯的开关被按灭,眼前瞬间变暗,只有门外微弱的光传进来,温叙白看见纪淮深走到门边,把卫生间的门也关上了。
世界彻底变黑。
不远处门锁合上的声音十分明显。
男人强势的气息直直地朝他压来,温叙白只觉身子轻了一下,就坐在了洗漱台上。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洗漱台。
因为屁股下面有块浴巾,很软。
“这是……”
“刚才不是说想抱?”
温叙白的下巴被勾了一下,如此简单的接触,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他完全猜不到纪淮深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黑暗给最平淡的肢体接触增加了紧张和刺激。
以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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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纪淮深抱住了他。
温叙白一边感受对方身上的温度,一边想——纪淮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五分钟后,纪淮深放开他,转身去开灯。
温叙白:“……”
纪淮深:“已经很晚了,先教你刺绣。”
温叙白:“哦。”
温叙白认真听对方讲针法等一系列技巧,纪淮深会用针在布料上面演示,温叙白正看得认真,纪淮深却忽然放下手帕,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眼药水往眼睛里滴。
温叙白看见那眼药水的名字,不是常见的那种。
“纪总您的眼睛……”
“受过伤,长时间用眼会看不清东西。”
温叙白立即:“那先别教了,快休息吧,我自己练会儿。”
纪淮深闭目养神的时候,温叙白搭话:“眼睛受伤是因为刺绣吗?”
“不是。”
温叙白表示不理解:“那既然这样,为什么会学刺绣,这个东西多费眼睛啊。”
“因为我的第一个客户是这个行业的。”纪淮深缓缓道,“和你一样,那个客户也是我的考核项目。”
原来大佬也有一段辛苦的往事……
温叙白埋头研究片刻,又忍不住说话:“这个眼睛需要日常护理吗?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学,比如按摩什么的。”
“不需要。”纪淮深睁开眼,眼睛里有红血丝,“但在光线不好的地方会看不见东西。”
看不见,不是看不清。
温叙白顿时想到那天公司停电,纪淮深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他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人随身带手电。
原来是因为“怕黑”。
不知为何,他直觉纪淮深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揭人伤疤的事还是不做为好,温叙白不问了,垂头认真研究刺绣。
他不需要学得多精巧,只需懂得最基础的技巧和概念,让孙总知道他在用心就好。
练习的时候,纪淮深一直在看他。
温叙白有点紧张,生怕自己哪步做错,尤其是对方反反复复提及的内容。
谨慎做完全部,纪淮深都没有开口。
心里的石头放心,温叙白抬头,对上纪淮深的视线。
——他一愣。
纪淮深在看他的脖子,眼里有些心疼。
原来并没有看刺绣。
发觉他的眼神,纪淮深移开视线:“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那个的?”
掐脖子吗。
温叙白想了想:“我自己试过。”
他收拾桌面上的针线,说:“因为经常找别人不现实,总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每当那种时刻,难受到恨不得自我了结,就会尝试一些极端的方法。”
温叙白把针线装到盒子里,双手托着下巴:“其实'解药'不止别人的皮肤,我的也可以,但效果没有别人的好,所以只能用一部分力气代偿。”
“您的力气在我这里根本不算什么,不必自责的,而且……我喜欢。”
室内光线柔和,少年露出和熙的笑容:“现在我们知道对方的一个秘密,以后就是自己人啦,您要自责的话那我也自责,为了自己的心理需求而要求您关灯,这是对您的伤害。”
温叙白故意装出难过的样子:“您也知道,我喜欢哭,再这样我真要哭了。”
“……嗯。”纪淮深像是真相信了他说的话,又补充,“别哭。”
温叙白笑:“不会,骗你的。”
纪淮深:“……”
温叙白趴到桌子上:“好累好困啊。”
纪淮深:“今晚就在这里睡吧。”
温叙白半眯着眼:“好啊好啊,找个客房给我就行。”
纪淮深起身的动作一顿:“不抱着睡了?”
温叙白露出得逞的笑容:“抱着睡那当然最好啦。”
纪淮深去衣柜里给温叙白那睡衣,他看着衣柜里的衣服,嘴角缓缓勾起。
他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密密麻麻的记录全是温叙白的喜好。
包括颜色,爱穿衣服的材质,类型,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等等。
最近又新增一个笔记。 1.喜欢牵手。
2.喜欢咬手指。
3.喜欢拥抱,关于拥抱的力度,昨天晚上尝试了一下,力度不同他的声音也不同,应该不喜欢过于轻柔的动作(待尝试待改)
4.不喜欢被看到表情,你做“解药”的时候一定要关灯。
纪淮深按照温叙白的喜好挑衣服,生怕出现一点差错。
挑好后,他开始修改备忘录。
首先把(待尝试待改)几个字删掉,然后又加上几条。 5.不喜欢被提及喜欢的项目,也不喜欢提出除拥抱意外的需求,你要主动一些,自己寻找。
6.喜欢掐脖子(尽量不要再做,皮肤薄,会留印子,看起来好可怜,心疼)
7.待寻找
做完这一切,趁温叙白在洗漱,纪淮深走到走廊最深处的房间,用钥匙把房门锁了起来。
这里的东西不能被看到。
绝对不能。
*
温叙白躺在纪淮深怀里昏昏欲睡:“纪总,明天我要去隔壁市出差了,周姐说明天你也会去那里签合同,那我们晚上还能见面吗,感觉见面不是很方便啊……周围好多同事,而且我和赵泽安住双人间,晚上偷偷溜出去也好奇怪。”
“那就在白天。”纪淮深说。
“啊?”
“我们会在一起吃饭。”可以休息时间到别的地方拥抱。
温叙白眨了眨眼睛:“桌子下面偷偷牵手?”
纪淮深:“……”
温叙白:“哇,好刺激,除了牵手我们还可以碰腿,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温叙白越说声音越小:“好困,让我在梦里想想可以干什么……”
*
第二天下午到达B市,在酒店放下行李,周蕊就带着他们到孙总的公司。
孙总是个很和蔼的女人,见谁都未语先笑,直到温叙白开口,她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温叙白:“……”
离开后,赵泽安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什么,温叙白也能理解,毕竟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
中午吃饭,由于一会要陪纪淮深在附近参见宴会,所以纪淮深请客。
温叙白蔫哒哒地坐在椅子上,赵泽安和周蕊起身跟纪淮深打招呼,温叙白也起来。
纪淮深蹙眉:“怎么了?”
温叙白强颜欢笑:“没事。”
纪淮深心下大概明白发生什么,吃饭的时候本想说几句,但此时此刻温叙白已经自愈完毕,开心地吃吃喝喝。
周蕊看他不吃远处的肉菜,以为是温叙白不好意思,就问:“怎么不吃呢小温?是拿不到吗?”
温叙白摇头:“不是,我吃素。”
周蕊:“诶,那你和纪总一样。”
温叙白:“好巧诶。”
纪淮深微微点头。
周蕊问:“你吃素是因为民族吗?”
温叙白摇头:“不是,心理问题,吃不下去。”
小时候在地窖见过太多尸体,现在看见肉就恶心。
纪淮深看了眼他:“晚上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温叙白点头:“好诶好诶。”
周蕊:“……”这两个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感觉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温叙白没参加过宴会,周蕊告诉他就跟在纪总后面,需要的时候递名片,偶尔和别人交流几句就行,也不用担心,因为有事周蕊会先出头,温叙白和赵泽安辅助就好。
但,真的出事了。
温叙白还在好奇地看会场,突然一个少年冲过来,把一杯酒洒向纪淮深。
温叙白瞪大眼睛,立马也拿起一杯,准备泼回去,身边周蕊却抢他一步,把那酒狠狠泼在少年脸上。
周蕊似乎不止一次看见这少年:“又是你。”
少年抹了把脸,看着温叙白,又扭头对纪淮深说:“你不配。”
那满眼的恨意温叙白看了都心惊。
保镖赶来前,纪淮深说:“给他换身衣服,周蕊,你跟上,想要什么都给他。”
周蕊叹气:“好的。”
说完,纪淮深看向少年,淡淡道:“你说的对。”
然后转身朝卫生间走。
赵泽安跑去给纪淮深找衣服,温叙白跟对方到卫生间,神情担忧:“纪总,您还好吗?”
纪淮深:“没事。”
温叙白没再多问,静静守在一旁。
赵泽安一直没回来,温叙白看纪淮深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给赵泽安发消息:“哥,怎么还没回来?”
附近没有卖衣服的地方,赵泽安只能找这里的员工借员工服,折腾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给温叙白发消息说:“马上到。”
温叙白通知纪淮深,正沉默的时候,卫生间的灯唰一下黑了,包括外面。
温叙白:“……”
纪淮深:“……”
温叙白嘴角抽搐:“这是玄学吗,为什么总停电。”
他边说边靠近纪淮深:“纪总,手电……”
“咚”的一声,温叙白猜应该是纪淮深没拿稳,他便蹲下去找,果不其然在纪淮深脚下发现了手电。
温叙白打开手电,松了口气。
“纪总我们走吧,不在这里等了。”温叙白抓住纪淮深的手。
“温叙白。”
“嗯?”温叙白回头。
“我再和你说个秘密如何?”
温叙白好奇道:“什么?”
纪淮深:“其实我也喜欢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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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漆黑一片的卫生间里。
纪淮深和他出柜了。
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温叙白:“……”
此时此刻他正牵着纪淮深的手,继续牵着也不好,放下也不是,于是僵持在那里。
纪淮深垂眸:“最开始帮助你的时候,没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也没想到会有亲密接触,我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把性向告诉你。”
温叙白:“……”
纪淮深放开他的手,搂住他的肩:“走吧。”
换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温叙白茫然地往卫生间外走:“纪总,所以您这是……”
纪淮深没有看他:“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温叙白干笑:“您不会喜欢我吧啊哈哈哈。”
纪淮深:“嗯。”
温叙白:“哈哈哈——啊?”
纪淮深改口:“不会。”
温叙白:“……”
纪淮深抬头,根据紧急出口提示辨认方向。
温叙白望着对方的侧颜:“吓死我了,还以为您喜欢我。”
纪淮深:“为什么会吓到?”
温叙白:“太突然。”
纪淮深:“嗯,我知道了。”
温叙白:“……”怎么感觉怪怪的。
温叙白:“所以您的意思是?”
纪淮深:“怕你以后知道,觉得我故意瞒着。”
温叙白恍然大悟:“啊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不会多想的。”
走到半路,纪淮深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温叙白立刻扶住:“没事吧纪总。”
纪淮深:“没事。”
温叙白担忧道:“您在这种状态下是不是看不清东西。”
纪淮深:“只能看见手电筒直射的位置。”
所以搂住我的肩膀是在害怕吗……
温叙白心里有点难受:“没事的纪总,有我在。”
“话说上次公司停电,您为什么会走得那么快,是因为手电筒的原因吗,这个不好用。”
“因为我对公司的路很熟。”
温叙白声音很平淡:“哦……”
纪淮深问:“不怕鬼了?”
温叙白笑道:“有您在我怕什么。”
温叙白没有往日活跃。
他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惦记孙总的事。
要直接去找孙总谈对刺绣的理解吗。
会不会有点生硬。
纪淮深沉默片刻,说:“试试去找目的,每个人做事都会有目的。”
温叙白一愣。
纪淮深:“尤其是艺术类的专家,他们比常人的目的会更深入,更刻骨铭心。”
正常来说,温叙白应该坐上纪淮深的车,跟纪淮深一起回酒店,说不定还会抱一抱。
今天,温叙白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于是他说:“纪总……我去找赵泽安,您先回去吧。”
纪淮深:“好,注意安全。”
温叙白没留意纪淮深是什么反应,转身步入林荫大路。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赵泽安应该还在宴会厅里。
温叙白莫名其妙往同一个方向走了十几米,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温叙白。”
是纪淮深。
温叙白回头,对方把外套脱下了,剩下里面干净的衬衫。
纪淮深:“要抱一下吗?”
温叙白慢慢眨了下眼睛。
纪淮深:“不想也没关系,需要我记得打电话。”
温叙白向前一步:“我想,但是……”
他顿了顿,说:“纪总,如果您以后有喜欢的人请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再缠着您,给您造成困扰的。”
*
赵泽安得知温叙白和纪淮深先离开的消息后,在宴会厅外站了半晌,给朋友打电话。
“我来B市了,我们见一面吧,好久没见了。”
赵泽安喝了很多酒,朋友新奇道:“第一见你喝酒,怎么,工作狂今天不工作了?”
“心情差。”赵泽安把杯子扔在桌子上,“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在温家工作过吧。”
朋友:“当然记得,温家嘛,多神秘的一个地方,你说的所有过于它的事我全记得,怎么了,有什么八卦吗?” 赵泽安:“我看不明白那个家族,第一次到那里工作,他们给我个代号,叫07,说工作的时候不能用自己的名字。”
朋友:“我靠,这是什么意思。”
赵泽安摇头,神色晦暗:“我也不知道,我在那里真的很拚命,拚命到晚上被抬进急诊,可到最后还是被开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朋友没说话。
赵泽安自嘲道:“因为有个姓温的人,接替了那个代号,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再是我的,全部变成了他的。”
赵泽安仰头喝完一杯酒,眼眶发红。
“没关系,比不上人家家族内部的人,我换家公司,于是我又开始努力,终于进入现在的公司。”
“你猜,我在这家公司看见谁了?”
朋友:“不会是……”
赵泽安:“没错,就是那个姓温的,他和纪淮深——纪淮深你知道吧,挺有名的。”
朋友:“知道,长得挺好看,还有钱。”
“嗯哼,这个姓温的同事是和我同批的实习生 ,我们这批实习生只能留一个人。”赵泽安勾了勾嘴角,“他和纪淮深的关系也很好。”
朋友:“……”
朋友:“你这……”
“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想和他打好关系,看看最后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他求求纪总,把我留下。”
“但是他好像跟谁关系都好,我看不明白,他是装的还是……钝感力就那么强。”
“今天我是真的有点心如死灰了,纪淮深被泼酒,我去给他找衣服,姓温的同事留在纪淮深身边陪他。”
“那个衣服真的很难找,附近没有卖衣服的,我只能找员工借,但员工还都在忙……算了,不说过程,反正费了很多时间,等我找到他们也走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代表什么,宴会厅停电他们确实不能一直在原地等我。”
“可我真的很难受。”赵泽安揉乱头发,眼神迷茫,“我好像努力一辈子,都比不上关系户。”
“就像今天一样,陪在纪淮深身边的是他,并且一直会是他,而我,只会是那个跑去找衣服的。”
朋友叹气:“往好处想想,有了纪淮深公司的实习经历,你可以去很多大厂了。”
赵泽安苦笑:“是啊,只能这么想了。”
*
“是啊,只能这么想了。”
夜晚,温叙白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站在孙总公司门口,给好朋友打电话。
“孙总只是在考验我,只要我努力,她会接受我的!”温叙白吸吸鼻子,“苏苏,好冷啊啊啊。”
电话那边的男生浅笑道:“别感冒了,不然你偷个懒,找个小卖店什么的躲躲。”
温叙白:“不行,万一被发现那就彻底完蛋。”
温叙白叭叭个没完,视线瞥到从公司里走出来的女人,立刻说:“不说了不说了,孙总出来了。”
孙总齐肩短发,穿着高跟鞋,走路带风。
温叙白看见立刻迎上去:“孙总!”
话落,打了个喷嚏。
孙霞:“……”
温叙白:“……”
温叙白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孙总。”
孙霞:“有事?”
温叙白双手递上文件:“这是我对刺绣的一些想法,希望您能看看。”
孙霞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缓缓勾起:“纪淮深教你的吧。”
温叙白不明白:“什么?”
“晚上冷,别冻坏了让他心疼。”孙霞说完,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文件。
温叙白愣在原地。
他蹲在地上,思考孙霞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淮深没教他啊。
还有“让他心疼”,让谁心疼,纪淮深?
先不说他和纪淮深是朋友的消息有几个人知道,但就算是朋友,“心疼”这词也有点暧昧吧。
不懂。
温叙白把脸埋在膝盖里。
[试试去找目的,每个人做事都会有目的]
[尤其是艺术类的专家,他们比常人的目的会更深入,更刻骨铭心。]
温叙白又抬起头。
目的。
回到酒店,赵泽安还没回来,温叙白开始在网上搜索孙霞的资料。
只可惜,除了工作经历,和出生地点外什么都没有。
温叙白盯着那个资料看,又去找有关孙霞的采访视频。
孙霞提到过好多次“母亲”。
所以目的是母亲?
但这个目的又该如何与工作联系到一起。
温叙白看了两个小时,一直到凌晨一点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困得他脑袋直磕桌子。
赵泽安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直接倒在床上。
温叙白:“……”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
温叙白走过去把对方的鞋薅下来,再给赵泽安盖好被子,自己又去盯着孙霞的资料看。
母亲,出生地。
孙霞的出生地就是这附近的一个小城镇。
会不会去小城镇能打听有关母亲的消息呢?
温叙白再次确认明天没有工作安排,为避免纪淮深明天临时有事联系他,比如给客户买些东西之类的小事,于是给纪淮深发信息。
【W】:纪总,明天我会去A镇,如果有事要处理可以联系赵泽安。
温叙白打出A镇的名字时,忽然觉得有点熟悉。
这个地方……
好像是他曾经呆过的孤儿院的所在城镇。
【纪淮深】:好巧,我也要去那里。
【纪淮深】:明天我们一起。
【纪淮深】:还有赵泽安。
温叙白看见消息,有些错愕。
【W】:纪总您还没睡?
【纪淮深】:喝了点酒,头疼。
温叙白立刻拿起房卡,打字。
【W】:您在哪个房间?
【W】:我带了醒酒药。
【纪淮深】:517
温叙白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赵泽安,把屋内的灯全部关了,推门出去。 一路走到517,温叙白敲门。
“咚……”
一声未落,门就被打开。
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把他拉扯进屋。
转眼间,他背后贴着门板,前方是纪淮深的脖子,温叙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
黑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锁骨上的那颗痣若隐若现。
纪淮深推着他,直到背后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轻微的震动感从背后传来。
温叙白正要说什么,纪淮深就垂下头。
温叙白心跳几乎停滞。
——纪淮深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酒气之下是男人身上一贯的清香,温叙白忘记要如何动作,双手无助地悬在空中。
“对不起……”纪淮深说,“他说的对,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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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纪淮深充满自责的语气让温叙白有点疑惑。
回想今天,“不配”二字似乎只从那个泼酒的少年口中说出来过。
但是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他说呢。
认错人了吗。
温叙白轻声道:“纪总,您喝醉了,我给您倒水吃药。”
“再抱一会,可以吗。”纪淮深说。
温叙白:“……”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您只是把脑袋搭在了我的肩上,并没有抱我啊。
温叙白自觉肯定是那少年的举动给了纪淮深不小的精神伤害,导致对方神志不清,于是大大方方地抱住纪淮深。
“可以的,”温叙白紧紧搂住对方,“抱多久都可以。”
纪淮深的身子僵硬一瞬。
温叙白感受到,便轻轻抚摸对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事情总有解决的那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要难过。”
“纪总,您已经很优秀了,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记得第一天上班,周姐和我讲她的经历,在她最低谷的时候您对她说,偏见会一直存在,无论在谁的身上,这是您自己说的话呀,不记得了吗?”
“我们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那就做好自己,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喜欢的,和喜欢自己的。”
“最了解我们的,还是我们,不是别人。”
温叙白说鸡汤给自己说感动了,吸吸鼻子:“哎,我也要努力,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纪淮深:“嗯。”
纪淮深在他肩上蹭了蹭:“宝宝,你身上好香。”
温叙白张大嘴巴:“……………………”
我的天,真喝醉了!!!
这是把他当成初恋情人了吧,话说纪淮深初恋情人是谁……好像没听季舒阳提起过。
原来一向高冷的纪淮深对待爱人也这么黏人。
不知为何,温叙白心里有点酸。
可能是困的。
十分钟后。
纪淮深松开他,黑眸里有些光亮:“我抱好了。”
温叙白:“嗯嗯,那我去给您到水。”
纪淮深:“不用,宝宝你坐着吧,我去就好。”
温叙白:“…………”
啊啊啊怎么回事啊,纪淮深喝醉是这个样子的????
温叙白此刻想把季舒阳加回来的心到达顶峰。
好想知道纪淮深初恋情人到底是谁,能把纪淮深调成这样。
纪淮深去倒水,温叙白走到茶几边,把药拿出来,放在纸巾上。
纪淮深回来,没有坐到他的身边,而是蹲在他的旁边,拿水吃药。
吃完,纪淮深抬头:“我可以坐到你的旁边吗?”
温叙白愣愣地:“当然可以。”
纪淮深坐在离他一米的位置,又问:“可以近一些吗?”
温叙白:“可以……?”
纪淮深垂眸:“你犹豫了,我知道,不可以。”
温叙白:“……”
温叙白差点笑出来,他直接起身坐到纪淮深身边。
很近很近。
几乎是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纪淮深嘴角浅浅勾起。
温叙白看着纪淮深笑:“我可没有犹豫哦。”
纪淮深:“嗯。”
手机震动,纪淮深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黑色的屏幕映出他的脸。
头发很乱。
纪淮深蹙眉。
然后温叙白就看见对方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起头发来。
温叙白:“……?”
好熟悉的镜子。
这个镜子是那天他在纪淮深办公室崩溃大哭,后来纪淮深拿出来给他整理形象用的那个。
原来镜子不是放在办公室,而是随身携带……
纪淮深口袋里还真是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东西。
“丑,”纪淮深说,“宝宝你先闭眼。”
温叙白:“……”
温叙白乖巧道:“嗯,我闭眼。”
他乖乖在一边闭眼,没几秒就有点困了,便又睁开,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视线落到茶几上的苹果,温叙白说:“纪总,您想吃苹果吗,我削给您吃呀,我削苹果特别厉害。”
纪淮深:“好,你喜欢吃苹果吗?”
温叙白拿起水果刀,慢慢削苹果:“喜欢,口感绵密的,脆的,我都喜欢,小时候……在家,经常削苹果给哥哥吃,他吃不完,所以我们就一人一半。”
纪淮深静静听温叙白说。
温叙白:“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吃肉的关系,所以上天为了让我多吃点,赋予了我不挑其他食物的技能吧,除了肉我好像什么都喜欢吃。”
“纪总,周姐说您也不吃肉,是为什么呀?”
“看见过不好的东西。”
温叙白看向纪淮深,眉眼弯弯:“好巧诶,我也是。”
温叙白:“我们真的很有缘呢,都不喜欢吃肉,而且身上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纪淮深:“嗯。”
温叙白:“纪总,我皮肤饥渴症的时候找您,您是我的解药,您看不见的时候也一定要找我,我会随身带手电筒,做你的……嗯……备用小太阳?”
纪淮深:“不是备用。”
温叙白知道纪淮深喝醉了,而且他也困得不行,想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顺着说:“嗯嗯,不是备用。”
说完,垂头削苹果。
苹果皮一圈一圈地垂下,中间未曾断过,温叙白又说:“看,纪总——”
话音未落,纪淮深忽然凑过来,一双眼盯着他,缓缓俯身,用牙齿咬住苹果皮。
温叙白对纪淮深的第一印象就是长得漂亮,不显女气,却又和男人不一样的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
此时此刻自下而上看着他,直勾勾的。
像狐狸精。
却又不是一般的狐狸精。
纪淮深的眼神很强势,无论是清醒的时候还是现在,每次亲密接触,温叙白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但又想看。
就像现在,他就在看,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醉酒,温叙白第一次敢在比较暧昧的氛围里直视纪淮深的双眼。
移不开了。
那种微微的麻意刺在心脏,纪淮深的身体明明和他有一段距离,他却还是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温叙白身体像被禁锢在沙发上,一下也动不了。
苹果皮断了,因为被纪淮深咬走。
温叙白好久才反应过来,凑过去焦急道:“别吃皮呀!”
纪淮深已经咽下去一小口,剩下的一截拿在手里,认真道:“只有一个苹果。”
“所以……?”
“所以我不可以吃果肉,你吃。”
温叙白顿了顿:“可是这个苹果是给你的。”
纪淮深:“你说喜欢吃。”
“……”
温叙白依旧笑着,但心里却干巴巴的:“您知道我是谁吗?”
纪淮深:“嗯。”
温叙白:“谁?”
纪淮深:“我最喜欢的宝宝。”
温叙白:“……”
温叙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问完就觉得很奇怪,纪淮深的回答也让他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一定是太困了。
心理暗示是个神奇的东西,当温叙白给自己下定义——很困,他马上就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盯着纪淮深瞧。
先是脸,再是脖颈,最后是锁骨。
纪淮深看了看自己,问:“在看什么?”
温叙白:“您身上的痣。”
纪淮深:“为什么?”
温叙白:“……可能您看不出来,在我的眼里,您的身体十分完美,所以痣就……”
画龙点睛?
不对。
增添色彩?
也不对。
脑子不转了,温叙白想半天也想不出词汇。
纪淮深拿出手机,微微蹙眉,似乎在给谁发信息。
温叙白:“是有工作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纪淮深摇头:“没有。”
温叙白:“那就好,看您的表情好像很严重。”
纪淮深放下手机,把胸前的两颗扣子系上,认真道:“明天我去点痣。”
温叙白:“……??”
纪淮深这个人在外面总是清清冷冷的,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像今天被泼酒,如果不是现在看见对方脆弱的模样,温叙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哦,原来纪淮深也在意的啊。
但……
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又是为何?
怕被嫌弃?
谁有权利能嫌弃纪淮深。
又是那个初恋情人?
温叙白叹气,困意让他思考不了太多东西,把心脏莫名其妙的酸楚丢到内心深处,凑过去,说:“不要点掉,很好看。”
说完把苹果一分为二,递给纪淮深一半:“纪总,吃完就睡觉吧,车票我买好了,是早班车。”
纪淮深:“真的没关系吗?”
温叙白:“真的。”
纪淮深得到确定的答案,把苹果放到茶几上起身,温叙白以为对方要去睡觉了,便也准备回去。
“咔哒。”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温叙白懵懵地咬着苹果。
即便是醉酒,纪淮深也把这房间的路记得很清楚,一路上没有磕磕碰碰,很轻巧地来到温叙白身边。
坐到他的面前,倾身抱住了他。
温叙白嘴里还含着苹果,含糊不清:“纪总……其实,如果不方便,拥抱可以不用关灯的。”
纪淮深:“嗯。”
“……”
“……”
纪淮深依旧抱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屋内并不是全黑,因为窗帘没拉,市中心的大楼晚上依旧明亮。
很久。
昏暗中,温叙白忍不住问:“您在干什么?”
“在对着月亮许愿。”
“……”
纪淮深手臂收紧:“梦做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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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天在高铁上,温叙白一秒钟都没醒。
到站后,他扭扭发酸的脖子,正准备起身,脖颈上忽然传来冰凉。
温叙白:“嘶……”
——纪淮深把冰水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冷敷可以减轻疼痛。”
温叙白抬头看见对方漆黑的眼,因为冰凉,脸都皱成一团:“谢谢纪总。”
赵泽安也在旁边昏睡,温叙白把人叫醒一起下车。
温叙白拿着冰水敷脖子,跟在纪淮深身后,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的事。
纪淮深似乎……全忘记了。
忘记也好。
纪淮深那副样子本就和他没关系。
温叙白重重叹气,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面。
他走上前:“纪总,您要去哪?我要去附近的村子,或许不能和你们一路了。”
纪淮深嘱咐要带上赵泽安肯定是有工作要处理,温叙白已经做好自己去村子的打算,他还在计划中午要不要找纪淮深和赵泽安一起吃饭时,纪淮深说:“我们和你一起。”
“……嗯?”温叙白一时间没理解。
赵泽安也不懂,疑惑地看向纪淮深。
纪淮深:“我知道,你是为孙总到这里,也知道你之后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两种情况,没得到信息空手而归,得到信息,回去和赵泽安周蕊共享。
温叙白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纪淮深:“你想知道的东西,我们都想知道,不如一起。”
温叙白点点头:“哦……”
赵泽安悄声问:“你想知道什么?”
温叙白如实回答:“孙总的过去,因为纪总告诉我,要找到客户的目的,尤其是像孙总这样偏艺术类的客户。”
赵泽安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没想到温叙白就这么把纪淮深的“小灶”说出来了。
温叙白:“我找不到地方下手,所以想试试能不能从孙总之前的经历里得到一些线索。”
纪淮深回头看他们:“走吧。”
温叙白和赵泽安立即跟上。
孙霞在村子里很有名,随便问个买菜大叔都知道她。
“哎呦,那个小姑娘啊,优秀的很,又讲礼貌,她妈是我们这里的裁缝,手艺特别好!”
“可惜啊……”
温叙白问:“可惜?”
大叔:“是真可惜,孙裁缝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
“有时候真是觉得世事无常,小姑娘从小就是孙裁缝带大的,孙裁缝名叫孙凤,一开始还不是裁缝,为了养孩子才开始帮别人修衣服,挣不到什么钱,小姑娘的校服是破了缝,缝了破,上上下下都是补丁,一年四季都穿着,小孩子嘛,青春期,可能是心里也有落差,高考意外落榜,和孙凤大吵一架,说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她妈妈缝的衣服,然后自己走出村子,好几个月都没回来。”
“就在这几个月里,孙凤一个人在屋里,把那些布啊针线的,全烧了,那个小裁缝店也烧了,她也死在火里,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
大叔把豆角扔在一边,“我们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也气啊,都骂孙霞是个什么白眼狼,后来才知道,原来那衣服不是穿破的,是被同学弄破的,高考也不是落榜,是被替换了成绩。”
“那时候乱,换她成绩的是这里的‘地头蛇’,还不是偷着换,他是直接当着人家母女的面,通知她们的,提前通知。”
大叔叹气:“在这种地方能考上大学,不知道多努力,可惜啊,最后也没能上大学。”
“最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孙霞重新拿起针线,她经常回来给村子捐钱,我们看见她是一句都不敢多说啊,哎,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怎么过来的。”
“你要说她恨孙凤懦弱,那就夸张了,她得知孙凤去世的消息后,回来在废墟里找了一天一夜的骨灰,那种情况下,谁又能分得清骨灰和木灰,她就那么一点点区分,像是能看出来似的,或许真能看出来?血缘在某些时候还挺奇妙的,母女两个在针线活上那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
温叙白沉默片刻,把提前买好的水果等东西,递给对方:“多谢,那我们先走了,叔叔。”
*
三个人在通往村子外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温叙白垂头踩树叶,纪淮深静静跟在他旁边。
赵泽安在最后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很难看。
很久。
温叙白打破寂静:“我想去旁边的福利院看看,很久没回去了,难得来一次。”
纪淮深点头:“当然可以。”
温叙白看向赵泽安,对方听到“福利院”三个字,很明显地怔愣:“好。”
温叙白到旁边的水果店买了很多水果,走进福利院,温叙白看着这个藏在记忆深处的地方,露出笑容。
虽然很久没回来,但这里一点没变。
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双马尾小朋友:“呜呜呜院长,她偷我的橡皮。”
短发小朋友:“我没有!我和你说了,但是你没听见!”
“我没听见那我就是不知道,你就是偷了!”
“呜呜呜呜呜你怎么这样,昨天晚上我还把鸡腿给你,你说要和我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呜呜呜呜呜。”
院长一手安抚一个,忙的不可开交,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正在门边朝他笑的栗发少年,愣了一下。
“沈叙白?”
温叙白的亲生父亲姓沈。
温叙白点头:“嗯,院长是我。”
*
“那时候我刚知道你的身世,怕你想不开,晚上都抱着你睡。”院长笑道,“那天晚上的情景我记了十几年,你知道吗?”
“我因为现生原因,压力很大,第一次在小朋友面前掉眼泪,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雨,你在睡觉,被我的声音吵醒,爬起里迷迷糊糊给我讲笑话。”
院长无奈道:“其实那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温叙白尴尬道:“就是随便说的。”
院长耸肩:“我当时觉得这孩子可真神奇,整天笑嘻嘻的,不仅能给其他小朋友擦眼泪,还能安慰我,直到后来,看见你一个人在草丛里偷偷哭,才知道原来你也难受的啊。”
温叙白弯着眼睛:“现在已经好多啦,被接到温家后,我的生活特别好。”
院长话中有话:“唉,我就不多问了,看你现在事业发展的也不错,真替你高兴。”
纪淮深看了眼赵泽安。
赵泽安顿时明白——纪淮深叫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赵泽安跟着纪淮深到室外柳树下。
赵泽安率先道:“纪总,您真的什么都知道,我们的一切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耳边是孩子们都欢声笑语,在这样背景下,纪淮深的声音显得极其沉静。
“他是我招进来的,”纪淮深说,“你们的简历我都做过评估,不存在‘萝卜岗’。”
“……”赵泽安垂头。
纪淮深:“昨天晚上,他在外面等了孙总五个小时,原因你清楚,第一次考核,他为什么成绩不好,你也知道。”
纪淮深视线落在赵泽安身上,赵泽安头都不敢抬。
“温这个姓氏,真的只会给他带来便捷吗?”
“我不否认,这个世界上存在关系户,但于他而言,不是,每个人都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至少要先了解,再做评判。”
……
温叙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给孩子们讲自己在这所福利院的故事,丝毫不避讳纪淮深和赵泽安。
纪淮深靠在树边,眼神追随温叙白。
温叙白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也是最和他不同的人。
温叙白对别人的恶意感知力差,相信所有人,同时乐观开朗,从不隐瞒过去悲惨的经历,甚至能把糟心事当成笑话一样讲出来逗别人笑,自己在角落偷偷难受,在外界看来温叙白一直阳光向上,其实眼泪都被吞进了肚子里,一声不吭。
而他……
纪淮深看见温叙白正抱着小孩亲,他摘掉肩上的一片柳絮,走过去说:“时间到了。”
而他走不出过去,而且嫉妒心强,除了温叙白,谁都不喜欢。
纪淮深垂眼,对上温叙白看过来的双眸,明亮动人。
那个小孩凭什么被温叙白亲。
草。
现在的心情不比看见季舒阳亲温叙白糟。
当年,偶然看见季舒阳亲温叙白的脸,气得他回家撕掉了温叙白的旧校服上衣——那天温叙白不小心把果汁洒到校服上,因为面积太大不好清洗,就直接扔进垃圾箱。
他捡到了。
当然,撕坏后又勤勤恳恳缝上。
他对着那被缝好的校服说,对不起没控制好情绪,嘴上这样说,心里依旧嫉妒的发疯。
温叙白有点疑惑:“纪总,是有工作吗?”
纪淮深面不改色:“嗯。”
温叙白:“哦哦哦好的,我这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院长送给温叙白一个吊牌,上面刻着“叙白”二字。
院长:“十几年前就做好了,可惜做好的那天你被接走,没能给你,而我也一直忘不了给我讲笑话朝我笑,背后却偷偷掉眼泪的小孩,所以就留到了现在。”
温叙白眼眶湿润,双手接过吊牌:“谢谢院长。”
院长:“合张影吧,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温叙白:“好。”
他擦净眼泪,依旧一副阳光明媚的模样,跑到不远处的纪淮深身边:“纪总,您能给我和院长拍张照片吗?”
纪淮深:“可以。”
他加了院长的联系方式,用自己的手机给二人拍照。
偷偷拍了好多温叙白的特写。
然后把合照发给院长。
最后让周蕊联系院长商量捐款事宜,立刻带温叙白离开这个地方。
赵泽安说要去散心,纪淮深表示同意,于是专车上,只剩他和温叙白两个人。
温叙白咬着从小孩子手里顺来的棒棒糖,时不时瞥他一眼,像是在纠结什么事。
那漂亮的眼睛每次出现在余光里,纪淮深的心跳就停一秒。
好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
喜欢的心都要化了,太喜欢了。
纪淮深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实际一直在注意温叙白的动作。
少年犹豫片刻,终于忍不住说:“纪总。”
纪淮深看向对方:“嗯?”
温叙白眨眨眼睛,浅色眸瞳亮晶晶的,好奇道:“您的宝宝是谁呀?”
【未完待续】
第21章
温叙白是真的很好奇, 纪淮深的“宝宝”是谁。
能了解纪淮深的人,除了季舒阳他想不出第二个,但温叙白又不想找季舒阳, 所以只好直接问纪淮深。
纪淮深:“……”
纪淮深眸里隐隐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温叙白:“昨天晚上您自己说的。”
纪淮深:“……”
纪淮深好像松了口气,温叙白没在意,以为是错觉。
纪淮深:“喝醉了随便说的而已, 不用在意。”
温叙白:“哦……”
温叙白悄悄撇嘴。
骗人。
不说就不说。
哼, 我又不会抢你的宝宝。
知道孙霞的往事, 温叙白想了好久,都认为——不该对孙霞提起。
汇报当天, 他已经准备好被淘汰,不过没关系,他依旧很认真地对待这次机会。
但……出乎意料。
会议室里,坐在主位上的孙霞面带笑容, 温柔地看着他。
温叙白讲完,孙霞问:“你认为在这其中, 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叙白思虑片刻, 回答:“情感与传承。”
孙霞点头, 嘴角上扬。
数十个人的竞争, 温叙白的意见被采纳了。
得到这个消息都瞬间, 温叙白是不敢相信的。
为什么?
如果按照专业性来讲,赵泽安明显比他更周密完善,如果是有关孙总母亲的故事……他们虽了解,但从未提起。
难道是因为最后的问题?
温叙白在会议室外愣着,很多人来祝贺他,热闹过后,孙霞站在他面前, 微微挑眉:“想聊一下吗?”
温叙白点头:“想的,孙总。”
孙霞带温叙白到了一家装修风格很柔和的餐厅。
孙霞看着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温叙白舔舔唇:“所以,是为什么呢?”
“赵泽安的方案固然完美,但那并不是他拚尽全力做出的方案,我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没有精力去完成工作,但我能确定,我不喜欢被敷衍。”
“你的方案也很出色,当然最吸引我的不是这个,而是……”孙霞倾身,“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
温叙白不理解。
孙霞:“吊牌。”
温叙白一愣,垂头寻找吊牌——院长给他的吊牌被他放在裤袋里,今天不知何时从里面拿东西,带出来了,恰巧挂在裤袋上。
孙霞笑道:“当然,我也没有说抱团取暖的意思,只是很欣赏你的精神,而且你还年轻,凭借这份努力,以后的能力绝对会比现在更强。”
温叙白小心翼翼:“那您还生气吗?”
孙霞耸肩:“那就是个误会,知道真相的一刻就没感觉了,我生气是因为讨厌‘关系户’,可后来发现你不是啊,相反,还很有生命力。”
孙霞托着下巴:“你和纪淮深也很像。”
温叙白:“这个……哪里像了,我觉得我们性格完全不同。”
孙霞说:“纪淮深有没有和你讲过,我是他的第一个客户?”
温叙白错愕,摇头。
原来纪淮深口中的第一个客户是孙总?
孙霞叹气:“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孩子,看样子刚成年,拿着文件,站在公司门口,也不说话,就站那等。”
那时候纪淮深的声音很稚嫩,带着属于少年的沙哑,睫毛上都是霜: “孙总,请您看一下我的方案吧。”
是冬天。
他的气质很衬冬天。
孙霞似乎在回忆:“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到底哪家公司招个小孩来,第二个反应是,这小孩长得真漂亮,第三个反应……”
“你猜,是什么?”孙霞问。
温叙白:“他很努力?”
孙霞摇头:“不是,是他太不爱说话了,我能看出他方案里的认真,即便内容稚嫩,看他这么拚命的份上,我也想给他点建议,可他全程,除了‘嗯’‘谢谢’,什么都不会说。”
温叙白有点想笑:“纪总是这个样子的。”
“在社会这么些年,见过很多人,我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和我之前一模一样,我那时候对针线避如蛇蝎,而他……”孙霞顿了顿,“似乎很害怕他自己。”
“……”
温叙白首次听见别人这样评价纪淮深。
也是首次注意到纪淮深的问题。
温叙白放在腿上的指尖摩挲——真的如孙总所说的那样吗。
他回想之前和纪淮深相处的点点滴滴,才发觉,纪淮深这个人让人看不透。
因为对方表露出的东西太少了,少到似乎只有一个定义——高冷的业界精英。
“普通人跨越阶级哪有那么简单,按照纪淮深的努力程度,他的生活不会差,但能做到如今的程度——说来他也幸运,遇到贵人了。”
孙霞意有所指。
“贵人姓温哦。”
温叙白瞪大眼睛:“温?!”
孙霞:“哈哈哈哈,就猜你不知道,纪淮深他什么都不说,也只有我们这些商圈里的老油条才知道一点。”
“我不了解你们温家,身边少数几个从温家出来的也说不清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不得不佩服温临州眼光的毒辣。”
“第一次见纪淮深觉得奇怪,哪家公司招这么小的小孩,后来才知道,是温家在培养他。”
“……”
“…………”
温叙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叙白恍惚道:“纪总经常跟在家主身边吗?”
孙霞:“是吧,可能是年纪小,温临州亲自带,很多重要场合都能看见他跟在温临州身边。”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一次没看见过纪淮深?
孙霞好奇道:“我第一次认识温家内部的人,你能讲讲温家到底是个什么家族吗?我绝对不会往外说。”
温叙白:“……”
温叙白尴尬道:“我就是个养子,其实也不知道什么。”
孙霞惊讶:“你和他们关系不好吗?我以为你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出来奋斗而已。”
“……”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温叙白纠结道,“我感觉不出来关系的好坏,反正表面相处挺好的,内部消息……他们也瞒着我,可能是看出来我要离开的决心吧。”
“那温临州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在远处见过好几次,我包括身边的朋友,没人敢上去搭话。”
“我很少见家主,我和哥哥们都是阿姨带大的,偶尔几次见面……”温叙白想了想,“家主不爱笑,但我又觉得他很温柔。”
温叙白依稀记得小时候在饭桌上喝牛奶,总是弄到嘴巴上。
温临州坐在他对面,会冷着脸用纸巾擦去他脸上的奶渍。
孙霞笑出声:“温柔?真是个陌生的词汇。”
温叙白依旧在思考纪淮深的事,随口说:“既然纪淮深一直跟在家主身边,我为什么一次没见过呢?难道真的那么巧,每次相遇都错开了?”
孙霞啧声:“还是阅历太浅。”
温叙白:“?”
孙霞:“就这样说吧,你在纪淮深的心里,和其他人的定义肯定不一样,而在这种不一样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让你注意到他的存在。”
温叙白脑袋一时空白:“什么意思?”
孙霞:“就算他在温家见过你,他也不会上前和你打招呼。”
温叙白:“可我们是同学诶。”
孙霞:“可是他不爱说话,对于你,更是如此。”
温叙白:“啊?”
孙霞笑道:“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纪淮深是不是喜欢你。”
温叙白:“……………………”
?????????
!!!!
孙霞笑岔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温秘书,行吧,那不赌了,就当通知吧,我就直说了,纪淮深他喜欢你。”
温叙白话都说不明白了:“为为为为什么?”
“他的视线永远追随你,他的情绪只会因你而起落,我和他为数不多的谈话里,内容全是你。”
孙霞犹豫片刻,“不过我还是劝你,如果以后想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全方面多角度的了解后,再做决定。”
温叙白大脑已经一片浆糊,他缓慢眨眼睛。
“能让温临州看中的,不可能是简单人物,而且……”孙霞意有所指,“压抑得越久,就越疯狂。”
*
“咔哒。”
钥匙插进门锁,冷白的手轻轻转动钥匙,那手腕上有一块银色腕表。
男人嘴角轻轻勾着,推开门。
皮鞋踏进去的一刻,屋内的感应灯瞬时变亮。
满墙的照片密密麻麻,虽多,但又意外的整齐,分成几个不同的区间。
初中,高中,大学,工作。
每个部分的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
栗色发丝,浅色眸瞳,笑眼弯弯。
“温叙白……”
纪淮深靠近墙边,把三张新拍的照片缓缓举起,对着墙面,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确定位置后,他把磁吸的黑片贴在照片后面。
——所有照片以及整面墙,都是特殊定制,具有磁力。
这样如果不幸发生意外状况,需要把照片从墙上全部拿下来,也不会担心胶水粘在墙上留下痕迹,而且完全不会损坏照片。
“放在这里好不好?和那天被吓哭的你在一起。”
纪淮深第一次在温叙白面前失控,是因为温叙白第一天上班,两人在同一电梯里,纪淮深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
温叙白的行踪很好查,在对方晕倒后,他趁着温叙白在床上休息,很快就知道——温叙白昨晚去了夜店。
他很生气。
虽然知道温叙白不会在夜店做什么出格的事,但难免会碰到别人的身体,说不定还会被恶心的畜生偷偷摸。
或许是因为有“纪总”这个身份的便利,那天的情绪几乎达到一个极值,并且没有“东西”在束缚了,于是他悄悄跟在温叙白身后,找机会把人拉进小巷。
想到这里,纪淮深笑了一声。
胆子小的可爱。
这样就被吓哭了,紧贴着他的身体发抖,说:“我会乖的……”
每一丝战栗都牵动着他兴奋的神经。
后来,被吓到的温叙白临时找“纪总”求助,他“慷慨”地帮了他,并且借给对方手机,让对方点开相机当镜子,擦脸上的泪痕。
趁温叙白不注意的时候,他按下音量键。
——当着温叙白的面,给对方拍了张“自拍”。
啧。
哭得漂亮死了。
纪淮深认真地把三张照片贴在那“自拍”的旁边,站着欣赏了会,又漫步到衣架旁边。
那几乎是商店里卖衣服的架子。
上面挂着特别多的衣服,无一例外,是从某二手交易软件上收到的,温叙白亲自卖给他那天,他兴奋得一晚上没睡。
平时他不会用这个软件,下载也只是为调查市场。
意外收获。
收到后,为奖励自己,他精心挑选了一件,闻了好久,然后用那件衣服做了压抑许久的事。
纪淮深闭眼,静静回想那件衣服的感觉。
那不是牌子货,只是件很普通的衬衫,布料粗糙,用起来有些疼,不过那件衣服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
温叙白穿了好久。
上面的属于温叙白的味道十分浓郁。
事到如今,纪淮深还很后悔,怎么就把最好的东西用了呢。
衣服用完后,温叙白的味道淡了,上面全是他XX的味,洗的时候没用洗衣液,但味道还是没能回来。
今天……
纪淮深的指尖落在衣服上,一件一件地触碰。
然后拿起一件V领T裇。
整体是黑色的,只有领口和袖口是浅蓝色条纹。
他把衣服放在灯光下,仔细瞧了会,终于下定决心。
拍到三张照片。
三张,很多了。
而且是特写。
纪淮深很满意,把T裇搭在小臂上,推门离开。
那就再奖励下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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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孙霞的话让温叙白夜不能寐, 他对纪淮深的好奇心达到了一个顶峰。
纪淮深到底喜不喜欢我。
在温家,他真的一直在偷偷注视我吗?
我长得很吓人,他不敢上来打招呼?我很冷漠吗, 在温家为什么要躲着我。
如果他喜欢我,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呢。
和季舒阳分手后?
总不能是分手前吧。
温叙白苦恼地趴在办公桌上。
赵泽安走来,往他的桌上放了巴掌大的绿植和几块糖果。
温叙白抬头, 笑道:“谢谢赵哥。”
赵泽安同样笑:“看你无精打采的, 发生什么事了?”
温叙白叹气:“不是什么大事, 话说赵哥,你这几天很开心诶,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自从从隔壁市回来,赵泽安不像往常只会闷头工作,反倒经常和同事们交流,尤其是对他, 总是会带一些礼物放到他的桌子上。
两个人成了要好的饭搭子,一起打卡公司附近的餐厅。
赵泽安沉吟片刻:“放下心里的担子, 觉得轻松很多, 很开心。”
赵泽安:“还有, 我到现在才知道, 咱们公司竟然除了高温, 低温假,竟然还有春秋假期,这福利也太好了吧,上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假期,也挺让人开心的。”
“真的吗!”温叙白也很惊讶,“那现在是秋天,岂不是马上要放假了。”
赵泽安:“是这样的, 大概一周后吧,因为公司还有个联谊会。” 温叙白:0.0
赵泽安解释道:“公司没有年会,据说是因为纪总懒得说那些官方话,一般甩个表格在群里,然后之前有人提建议说,公司太冷冰冰了,建议加个每年一次的活动,纪总就选在了秋天,自愿参加,不想参加的就回家休息。”
温叙白:“哇!”
温叙白:“那纪总会参加吗?”
赵泽安:“不会。”
温叙白:“……”
就猜到不会。
赵泽安:“你会什么才艺吗?我们可以一起。”
温叙白:“会一点点吉他。”
温叙白顿了顿:“说起吉他,真正教我吉他的那个老师,直到今天我也没找到。”
赵泽安:“?”
赵泽安:“他失踪了?”
温叙白:“他教我的时候就没漏脸。”
赵泽安:“……”好怪。
赵泽安:“可能是脸上有疤吧,自卑。”
温叙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赵泽安走后,温叙白纠结几分钟,还是给哥哥——温以珩发消息。
【W】:哥,你见过纪淮深吗?大概高中的时候,在家。
温以珩很快回复:
【哥】:见过啊,抱着文件,跟在爸后面。
【W】:……
【哥】:怎么了?
【W】:那为什么我没见过他啊。
【哥】:没注意很正常吧,他也不说话,存在感那么低谁知道他在。
【哥】:不过他是真牛逼,那时候爸身边的秘书都叫他小哑巴,再看看现在,小哑巴发展得最好,果然看人不能看表象。
【哥】:你跟他身边也别太卑微了,那天我在宴会上看见你,又提包又递名片,佣人似的。
【哥】:他是不是故意报复你呢?
【W】:没有,你想多啦~
【哥】:我靠,肯定是这样!他一定在报复你,哎,可怜。
【W】:……
【W】:没有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哥】:这可怎么办,没有家里人的允许,我是万万不敢给你帮助的。
【哥】:我把你的事跟兄弟们都说了,他们那怜悯的眼神啊,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温叙白:“……”
温以珩到底在跟谁说话。
温以珩还在不停地发,包括但不限于温家几个哥哥的怜悯心,纪淮深工作能力有多强悍,纪淮深感情冷漠到像人机……
温叙白看得眼睛都直了。
“咳。”
赵泽安踹了下他的脚。
温叙白抬头,左看右看,看见纪淮深恰巧从他身边经过。
他“砰”地一下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温叙白:“……”
赵泽安:“……”
纪淮深本来只是经过,余光或许瞥见温叙白,现在是全部视线都投射过来,看了眼他扣在桌面的手机,蹙起眉头。
纪淮深朝他走过来。
温叙白:“!!!”
温叙白慌了,他右手按着手机,左手无处安放,嘴上说:“纪总,我……”
视线乱飘,把纪淮深的长腿,手指,脖子和脸看了个遍,最后停留在对方漆黑的双眼,温叙白顿时身子一软。
他真的招架不住纪淮深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只会在亲密接触的时候害怕对视,今天这种情况为什么会害怕啊……难道是因为心虚?
纪淮深用指节在办公桌上敲了敲。
温叙白吞口水。
纪淮深:“来办公室。”
温叙白:“……”
赵泽安投来“怜悯”的目光。
温叙白:“…………”
温叙白慢吞吞跟在纪淮深后面,直到办公室门合上。
温叙白贴在门板上,抬眼悄悄看纪淮深。
对方站在他面前,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纪淮深不会要批评他吧。
上班溜号玩手机就算了,而且就他刚刚那样子,肯定看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叙白手指绞在一起。
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这次视线落在对方的睫毛上。
温叙白眨了下眼睛。
他莫名联想到孙总口中的少年纪淮深。
冬天,站在公司门口,睫毛上都是霜: “孙总,请您看一下我的方案吧。”
那双眼睛一定很冰冷,和冬天外面的苍白融为一体,明明脆弱得随时可能破碎,却依旧让人不敢敷衍。
纪淮深到底经历过什么,温叙白真的好想知道。
不敢问。
直觉告诉他纪淮深的经历并不美好。
纪淮深咳了一声,温叙白顿时紧张起来。
完了完了,要批评我。
温叙白如临大敌,脑袋里把能想到为自己辩解的语句一串串罗列。
纪淮深:“这几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温叙白:“……”
脑袋里的语句坍塌,温叙白懵了几秒——然后继续发懵。
为什么不一起走。
原因很简单,温叙白怕纪淮深喜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而且他一见纪淮深就想和对方亲密接触……
明知道对方可能喜欢他,还一味地上前勾引,也太……那个了。
温叙白胡编道:“最近骚扰我那个变态被警察抓了,暂时没有安全隐患,所以就不麻烦纪总送我回家啦。”
纪淮深:“……”
纪淮深的表情扭曲了下,他憋着半天没出声,最后偏头,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呵……”
温叙白:“?”
怎么还笑了?
温叙白思考片刻,恍然大悟,“多谢纪总为我开心!”
纪淮深:“……”
“那纪总还有别的事吗?”温叙白小声试探,“没有的话我就出去工作了,我一定会认真工作,绝不开小差!”
纪淮深:“所以刚才在开小差?”
温叙白:“……”
温叙白摆手:“没有没有,我那是……那是……高中的时候,总被抓玩手机,PTSD了,下意识想把手机扣过去,其实就是回个消息,没什么的。”
最后也不知道纪淮深相没相信,温叙白从办公室出来,不敢再玩手机,专心工作。
周蕊过来公布上次考核排名。
温叙白第一,赵泽安第二,吴嘉第三,赵寻第四。
按照规则,赵寻辞职离开,实习生就剩三个人。
下班时间,温叙白和赵泽安到天台上闲聊。 赵泽安把压在心底好几年的事说出口:“其实,我在温家工作的时候,代号也是07。”
温叙白嘴里含着糖块,惊喜道:“好巧!我也是。”
赵泽安抿抿嘴唇:“我要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温叙白愣住:“嗯?”
赵泽安看着他:“我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知道你是温家的人,觉得实习生里最后留下的那一个一定是你,后来甚至还对你心生过怨气,因为07那个代号。”
天台的风很大,温叙白凌乱发丝后的眼睛明亮动人。
“没事的,赵哥你不必自责,人之常情嘛,我都习惯了,而且温家的规定我也不理解,07那个代号在我之后已经更换两代了。”
赵泽安错愕:“那个代号不是你的?”
温叙白:“当然不是,你不会一直以为那个代号是专门给我的吧。”
赵泽安点头。
温叙白:“……”
那可真是高看我了。
温叙白直言不讳道:“我在温家的定位怎么说呢……跟小猫小狗似的,要说他们讨厌我,那也不至于,但喜欢我?倒也没有,就可有可无的。”
赵泽安气道:“他们真无情。”
温叙白耸肩:“不是亲生孩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赵泽安:“……??”
温叙白看见赵泽安的表情:“天呐,你在温家工作的那段时间,竟然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是个养子。”
赵泽安:“……”
赵泽安揉乱头发:“天啊天啊,我之前对你的认知竟然没有一个正确的!”
温叙白笑得直不起腰:“没关系没关系,我经常被误会。”
指尖泛起微微的酥麻,温叙白心下知道——这是又要犯病。
太久没接触到别人的皮肤了。
他嘴角依旧上扬,开始找机会离开。
但离开之后又该找谁呢,纪淮深会不会已经回家了……而且现在这种状况,在不确定纪淮深对他的感情下,找对方感觉怪怪的。
温叙白视线落在赵泽安身上。
不管如何,先确保自己能安全回家再说。
温叙白伸出右手:“冰释前嫌,我们握个手吧。”
赵泽安笑道:“好啊,之前真是误会你好久。”
双手交握。
温叙白闭眼,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没感觉缓解多少……
是因为纪淮深的皮肤触感太好了吗,他的阈值被提高了?
赵泽安:“要抱一下吗?”
温叙白睁眼,眼神有些迷茫。
赵泽安顿时蹙眉,担忧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烧?”
温叙白胡乱摇头,放开赵泽安的手,准备离开:“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我先走了赵哥,明天见。”
赵泽安绕到他面前:“脚步都虚浮了,真的没关系吗。”
温叙白:“没关系,刚才吃了块糖,一会就能好。”
赵泽安抬手,把手背贴在他的脑袋上。
忽如其来的触感让温叙白难以迈步,他昏昏沉沉地思考一会要如何叫出租车。
“不热,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高烧,”赵泽安说,“那快回去吧,回家记得报平安。”
温叙白点头,抬眼的瞬间,双腿被钉在原地。
不知为何,全身上下如坠冰窟。
温叙白垂下的指尖开始细微地颤抖。
赵泽安的身后是通往天台的大门,此时此刻,大门里十分昏暗,仅有的一丝光亮映射出男人的影子。
纪淮深正靠在门边,微微侧着脸,把烟头捻在旁边放置消防器材的红色箱子上。
烟头熄灭,温叙白仿佛听见火苗触碰箱子时,发出的劈啪声。
接着,纪淮深抬头看向他,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
眼里一丝情绪都没有。
冰冷至极。
“纪总……”温叙白愣愣道。
纪淮深盯着他,又看赵泽安的手和脚,最后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
“过来。”纪淮深说,“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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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听见纪淮深的声音, 赵泽安回头,礼貌道:“纪总。”
纪淮深看也没看他,只是盯着温叙白。
温叙白其实思考不了什么了, 现在的状态他无法思考,只能呆呆地看着纪淮深。
“过来,”纪淮深又补充, “好吗?”
赵泽安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奇怪, 左看右看, 选择当鹌鹑,隐形在二人之间。
温叙白依然愣在原地。
见此, 纪淮深几步上前,拉住温叙白的手腕,在赵泽安瞪大的双眼下,直接把人拉走。
温叙白被推进了办公室。
他靠在门上, 和今天因为玩手机被叫去的情形一模一样,只不过他现在无瑕在乎纪淮深是否喜欢他。
想抱。
想舔。
想紧紧贴着纪淮深的皮肤, 最好是能感觉到痛。
温叙白微微眨眼, 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纪淮深忽然凑近俯身, 紧接着,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纪淮深在咬他的脖子。
有点痛。
温叙白缓慢闭眼,享受似的仰头。
但是喜欢。
也有点害怕。
对方的舌尖抵着脖颈上的皮肤厮磨,温叙白几乎要哼出声,疼痛伴随着舌头温软的触感,割裂但美妙。
“为什么……”纪淮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执拗凄凉,“为什么要把注意力分给他……”
什么为什么。
听不懂。
温叙白手指收紧, 全身轻颤:“纪淮深……你在生气吗?”
纪淮深忽然停止动作:“对不起,忘记关灯了。”
会说对不起,那就是不生气。
纪淮深话落,要去关灯,温叙白胆子大了起来,扯住对方的领带,把人拉到身前。
极其暧昧的动作,温叙白的表情却十分纯良天真:“纪淮深,你喜欢我?”
纪淮深一愣。
纪淮深垂眸,眸色极暗,温叙白望着对方的眼睛,又移开视线。
办公室里安静了足足五分钟。
这瞬间,纪淮深忽然知道温叙白这几天避着他走的原因之一。
“没有,”纪淮深淡淡道,“你想多了。”
*
听到纪淮深的回答,温叙白脑袋空白一瞬。
既轻松又……
失落。
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天,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无聊的答案。
但也意料之中。
纪淮深不像是会动感情的人。当然,除了对对方口中的那个“宝宝”。
温叙白重新与纪淮深对视,主动将双臂环绕上对方脖子,在纪淮深耳边软声道:“那太好了,我可以放心抱你了,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这种时刻,温叙白一向不用敬语。
说出来的感觉还蛮好的。
纪淮深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下:“嗯。”
“纪总,我们去你家吧,去我家也可以,总之……”温叙白又搂紧了些,“今天晚上你住哪,我就住哪。”
“还有工作没做完,”纪淮深看着他,“怎么办。”
“……”
温叙白犹豫的时候,头发擦过对方的耳后。
很痒的触感,纪淮深抿了抿唇,问:“想在办公室吗?”
温叙白没出声。
“嗯?”
“嗯。”
温叙白蹭了蹭纪淮深的脖子,知道对方不喜欢他后,动作就放肆了很多。
“可以,”温叙白问,“这里有可以睡觉的床吗?”
“有,”纪淮深贴着他耳朵说,“有床,是单人的。”
温叙白:“那你工作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吗?”
纪淮深:“想怎样都可以。”
温叙白欢快道:“嗯!”
纪淮深在工作的时候,温叙白先是在对方背后,趴纪淮深的肩上。
但这样的接触面积实在太小了,温叙白又开始找别的方式。
纪淮深说:“你可以——”
话音未落,温叙白直接贴着对方的腿坐下,然后爬到桌底。
纪淮深嗓音一顿。
“温叙白。”纪淮深说,“出来吧,我处理完了。”
你没有处理完,我看到了。
温叙白不想打扰纪淮深工作,但他现在实在太难受,而且这样一具美好的躯体在眼前,更是无法忍耐。
那真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在温叙白的记忆中,他和季舒阳都不曾这般暧昧过。
此时此刻,他在办公桌的下面,下巴搭在纪淮深的膝盖,嘴里含着对方的左手手指,肆无忌惮地舔舐。
纪淮深的右手在敲键盘。
键盘声和口水都黏腻声在办公室里极其清晰。
办公桌下并不宽敞,尤其纪淮深的腿很长,占据了桌下的大半位置。
桌下很黑。
温叙白神志不算清晰,眼前也很模糊,看不清什么东西。
只是凭借感觉。
黑暗和幽闭的感觉。
肌肤近在距尺。
温叙白追随着那根手指,纪淮深问:“这样可以吗?”
“嗯,”温叙白含糊不清道,“可以的。”
很久。
温叙白那种极其需要别人皮肤的感觉逐渐消失。
他松开纪淮深的手指,对方带着自己口水都食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片濡湿。
纪淮深往下看,手指摩挲着他的脸。
纪淮深很认真地在看他的脸色:“舒服吗?”
温叙白点头。
纪淮深把椅子拉到后面,蹲下,把他揽进怀里。
很温暖的拥抱。
心跳剧烈,温叙白心情很平静,他知道,这心跳是纪淮深的。
纪淮深给他的感觉和季舒阳完全不同。
温叙白嗅着对方身上的清香,缓缓闭眼。
在纪淮深这边,能感受到完全的平等。
方才的姿势不算美好,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不会多想,但清醒就不一定了,甚至会自我厌弃。
但纪淮深却在一切都结束后,钻进桌下,抱着他。
并且说:“用眼过度,看不清东西了,温叙白,能不能帮帮我?”
我们掌握彼此的秘密。
互相被需要。
纪淮深的办公室有个巨大的落地窗,温叙白很喜欢这个地方。
他自上而下俯视城市的繁华,真正有种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感觉,而不是在温家时的虚无缥缈。
纪淮深拿到温叙白找到的眼药水,滴完闭目养神,几分钟后,走近温叙白。
温叙白站在落地窗前,扭头问纪淮深:“我能问个问题吗?”
纪淮深:“嗯。”
温叙白:“你在温家工作过?”
纪淮深抿了下唇:“是,两年。”
温叙白靠近纪淮深,搂着对方手臂,歪头道:“那为什么我没见过你,真的那么不巧吗?”
“不巧。”
“哦……”
纪淮深心说。
不巧,其实我见过你。
我一直在偷看你。
*
父亲入狱后,纪淮深离开小镇,到了隔壁的三线城市做服务员。
由于老板娘身体原因,老板并没有要孩子,他们看纪淮深孤苦伶仃的,就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养。
一天,老板娘忽然对他说:“你想叫我妈妈吗?”
纪淮深知道,这是要收养他的意思。
他如实把心里所想说出口:“我的亲生父亲是死刑犯,四月二十三号新闻头条的主角。”
我不配。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老板娘眼神的变化,他和往日一样干完活,但是没有去房间睡觉,而是收拾包裹,准备离开。
离开的夜里,老板娘忽然追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和他不一样。”
纪淮深在远处一声不吭地望着老板娘。
老板娘:“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至少,让我供你上完学。”
老板娘没有收养他。
因为某个契机,这家小饭店忽然爆火,一年后,老板和老板娘已是百万富翁,二人将他送去某贵族学校。
贵族学校分两种班级。
一种是正常高考班,一种是出国留学或者继承家业的班级。
纪淮深上的是高考班。
转进来的第一天,他坐在最后一排,细细擦着桌面,擦完后,又一根根把手指擦净。
或许是因为触碰过太多脏东西,见过世界上最恶心的画面,他的洁癖十分严重,严重到几乎是精神疾病的程度。
他在擦桌子的时候,听到身边有同学在议论。
“其实我觉得温叙白人挺好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虽然姓温,但一点架子没有,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天真无邪。”
“哎,但是很不理解啊,那种家庭,来这个班级干什么,他不是应该和温以珩走一个路线吗。”
“追求不一样呗,再说,你怎么管那么多,人家有随心所欲的资本,想如何就如何。”
“可……我总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啊?哪里?”
“他太完美了,情绪特别积极,像是完全不会生气一样。”
“可能只是不在乎吧。”
纪淮深擦手指的手一顿。
甚至轻颤起来。
——温叙白?
他就这样愣着,想抬头在教室里寻找对方的身影,可又害怕和温叙白对视,对视了要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说。
温叙白温叙白温叙白。
这个日日夜夜都在脑海里不停循环播放的名字。
就在眼前。
是重名吗?
手上的湿纸巾已经变得温热,他还是没有抬头。
“对不起,我迟到了。”
少年的嗓音在班级里响起,带着几分羞愧。
纪淮深再也忍不住。
悄悄抬眼看了一眼。
栗色发丝,皮肤白皙的少年背着书包,无辜地望着台上的老师。
老师轻轻叹气:“算了,去坐吧。”
温叙白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徐老师。”
然后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最后一排的纪淮深几乎要死了。
——真的是他!
真的是温叙白,竟然能在这里遇到。
虽然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但他依旧没敢抬头。
温叙白的视线似乎停在他身上一秒。
是错觉吗。
他怎么会看我。
他认出我了?
我和他说话,他会理我吗。
他会恨我吧,说不定他已经知道那个杀人犯就是我的父亲。 纪淮深心不在焉地上完一节课。
下课后,温叙白走出教室,纪淮深也跟了上去。
午休时间,体育馆没有人。
温叙白抱着吉他,苦恼地拨琴弦。
纪淮深在体育馆二楼看着温叙白,默默记下对方弹的调子。
然后温叙白又躲在体育馆的角落,一个人对体育馆大门望眼欲穿,似乎在等什么人。
但那个人并没有来。
纪淮深狠狠蹙眉。
——温叙白的状态很奇怪,似乎很难受。
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牙齿紧紧咬住发出咔擦声,脸色惨白如纸。
纪淮深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下去询问,需要帮助吗,可是他不敢。
温叙白开始拨电话,但是对面无人接听。
温叙白生气了。
把手机砸到一边。
“季舒阳,你又失约。”
纪淮深惊讶。
他从未想象过温叙白生气的模样。
对方哭泣,微笑,沉默的模样都在他的脑海里过过无数遍,唯独生气的样子没有。
温叙白的形象在心中逐渐变得立体。
但……
季舒阳是谁?
温叙白似乎忍不了了,捡起手机躲进器材室里。
纪淮深立即跟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被锁了。
他就在外面等。
里面的声音静悄悄。
很久。
直到体育馆里进来许多学生,纪淮深藏在学生堆里,看温叙白从器材室走出来,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依旧面带笑容。
一男生抱着篮球跑到温叙白身边。
耳边有人说:“季舒阳怎么和温叙白关系那么好?”
“性格好呗,两个人都大大咧咧的,玩到一起去了。”
纪淮深的视线落到男生身上,男生穿着校服,面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凑过去撞温叙白的肩。
原来这就是季舒阳。
纪淮深垂眸,心脏沉到谷底。
他一边嫉妒季舒阳和温叙白的亲密,一边又气愤。
这个季舒阳不知道温叙白不舒服吗?
他再次抬头,看见温叙白笑着搂季舒阳的手臂,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季舒阳打篮球的时候,温叙白还给对方送水。
纪淮深对他人情绪感知能力很强,他能一眼看出这个人心里所想。
而对于温叙白和季舒阳,更是如此。
季舒阳就是个普通男学生,心大,思维模式单一,而温叙白……
温叙白身上有一种病,但纪淮深不知道是什么病,而且,温叙白有点讨好型人格,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温叙白都不会表现出讨厌的感觉,不会拒绝任何人的示好。
纪淮深指尖摩挲。
这种情况下,想插进他们之间简直轻而易举。
这样想着,他也做了,他先是和季舒阳说,“我们是小时候的玩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陪你打过篮球。”
季舒阳就信了。
虽然和季舒阳搭上关系,但他依旧不敢和温叙白说话。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经常和季舒阳在一起,便借着身份的便利观察温叙白,再上网搜索,终于知道温叙白身上的病是什么。
皮肤饥渴症。
那天,温叙白慌慌张张跑进体育器材室,关门的时候,纪淮深趁对方不注意,把一张纸夹在门锁之间。
几分钟后,推门进去,看见缩在角落的温叙白。
领子乱七八糟,露出白皙的脖颈,双眼迷茫地望着他。
接着拚命找东西想遮住脸,无助地发出闷哼,眼泪不停从眼中滑落,砸在衣服上。
好可怜。
他蹲下,温和地牵起温叙白的手,对方还想往回缩,纪淮深便说:
“别怕。”
“我不会说出去。”
“抱紧我,温叙白。”
纪淮深把温叙白的胳膊放在肩上,温叙白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哭得十分伤心,边哭边用脸颊蹭他的肩颈。
这个触感,纪淮深能记一辈子。
太美好了。
温叙白抱着他的感觉太美好了。
能不能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纪淮深嘴角轻轻勾起。
过完今天,他和温叙白就能成为朋友了吧。
“季舒阳,”温叙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气打在他的颈窝,“谢谢你。”
“……”
纪淮深如坠冰窟。
他不清楚温叙白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警告他不要妄想替代季舒阳的位置吗?
纪淮深停顿一下,干涩道:“嗯。”
但不管你的用意是什么。
我都会永远追随你,不会忤逆。
今天,你叫我是季舒阳,那我就是季舒阳。
纪淮深又搂紧了些。
宝宝。
*
自那天起,纪淮深彻底打消和温叙白成为朋友的念头。
他一直在暗处偷偷注视。
温叙白在体育馆练的那首曲子纪淮深学会了,温叙白还没有学会。
距离演出还有三天,噩耗传来,要临时更换曲子。
温叙白偷偷在体育馆哭了十分钟,纪淮深看了十分钟。
温叙白拿出吉他,纪淮深也拿出吉他。
温叙白在一楼,纪淮深在二楼的最角落,由于没有灯光,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温叙白弹出第一个音。
纪淮深也弹出第一个音。
温叙白愣住。
纪淮深弹出第二个音,第三个,第四个……
温叙白似乎犹豫几秒,开始跟着他弹奏。
一句弹错,纪淮深就重新弹一遍,并重点把弹错的音加重,温叙白就这样跟着他练习。
事后,温叙白放下吉他,对二楼喊:“你是谁呀,谢谢你!”
温叙白又说:“等我哦,我去找你!”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档的体育馆响起,很清晰,和纪淮深的心跳一样清晰。
纪淮深放下吉他,转身从应急通道离开。
温叙白并没有找到人,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吉他。
第二天,第三天,纪淮深每天都会来体育馆教温叙白弹琴。
今天的温叙白已经可以弹完一整首了。
纪淮深知道,对方不是不会,只缺少陪伴。
温叙白朋友虽多,但真正能走进温叙白心里的寥寥无几,温叙白还不爱麻烦别人。
但温叙白又喜欢热闹,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越安静的地方温叙白越不能集中注意力。
所以练不会吉他。
温叙白很开心,一下下踩着地面,哼唱:
……
“我接着写。”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正如小时候一样,温叙白喜欢用鞋子敲打地面,打出节拍。
纪淮深静静听着对方哼歌。
温叙白:“楼上的同学,你听到了吗?这首曲子你陪我练了这么久,最后一句正是我想对你说的。”
纪淮深后退一步,正想离开。
温叙白双手放在嘴边,朝二楼喊:“我想了解你,想认识你,今天你可以等等我吗?”
这是温叙白的要求,但纪淮深并不想听对方的话。
自己难得在对方心里有个好印象,虽然温叙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好印象来之不易,还是不要轻易打碎。
纪淮深离开了。
应急通道的空气很凉,因为日日夜夜的过度练习,他的手很痛,凉风拂过手掌,疼痛逐渐减轻。
纪淮深看着自己的手。
心说。
和温叙白在一起的时刻,连风都是幸运的凉风。
*
有关温临州的事,纪淮深不好形容。
那天有几个心思不好的学生知道温叙白养子的身份,心生灰色欲望,想在晚上放学把温叙白骗到一个地方好好教训一顿,恰巧被纪淮深听见了。
晚上放学,他跟在温叙白后面,在几个人冲上来的时候拦住他们。
事情的结果并不美好。
纪淮深没练过武术,打不过这么多人,被强行灌了辣椒水,学生们走后,他跪在地上咳嗽。
天空下起暴雨。
忽然一只手钳住他的两腮,迫使他抬头,紧接着一种味道十分诡异的液体被灌了进来。
他看见头顶有伞。
被灌水的时候,纪淮深紧盯着男人的双眼。
男人的身后有三个黑衣男,一个给男人打伞,另外两个站在两边。
——这个灌他液体的男人就是温临州。
温临州看上他的理由很奇怪,因为偶尔几次温临州来接温叙白回家,都会注意到在角落偷看温叙白的他。
纪淮深自认为反侦察能力很强,每次在温临州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离开。
可对方告诉他:“其实我看到了,但看到的只有你的背影,你很细心。”
温临州坐着轮椅,手上有个拐杖,即便是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依旧不怒自威。
温临州说:“我的腿并不是残废,但它确实受过很重的伤,不足以支撑我久站。”
纪淮深望着对方。
温临州继续道:“很多不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是残废,但我从不辩解,因为我的能力不在腿脚,而是——”
男人指指自己的脑袋。
几乎这瞬间。
纪淮深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已经把他看透了。
他的过去,他心中的束缚,他所隐瞒的一切,包括他的欲望。
他跟了温临州。
*
他经常去温家。
会看见别墅外,温叙白骑着自行车追温以珩。
边追边叫:“哥哥,等等我!”
温以珩懒洋洋回头,说:“哪来的小狗,跟着人不放。”
温叙白傻乎乎冲温以珩笑。
会看见温叙白喂流浪猫,蹲在地上和流浪猫对话。
会看见温叙白在别墅外的台阶上,一个人无聊地跳台阶。
温叙白对谁都热情,帮助佣人搬花盆,帮阿姨洗菜,温以珩开车出门,温叙白就在大门外和温以珩挥手。
也会看见深夜里,温叙白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哭。
对流浪猫说:“小猫,我不想留在这里。”
对流浪狗说:“小狗,我和你好像呀,我也没家,你走出这片别墅区,会被其他的狗嘲笑吗,说你是关系户?”
流浪狗呆呆地看着温叙白。
一人一狗对望。
温叙白搓狗的脸:“呜呜呜呜呜你怎么不理我。”
狗:“……”
温叙白哭完,给狗喂了根香肠,走进别墅,狗晃晃悠悠漫步,经过纪淮深身边,纪淮深伸腿拦住它。
狗抬头:“?”
纪淮深居高临下:“你真幸福,能被他摸。”
狗:“。”
纪淮深还是高看自己了。
他以为他能这样在暗处观察温叙白一辈子,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冲上前,但随着情绪压抑的迭加,纪淮深发现,他越发地无法控制对温叙白的欲望。
于是他选择在季舒阳和温叙白感情出问题时主动上前,还在网上试探对方,是否能接受这种掌控欲有些过分的感情。
显然是不能。
但真的,控制不住了。
*
温叙白看完夜景,整理床铺。
纪淮深说不喜欢他,他就信,于是温叙白现在一身轻松,尤其是在抱完纪淮深后,身体舒适得几乎要飘起来。
纪淮深依旧在工作,温叙白走出休息室,恰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纪淮深敲敲桌子:“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叙白狠狠点头:“有的纪总有的!”
温叙白跑到外面去拿文件,然后又跑回来,蹲在纪淮深身边:“纪总,您能给我讲讲这个吗?”
温叙白凑近,脸颊几乎蹭上纪淮深的手臂:“就是这个位置,我看不懂,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用指尖在文件上圈了一块位置。
男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娓娓道来,极其细致。
温叙白:“哦……”
温叙白抬手去桌上拿笔,纪淮深先一步把笔塞进他的手里。
看见那只手,温叙白脑海忽然浮现对方在天台上,捻烟的场景。
温叙白问出口:“纪总,您今天在天台,是心情不好吗?”
他抬头,长长的睫毛扑闪:“当时我有点被吓到了。”
纪淮深盯着他瞧,视线滑过他的鼻梁,嘴唇。
“嗯。”
纪淮深拇指抚上他的唇瓣,轻轻摩擦,温叙白感觉有点痒,偏头想躲,却被捏着下巴扭了回来。
纪淮深的动作加重,开口:“猜我捻烟的力度,如何?”
温叙白不明所以,他觉得嘴唇痛,便张嘴咬在纪淮深的手指上。
很轻地咬,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
纪淮深没有把手指抽走,而是弯腰,凑近说:
“我这样对你,你咬得这么轻?”
对方的黑眸深邃,强势,温叙白身子发软,松开手指,头往后躲。
——失败。
纪淮深的力气很大,温叙白动也动不了。
温叙白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想把纪淮深的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
依旧失败。
温叙白蹙眉,但嘴上还是说:“纪总,我做错什么了吗?”
纪淮深:“你没做错,是我在错。”
“嗯?”
“所以我对你做了错事,你该怎么对我?”
纪淮深的力道不是很重,但足以在他的皮肤上留下印子。
温叙白答非所问:“这里有那天祛印的药膏吗?”
纪淮深:“没有。”
“……”
温叙白索性往前趴,果然纪淮深没再束缚他。
他趴到纪淮深的腿上哼哼:“纪总,你有烟瘾吗?”
纪淮深忽然偏头笑了。
温叙白悄悄抬眼,恰好看见对方上扬的嘴角,以及下颌骨连带脖颈的曲线。
这个笑不是嘲笑,也不是觉得温叙白好笑,更不是苦笑。
是温叙白看不懂的笑。
纪淮深就笑了一下,然后便和往日一样冷淡,不过语气已经温柔许多。
“温叙白,你在转移话题。”
温叙白身子一僵。
纪淮深说:“为什么不回答?咬人比小奶猫都轻,这就是你的报复?”
“……我就是觉得,这没什么。”
“可是你心里不满意,不是吗?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不是你的上司,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不满意为什么不能说?”
“……”
纪淮深:“从一开始李少恒借手机,你心里已经察觉到不对,但还是在给他找理由,强行让自己认为他没错,到赵泽安对你心生不满,一天一句话不和你说,你也在给他找理由,觉得对方只是工作累,不愿张口。”
温叙白沉默着没出声。
“还有夜店那个卷毛,他平日里在干什么勾当你不会不清楚,为什么还和他做朋友?”
“你可以当做不知道那些事,但至少的防备心理应该有吧。”
温叙白垂眸,装哑巴。
纪淮深不再说什么。
温叙白感觉纪淮深想要起身,他便让到一边。
可纪淮深只是从他手里接过笔,蹲在他面前,在文件上做标记,然后把文件递给他。
接着起身,温叙白忽然拉住纪淮深的手。
温叙白望着对方说:“我习惯了,思维模式改不过来,我知道这会给工作添很多无需有的麻烦……”
纪淮深重新蹲在他面前。
温叙白看着对方的眼,听纪淮深说:“那我帮你好不好?你不用改变什么,我会告诉你他值不值得。”
纪淮深怎么这么好……
温叙白眼眶湿润,带着鼻音:“嗯,谢谢你。”
说完,倾身抱住纪淮深,蹭纪淮深的脖子。
“以后我交朋友,会先问你意见的,纪淮深。”
*
周蕊早就看上温叙白这张出色的脸了。
于是在联谊会前一天,就来找温叙白商量。
“小温,你介意装扮可爱一点吗?”
温叙白看着周蕊手里那个小狗发箍:“……”
温叙白:“这是什么节目啊周姐?”
周蕊拿出照片,上面那个人不仅戴耳朵,还有两个大爪子:“童话剧,小狗是主角哦。”
温叙白:“……”
“小狗不行的话,还有小猫。”周蕊猛地拍手,“你声音好听,应该演小猫。”
听见这个消息的女生们围过来:“演小猫吧,小温学猫叫一定很好听!”
“呜呜呜呜虽然没听过但光想想心就化了呢。”
周蕊挑眉,把发箍放在桌子上:“可以先试试,接受不了就不戴,我先回去工作了。”
温叙白盯着桌上的猫耳朵。
犹豫一秒,就戴到头上。
他倒没什么接受不了的,那天去夜店还给纪淮深戴了呢。
温叙白的头发颜色浅,猫耳也是黄色系的,戴上几乎和头发融为一体,像是从他脑袋上长出来的一样。
再配上温叙白的浅色眸子,更加的像小猫。
女生们:“哇!!!!!”
女生A:“小温小温,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温叙白弯眼睛:“当然可以啦。”
女生B:“我也要我也要。”
……
秘书部似乎在召开新闻发布会,一群人围在温叙白的办公桌前,各种角度拍照。
“我的天,原相机直出,都不用p图!”
女生A把手机拿给温叙白看:“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温叙白很认真地看对方手机里的自己,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自己的容貌。
和纪淮深比起来,他像是稚气未脱的学生。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像纪淮深一样成熟呢……
人群散开,温叙白看了眼时间。
——这是他给纪淮深泡茶的时间。
虽然是给纪淮深泡茶,但每次进去纪淮深都会塞给他一个小甜品,然后那杯茶就被他和甜品一起吃掉了。
所以温叙白还挺喜欢这个时刻的。
纪淮深给的甜品真的很好吃。
温叙白准备去泡茶的时候忽然想起那个猫耳朵。
同事们都说好看,他也想给纪淮深看看。
这样想着,便把猫耳朵也带上,泡好茶,敲响纪淮深办公室的门。
“纪总,”温叙白说,“我进来啦。”
——办公室里没有人。
温叙白疑惑,纪淮深什么时候出去的,他怎么没看见。
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温叙白走到纪淮深的办公桌前。
每次到这里,温叙白都能想到那天,纪淮深蹲下,去抱在桌下的他。
纪淮深真的很细心,能注意到他的一切情绪。
这样的人除了眼神强势一点,竟然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温叙白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某奖杯上。
当年,有人惹了温以珩,温以珩随手拿起奖杯,甩在那人的头上,面上却依旧笑着。
那个人疯狂道歉,温以珩又给他一脚。
温叙白被吓得不敢说话,温以珩看见在角落脸色惨白的他,让秘书带他离开。
几个小时后,那个人被抬着出去了。
温叙白见过这个阶层的人,几乎都是这样。
纪淮深是个例外。
甚至……有点温柔?
或许是纪淮深识人技巧厉害,从不会被背刺吧。
温叙白站在办公桌前,按照记忆找到纪淮深的镜子,把猫耳戴在脑袋上。
手机忽然震动。
【秘书部私家俱乐部】
[公司来了个两个大佬!!好帅!!]
[我去我看到了,好帅!]
[这是谁啊?感觉挺厉害的。]
[别管是谁,知道他们是大佬就对了,那天我陪副总参加酒会,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们点头哈腰。]
[那可得离远点,别惹到他们。]
[看看哪个小倒霉蛋会被选上去招待他们二人吧(狗头)]
[要我说,不如周姐自告奋勇。]
[同意同意。]
[+1]
[+10086]
[招待这二位,我怕今日份的脑细胞消耗光。]
周蕊:[。。。]
周蕊:[行吧。]
周蕊:[小温,你快从办公室出来,他们和纪总要进去了。]
赵泽安:[其实……]
赵泽安:[算了,当我没说。]
温叙白听见开门声。
温叙白:“!!!!!”
温叙白左看右看,想把猫耳朵摘下来,却有撮头发缠在上面怎么揪都揪不下来,疼的他眼泪直流。
这……
在老板办公室戴个猫耳朵算什么。
门被推开——
温叙白闭眼,崩溃地钻进桌下。
周蕊的高跟鞋声,和其余三个人的脚步声在办公室响起。
温叙白还在努力地揪猫耳朵。
其实现在拿下来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温叙白抬头,和一脸诧异的纪淮深对视了。
纪淮深:“……”
温叙白干笑:“……”哈喽哈喽,喵喵喵。
纪淮深的停顿,让另一个人好奇道:“怎么,桌下藏小情人了?”
温叙白一愣。
这个身声音……
然后他就看见温以珩站到纪淮深身边,瞧着他,挑眉。
温叙白:“……”
温以珩弯腰去勾他下巴:“哟,小猫咪,叫一声我听听。”
温叙白:“…………”
温叙白可怜兮兮地往回缩,纪淮深拦下温以珩的手,蹲在他面前说:“低头。”
温叙白垂下脑袋。
头发传来轻微被拉扯的感觉。
温以珩还很兴奋,对办公桌前面的人说:“爸,快来看小猫咪。”
温叙白:“!!!”
家主也在?
完蛋了……
温以珩说话能不能不这样啊……
求求。
纪淮深轻声问:“怎么在这里?”
温叙白:“我想给你看猫耳朵……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纪淮深笑了一下。
“很可爱。”
如果不是这里有人,纪淮深甚至想借着眼睛不舒服的便利,和温叙白亲密一会。
好乖,好漂亮。
漂亮死了。
宝宝。
纪淮深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
温叙白知觉头发忽然变松,他问:“摘下来了?”
纪淮深:“嗯,出来吧。”
温叙白知道温临州在身后,他不敢回头,只敢背对着。
温以珩啧声:“还是小猫好看。”
温叙白:“……”
温以珩招手:“过来,我给你戴上,多好看啊为什么不戴。”
温叙白:“…………”
温以珩一向是这样,不分场合,不过也确实,按照温以珩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分场合做事。
温临州:“阿珩。”
淡淡的一声,温以珩瞬间安静。
温叙白再躲也躲不到哪里去,他只好转身,直面温临州。
温临州临近五十,脸上的皱纹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右手上有根拐杖。
温叙白微微鞠躬,想了半天该叫对方什么。
“温总。”温叙白说。
温临州看着他,没说什么。
温叙白装鹌鹑,垂下脑袋。
三个人在桌子上谈论温叙白听不懂的事,什么股份乱七八糟的,温叙白站在周蕊旁边,给周蕊打杂。
周蕊工作起来就像机器人,温叙白有些跟不上对方的动作。
每次出差错,都能感觉到温临州在看他。
温叙白紧张得要命。
温临州在生活中很严肃,没想到在工作上更吓人。
办公室的空气凝固到呼吸都不顺畅。
很久。
三个人谈论结束。
纪淮深示意周蕊离开,温叙白也跟着周蕊准备离开。
刚要转身。
温临州开口:“去哪?”
温叙白立正站好:“哪也不去。”
周蕊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她若有所思离开办公室,留温叙白一个人在这里被群狼环伺。
温临州起身,温以珩和纪淮深也跟着起来。
温叙白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矮小。
这三个人站在他面前跟一座山似的。
一只手忽而落到他的脑袋上,温叙白缩缩脖子,头顶上方响起温临州的声音。
“头发乱了。”
“哦……哦。”
温临州拨弄完他的头发,说:“你的吴阿姨没有恶意,她只是舍不得你。”
【离开温家?就你能在社会上取得什么成就,哪个平台能比得上温家?职位都给你安排好了,又在叛逆什么!】
【好,我给你时间,你要是能进头部风投企业,并且在里面顺利转正,我以后不会管你。】
“……”温叙白说,“我知道,我没有生她的气。”
只是想不再寄人篱下。
温临州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纪淮深。
临走前,温以珩还说:“下次见面能不能把猫耳戴上,没看够。”
温叙白:“……”
温叙白总觉得这三人之间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于是等办公室里只剩下纪淮深和他时,温叙白凑过去问:
“纪总,您是要跟温家合作吗?”
纪淮深手里还拿着猫耳朵:“嗯,算是吧。”
温叙白似懂非懂。
纪淮深忽然闭上眼睛。
温叙白:“?”
纪淮深:“刚才眼睛难受,没看清,能再戴一下吗?”
温叙白焦急道:“那怎么办,我去找眼药水。”
手被拉住,纪淮深盯着他说:“现在已经好了,我只是好奇你扮演小猫的样子,温以珩似乎很喜欢。”
“哦哦哦哦,”温叙白松了口气,“好啊好啊,我戴给您看。”
温叙白又把猫耳戴在脑袋上,睁着大眼睛看纪淮深。
纪淮深:“近一些。”
温叙白凑近。
“再近一些。”
温叙白又凑近,几乎可以感受到纪淮深身体的温度。
“嗯……”
纪淮深的手忽然放在他的脸颊,又缓缓下滑,落到衣领。
即便是没犯病的情况,温叙白依然对纪淮深的触碰反应很大,他闷哼出声。
纪淮深解开他衣领的扣子,把衣领往一边拨——
“纪总……”温叙白握住纪淮深的手,“这是要干什么?”
纪淮深看了眼他的手,说:“看看那天的牙印消掉没有。”
“好像是消了吧。”温叙白不确定道,“其实那个牙印不深,消没消都一样,不会有人在意的。”
纪淮深收回手,视线重新落到他的双眼中。
“那天是我的错,很抱歉。”
“没事的纪总。”温叙白安慰道,“一点都不疼。”
纪淮深藏在腿侧的指尖轻轻摩挲。
温叙白见对方神情实在担心,便主动解开扣子,将衣领拨开,露出锁骨。
温叙白微微侧头,没注意到纪淮深变得幽黑的双眼。
“是不是没有了?纪总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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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纪淮深很认真地在看。
半晌, 说:“没有了。”
温叙白:“猜到了,那个印子真的很轻。”
纪淮深拿出藏在桌下的甜品,示意他吃, 温叙白边吃边觉得奇怪。
“纪总,”温叙白说,“温总今天话里的意思, 是不是想让我回温家?”
纪淮深顿了一下, 说:“你晚些会知道的。”
话落, 便转身走到办公桌那边,一言不发地工作。
怎么好像情绪有点低落的样子……
温叙白抿着蛋糕, 心里琢磨温临州的话,想不明白就直接给温以珩发信息。
【哥】:我们要去A国住三年。
【哥】:就这样。
“咚!”
纪淮深那边传来声响,温叙白被吓了一跳,发现是手电筒掉在地上。
纪淮深盯着手电筒看了一会, 弯腰捡起。
【W】:那和我有关系吗?
【哥】:当然有啊,你也要去。
【W】:……
【哥】:有些事情……哎, 你去了就知道了。
【W】:怎么了?详细说说。
【哥】:他要去A国疗养, 生命只剩三年, 这个事你可不能拒绝, 必须要来。
【哥】:还有, 你和纪淮深玩那么花?凭什么在他办公室戴猫耳朵,我走之后你是不是又戴给他看了!草草草,那个死人机怎么魅力这么大!
温叙白:“……”
为什么事情从温以珩嘴里说出来都会变得极其色情。
温叙白放下手机,心情复杂。
温以珩嘴里的“他”只可能是一个人——温临州。
温叙白对温临州感情不深,但要说没感情,那也有点夸张,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
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这里。
他肯定是不想离开的。
如果成功转正呢?
再拿出吴阿姨的话来, 温临州一向讲诚信,肯定会让他留下来的。
这样想着,温叙白就没那么纠结了。
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就只剩三年生命了呢。
温叙白心情低落地吃完甜品,把茶杯拿出去洗干净,然后在工位上发呆。
手机振动。 【1】:宝宝。
【1】:我好久没找你了,你想我吗?
温叙白看着手机上的两条信息,第一次想问对方些什么。
【W】:你很忙吗?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还是只是生活中我惹到你了,你故意到网上吓我。 【1】:我有点忙,我喜欢你,我没有吓你,我一直爱你。
【1】: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感情,所以我只能在网上对你表达爱意。
【1】:我真的爱你,我知道你的一切,我懂你每天在想什么,在焦虑什么。
【1】:我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我嫉妒他们能光明正大地和你表露真实的内心所想。
【1】:别走好吗。
【1】:我会疯的。
温叙白打字的手停顿。
【W】:你知道? 【1】:我什么都知道。
温叙白看向纪淮深的办公室,心下难免有些怀疑。
知道这件事的,还在这个公司,除了纪淮深还能有谁?
可是……纪淮深不可能是“1”啊,纪淮深多正经,正经到温叙白到现在都无法想象对方和“宝宝”是怎么相处的。 【1】: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1】:对不起,宝宝。
【1】:如果你走,我会在你离开之前,把你关起来的。
【1】: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1】:(流泪)(流泪)(流泪)
关起来。
温叙白心脏猛地一跳。
可怕。 【1】:宝宝,回我一下好吗,你会走吗?
【1】:会吗会吗会吗?
温叙白立即打字。
【W】:不会。 【1】:你在骗我。
【W】:真的不会!!!!我要工作的!! 【1】:真的吗?
【W】:嗯。 【1】:好哦。
【1】:开心。
【1】:宝宝,原谅我想给你送个礼物。
【1】:今天晚上回家,记得看看门口,给你放了礼物。
【1】:对不起,我真的好想送你东西。
【1】:一定要收下哦。
“……”
温叙白恍惚了。
这个人,竟然连他家在哪都知道!
不会还有他家钥匙吧……
还有那个礼物。
肯定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死老鼠,带血的洋娃娃,或者一些黄色小玩具,再离谱点,可能是监控。
温叙白越想越害怕,晚上下班的时候,主动去找纪淮深。
温叙白可怜兮兮说:“纪总,今天能送我回家吗?”
纪淮深正在整理袖口,闻言,说:“可以,怎么了?”
温叙白不想把变态的事说出来,这样弄得纪淮深跟工具人似的,任谁听了都不乐意。
温叙白:“没什么,就是……想和您一起走。”
好拙劣的理由。
温叙白在心里骂自己。
“嗯,”纪淮深说,“一起走。”
温叙白:“好的!!”
车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中间隔了一道“银河”。
温叙白喜欢黏着纪淮深——其实活了这么些年,他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朋友。
喜欢就是要时时刻刻黏着。
温叙白抱紧纪淮深的胳膊,开始找理由:“纪总,您想上去喝喝茶吗?”
纪淮深看向他。
温叙白解释道:“认识这么久,您还没去过我家呢。”
纪淮深垂眸,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而后想到什么,又放下。
“好。”
“!!”
温叙白开心道:“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温叙白已经想好一会的行动路线了。
先拿起快递,疑惑道:“咦,这是谁的快递?”
然后震撼:“啊!是我的,但是忘记买什么了,纪总我们一起拆拆看吧!”
最后恐惧甩手:“天呐,这是什么东西,快扔掉,呜呜呜呜纪总我好害怕,今晚你留下陪我吧。”
简直完美。
温叙白露出笑容。
他自信地迈上台阶,走到自己家的门口。
——果然。
在门口有个快递盒子。
温叙白跑过去,声音在楼道里显得空旷。
“咦,这是谁的快递?”
纪淮深跟在他后面,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温叙白继续下一步:“啊!是我的,但是买什么了……嘶,我忘记了,纪总等一下,我拆完快递再进去。”
温叙白垂头认真拆快递。
这个快递真的很奇怪,胶带封了好几层,温叙白拆半天没拆开,失去耐心的他想把快递扔掉。
反正里面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怪吓人的。
但那个人会不会问里面是什么啊,那时候他该怎么回答?
[别走好吗。]
[我会疯的。]
仔细想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样爱过他。
其实变态也挺可怜的。
在对方的视角里,可能这真的是一件很用心的礼物,但因为思维模式不一样,所以不被喜欢。
温叙白拿着那快递,纸盒子很干净,没有一丝尘土,虽然放在地上,但地上有一张白纸垫在盒子下面,盒子完全没有被污染。
你好像真的在爱我。
可能是吧。
温叙白有点不确定,他一向不会看人,就像纪淮深说的,他喜欢给别人找理由。
他抿了下唇。
看看吧。
温叙白用剪刀,小心翼翼剪开层层迭迭的胶带,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握住那盒子。
“嗯?”温叙白抬头。
纪淮深背对着灯光,说:“害怕就不要打开。”
不知为何,温叙白竟从对方口中听出一丝失落的意味。
那个人,应该也很失落吧。
温叙白握住纪淮深的手腕,笑着说:“有什么可怕的,我想起来了,是朋友送我的礼物诶,我们一起拆开看看吧,看他会给我什么惊喜。”
“……”
纪淮深全身僵硬,瞳孔轻颤。
温叙白又补充。
“不过他平时喜欢恶作剧,如果纪总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害怕,也不要嫌弃他,因为……每个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
纪淮深的手被温叙白拨开。
“他只是喜欢恶作剧而已,没恶意的。”
温叙白蹲在那里继续拆快递,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或许是温叙白自己,他在给自己打气。
或者……
是藏在暗处的,另一个纪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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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温叙白说完后, 楼道里寂静的只剩胶带的声音。
他撕开一圈圈的胶带,打开盒子。
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里面会是什么?
当看到那几样东西时,温叙白缓缓睁大双眼。
吉他拨片, 兑换某牌吉他的会员卡,和一张谱子。
温叙白盯着那谱子。
《七里香》
谱子上有很多标记。
温叙白记得很清楚,这几处是他高中练习的时候, 经常弹错的地方。
呼吸停顿片刻。
温叙白忽然很想哭。
是你吗?
教我弹琴的是你?
他就这样睁着眼, 一滴泪打在谱子上。
“怎么哭了?”
纪淮深声音发紧, “不喜欢?”
“……”温叙白只是默默掉眼泪。
纪淮深:“那天听说你要在联谊会上弹琴……”
“没有,”温叙白说, “我没有不喜欢,我……我……”
温叙白看向纪淮深,睫毛上都是泪,他将脑袋埋进对方怀里, 哭道:“纪总您不知道,那时候的我真的很难过。”
“同学们自从知道我是被收养的后, 很多态度就变了。”
【啧, 关系户嘛, 谁愿意跟他玩。】
【第二名, 成绩肯定是买的。】
【装什么装。】
温叙白说:“他们表面对我恶意不大, 其实每次议论我都会让我故意听到,在学校里,我每天都和同学成群结队的出去玩,实际如果我不主动找他们,我就是一个人,或许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那时候他和季舒阳的关系还没到达暧昧的程度,交流也很少。
“送这个谱子的人, 是那段时间,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温叙白泣不成声。
他还想跟纪淮深分享很多事,但不知道该如何圆谎。
毕竟他和这个人不是朋友。
他没见过这个人。
即便这个人总是在暗处凝视,时不时出来吓他。
但他却从这个人身上,汲取了世界上最热烈的爱意。
温叙白永远都会记得,体育馆二楼传来的吉他声。
虽然没有人声,但他似乎能听到,二楼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这里弹错了。”
“再来一遍。”
“没关系,宝宝。”
温叙白总是练不会,没耐心的时候会乱弹一气。
那个人会用平缓的调子回应。
空旷冰凉的环境里,他们在用琴声对话。
温叙白本以为对方只是顺手教,但那张谱子上的无数痕迹代表他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温叙白知道那个人现在一定在不知名角落盯着他看,于是擦干眼泪。
“对不起纪总,我又在你面前哭了,好丢人。”
“是因为感动吗?”
纪淮深问,对方的声音和往日很不一样。
那语调里,有试探与期待。
“嗯,”温叙白重重点头,扬起嘴角,“我喜欢这个礼物。”
*
走进房间的一刻,手机震动。 【1】:我听见了。
【1】: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1】:宝宝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天天送你礼物!
温叙白:“……”
那还是算了。
温叙白看完“1”的消息,视线落在乱七八糟的房间上,心脏几乎停跳。
纪淮深有洁癖……
他这个房间,比狗窝还乱。
温叙白悄悄回头看纪淮深,发现对方在观察四周。
温叙白默默把沙发上的衣服蜷成一团,藏在身后,干笑道:“我这就——”
话音未落,纪淮深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熠着光,语气依旧有一点点的期待:“我可以帮你收拾房间吗?”
“……”
“?”
纪淮深今天怎么如此活泼。
还有——洁癖呢?
温叙白愣愣地点头,然后呆在原地,看纪淮深认真整理房间。
手套也没戴。
纯爱整理?
但是碰到他用过的碗筷,和乱七八糟的衣服的时候,那隐隐向上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不对吧。
感觉怪怪的。
温叙白甩甩脑袋。
不想了。
或许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吧。
他把“1”送的礼物放进床头柜,然后走去厨房,给纪淮深泡茶。
他家没什么好茶叶,但据这些天对纪淮深的观察,温叙白发现——
除了不吃肉类,纪淮深几乎不挑食。
或者说对食物没什么欲望,吃但吃不了几口,给什么就吃什么。
有一天纪淮深工作很忙,没吃中午饭,自从他去给纪淮深送茶的那天起,送饭也成了他的任务。
温叙白去食堂买饭,食堂临近关门,只剩几个馒头。
温叙白想着先把馒头给纪淮深,然后再去楼下买点别的。
可纪淮深说不用。
然后就开始吃馒头。
温叙白起了点捉弄的小心思,有几天故意给纪淮深打包奇怪的食物。
草莓炒鸡蛋,西芹炒草莓,葡萄炖丝瓜。
纪淮深表情淡淡的,和吃馒头没什么区别。
温叙白在心里抱拳:“……”
服气服气,果然大佬和普通人不一样。
纪淮深这个人虽然看着淡淡的,有点无趣。
但其实挺有意思的。
越了解越有意思。
比如那个小镜子,纪淮深会在办公室偷偷对镜子整理头发,会因为一句话而想去点痣,也会在喝醉的时候撒娇。
温叙白笑出声。
撒娇。
好想再看一次纪淮深撒娇。
温叙白视线落在橱柜里的白酒上。
这酒是招待客户的时候买的,但那天行程忽然取消,酒就被他拿回家了。
温叙白放下茶杯,从厨房探头。
纪淮深正在往衣架上挂衣服。
温叙白:“纪总,想喝点酒吗?我们谈谈心呀。”
常年混迹夜店,温叙白酒量非常不错,他完全有信心灌倒纪淮深。
纪淮深一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温叙白很顺利地和对方喝上酒。
或许是经常在桌上和客户喝,纪淮深喜欢和他碰杯,不碰杯也要举起来示意,条件反射一样,有好几次碰完才觉得没必要,看着手轻轻蹙眉。
温叙白越看越想笑。
他想起温以珩的话。
[那个死人机魅力怎么这么大!!]
真的很像人机哈哈哈哈哈哈。
温叙白和纪淮深都坐在沙发上,温叙白笑得往纪淮深身上靠,碰到对方身体的瞬间,温叙白就后悔了。
毒品一样的肉//体再加上酒精的助兴,温叙白恨不得钻进纪淮深怀里打滚。
纪淮深不懂他为何这么开心。
温叙白轻咳一声,与对方拉开距离,神秘道:“前几天我看了本小说。”
纪淮深:“很好笑的题材?”
温叙白点头。
“A喜欢主角,B也喜欢主角,但不同的是,主角喜欢B,而且B是主角的CP。”
“A很生气,准备对主角强制爱,抱上去的瞬间,主角就死了,猜猜为什么?”
纪淮深:“……”
纪淮深黯淡道:“主角不喜欢A,接受不了A,自杀了。”
温叙白:“……”阿这。
温叙白:“不是啊不是,是因为主角对B以外的人过敏!”
纪淮深:“……”
温叙白:“你猜错了,你喝。”
纪淮深:“……”
温叙白给纪淮深倒了满满一杯。
他家没有酒杯,为方便灌纪淮深酒,温叙白直接拿的水杯。
目的性是有点强了。
温叙白倒完有点心虚。
然后纪淮深淡淡地把一杯都喝完了。
温叙白:“………………”
温叙白:啊????
温叙白吓得去抢杯子,他看着空荡荡的水杯,说:“没说全喝完啊!”
纪淮深:“嗯,理解错误。”
温叙白:“……”
温叙白不再使心机灌酒,他只需在旁边默默观察纪淮深的反应。
纪淮深先是揉了揉头发,然后又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整理头发。
温叙白紧张。
醉了吗醉了吗?
温叙白伸出一根手指在纪淮深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纪淮深盯着看,半晌说:“太多了,数不清。”
温叙白:“!”
醉了醉了醉了醉了醉了!!!
温叙白清嗓坐正,心里琢磨该怎么让纪淮深撒娇。
……上次好像也没什么契机,是对方主动的。
温叙白冥思苦想,几分钟后,纪淮深凑近他。
男人身上的清香进入鼻腔,与那天在酒店里如出一辙。
要开始撒娇了?
期待。
“我可以对你做些什么吗?”纪淮深的眼睛很黑,隐隐有一丝光亮,他说,“宝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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