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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无阻 / 2025/06/30 14:20 / 838 / 62 /
【小说】如是说(先婚)

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5/08/14 09:37:34

62
  他缓缓屈膝蹲下,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足弓,为她系好高跟鞋裸色细带的搭扣。指腹在脚踝处熟稔地按压两下,抬头时正对上她轻咬下唇的模样。
  “很紧张?”
  “有一点。”鄢琦无意识地揉搓着天鹅绒首饰盒的边缘,四寸见方的盒面已经被她捂出温热的痕迹。她低头看着蹲在身前的丈夫,西装裤在膝盖处绷出褶皱。
  “我不怕被拒绝,但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关铭健笑了笑,握住她发冷的指尖,掌心温度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琦琦,创业之后的身份转换很重要。你不能只是设计师,以后还要考虑商务,需要pitch的时候会很多很多。”
  “但这次是个很好的开始,试试看,先从你拿手的介绍开始。我帮你看过了,对方长期做文艺片,上周刚在威尼斯拿了奖,或许能和你聊到一起。”
  “我相信这会是个很完美的起点,”他低头吻了吻鄢琦的眉心,“聊设计理念就好,就像你每次给我讲解那样。”
  鄢琦深深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努力放松下来,声音轻却坚定,“好,我会努力试试看。”
  关铭健执起她的手,行了个标准的邀舞礼,将她送至会所鎏金大门前,“那静候佳音,鄢老师。”
  他望着她一步步走向会所,一路上大方地和人打着招呼,每一步都踩得从容不迫,心口竟然多了几分自豪。他轻轻地笑了声,转身却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许尧。
  “Alex,”戴眼镜的男人快步上前,他手里拿着一份传真文件夹,“鄢鼎签了那份合约。”
  关铭健单手接过,低头翻动着那些复杂的条款,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目光落在最后鄢鼎的签名上。笑意如退潮般从眼底消散,只剩下冷淡。
  “嗯。”
  他合上文件夹,语气平淡的像在问今天的天气,“那批债券在洛桑银行的承销进度,到哪一步了?”
  “港交所批文已下,只等路演团队组建,资金大概明年2月到位,那时刚好有批写字楼交付。”
  “呵,”他轻轻笑了笑,“好时机,是他盼望的禄马同乡、紫薇照命之年。”
  “他还能过个风风光光的年,只是往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侧首望向车窗外,看见鄢琦踩着细高跟从会所台阶上款款而下。夕阳在她发间跳跃,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她拉开车门坐进来,身上还带着会所里淡淡的香烟味。
  关铭健垂眸看了眼腕表,叁个多小时,比想象中久一些。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表盘,耐心等待她开口。鄢琦却先对司机报了个餐厅地址,声音里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
  他转头打量妻子绷紧的侧脸,只见她睫毛轻颤,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线。忽然,她转过脸来,眼底闪烁的光芒出卖了她的伪装。
  “鄢老师今天请你吃饭。”
  “签了?”
  她没有立刻回应丈夫的询问,而是从大衣内侧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在他眼前得意地晃了晃,“签了!”
  “他们收下了全部样品,然后告诉我明年叁月开机,立项都不出意外的,争取后年秋天上映。他们给了我全片的独家赞助位诶,”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鼻尖微微皱起,眉梢有些许小小的自满。
  “这么厉害,”他捏了捏妻子的小手,盯着她那副等待赞许的小表情,爽朗地笑,“我们鄢老师的设计,一直都很打动人。”
  “今晚要喝酒,”她像只狡黠的猫儿般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温热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薄荷糖香,“我早上吃过药了,Jennifer也说偶尔小酌没关系的。”
  “你啊,”关铭健看着她微微泛光的眼眸,指尖轻轻刮过她挺翘的鼻梁,“上次是谁和杨萌躲在私人会所里喝清酒?还有上个月,你和宝琳、Amelia在一起,真的没去酒吧?”
  话未说完,鄢琦已经扬起手捏着他的唇,将他的指控堵在手指间。他亲了亲她的指尖,无奈地笑。
  “喝吧,这次是庆祝这位小骗子旗开得胜。”
  车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在鄢琦的侧脸投下变幻的光晕。她靠在他肩头,指尖绕着那枚衬衫纽扣打转,合约的纸张在她膝头沙沙作响。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南洋珠宝行老旧的招牌被摘下,崭新的烫金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她亲手设计的品牌标识,Viserion每一处纹路都流淌着她的心血。
  鄢琦埋在他怀里,轻轻地笑着,声音雀跃的像只小云雀,“对了,新店已经完全布置好了,你上次说开业仪式当天晚上,要办聚会,我也准备好啦。”
  “晚宴的酒水从托斯卡纳空运来了,主厨明天会和周卿还有阿昀敲定菜单...”
  “我这边的礼物也准备好啦,”她抬头戳了戳丈夫锐利的下颌线,“记得报销哦,要送给洛桑夫人的那几套珠宝很贵的。”
  “好,”他捏住她作乱的手指,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等这些忙完,我们就去坎昆看海,去看你想看的玛雅遗迹。”
  “这一定会是最棒的十二月。”她攀住他的肩膀,眼神明亮,再不见当初新婚燕尔,提起蜜月时那抹不安的阴翳。
  “不止是十二月,”他吻了吻她的唇,同她十指相扣,“我们第一个一起度过的圣诞节,第一个冬天,我们的第一年。”
  “还有往后的每个日子,我都想要你真正的开心、幸福。”
  鄢琦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将脸埋进他颈窝。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围绕,她闷闷地问:“以后的每个日子,你都会支持我,理解我,尊重我,对不对?”
  “我会。”这次他回答得无比坚定,下颌抵在她的发顶。
  昨夜他已经和许尧一起,将那些原本用来掣肘周卿的想法塞进了碎纸机。他面对着沉睡的妻子,低头看着她探出蚕丝被的脚踝,无声地笑了。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场婚姻里,最先妥协和让步的是自己。是她教会自己爱的能力,他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尖,所幸他是个不错的学生。
  
  周卿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芦笋,银质餐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开口,“阿昀,你来琦琦身边多久了?”
  “一年多,”阿昀拿着叉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心口警铃大作,面上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调料罐,避开她探究的视线。
  “哦,”周卿轻笑了声,“你妹妹考上了LSE的法学院?这几年学费好像也算不上便宜。”
  “……”阿昀没说话,睫毛却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关铭健已经提醒过她,周卿有所察觉,她必须谨慎行事。
  “我们申请了助学贷款。”
  “阿昀,”周卿来到她身边,双手抱胸坐下,“你跟着琦琦这么久,她的性子你应该也了解。”
  “她病的这些年,就是因为没办法和自己和解相处——换句话说,她有很偏执的一面,她也最恨别人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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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无阻 / 发表于: 2025/08/14 09:40:53

63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书房的地毯上,Jennifer将评估表放在一旁,鎏金钢笔在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你看上去多了很多事情要做,”她指了指鄢琦眼下淡淡的乌青,“不过最近你的测试,结果越来越好。”
  鄢琦轻轻弯起唇线,拿起一旁的骨瓷茶杯,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蜂蜜红茶。
  “你妈咪昨天特别开心,”Jennifer整理着彩墨测试用的卡片,羊皮纸发出沙沙轻响,“虽然她暂时不能来大陆了。”
  “前几日她跟我说,”Jennifer收起桌上用来测试的铅笔,“本来要来大陆呆一阵子,不过似乎香港有很多事要做,她先不过来了。”
  茶杯突然在托盘上轻轻一颤。鄢琦抬起眼:“她没跟我提过这事...”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困惑。母亲上周在电话里,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要带什么点心来大陆。
  Jennifer将一缕金发别到耳后,蓝眼睛含着笑意:“可能是临时安排的会议?年底总是忙些。”她递来一块曲奇饼干,“别担心,要是真有什么棘手的事,她肯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鄢琦接过饼干,糖霜在指尖留下细微的颗粒感。她想起周卿最近总是匆忙挂断的电话,和眼底掩不住的疲惫。
  “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让人头疼的事...”她轻声说道,指尖的饼干已经被捏出了裂痕。
  “嘿,”Jennifer举起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凑近了些,模仿着严肃的语气:“小姐,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不要提前透支焦虑。”鄢琦无奈地笑了笑,将碎掉的饼干放回瓷盘。
  “所以你的行李收拾的如何了?蜜月马上要开始了。”
  “啊——”她猛地站起身,米色针织开衫从肩头滑落。她慌乱地抓住险些碰翻的茶杯,脸颊因为窘迫泛起淡淡的红晕,“我光顾着做方案,差点把这事忘记了。”
  “抓紧吧,”Jennifer双手撑在茶几上,轻快地笑了几声,“凌晨的飞机,你还有12个小时。”
  鄢琦匆匆推开书房门,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往楼上跑去。木质楼梯在她脚下发出急促的声响,裙摆随着动作胡乱地翻飞。
  “阿昀!快帮我准备——”她一把推开衣帽间的门,声音戛然而止。
  本该在公司的男人此刻正半跪在她的行李箱前,修长的手指抚平一件真丝睡裙的褶皱。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意:“看来鄢老师终于想起明天要出发了?”
  衣帽间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个打开的行李箱。左边那个装着她最爱的几件度假裙,每一件都用防尘袋细心包裹;中间的箱子里是搭配好的首饰盒和护肤品,她常用的那瓶香水都稳妥地放在定制格子里;右边则是迭得方方正正的泳衣、登山服和防晒用品,最上面还放着那管她新买的防晒霜。
  “你...”鄢琦张了张嘴,突然注意到他手边摊开的小本子。那是她平时随手记灵感用的素描本,此刻上面却工整地列着清单,旁边还画了好几个小勾。
  关铭健站起身,西装裤因为久跪有些褶皱。他走近时,带着浓浓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衣帽间里淡淡的薰衣草香。“泳衣带了三套,”他屈指弹了下她的鼻尖,“你上次说喜欢的巧克力饼干也装好了。”
  鄢琦瘪了瘪嘴,钻进他怀里,声音闷在他的衬衫布料里,带着些许懊恼,“我差点忘记了,还要麻烦你整理我的东西。”
  “那有什么,”他牵着她的手,带她来到梳妆镜前,将他列好的清单送到她面前,“你看看有什么缺的?”
  “嗯,应该就剩护照那些了。”她低头一项项看去,偏头看见放在一旁的文件袋,两个人的护照被妥帖地保存在一起,她抬起眼:“行李箱都快被我的东西塞满了,那你呢?”
  “带够换洗衣物就够了,”他捏了捏鄢琦的指尖,伸手将文件袋放进他的随身包里,“这趟要去的地方比较原生态,只能带随身安保出行,洗衣做饭得自己动手,给你带的多一些,总是好的。”
  “对了,”关铭健忽然想起什么,指尖轻轻卷着她的一缕发丝,“上次你说想在婚房二楼的露台上,放架天文望远镜。”
  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吻,“我联系了瑞士那家老工坊,型号手册放在茶几旁边,你可以去看看。”
  鄢琦眼睛一亮,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般雀跃:“我现在就去看!”她蹦着走了两步,又忙不迭折返回来,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又匆匆趿着拖鞋跑出去。
  身后传来丈夫带着无奈的叮嘱:“慢点,当心摔跤——”
  客厅弥漫着雪茄和皮革的气息,大约是许尧来过,他又处理了些工作。鄢琦低头在那套琉璃盏旁,看见一本硬皮手册,封面上用德语写着工坊的名字。她取过手册的瞬间,目光却落在他掉落在沙发脚下的皮夹上。
  她弯腰拾起,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皮夹里似乎夹着一张照片,那个露出的角落似乎是长发的发尾。
  钱包是他的,但这个女人是谁呢?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她眨了眨眼,抿起唇来,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只是她翻开那一瞬间,她忽然血液倒流。照片上依旧是她,只是她穿着德国留学时的背带裤,手里举着啤酒杯,上唇还沾着泡沫——那是满旭的抓拍,她记得那天是慕尼黑啤酒节,满旭笑着说她沾着啤酒沫的样子像只小花猫。
  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日期,还有满旭特有的潦草字迹:“Meine kleine Bierk?nigin”(我的小啤酒女王)。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满旭的确给他们寄过照片,可是那些照片不是被交到父亲手里,然后父亲一股脑甩给她,又被她塞进碎纸机里销毁了吗?
  还是说,那天的照片里根本没有这张,他和满旭私下见过?
  “琦琦?”男人迈出卧室门,伴随着墨镜盒开合的轻响,可此刻她背对着他,心脏却跳到嗓子眼。
  “带这副玳瑁边的还是...”他走近了些,脚步声突然停住。鄢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僵直的背脊上,空调吹出温暖的空气突然变得凝滞。
  鄢琦猛地转身,将照片死死攥在背后,嘴唇有些苍白:“Alex,你私下见过满旭吗?”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渐渐握紧拳头,腕表表带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当他向前迈步时,鄢琦不自觉地后退,这个本能的反应让两人同时僵住。
  只是这一撤步,小腿撞上茶几,她吃痛的同时,那个恰好被他擦净放在角落的古董琉璃盏,应声掉落,碎裂在地板上。
  他大步上前,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臂,不再允许她后退回避自己,他牢牢盯着鄢琦的眼睛,“我见过他。”
  “他寄完照片,我在香港见过他,那天所有的母片都被我拿回来了。”
  ——你怎么联系到他?他又怎么会刚好在香港?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你又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在舌尖打转,却被丈夫眼中逐渐凝聚的风暴堵了回去。此刻的他,仿佛又变回初遇时那个令人窒息的掌控者,连呼吸都带着压迫感。她看得见他的嫉妒,他的隐瞒,他的不坦诚,可却对他束手无策。
  于是她轻咬下唇,相信他耐着性子解释,他最开始是从鄢以衡手里截下的照片,当下他就联系了满旭,而满旭当日正好来香港参加画展,他要求满旭销毁所有底片,并且送他回了德国。
  可这怎么会是全部的事实呢?他没有说,是他故意引满旭来香港,是他强行抽走了满旭画满了她的速写本,是他威逼利诱,不允许满旭再出现在她面前。
  关铭健低头吻了吻她冰凉的下唇,“琦琦,你怀疑我吗?”
  “……我没有。”
  他垂眸牵住她的手,指腹抚过她颤抖的唇瓣,低声说道:“如果怀疑,你可以给他打电话求证,之前没告诉你,也没有把照片给你,是我的错,我不想你想起他…”
  “我没有想起他…”鄢琦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叹了一声,“Alex,可是我会在意,你是不是瞒我。”
  “我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她将额头抵在他肩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微微的鼻音,“好像我的一切都被你掌控在手里,好像我不管多努力都只是你手里的金丝雀,可我是我自己,这些有关我的事情,你应该交给我,或者至少知会我一声。”
  她抬起头,眼眶有些湿润,“Alex,你这样,让我有点难过。”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