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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鬼借影子
蒲早醒来时,鬼正坐在离床不远的沙发上看书。
“醒了?”他放下书,站起身。
蒲早手肘撑起身体,眯着眼看了下书名:《扪虱谈鬼录》。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封面上一个大大的鬼字,右下角四个竖着排版的小字:冥界百鬼。
蒲早笑着又躺了回去。
“死到老,学到老。”鬼拉住她的手。
蒲早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借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
下床,穿拖鞋。蒲早仰头看了下鬼的脸。
怕痒、话少、会做饭、手臂上的伤……可惜梦境中人的脸面目一直是模糊的,心里知道好看难看气质如何,但总觉得像隔了一层什么,看不清楚。
鬼就是齐砚吗?是他被埋藏的记忆不知何种缘由进入了她的梦?
还是……
还是,另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梦本身就是现实的反映,是因为她在现实中与鬼频频接触,所以理所当然与他有关的细节成为了构成她梦境的素材?
“学到了什么新知识?”蒲早问。
“没有,都过时了。”
蒲早又笑:“等你写一本描述现代阴间的书。鬼能出书吗?不能的话借我的名字给你用,版权费分我一半。”
“这么黑,那不写了。”鬼握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吃过饭,蒲早照例又把昨晚的梦画了下来。
iPad屏幕上,窄窄的巷弄深处,女孩趴在男孩背上,脸向前凑近,似是在贴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男孩脑袋微微别向另一边,勾着女孩左边膝弯的手却没有松开。两道小小的身影重迭在一起,被路灯远远拉长。
“有月亮?”鬼指着画面一角墨灰色天空上的半轮明月。
“有啊,上弦月。”
“哦。”鬼嘴角微微翘起,凑近亲了亲她的头发。
“林彤彤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要查清楚吗?”
鬼点头。
“怎么查?要我帮你报警,找警察帮忙吗?啊,不行,你上次说警察已经认定为是意外了。那怎么办?自己调查?可是,有关的人和事你记起来多少?还有,虽然你不怕白天,但别人都看不到你啊,你想自己调查的话肯定要询问有关的人,到时候怎么办?”蒲早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鬼会死吗?林彤彤坠楼是在阳间发生的还是在阴间?”
“鬼会不会死,那本书里倒是有写。”
蒲早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跟你说正事呢。”
“我想想办法。”鬼抓住落在自己身上的手。
“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对查案一窍不通,但至少是个活人,在阳间活动方便些。”
鬼想了想:“好。”
“不白帮。先去把你刚才说的那本书给我拿过来。”蒲早支使鬼。
午饭后,鬼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蒲早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鬼推门进来,蒲早笑着抬起头:“这本书写得蛮好玩的。就是看了后,更加想相信无神论了。要是什么地府啊阴间啊就是传说中的那样,人也太惨了。活着惨,死了更惨。”
鬼走到沙发旁,拍了拍她的膝盖:“回你那里。”
“好。”蒲早打了个哈欠,收起书。
鬼把准备好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下了电梯,走出这栋楼。蒲早看了下四周,是典型的花园洋楼住宅区。绿化很好,比她住的小区宽敞高档许多。
鬼握着蒲早的手,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车子。
“你的车?喂,不行啊,这是白天,你不能开车,我也没带驾……”话没说完,蒲早看到了车内驾驶位上坐着的人,她压低声音:“用打车软件叫的?厉害,与时俱进。”
蒲早低头把外套裹紧了些。余光瞥到鬼从胸前摸出一个东西。
黄色的长方形纸上,画着红色的奇怪符号。
这就是……传说中的符吗?
蒲早睁大眼睛,把脸凑近,小声问:“什么?”
鬼向车头的方向走了两步:“跟司机说一声,让他再等两分钟。”
“啊?哦,好。”蒲早走到车旁,敲了下前窗的玻璃:“麻烦你稍等一下。”
“好的,女士。”司机像受过专业培训一样,坐姿端正,脸微微侧向窗外点了点头。
蒲早刚要转头,便看到一旁的鬼手上着起了火。
他手心的黄色符纸在火中卷曲变黑。
“啊……”蒲早惊讶出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她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脸紧张地拉他的手:“你在干嘛啊?”
“没事。”鬼把她拉到怀里,把她的头按向自己,低头亲吻她的眉心:“借你的影子给我用一下。”
“什么?”
“借你的影子给我用一下。”鬼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借……”蒲早胡乱回应着。
鬼松开了她。
蒲早转过头,鬼手心只余残留的黑色纸灰。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微甜的芳香味。
“你干嘛呀你?烫着了吗?”蒲早又担心他又怕被司机注意到,脸皱成了一团嘟囔着问。
“不烫。别害怕。”鬼说着把纸灰揉碎在掌心,用沾了纸灰的手指在蒲早眉心涂画。
一串曲里拐弯的符号,感觉不出是什么。
写完后,鬼握着蒲早的手走到车旁,拉开后车门,跟着蒲早坐进去,报了一组手机尾号。
司机看着车内后视镜:“一位吗?刚才那位女士不上车?”
“嗯,走吧。”
“好。”司机发动车子。
蒲早目瞪口呆,她睁大眼睛看着鬼,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我们换了一下。”鬼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
“什么换了一下?”蒲早差点叫出声,又怕被前面的司机听到,她猛向旁边退了一些,盯着鬼的脸低声问,用口型问他:“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人现在都看不到我了?你是在……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夺舍,你是在夺我的舍吗?”
鬼伸手抱她:“不是。只是暂时的,下车后就换回来。”
“怎么换?你……我……”蒲早推开他,皱着眉头结巴了半天:“你这是怎么妖法?”
鬼不顾她的挣扎搂住她,抚着她的后背。
蒲早微微仰着头,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但心里仍有大团的疑惑。
两人在后座窃窃私语。
“你下午出去就是弄这个去了?那东西怎么来的?”
“求来的。”
蒲早差点被气笑:“去哪个妖僧妖道那里求的?他们有没有让你以身相许?”世界观一再遭受冲击,这些离谱的话她已经习惯了先相信再说。
“有,我没同意。”
蒲早白他一眼,转头看驾驶位上的司机:“现在他真的看不到我了?那我说话他能听见吗?”
鬼摇头。
“也是。如果看不到人却能听到说话,人家肯定以为见鬼了。”蒲早瞪鬼:“跟我一样。哎那也不行啊,看不到听不到我,但能听到你说话啊……”
鬼拉着蒲早的手碰了碰自己左耳里塞的耳机,贴在她的耳边非常小声地说:“他会以为我在讲电话。”
准备得还挺充分!蒲早瞪着鬼:“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鬼顿了片刻:“第一次时如果你知道就不灵了。”
蒲早彻底没了脾气,也懒得再思考这其中的合理或荒谬处。
“那我碰他的话,他会有感觉吗?”过了几分钟,蒲早又好奇起来。
“如果你拿东西砸他,应该会。”
蒲早伸手扯鬼的耳朵:“我这样扯你的耳朵,别人能看到你的耳朵在动吗?”
“我问一下。”
“你闭嘴吧。”蒲早向后倚到靠背上,吐了口气,慢慢消化着这些新出现的离谱知识:“对了,刚才你点火的时候好像有香味,那是什么?不要告诉我是给你写符的人身上的香水味。”
鬼把她拉进怀里,笑着蹭了蹭她的脸颊。
“天呐,那如果我现在下车,走在大街上,谁都看不到我是吗?这不就是隐身吗?我小时候还盼着有隐身术或者像动画片里那样有个隐身帐篷什么的……”蒲早太过震惊,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鬼把另一个折成了叁角形的符放到她手中。
蒲早忙抓起端详:“这个也是你求来的?怎么用?有什么效果?能瞬移吗?”
“那么想瞬移?”
“感觉瞬移比较能唬人。并且要是能瞬移,以后出远门就可以省下机票钱了。”
鬼嘴角弯起,捏着她的下巴想要亲她。
“你别闹。说话能用讲电话糊弄,你动作很奇怪也很像疯子好吗?”蒲早捏着手里的符靠近鬼:“问你呢。这个有什么用?也要在手心里烧才能生效吗?你刚才怎么点的?用打火机还是火柴?不会是……叁昧真火吧?那应该只是小说里乱造的吧?在手心烧真的不烫吗?快说。”
她仰着头念个没完,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鬼耳朵有点红,脖颈一侧也泛起了薄薄的鸡皮疙瘩。
这鬼真的好怕痒。蒲早忍不住笑着凑近在他耳朵下方呵了口气。
鬼擒住她的下巴用力亲了下:“装在身上。不能拆开。”
“装着就行?那效果……”
“防身。”
“啊?”
“这张是我写的。”
“切。”
崩塌的世界观逐渐平稳下来,蒲早再一次消化掉了她人生中遭遇的新的怪力乱神。她歪头看着窗外。
白天不是鬼习惯出没的时间,但熙攘的人群中还是能看到一些一闪而过的影子。
她曾问过鬼,鬼说不记得去过阴曹地府。那就与她看到和想象的相符。
鬼也是不能长久存在的吧。古往今来,死去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个个都化为鬼在阴阳两界游荡不休,这世界早就鬼影交迭无半寸立锥之地。鬼可能只是一段精魂、一份执念,因种种原因暂时滞留人间,等魂魄散落、执念消失,便会随之不在。
即使有这些符咒、法术。
“那本书里讲到一个说法,人死了之后变成鬼,鬼死了之后会再变成聻。人怕鬼,鬼也会怕聻。”蒲早靠着鬼的肩膀小声说:“然后有的说变成了聻就会被送到另外一个地方,还有说聻还会再变成别的东西,再之后慢慢就消失了。跟人一样,不可能一直活……待下去……”
她偏头把脸贴在鬼的手臂上,手臂搂住他的腰,没有继续说下去。
“能待多久就待多久。”鬼拥紧她。
(二十七)鬼红果子
“我和她其实根本不算熟,她的事情我不是太了解。”电话那头的秦晓寒第二次重复这句话。
秦晓寒是林彤彤当年的同桌,据鬼回忆也是当时警方调查档案里最后一个见到林彤彤的人。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什么时间?”
秦晓寒现在在外地出差,要过几天才能回来。鬼在电话中向她询问。
“这些事情我当时都已经跟警察说过了,你们不能直接去查当年的记录吗?”秦晓寒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就在我们教室旁边楼道口那里。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吧,下午第叁节课下课后。”
坐在一旁的蒲早在笔记本上记下了时间地点。
“下课后我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背着书包下楼。因为后面还有活动课,我就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要提前走,别的也没多说。我跟她虽然是同桌,但同桌又不是自由组合的,都是老师随机分配,分在一桌不代表一定关系好。我对她的事情知道的真的不多。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这边马上有个会……”
鬼挂断电话。
“就算不是朋友,十几岁的年龄,每天坐在旁边的人突然出事,心理上也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与之相关的事留下的记忆应该非常深刻。可她一直在强调和林彤彤没什么交情,感觉不太想聊到她的样子,我觉得应该有隐瞒。”蒲早说完,又担心自己从推理小说和刑侦剧里照葫芦画瓢的那一星半点经验根本不足为凭,补充道:“不过也有可能确实不熟,或者是当年关系不太好,所以不想再跟这事扯上关系了。”
鬼给她端来一杯水。
蒲早喝了一口,更加没了信心:“真的不要去找警察或者找个私家侦探之类的帮忙吗?就靠我们两个门外汉,你这记忆又不全……能查出来东西吗?”
鬼坐在蒲早旁边:“结案后没有新的线索,警察不会重开案件。私家侦探更擅长找人或者偷拍。况且,像你说的,我的记忆不全,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
蒲早看着鬼,轻轻抓了下他的胳膊。
“试试吧。”鬼握住她的手。
“好。”蒲早点燃行动力:“走,去见见那个老师。”
鬼把她拉回来一点:“有什么问题告诉我,我来问。不要离开我太远。”
“知道了。”蒲早牵着鬼的手去换鞋子:“你那个假造的身份没问题吧?万一被人识破,不用管我自己先跑。”
“行,跑的时候我用个瞬移的符。”
蒲早笑着撞了撞他。
昨天下午回来时对蒲早笑着打招呼的保安今天对她视而不见,她再次变为隐身状态。
车还是上次那辆,鬼为了方便包了下来。
司机车技熟练,话不多,且非常专业,对后座的“自言自语”、小动作从不好奇转头。
要见的老师姓徐,是林彤彤当时的班主任。
“你好,对,我接到过电话了,再配合一下调查对吧。没问题,有什么问题你问就好。不过关于……林彤彤同学的事,我知道的当年都已经对警察说过了,现在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好多事说实话印象已经比较模糊了,你别介意。”徐老师给鬼指了下对面的座位。
蒲早还不太习惯别人都看不见自己的状况,她没有说话,自觉走到另一张椅子前,也跟着坐了下来。
徐老师五十岁左右年纪,个头不高,戴副眼镜,穿衣做派都很符合大众印象里对老师的刻板印象。
“说实话,如果不是当年出了那件事,这么多年过去,我可能都不记得这个学生了。”
“林彤彤在班里很不起眼?”鬼问。
“呃……也不能这么说,一个班里几十个学生,虽然我是班主任,也不可能对每个人都有特别深入的了解。林彤彤……怎么说呢,成绩不太好,家庭情况一般,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我印象里在我的课上看到她像是在认真听讲但一看表情就知道是在走神,所以成绩不好也不奇怪。总的来说,算是那种表现不突出但也很少惹事的学生,没想到……”
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向下说。
徐老师打了个哈哈,两手交叉放在身前:“……令人唏嘘。”
“班里有人和林彤彤闹过矛盾吗?”
“应该没有吧,我不记得了。不过一群十几岁的小孩整天在一个教室里,平时有点小摩擦也不奇怪。”
“谁和林彤彤有过磨擦?”
“啊,我这就是泛泛地说,不是具体指哪个人。”徐老师身体后靠:“学生之间闹点矛盾有点小摩擦,一般也传不到班主任耳朵里。一个班四十几个人,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我肯定我带的班级里没有人故意欺负同学,像现在说的那种霸凌的现象,绝对是没有。”
“那她在班里和谁关系比较好?”鬼停顿片刻,换了个问题。
“和谁关系比较好……应该和她同桌吧。她同桌那个女生当年应该配合调查了,你们可以去查当年的案卷。”
“对林彤彤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鬼继续问。
“这个我也了解不多,她家里的情况之前警察应该都做过全面调查了吧?”
蒲早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鬼会意:“林彤彤坠楼之后,被发现身上甚至脸上都有不少旧伤,你之前没有注意过?有没有听过班里的学生说起过这件事?”
“没有。班里学生多,班主任既要上课又要管理班级,每天忙不完的事,这个确实是我稍微疏忽了些。但我肯定她那些伤不是在学校里弄的,我做班主任的班里绝对不允许出现打架斗殴欺负同学的现象。”
“你见过林彤彤的家长吗?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有没有交流过?对她的家庭有什么印象?”
“这个……不太有印象了,她妈妈……真记不得了,每次家长会来那么多家长,又隔了那么多届学生了……”
“林彤彤的妈妈在她小学时就去世了,还来开家长会呢。”蒲早在旁边忍不住嗤笑。
鬼看了眼蒲早,转头复述了她第一句话。
“哎,你别……”蒲早没能拦住他。
“啊,我记错……不是,是我说错了,是她爸爸。”徐老师面露尴尬,改为发问:“这个同学的事情,你们还是应该先去问她的家人,毕竟也不是在学校出的事。”
“林彤彤是早退去的事发地点,那个地方平时常去的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鬼面无表情提醒。
“那也不能说一定是跟学校有关,对吧?”徐老师脸上堆着笑容,但眼神流露出不快:“那栋废楼那里平时只有二流子和不正经上学的混混学生才会去,你们之前应该都有过调查吧?林彤彤为什么会去那里我是真不知道。班主任连个芝麻粒大的官都算不上,但一个班几十个孩子,平时还要教学,上面还有领导,很难兼顾到每一个学生,对所有同学都详详细细了解个透彻。”
“真是抱歉,我能提供的信息大概就这些了。”徐老师委婉逐客。
鬼点点头,站起身。
走出办公室,他拉住蒲早的手。
“干嘛重复我的话,被赶出来了吧?”蒲早笑着说。
“烦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蒲早又笑:“确实,来来去去全是不清楚不了解没印象了,跟学校没关系,跟我这个班主任更是一点关系没有。这样的老师,即使当年他看到过林彤彤身上的伤,应该也懒得管。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他特别强调了班里没有霸凌现象,我感觉林彤彤当时在班里可能受过欺负。或者不是林彤彤,是这个徐老师看到过自己班里同学被欺负的事,但都假装‘传不到他耳朵里’了。”
鬼点头。
秦晓寒还在外地,林彤彤的家人现在的住址还未查到,徐老师这里得不到新的信息。
蒲早和鬼只好先回去。
走出学校。天边远处聚集的阴云朝这边迅速移动,黄昏提早登场。
车子就在前面,鬼瞥向路旁的一棵树。
树木不算高大,深绿色的树叶间,垂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小果子。
“想吃啊?”蒲早开玩笑问。
“嗯。”
蒲早笑起来:“那不能吃,会中毒的吧。”
“帮我摘一颗。”
蒲早笑意更加明显:“摘它干嘛?不摘。”
“只要一颗。”鬼坚持。
蒲早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日常面无表情的人突然撒起娇来,还蛮好笑的。
“行,给你摘一颗。”蒲早向结着果子的树走去。
走到树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鬼看着她的背影,却又不像是在看她,而是在通过她望向很远的地方。
蒲早心里忽然难过了一下,她转身抬起手臂。指尖,离有果子的那一枝还差一些。
树干不算太粗,主干分叉的地方离地面不远,如果是个会爬树的小孩,应该轻易便可以爬上去。
蒲早在贫瘠的记忆里搜索了下自己会不会爬树的信息,无果。
她后退半步,刚要踮起脚,鬼从身后抱住了她。他搂着她的腰让她转向自己,然后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蒲早伸手抓过那根枝条。
隐身真是不错,就算此刻有行人从他们身旁走过,也看不到有人在不文明地偷摘绿化树上的果子。他们只能看到一个高大英俊但太过瘦削的男人姿势奇怪地环着手臂。他抬头看着蒲早,眼睛一眨不眨,圈着蒲早的手臂紧得她有些发疼……
蒲早有些不敢喘气,她微微屏住呼吸,摘下那串果子中最红最圆润的那颗。然后,低头抚着鬼的头发。
有谁为你或是你曾为谁摘过这样的红果子吗?
蒲早没有问。
她碰了碰他的脸:“给。只能看,不能吃。”
“好。”鬼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在恍如黄昏的暗淡天光下微微闪烁。
“快下雨了。”蒲早戳戳他。
鬼把蒲早放下来,接过红果子,低头吻了吻她:“回家。”
蒲早弯起唇角:“嗯,你跟我回家。”
(二十八)鬼我看着小穴吃
一推开门,两人便抱在了一起。
鞋子被踢远,衣服散落在走过的地面。
蒲早扯开鬼的裤扣,从内裤里掏出他硬挺的性器抚摸。鬼托起她的屁股,把几乎完全赤身的她抱进怀里。
肉棒被两人紧贴的身体夹住,随着走动在腹部间被挤压、磨蹭。
蒲早搂着鬼的脖子和他唇齿勾缠。她两腿缠住他的腰,湿润的肉缝不时被柔软的阴囊磨蹭几下,逗引出更多的渴求。
路过镜子时,余光感受到镜面的反光,蒲早轻哼了一声,偏头看过去。
镜子里面是两个人的身影,干净的镜面映着两具赤裸相贴的身体。
鬼轻咬她的唇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眼睛看着镜子,勾起她一条腿扯掉垂落到脚踝的内裤,把她托抱起来。
蒲早仰起头,重新迎上他的嘴唇。
鬼快步走到沙发旁,从茶几下面拿起安全套,递给蒲早。
蒲早半躺在沙发上,扶着肉棒找寻自己下身那张亟待被喂饱的小口。
肉棒磨蹭着阴蒂,向下抵住那处凹陷,蘸着早已流出的汁水,向里顶弄。
鬼挺胯向前送,肉棒撑开穴口,填满湿软的肉洞。
撑胀与满足感激出的呻吟还未停止,蒲早的腰和身下的毯子被同时捞起。
鬼又把她抱离了沙发。
“啊……去哪儿……嗯……”蒲早忙环住鬼的脖子,小穴也随之夹紧。
鬼低喘着故意松了下手。
蒲早身体向下滑去,她轻叫着抱紧鬼。臀肉被下移的手掌托住,她没有继续滑落,只是随着身体滑落的肉穴把向上挺起的肉棒吃得更深:“啊……顶……顶太深了……”
鬼低头吻着她,挺胯缓缓抽送着走到镜子前。
“唔……”蒲早转头看向镜子,笑着捏了下她的耳朵:“我是好奇镜子……嗯……能不能照出……”
鬼偏头看了下镜子:“晚上照镜子确实容易看到鬼。。”
蒲早笑着抬起头,咬他的下巴。
毯子垫在蒲早身后,她的背抵在镜子上,张开的双腿环着身前的人,迎接着他在她体内的大力冲撞。
弹软的屁股一次次被撞得扁平,肉棒与小穴摩擦出噗呲噗呲的声响。酥软饱满的乳房随着操弄在两人身体间剧烈摇荡,硬挺的乳尖被擦蹭得更加红艳,连雪白的乳肉都染上了一片片的红痕,和臀肉上被掐出的指痕一样绽放在白皙柔滑的身体上。
“啊……啊啊啊啊……”蒲早的呻吟声随着激烈的操弄颤栗不止,一声声似是在与那动作应和。小穴被插弄得越发湿滑,穴肉因为难耐的快感开始抖动着收缩,把体内的肉棒夹得越来越紧。
身体却越发松软,环在鬼脖子上的手臂逐渐变得绵软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松开,从他的怀中滑落。
于是她努力贴紧他、缠住他、亲吻吸吮他,用能动用的每块骨骼和肌肉使自己不与他分开。
“哈啊……”鬼吻着她的脖子大力撞入她的身体。
“啊……”蒲早下身触电般剧烈抽搐。肉棒毫无意外地顶开宫颈口,插进它曾不止一次造访过的宫腔。
鬼倾身向前,摇晃着腰研磨。
“呃嗯……啊……”蒲早扬起脖子一声接一声地喘。
太过深重的顶操让她疑心自己已被插穿。再与他贴近一点,再被他进入多一点,粗壮的肉棒就会洞穿她,硕大的龟头会从她身后的皮肤上破口而出。
“唔……啊嗯……要……被插烂了……”她扭动着身体试图后退。
鬼立刻欺身跟上。
屁股本就与镜面紧贴,身体已无路可退。男人的继续靠近只让肉棒又往里送了一些。
“嗬嗯……啊……”蒲早下身一阵痉挛,两腿因快感激起的肌肉反应向上弹起。
鬼握住她的腿弯,把她的双腿举在自己肩上。
“唔嗯……”蒲早的呻吟里带了哭腔,她小声而急促地哭喘着去摸自己的小腹:“涨……”
随着高潮涌出的水液被肉棒完全堵在了穴内,满胀地挤压着小腹。
蒲早的身体被折迭在了鬼和镜子中间,她感觉自己被凿成了一个平面,只有涨满的肉穴和小腹高高隆起。
“胀啊……”她又小声喊。
鬼向外退出,他一手托着她,一手揉着她的小腹:“水太多了。”
“嗯……哼嗯……”水从撤出一半的肉棒与穴壁的缝隙间流出,流过会阴,从她的臀尖滴滴答答落到鬼的腿上。
“还胀吗?”鬼吻掉她眼角的湿痕。
这样直观缓慢地感受水液从自己阴道流出的过程,让蒲早有些脸热,她把脸埋在他颈窝没好气地嘟囔:“没感觉。”
“嗯?”
“你太小了,没感……啊……”
鬼勾起嘴角咬她的耳朵,下身继续抽送起来。
这次速度放慢了一些,但带来的快感一点都不亚于激烈的抽插。
折迭的身体让小穴与肉棒角度完全契合,早已驯服的穴肉柔顺地、放浪地和肉棒推拉着游戏。把向前挺进的肉棒含住,吸紧,在肉棒退出时蠕动着向外推拉。
两人的喘息和呻吟也变成了同步的。
速度逐渐加快。臀尖被拍打出啪啪啪的声响。
蒲早感觉热气从最下方升起,顺着她的脊椎和双腿慢慢向上爬。
气团升腾,把她包裹托浮起来。她轻飘得如同一张纸,正烙印在鬼的身上。
肉棒擦着G点顶进深处,穿过如双唇般啄吻吸吮着它的宫颈口,顶入宫腔。
“啊……好……好爽……”蒲早大声叫了出来。
好爽,爽得无以复加。
她屁股不住抖动,脖颈高高扬起,呻吟声像是源自极深的深处,伴着连绵不断的回声。
鬼按紧她的腿,更加用力压向她。
“嗯唔……啊……啊……”蒲早连续抽搐着发出急促的哭喘,意识恍惚飘荡。
肉棒是沾水的画笔,在她身上尽情涂抹,水痕迅速泛开,被洇湿的每一处都柔软得一戳即破。只等捣出更多的液体、只等半透明的精液从龟头中间的小孔里喷射而出,她就会完完整整彻彻底底地烙印在他的身上。
最后几下连续的捣凿让蒲早的呻吟破碎不堪:“啊啊……啊……唔……”
肉棒在她体内连续抖动,她猛地哆嗦起来,呻吟刚要出口便被嘴唇堵了个结实。
鬼抚着她的脸,低头噙住她的嘴唇。
高高抬起的脚趾蜷缩成一团。蒲早挂在鬼的身上,腿不停抽动,又像是在他的肩上骑乘。
“唔……腿……”她在噙含着她唇舌的口腔里含混地说话,手心抓挠着如抽筋般痉挛着的大腿。
鬼踩住毯子一角,抱着蒲早弯下腰去,展开毯子把她放在上面。
亲吻仍然没有停止。只是从嘴唇滑到她的耳朵、头发、举到一旁的膝弯、小腿。
蒲早瘫软在他的身下,看着他在她身上啜吻不止。
大腿肌肉深处的酥麻感仍未退却,嘴唇的轻微磨蹭和内里的颤栗形成了共振,让身体的颤抖更加难以停歇。
鬼扶着她一条腿,右手轻轻揉按着她湿淋淋的阴部,退出自己。
蒲早无意识地看向镜子,视线被角落里的画面吸引。
角度关系,小穴和肉棒的结合处恰好被映在了镜子里面。
两人下身的毛发都已湿透,自己水淋淋的阴部在镜面里泛着明亮的水光。被一层透明乳胶薄膜包裹着的肉棒从被操得嫣红的肉洞里慢慢退出,硕大的茎身离开小穴,然后是龟头。
龟头把穴口撑得更开,能看到里面被带出的鲜红软肉。伞冠啵地一声拔出,似拔出了一个塞子。
被插了太久的小穴无法立刻合拢,张开着一个翕动着的肉洞,因为长时间的捣凿磨蹭变得有些粘稠的水液从穴口里慢慢流出。
蒲早还未回过神,一个红色的东西被鬼拿着塞到穴口。
“嗯……什么啊……”蒲早不自觉夹起双腿。
鬼低头吻她的膝盖,慢慢分开她的腿。从裤子口袋里滚落到地上的红色果实被他磨蹭干净,然后按着往湿滑的小穴里推。
“只能看不能吃。”鬼抬眼看她,脸上又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我看着小穴吃。”
蒲早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抬脚踢他。
“嗯……”和樱桃差不多大小的圆形果实已被推进穴口,踢腿的动作让下身的异物感更加强烈。蒲早的腰不由向上拱起。
鬼握住她的脚踝,俯下身去。
蒲早身体一颤:“嗯……”
嘴唇覆在穴口,舌头打着圈地舔舐周围残留的水液。
刚刚消退的酥麻感迅速重新泛起,蒲早摸着他的头软声求饶:“别……别舔了……”
舌尖探入穴口。
“哈啊……”蒲早下身挺动。穴口把舌尖含得更深。
舌尖和紧紧覆在穴口上的嘴唇一起顶着果子往里送。每多推进去一段,舌尖便打着圈刮蹭被果皮磨蹭过的穴壁,脸随之埋得更深。刚刚高潮过的湿软沟壑像是化开般柔软依附在他的脸上。
“呃嗯……不……不要了……”蒲早扭着腰呻吟。
舌头勾住了红果子的梗。他的嘴唇堵住穴口用力往外吸。
“啊……啊嗯……”蒲早的下身剧烈扭动,腰腹不受控制地挺动。
牙齿叼住了果梗,指腹按住上方凸起的肉蒂。一个往外拉,一个往里按。
经情液浸润变得更加红艳剔透的果子露出头来。鬼的指腹轻揉。
“啊……”蒲早全身一抖。
湿漉漉的红色果实被涌出的水流完完整整地冲洗了一遭。
鬼把沾满水液的果实叼在口中。
蒲早胸脯剧烈起伏,有气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臂。
鬼俯下身。
蒲早轻哼着咬下他口中的果子,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第29章 梦 生气
方草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叠好的塑料袋,提前两站下了车。
上下学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商业广场,广场店铺众多人流量不小,附近的垃圾桶经常会塞满喝空后的饮料瓶。
放学路上捡上一些,攒多了拿去废品站卖掉,钱虽然不多,但总够几顿饭钱。
“妈妈,那个姐姐在捡垃圾,她是乞丐吗?”身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说。
“别这么说,宝宝。”应该是小女孩妈妈的年轻女人低声制止。
方草戴好劳工手套,手伸进垃圾桶里,掏出一个还剩半瓶水的矿泉水瓶。
她拧开瓶盖,把瓶子里残留的矿泉水倒进旁边的花坛,重新盖好瓶盖,装进塑料袋里。
对身后的话充耳不闻。
这样的话现在已经不会让她羞得抬不起头,更不会让她一连难受好几天了。
在这里的初中读了两年书,她一直没有交到要好的朋友。不是她个性讨人厌,也不是别人看不起她,只是因为,她和他们不一样。
她每天做两份勤工俭学,寒暑假都要打工,学习上也不是不学就会的天才,必须要花足够的工夫才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
别的女生下课后谈论着新播的电视剧、聊着喜欢的明星去买零食买漂亮文具的时候,她插不上话也不舍得花钱;别人假期或放学后互相邀约去逛街去附近游玩或去彼此家中的时候,她没有时间,没有钱,也不知道如果邀请别人来玩要怎么解释她和齐砚两个不同姓的同龄人一起居住的状况。
于是,那些一开始笑着彼此询问姓名打过招呼聊过天的同学没有变成亲密的朋友就渐行渐远,停留在只会在课堂上或课间聊天的阶段。
不是没有伤心过。羞愧、自卑、羡慕,甚至嫉妒都曾爬上过她的心,一连赖着好多天不肯走。
直到那次,周六的下午,她在垃圾桶旁捡瓶子,她的同桌穿着新买的裙子拿着一大杯果汁从旁边走过,同桌看到她愣了一下,忙把遮阳伞撑低,推着同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草看着他们的背影,被难过和自卑挤得满满的心忽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像波涛汹涌的水面不再上下翻腾着涌起漩涡,而是随着风的方向漫卷开来。
她不再觉得羞愧,甚至感谢同桌女生的躲避。
她和她们不一样。
她能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已经是在命运的巨浪里幸运地绝处逢生的结果。
她从一开始就和他们太不一样,再羡慕那些自己从不曾拥有的东西也无法改变。她能做的只有抓牢手中的所有,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
“姐姐,这个给你。”奶声奶气的小女孩走到方草跟前,把手中的塑料瓶递给她。
“谢谢你。”方草收好瓶子,向小女孩的母亲微微低头表示感谢。她把塑料袋的提手系上一道,拎着向前走。
“呦,这不是我们班大美女吗?干吗呢这是?”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方草假装没听见,低头把塑料瓶上沾着的脏东西丢回垃圾桶。
“哎呦我没看错吧?真是在捡破烂啊。这一定是为了……环保对不对?不愧是我班班花,不光自己美,还时刻不忘为咱城市的美丽做贡献。”
一阵哄笑。
方草转过身。
说话的人叫李士俊,他旁边那个一身名牌的男生叫廖文博,一旁跟着笑的有两个和方草同班,另外两个好像是邻班的。
廖文博对方草示好被无视、邀她出去被拒绝后,作为跟班的李士俊便经常借机对她阴阳怪气。
方草面无表情地分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李士俊一脸嗤笑;廖文博和方草对上眼神后,有些尴尬地转脸假装看向别处。
“哎,别走啊。见着同班同学,招呼都不打的啊?也忒没礼貌了。老师要知道你这样,得觉得自己教育不到位了。”李士俊嘿嘿笑着跟过来,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塑料袋:“您这收获颇丰啊。”
说着他抬脚踩上去:“我帮你把瓶子踩扁,占的空间少了能装得更多。你看我对同学多么团结友爱,你得向我学习。”
“放开。”方草拉扯袋子。
李士俊笑嘻嘻地踩得更加用力。
“李士俊,你放开!”方草脸孔微微涨红。
“别闹了,走了。”廖文博在身后喊。
“谁闹了?我这不在帮她的忙嘛。”李士俊有些夸张地白了方草一眼:“让我看看我们班白富……不对,是白穷美,到底有多大傲气,一个土包子还真拿自己当……”
方草伸手摸向裤兜,声音冷静下来:“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我的东西,以后也别再跟我没完没了。不然……”
她停顿了一下,瞪着李士俊:“不然我一个土包子干出什么来你不要……”
“吓唬我呢。”李士俊退开半步,嘴硬地又翻了个白眼。
“就说咱还能要点脸吗?”旁边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方草和李士俊同时抬头看过去。
一个穿着件黑色印花衬衣,左边耳垂上戴了颗耳钉的男孩子饶有兴味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段争吵引来了几个围观者,但都是站得远远地探头看,只有他大剌剌地抄着裤兜走到了跟前。
“一大老爷们在这儿欺负小姑娘,哦,还不是一个,身后这都是一起的对吧?让我数数一共有几个……”
“关你屁事!”李士俊骂道。
耳钉男个子挺高,看着比他们大几岁,脸上残余的青涩被他混不吝的散漫气质中和,使他站在这群初三年级的少年面前很有种成年人的感觉。
他勾起一边嘴角,笑得一脸痞气:“是不关我屁事,我就是没见过这阵势,过来开开眼。怎么个情况?看着你也不像是会喜欢姑娘的模样,这是给谁当狗腿……”
“你少放……”李士俊脸色非常难看。
“嘴巴放干净点啊!”耳钉男打断他,斜眼瞥了下身后的廖文博:“不是我说,咱能有点出息吗?追姑娘追不上咱自己想招儿,实在不行就换人,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自己就跟人没完没了,是不是爷们儿?”
方草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
“一群人围着一小姑娘欺负,你们家大人就这么教你的啊?有没有蛋啊?要不趁现在人多,脱了裤子让大伙儿帮你们验验……”
“走!”廖文博咬牙低声说着,扭头就走。跟着他的几个人也迅速散去。
李士俊黑着脸瞪了眼方草,也追了上去。
方草松开摸着裤兜的手,弯腰系好塑料袋。
“我叫程飞,XX技校的。”耳钉男单手抄着裤袋,转向方草。
“谢谢。”方草点头道谢,拎起袋子。
程飞看着方草,笑了:“不客气。行,那先这样。这块儿我经常来,要是那几个废物再欺负你,随时找我。”
方草又说了遍谢谢,拎着袋子离开。
几天后,当程飞第三次在方草经过广场时“凑巧”和她偶遇,方草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她完全没考虑过恋爱的事,但看过电视剧,对班里谁喜欢谁谁暗恋谁谁和谁好上了的传闻也有所耳闻。
“今天放学晚啊。”程飞把自己喝完的可乐罐丢进方草身旁已经半满的塑料袋。
“嗯,今天出成绩,放学后班主任多讲了一会儿。”
“你家住哪儿啊?”
方草说了地址。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我看天气预报一会儿有雨。”
“不用了,谢谢。”
程飞笑了笑:“难怪那天那小混球那么不爽,你可真是够难搭上话的。”
“不是。是我跟他完全不熟。”方草解释。
“那咱俩应该算是有点熟了吧?”程飞笑嘻嘻瞅着方草问。
方草愣了下,点了点头。
“那我正好有车,这天儿又不太好,朋友之间,送你一趟不算什么吧?”
方草一时想不到该怎么拒绝。
“那还等什么,走吧。”程飞把摩托车骑过来,招呼方草上车。
方草坐上摩托车后座。
“坐好了?”
“嗯,好了。”摩托车发动后声音很大,方草向前凑近,大声答应。
车子呜地一声窜上马路。
方草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抓着座位后面的铁架。
车速很快,风几乎是拍打着她的脸颊,把头发吹得向后飞去,她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人。
岁的程飞在方草看来已经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了。
他长得不矮,模样不错,也很会打扮自己,猛一看有点像最近流行的那部偶像剧里的男二号。
但人和人为什么会谈恋爱,又是怎么谈起恋爱来的呢?首先应该是要互相喜欢吧。那怎么才算是喜欢呢?
方草看着程飞的背影。
在路边遇到一个拾瓶子的女生被欺负就能喜欢上她吗?
一个男生抱打不平帮助了一个女生,女生就会喜欢上那个男生吗?
电视剧和小说里都喜欢这么安排,但方草仍旧不知道这个喜欢要如何触发。
程飞帮过她,应该是好人;他长得不错,如果放在她班里,应该会被不少女生喜欢;人也很聪明,很自信,虽然有时候太喜欢强调自己是男人、爷们,但总的来说,倒也不算讨人厌。
可是谈恋爱,喜欢……
是要像前桌女生说的那样“无时无刻无法忍受的刻骨思念”吗?
方草想了想,如果明天程飞不再“凑巧”出来和她偶遇,她可能会好奇他去了哪儿,但见不到也就见不到了,不至于会影响到心情。
摩托车一路开进巷弄。
“哪个楼?”
方草歪着头向前张望:“还要往里一点,再过……停下吧,就在这里停。”
“停这儿?”程飞放慢车速。
“齐砚。”方草探出脑袋先冲着在前面走着的齐砚喊了一声,碰了碰程飞:“停这里就行。谢谢你啊。”
“那个……是你弟?”程飞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齐砚。
方草扑哧一声笑了:“不是,他是……”
朋友?家人?或者同学?该怎么向外人介绍齐砚。
齐砚回头看了看她,转身继续朝前走,只是脚步明显放慢。
方草着急起来,迅速爬下摩托车后座:“他是齐砚。”她含混回答完一边道谢一边后退:“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你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程飞松开皱着的眉头,扬了扬眉毛:“行。那明天见。”
摩托车呜地离开。方草提着塑料袋晃啷晃啷去追齐砚:“齐砚慢点,等等我。”
齐砚等方草跟上,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不是说别去了吗?”
“多攒一点是一点嘛。”
上了楼,齐砚把塑料袋里的瓶子倒到那个没人住的空房间的地板上。
两人分别放下书包,洗了手。准备做饭。
“你今天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晚?”方草蹲在垃圾桶前一边削土豆皮一边说:“你们成绩也是今天出来吗?你考了……唉,我就不用问,肯定又是……”
“刚才那是谁?”齐砚问。
“啊?哦,那是程飞,技校的。他哥在广场那边开了个卖手机的店,他经常过去帮忙看店。前几天我捡瓶子的时候有两个男生找我的事,被他赶跑了……”
“谁找你的事?”齐砚打断她,语气冷下来。
“没有谁,已经没事了,上次程飞说了他们之后,他俩现在都当没看见我。哎呀,齐砚你别这样。”方草用手肘撞了撞齐砚的腿:“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真没事,我天天带着刀子呢,不会让谁欺负我的。你不知道,程飞当时说得他们几个脸都给气歪了,他俩肯定不敢再找我的茬了,对了齐砚,刚才程飞看到你还以为你是我弟……”
齐砚手里的菜刀当地放在了菜板上,他转身离开了厨房。
“齐砚……”
完蛋,齐砚生气了。
方草方寸大乱。
第30章 梦 安稳
“蔓蔓姐,你今天千万不要说齐砚。他在生气。”方草坐上车子,第一句话先叮嘱乔蔓。
乔蔓乐了:“齐砚生气了?生谁的气?为什么生气?谁这么大胆惹我们家冰山大帅哥生气了?”
“应该是我。”方草耷拉着脑袋。
“哈哈哈,你怎么惹着他了?”
“我……说不清楚。”
“哈哈哈哈。”乔蔓越听越想笑:“你别说,虽然齐砚天天跟个冰疙瘩似的,但我印象里还真没见他生过谁的气。外人根本不入他的眼;你,我是真想象不出来他能因为什么生你的气。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方草叹了口气。
蔓蔓姐说的对,齐砚虽然话少得要命,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对她一向都很温和,有时还会冷不丁地跟她开个玩笑逗她开心。
两年多了,这是第一次跟她生气。
所以,她才方寸大乱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是我说错话了。”方草不想提到李士俊找她麻烦的事让乔蔓担心,含混过去:“反正蔓蔓姐你今天对齐砚再好一点。对了,不要说他矮、不长个什么的,饭量小也别说。不过齐砚这几天好像饭量长了不少……”
乔蔓再一次大笑起来:“就因为这个啊?我看齐砚不像是在意这种事的人啊。哈哈哈,小屁孩。用不用我替你劝劝……”
“蔓蔓姐……”
“好,我不说。”乔蔓好不容易忍住笑:“我保证不在齐砚面前提到与身高有关的话题。”
车子停在齐砚学校门口。
乔蔓降下车窗玻璃,方草探出脑袋用力冲齐砚挥手。
齐砚看到后,向车子的方向走来。
乔蔓看着齐砚,忍不住回头问方草:“小草,就齐砚这样,你是怎么看出他生气来的?他不一直都这副模样吗?”
“哪有啊,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你看他的脸,还有眼睛,一看就知道在生气。”
乔蔓又纳闷又想笑:“能从齐砚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表情变化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蔓蔓姐你真看不出来吗?多明显啊,你看他……哎呀快别说了,他过来了……”
齐砚径直走到车子前门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跟乔蔓打了声招呼后,低头系安全带。
乔蔓抿着嘴唇向侧后方跟方草交换眼神:看出来了,都不愿跟你坐一排了。
方草瘪着嘴垂下脑袋。
她一眼就能看出齐砚在生气,但对如何令他消气毫无办法。因为就像蔓蔓姐说的,齐砚的生气和没生气看起来根本就没多大差别。
他不是不理方草,也完全不对她阴阳怪气地说气话。
两人照常做饭吃饭上学放学,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从这貌似一样的日常里方草却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开心。
这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学校里,廖文博和李士俊对方草的态度由被程飞嘲讽过后的冷漠和嫌弃突然变成了避之唯恐不及。
“齐砚,你是不是见过……我们班的同学了,就那两个男生……”那天放学后,方草小心翼翼询问齐砚。
“嗯。”齐砚承认。
猜测被证实方草并不觉得奇怪。
廖文博和李士俊再拉帮结派地找她的茬,毕竟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小孩,叛逆的程度有限,遇到基本不和人打交道但一打起架来就不要命一样的齐砚,认怂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方草觑着齐砚的眼睛小声问:“不生我的气了吧?”
齐砚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方草再次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
以前没觉得齐砚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方草开始觉得他生气可能不全是因为气她被人欺负了不跟他讲,跟身高更没有什么关系,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她绞尽脑汁思考原因。
程飞去了学校门口等方草。
他穿了件黑色T恤,坐在摩托车上,被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腿从座位上垂下来支着地面,显得更细更长了,像竹竿似的。
“方草。”程飞冲方草扬了扬下巴。他没有戴头盔,耳钉随着脑袋转动闪着亮光。
方草愣了愣,走过去。
程飞握住车把。
方草还没说话,摩托车已经打着了火。
“上车,顺路捎你到广场那儿。”发动机的轰鸣声里,程飞的语气不由分说。
方草上了车。
第二天早上,她走到自己座位旁,书包还没放好,前座的女生就一脸神秘地转过头冲她挤了挤眼:“方草,昨天那个骑摩托车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吗?”
“方草有男朋友了?哪个班的啊?”同桌激动地参与进对话。
“我哪知道。看着不像是我们学校的,比我们大。你没见到吗?就放学那会儿,校门口左边那个小门外边,那男生骑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挺大,黑色的……”
“我没注意,我昨天出去的晚,可能我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吧。长什么样?”
“个子挺高,一边耳朵上戴了个耳钉,长得挺帅,还染了头发,看着挺洋气的。”前桌女孩转向方草:“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他是哪个学校的?”
方草拿出课本,她才知道程飞那一头栗色头发原来是染过的:“那天在XX广场旁边认识的。他是XX技校的。我们不是……”
“技校的啊?技校的男生是不是都很会打架?”
“我也听说是哎。那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他出来抱打不平,一人打倒好几个,然后你们就……”
“你偶像剧看多了吧?这么老套的情节。”
“你看的小说里这种老套情节才多好吧。对了方草,你们在一起多久了?谁先喜欢的谁?怎么表白的?”
方草:“我们没在一起……”
“肯定是那男的啊,方草这么漂亮,哪用主动追男生。你们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那也不一定,现在流行女生勇敢追爱。我以前还觉得方草这种……性格的肯定不会早恋呢,没想到……”
“没想到人家一找就找了个外校的帅哥!”
“真的很帅吗?我完全没看到哎,啊,好好奇,他今天还会来接你吗?我也看看……”
“别说了,老师来了。下课再聊。”
女孩你一言我一语,把方草的解释堵了个无缝可入。
下课后,几个女生出去时也叫上了方草:“出去走走嘛,买点吃的去,老坐着腿都坐麻了。”
“算上方草,咱们班现在恋爱的人得有三分之一了吧?”
“王馨怡现在是不是和孙成栋也在谈了?”
“真的假的?她不是和历浩然吗?”
“不知道,我听徐丹丹说的……对了,你们有没有看昨天的《泡沫之夏》?看得我好伤心啊,欧辰真可怜,爱得好苦。”
“没有,我还是爱看古装剧,《美人心计》你们看没看,我都看两遍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方草的男朋友有点像那个谁,那个……哎呀我忘记名字了,就是女主角绑两个小辫,男主角霸道总裁,就那个剧里的男二号,老是戴个墨镜,挺拽的那个……你们没看过吗?”
方草身边久违的这么热闹。
虽然大多数聊天内容她都插不进话,但有人在她身边有说有笑,主动和她说话,出去时叫上她。
有时她还会成为话题的中心。
这种拥有朋友和同伴的感觉,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觉到了。
于是,程飞再次把方草带到他表哥开的手机店,借展示新款手机的机会拉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没有甩开;几个女生叽叽咕咕地推她“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
聊过接吻话题后的当天,程飞在柜台后面突然袭击亲了下方草的嘴唇。
“接吻必须要伸舌头吗?咦,我觉得有点恶心。”方草记得课间时她的同桌这么说。
“必须伸舌头啊,法式热吻懂不懂?不信你问方草,我觉得程飞肯定很会。”
程飞确实很会。
他含着方草的下唇,趁机把舌头滑进了她的嘴巴。
方草慌忙往后躲。
程飞搂住她,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嘴唇说:“初吻啊?那我们慢慢来。你要是不习惯的话就先只亲嘴唇,别紧张。”
方草推门进屋,摘下书包,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
程飞最后还是把舌头伸了进去。异物入侵的不适让她的口水快速分泌,程飞口水的酸味又让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真的在和程飞谈恋爱了吗?自己真的喜欢他,想和他恋爱吗?
方草走到外面倒了杯水,低头灌到嘴里,在水进入喉咙之前她及时忍住。
咕咚,咕咚,她漱着口走到洗手池前,低头吐掉。
门锁转了几下,房门被打开。齐砚走了进来。
他发根湿湿的,像是刚运动完。
方草着急抬头,被水呛了一下,低着头狂咳。
“你们……咳咳……今天放学后……咳……咳……是体育活动啊?”方草按着发痒的喉咙问。
齐砚没有说话,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我……咳咳咳……我没事。”方草接过来,擦掉嘴角的水。
齐砚抬脚欲走,又停了下来,他打量着方草的脸:“有人欺负你了?”
“啊?没有啊。”
齐砚仍看着她。
“真没有。”方草抹了把嘴,严肃表情,为自己增加说服力:“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跟你说。我发誓。”
齐砚唇角微微弯了一下,他点点头,戳了戳方草一边脸颊:“脸上还有水。”
方草摸着脸颊,拂掉那片水痕。她看着齐砚的背影,茫然失措、上下忽腾着的心在胸腔里安稳了下来。
第31章 梦 阳光和水汽
“我和程飞没有谈恋爱。”课间十分钟,几个女生又凑在一起谈论恋爱话题时,方草说。
“呀,你们分手啦?”前桌女生惊讶询问。
“没有分手,是本来就……”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都……”同桌女生努了努嘴。
“对啊,他还来接你放学。因为什么分的手啊?”前桌女生凑近一点:“不会是他劈腿了吧?”
方草:“啊?”
“我听说技校的学生天天除了打架就是谈恋爱,你男朋友都十七了,长得又帅,以前肯定谈过好几次了。他是不是很花心啊?是不是你发现他和别的女生聊天了?还是和前女友藕断丝连?”
方草摇头:“我没见过他前女友,也没听他提过……哦,有一次有人给他打电话,他说那个女生想跟他复合,那个可能是吧。”
“哎呀,果然……渣男!那你跟他提分手,他有没有挽回?”
“我还没跟他说,也不是提分手……”
“那你伤心吗?”同桌女生安抚地拍了拍方草的胳膊。
“不伤心啊。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那你还挺洒脱的。”前桌女生说:“我们女生就应该这样,让花心男见鬼去!”
几个人一起笑了。
同桌女生:“看来谈朋友最好还是找我们本校的,年龄差不多,那种一看就很会玩的有点危险。挺佩服方草的,发现不合适就当断则断。”
“对,这种事情就是早断早好,趁现在还不会太伤心。女人太容易被爱情迷惑了。最惨的就是自己陷进去了,结果男的只是玩玩而已。找男朋友不能光要帅,最重要的是要对感情专一,对你一往情深。当然还得聪明……”
“还得幽默,还得有钱是吧?你以为是在看电视剧啊,现实中哪有那么完美的男的。”
“我不管,我就要找个欧辰那样的。”
放学后,方草走到学校门口,看到程飞照例坐在摩托车上等着她。
她走过去,程飞发动车子。
“程飞。”方草叫住他:“谢谢你来接我,但我不坐你的车了,我坐公交车就行。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接我了。”
程飞顿了下,笑了:“你弟把咱俩的事告诉你家人了?”
“不是。齐砚也不是我弟弟。”
“哦不是一家的啊,那是邻居?他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没有……”
“要不……你把他叫过来,我们带上他一块儿吃顿饭出去玩玩?我跟他说清楚我们就是好朋友,我会对你很好的。”
“程飞,是我自己不想……”方草向后退了半步,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没主动说过自己的情况,程飞也从来没问过。她也只是在聊天过程中听到程飞提起过他有一个姐姐。
这样也能谈起恋爱来吗?谈恋爱到底都在谈些什么啊?
“你不想什么啊?咱又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一块儿聊聊天偶尔出去玩玩,有什么的啊。”程飞歪着头啧了一声:“你不会是被老师和家长看到男的和女孩在一块就觉得大逆不道那套给洗脑了吧?”
“不是,是我自己不想你来接我了,我也不想……”
接连听了几个不是,程飞面露不爽再次打断她:“那好吧。我今天要往宿舍搬点东西,一个人弄不了,本来想带上你帮我拎一下,你不乐意的话,我再找别人吧。”
“拎东西吗?”方草抓着书包带想了想:“我帮你吧。”
不管怎样,程飞曾经帮助过她。
“但只是拎东西。还有以后你真的不要再来接我……”
“那还不赶紧上车。”程飞不等她说完,笑着冲她挑了挑眉:“再啰嗦天都黑了。扶好我的腰,万一摔下去,我还得先送你去医院。”
方草抓住了他身体两侧的衣服。
从程飞表哥的手机店里拿了两件被褥和一个装着床单被套及几件衣服的行李袋。
被褥绑在车座后面,方草把行李袋的提手缠到自己手腕上,再次坐上摩托车后座,跟着程飞去往他的学校。
技校离得不算太远,但一路往西地骑过去,所处的位置已经有些偏僻。
摩托车在一扇大铁门前停下。
方草下了车,程飞把摩托车停在门外。
“干什么的?”保安室看门的大叔拉开推拉窗探出头来。看到程飞,大叔没说话,缩回身,重新把目光对准里面的电视。
程飞笑着冲方草挤了挤眼,带着她向里走。
“这边,宿舍楼在后面。”
程飞的宿舍在二楼。
据他说,像他这样学校里最高届的学生至少有一半都不在宿舍住了。
他因为最近爸妈管得严,所以搬些东西过来,偶尔来住上几天装装样子。
开了锁,推开门。
房间里有股霉味。几张高低床上都铺着床褥,有两张上面凌乱堆着些物品,看起来像是有段时间没人睡过。
程飞把钥匙丢在桌上,走到靠窗的一个下铺旁:“我睡这儿。”说着,他把上面的东西一股脑抱起来丢到对面的床上,弯腰拉起上面仅剩的花色床单和下面的薄褥子。
方草把手中的行李袋放到桌上,走过去帮忙。
床褥久未见阳光,估计也很久都未拆洗过,散发出浓重的潮味。不动还好,这一翻动,积存的灰尘都飞了起来。
程飞笑着刮了下方草皱起的鼻子:“女孩就是爱干净。现在还算好的了,以前我们几个大老爷们都在这儿住的时候,那才叫味儿,臭汗臭鞋臭脚丫子,门口那张床上那傻逼最脏,不骂他,他身上馊了都不去洗澡,据说内裤也是一月一换。哈哈哈听着就受不了吧?习惯了就好,男的就这样,所以才都要找个女朋友。”
齐砚就不这样。方草在心里反驳。
程飞把床单扯下来丢到地上,旧褥子照例扔到另一张床上。
方草把脏床单卷起来,找了个袋子塞进去,系好口。
“真贤惠。”程飞笑眯眯瞅着她称赞:“那再帮我把床铺一下呗。”
方草洗了下手,打开行李袋,把里面的褥子掏出来。
两人一起把床铺好。
程飞长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不走吗?”方草问。
“着什么急啊,歇会儿。”程飞伸手抓住方草的手。
方草缩着手往后退。程飞手上用力,把她拉向自己,然后搂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你干嘛呀?程飞,你别……”
程飞按着方草,低头想亲她。
方草用力挣扎。
“怎么了?又不是没亲过。”
“我刚才都说了……我不想……你起来……”方草脸孔涨红,手臂横在胸前,用力挡开程飞。
“好好好。”程飞松开她:“我不碰你。就这么躺一会儿总行吧?休息下我们就走。”程飞说着拉过枕头,伸长腿仰面躺下。
“休息多久?”方草被挡在了里面,她挣扎着在里面那块窄小的位置上坐起来:“你先让我下去。”
程飞转过头,脸上的痞笑一半化作冷笑:“你怕我啊,方草?”
“不是。”方草下意识否认。
“那是什么?你看你现在这表情,好像恐怕我把你吃了似的。”程飞表情变得严肃:“方草,你凭良心讲,我对你怎么样?我有欺负过你吗?”
方草愣了愣。
程飞不仅没有欺负过她,还帮过她,去学校接她,送过她回家,算起来省了好几次坐公交车的钱。
他还给她看各种新款手机,请她吃蛋糕喝奶茶。
方草摇了摇头。
“那是我长得丑,吓到你了?”
“不是。”方草看了看他。
“那你老跑什么,一点面子都不给。”程飞把两条长腿抬起来架在方草腿上。
方草推了推,没有推动,她向床尾挪了挪,靠着墙在心里计算着公交费、奶茶和蛋糕加在一起的大概钱数。
这些天捡的瓶子卖掉不知道够不够。
“想什么呢?”程飞伸手蹭了下方草的脸:“小姑娘别老心事重重的,就漂漂亮亮乖乖的不挺好。”
“不过啊,也不能太乖,乖得都傻了也不行。”程飞拉住方草的左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男的和女的到了一定年龄,互相喜欢,搂搂抱抱,接个吻,甚至发生点别的,都很正常。”
程飞的手指划着她的衣服来到她的腰侧:“这些事你得经历过才知道喜不喜欢,不能光听那些老家伙吓唬人。”
“程飞,我想走了。”方草推着他的腿往旁边躲。
程飞的手掌复上了她一边屁股:“好翘,穿着校服裤子都能看得出来。”
“你起来,别碰我,你说了不碰我……”
“不是吧,方草。”程飞也来了气,他一手按着方草的腰,一手拉着她往自己身上拽:“亲都亲过了,现在碰不让碰摸不让摸的,你到底几个意思?我又没真怎么你。”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想这样,也不想跟你谈恋爱。你起来,让我下去。”
“不想谈恋爱你天天跟我混,你当我跟你玩过家家呢。不想谈恋爱也行啊,法律也没规定必须谈恋爱了才能亲才能那啥。”
“程飞你别这样,你起来……”
“好好,让你起来。”程飞松开一条腿:“还真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姑娘,简直让我怀疑我的魅力。看把你吓的。放心,你不同意我肯定不能强行把你怎么着,我又不是禽兽。”
“那你让我下去,我要回去。”
“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想跟你好。哎,方草,你是不是担心我只是想跟你玩玩啊?那我现在正式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我不……”
“你要是直接说不愿意,可就太伤我的心了。”
“程飞……”方草想实话实说,又怕惹急了他,她皱着眉头,急得想哭。
“行行,我又不强迫你,给你时间考虑行吧?”程飞摸了把方草的头发:“我就是想跟你说,你年纪小一点,没经历过不知道,男的和女的互相喜欢,然后男欢女爱什么的都特正常,你不要老是这么抗拒。我不骗你,等你真的感受过,知道互相喜欢的人身体接触时的感觉,没准会求着我跟你谈恋爱呢。宝贝放松点,真的,”程飞的手从方草腰上游走到臀部的曲线:“等你真的爽过一次尝了滋味……”
方草哆嗦了一下。
似曾相识的话语拉扯出埋藏许久的恐惧。在她屁股上乱爬的手掌变成了带着黏液的怪物的爪子,马上就要侵蚀她,在她身上烙下丑陋的爪印。
方草尖声叫了出来,她咬牙闭眼拼命挣扎。
“我……操!”程飞被她一脚踹了出去,情急之下他抓住了床梯才没有全身着地。
方草跳下床,跌跌撞撞向外走。
“操,你干嘛?你别走……”程飞在身后大喊。
话音未落,方草又跑了回来。
“方草!”程飞站在床边:“你想摔死我啊你?你先别走……”
方草抓起桌上的书包,扭头狂奔。
冲到铁门外,她看了眼停在门口的摩托车,倒退着背好书包,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
终于看到路边的公交站牌,方草气喘吁吁蹲在路边。
倒了一趟车,终于回到住处。
打开门。
屋里没有动静。齐砚还没有回来。
方草在客厅愣了一会儿,转身推门进了齐砚的房间。
齐砚的房间比她的稍微大一点,但也只够放得下一个衣柜,一张床和旁边的电脑桌。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
方草把书包往地上一丢,甩掉拖鞋,爬到了齐砚铺得整整齐齐的床上。
她闭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同时用力吸气。胸腔里充斥着的熟悉的气味让她一直发颤的手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方草搓了搓眼睛,脸贴在齐砚的被子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齐砚推开门,停住脚步。
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又低头看地上的书包。
把书包挂好,走到床边。
方草仰面朝上,一手平摊,一手放在肚子上。身体外侧的被子上有大片被压过的褶皱,不知道已经来回翻了几次身。
齐砚低头踢动床边的拖鞋,让两只鞋并在一起,弯腰看了看她。
一抬眼又看到了躺在自己床上熟睡的女孩。
想要走开,视线却被吸引,他有些犹豫地低下头去。
女孩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唇肉微微嘟起又放松。
那唇肉看起来很软,表面透着一层半透明的光。
颜色介于粉和红之间,像是……用最鲜最嫩的红色果肉做成的果冻。
水润,粉嫩,透亮,一晃就会轻轻地颤动,含进嘴里立刻就会在舌尖化开。
齐砚喉结不由滚动,他后退半步,用手指抵着凸起的喉结,按了下。
女孩突然轻哼一声,翻了个身。
齐砚忙按住被子,坐在了床上。
方草的脸朝向外侧,温热的吐息柔柔触碰着他的手背。
齐砚迅速把手拿开。片刻后,又把手放回了原处。
他脱掉拖鞋,挨着床边躺下。
许是由于床的震动,方草嘴里咕哝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看到一旁的齐砚,她向后闪过身子,揉了揉眼。
齐砚闭着眼,一动不动。
方草打了个哈欠,凑近齐砚的脸。
齐砚发根湿湿的,身上有些汗味,但一点都不难闻,像是衣服在太阳下暴晒又被雨水打湿,同时混合了阳光和水汽的味道。
他面色平静,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在眼睛下方刷出一排浓密的阴影。
方草觉得好玩,忍不住笑着伸手碰了碰。她又打了个哈欠,脑袋挨在齐砚肩膀旁边,手搭在他身上,闭上了眼睛。
第32章 梦 谈恋爱
放学后,方草坐上了另外一班公交车。
齐砚在读的初中没有方草的学校校园大,班级的数量、每个班的人数也都不如方草读的初中多,但作为附近学区最好的一所中学,每年招生时半个城市的家长都挤破头地想把孩子送进这里。
方草熟门熟路地从侧门走进学校,绕过几栋教学楼,去往操场。
操场上有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足球球门前聚集了一帮人,不远处有人拿着扫把和簸箕在捡垃圾,应该是跟方草一样勤工俭学的学生。
篮球场在操场最北面。
方草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齐砚。
只是打着玩,并非正儿八经的比赛,球场上人有点多,打法也不正规。
齐砚穿着短袖校服,从一个身穿蓝白相间篮球衣的男生手中断下球,运球,起跳,投篮,动作干净利落。
方草只跟着齐砚在电视上看过几次比赛,对篮球了解不多。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得出了跟球员本人性格很相符的结论:齐砚和其他球员配合度不高,但投篮很精准,只要在篮筐附近拿到球,基本上百发百中。
还有,齐砚好像长高了一些。
方草不想打扰他,在围观的人缝隙间找了个位置蹲下。
两队球员打了几个回合,有人失误,球滚出了边界。
齐砚撩起T恤下摆擦了下脸上的汗,往球场外面走。
“不打了?今天这么早。”旁边有人问。
“嗯,先走了。”齐砚冲身后挥挥手。
方草站起身,正要叫他,不远处一个女生走了上去。
方草嘴巴微张,睁大眼睛饶有兴味地看。
女生没穿校服,一身式样别致的小洋装衬得人洋气又时尚。她手里拿着瓶水,递向齐砚,嘴里说了句什么。
方草把书包背好,向来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多远,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方草向一旁让了让。
脚步声止住,齐砚站到了她旁边。
方草愣了下,惊讶地笑了出来:“齐砚。”
“怎么不叫我?”齐砚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还不等我。”
方草捂着额头笑:“你看到我了啊,我以为你还要再玩一会儿呢。”
“有水吗?”
“啊?”方草不由转头向篮球场的方向看了看。
“有,但不是很多了。”她把挂在书包上的大塑料水壶递给齐砚。
齐砚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方草从裤兜里掏出折好的卫生纸,扯下几段,递给齐砚:“累吗?”
“不累。”齐砚胡乱擦了擦,把杯子盖好,拿在手里和方草一起出了学校。
下了车,在路边的菜摊买了菜,两人走进巷弄。
刚拐进去没几步,就看到了停在路旁的黑色摩托车和坐在上面的人。
方草顿了顿,暗暗吸了口气,她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齐砚:“齐砚,你先回家,我马上就上去。”
“方草。”程飞走下摩托车,远远叫她。
齐砚没有接菜,闪身站到方草前面。
“齐砚。”方草拉他胳膊:“你先回去。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好。”
齐砚看着她的眼睛。
方草迎着他的视线认真许诺:“就说几句话,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齐砚微微点头,接过袋子。他冷脸瞥了眼程飞,向前走。
“才回来啊?”程飞走到方草跟前:“我今天有点事,去晚了。还好在学校门口碰到你同学说你已经走了,我转头就来了这里,但不知道你家具体是哪户,等了好半天了。”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还生气呢?”程飞的表情像是在居高临下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小动物:“好吧,昨天是我太心急了,我的错,给你道歉行了吧?我都差点被你推得从床上掉下去,你要是脚再瞄准点,我都废了,我不也没说啥么。听话,别气了,啊。”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程飞说着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九成新,就是款式老了点,塞张卡就能用。到时就能随时跟我通电话了,省得再出现今天这情况。”
“我不要。”方草皱起眉头:“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怎么个意思,还没完了?”程飞表情变得生硬:“真没发现你气性这么大。”
“我不是生气……”
“那你什么意思,跟我给我说清楚。”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女朋友,不想跟你谈恋爱,也不想再跟你见面了。”
程飞冷笑:“那你这几天跟我玩什么呢?耍人玩,测试自己魅力?你哄傻小子呢?”
“我不是……我……好,那我跟你道歉。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用你道歉。”程飞语气缓和了一点:“我不都说了嘛,给你时间考虑……”
“程飞!”方草的语气变得焦急:“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能不能听一下我在说什么?我不用考虑,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程飞愣了下,连声冷笑:“不喜欢我?你没事吧方草?是不是我对你太热乎让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方草也有些想笑,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那些盲目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她抿紧嘴唇,再次强调:“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其实也不喜欢我。不要再来……”
程飞又是一声冷笑。
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齐砚,他嘴里啧了一声:“那小孩是你青梅竹马小对象吧?在那儿杵着是准备英雄救美呢?行啊,方草。外表清纯,手段不少。没想到我阴沟里翻船,栽你个捡破烂的丫头片子身上。你大爷的,还不喜欢我,你也配……”
方草斥责的话语还未出口,一个人影从她旁边窜了过去。
程飞被扑倒在了地上。
“齐砚!”方草忙冲上去。
程飞冷不防被扑倒在地,毫无反抗能力,还未看清眼前的人,脸上先挨了一拳。他破口大骂,第二拳又要砸下去。
“齐砚!”方草奋力抱住齐砚的胳膊:“先别打,别打,让我跟他说。”
齐砚打人从来稳准狠,只一拳,程飞就眼眶红肿,肿胀的上眼皮把眼睛挤成了三角形,平日颇为帅气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
“程飞,你听好了。我很感谢你之前帮过我。”方草压低右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卷着的钞票:“这是你之前给我买东西和用摩托车载我省下的坐公车的钱,我不欠你的,还给你。其他的话我刚才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听清楚了吗?”
程飞眨了下肿胀的眼皮,表情有些发愣。
齐砚揪紧他的衣领。
程飞呻吟着张大嘴巴,脸孔涨红。
“同意的话你就点点头。”方草说。
程飞点了点头。
“好。”方草拉住齐砚:“我们走。”
吃完饭,洗了澡,方草推门进了齐砚房间。
齐砚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看到她进来,回了下头。
方草躲开他的目光,挨着床边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身体与毛巾或床铺摩擦的窸窣声响。
拖鞋掉落在床边,方草两只脚并到一起搓了搓,感觉脚已经全干,便放到床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好。
“齐砚,我不让你打他,是不想让他再跟我们没完没了。”方草说。
齐砚挂好毛巾,回过身来。
“对不起,都是我惹来的麻烦。”方草一脸愧疚。
“不是。”齐砚说。
方草愣了愣,笑起来:“齐砚,你怎么这么好啊。”她仰头看着他,撒娇似的伸手扯他的衣摆。
齐砚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身体没防备,脚向前冲了半步。
方草向后躺倒在了床上。
齐砚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一边手指摸到了铺在她脑后的头发。头发柔柔顺顺,还带着点潮意。
“你压到我头发了。”方草蹙着眉说。
齐砚松开手,站起身。却又被方草抓住胳膊拉了回去。
“躺一会儿嘛,齐砚,快,你也躺下。”方草笑吟吟向里挪,拉着齐砚躺在自己旁边。
“躺好,别动。”她坐起身,按着齐砚的脚,把自己的和他的并齐,然后重新躺下去,用手比着两人的头顶:“齐砚,你长好快,现在好像比我高一点了。”
“但也可能高的是头发。”她用手心按着齐砚的头。
齐砚歪头撞了下她的脑袋。
“哎呦。”方草揉着脑袋笑着躲开。
“齐砚,你以后会谈恋爱吗?”方草忽然想起在球场旁递水给齐砚的那个女生。
齐砚转头看她。
“你要是谈恋爱的话,一定要先弄清楚什么是喜欢再开始,确定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你谈过了?”齐砚问。
“没有。”方草断然否认,她才不要承认和程飞那叫恋爱:“哎,干嘛踢我?”
“没有。”齐砚不动声色。
“还不承认,床上就咱俩。”方草弓起腿,用膝盖撞了回去。
她拂开脸庞的头发,下定决心:“反正我以后不谈恋爱。”
齐砚歪头看着她说话的嘴唇。
“谈恋爱好麻烦。我要好好上学,以后赚大钱。你可以谈,你比我聪明,肯定能谈好。”方草看着天花板:“要不我像蔓蔓姐跟蒲姐姐一样,和女生……哎……”
方草一把按住齐砚的腿:“又踢我!这回被我抓个正着,看你还不承认。”
齐砚笑着翻身,准备下床。
方草抱着他一只胳膊压住他:“不行,给我踢回来。”
第33章 鬼 朋友
“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电话里也说过了,你为什么非要一遍遍地来问我呢?”秦晓寒眉头紧锁。
蒲早走进咖啡厅后,一直没有坐下,她站在桌子旁边,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中等个头,短发,圆脸,身形略有些丰满,人看起来干脆利落,但神情与语气中满是想要立刻结束对话的不耐烦。
“我跟她就做了不到一年的同桌,关系也没有多好,对她的事我真的了解的不多。”秦晓寒再次重复。
鬼无视她强烈的排斥情绪,不动声色地说:“那就再说一遍你了解的部分……”
蒲早按住鬼的手。她看着秦晓寒的眼睛,小声说:“但你真的忘记过她吗?林彤彤死的时候才16岁。”
鬼对秦晓寒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秦晓寒神色微顿,她抿了抿嘴唇:“15,她死……那时候还没到她生日,她还是15岁。”
呃……
蒲早有些尴尬,庆幸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
她偷偷瞪了鬼一眼,接着说:“15岁还是个孩子呢,未来本应该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和无数种可能,可她突然就停在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觑着秦晓寒的脸:“十几岁的时候在学校里、家里、和同学间发生的一点小事可能就觉得是天大的事,等长大了,回过头去看才会发现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矛盾或者别人的看法根本就不重要,不需要在意,真正重要和值得在意的只有真心相待过的情谊。”
鬼语气略生硬地复述着她的话。
“可林彤彤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也永远都没办法再了解这些。15岁,死得不明不白。她……”
“你别说了。”秦晓寒出声打断。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紧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我跟你说。”
“我跟林彤彤是初二分桌后才做的同桌,之前基本没讲过话。她长得挺漂亮,个子也高,身材发育得比一般女生要早。你应该也知道,在中学里这种女孩很容易成为男生意淫的对象,胆子大些的男的会故意找她的茬,跟她开一些恶心的玩笑,久而久之围绕着这种女孩就会传出一些不好的话来,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似的。一开始我也以为她是传闻里那种不爱学习私底下很喜欢跟男生瞎混的女生,所以刚分桌的时候我挺不乐意的,怀疑班主任是不是因为看到我上课爱讲话才故意把我俩分在一起。其实应该就是按成绩分的,我那时候成绩也挺一般。”秦晓寒自嘲地笑了笑:“做了同桌后我才发现彤彤其实挺老实的,她学习很认真,但注意力特别不集中,经常走神,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也挺努力但成绩一直不太好。但她性格特别好,声音很温柔,说话慢声细语的,几乎从来不生气,非常文静甚至可以说是很内向的一个女生,跟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过那时候我就发现她有时候会突然说出几句很……怎么说……很成人的话……”
鬼:“什么样的话?”
“就是那种……很直白好像对很多事都看得很透,特别是对男人或者说是男女之事……但都是比较悲观甚至有点厌世的那种。那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在看偶像剧言情小说,满脑子浪漫想法,所以听到她说那种话我感觉挺怪的。”
鬼微微点了点头。
“我俩开始熟起来是有天她被她爸爸打了。那天早上她散着头发进的教室,我们学校当时是严禁女生披头发的,所以看到的时候我很惊讶。等她坐下后,我才发现她颧骨,靠近耳朵这边……”秦晓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青了一大块,当时我和她还不怎么熟,没好意思问。后来课上到一半我看到她耳朵上也破了皮,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我吓了一跳,偷偷问她怎么弄的,她说是摔的。当时我桌洞里正好有之前没用完的创可贴,我就翻出来给她,她说谢谢,接了过去,但也没往脸上贴。下课后,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我估计是训她不扎头发的事。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披着头发进了教室。我问她没事吧,她说没事,我提醒她耳朵上的血,她自己也惊了一下,捂着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帮她擦一下她自己看不到。我在卫生纸上倒了点水小心地帮她擦了,顺嘴又问她怎么摔的。她低着头好一会儿跟我说\'我爸昨天喝多了\'”。
“我俩开始熟起来是有天她被她爸爸打了。那天早上她散着头发进的教室,我们学校当时是严禁女生披头发的,所以看到的时候我很惊讶。等她坐下后,我才发现她颧骨,靠近耳朵这边……”秦晓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青了一大块,当时我和她还不怎么熟,没好意思问。后来课上到一半我看到她耳朵上也破了皮,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我吓了一跳,偷偷问她怎么弄的,她说是摔的。当时我桌洞里正好有之前没用完的创可贴,我就翻出来给她,她说谢谢,接了过去,但也没往脸上贴。下课后,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我估计是训她不扎头发的事。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披着头发进了教室。我问她没事吧,她说没事,我提醒她耳朵上的血,她自己也惊了一下,捂着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帮她擦一下她自己看不到。我在卫生纸上倒了点水小心地帮她擦了,顺嘴又问她怎么摔的。她低着头好一会儿跟我说'我爸昨天喝多了'”。
秦晓寒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我爸和她爸一样,也不是个东西,从我记事起我就看到我爸经常对我妈动手,倒是没打过我。还好我妈醒悟得早,早早跟他离了婚。所以林彤彤那句话一说我就明白了。可能是因为有过这种相似的经历,我心理上觉得和她很亲近。就问了她很多问题,还根据自己家的经历劝她跟她妈说赶紧跟那个家暴男离婚。然后才知道她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比她大一岁,她说她爸平时还好,就是不能喝酒,一喝酒就打人。”
“从那以后,我和林彤彤就慢慢成了好朋友。下课聊天,上课传纸条,放学了一块出去逛着玩。我还带她去过好几次我家,两个人趴在床上看书看电视,没完没了地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话讲。”秦晓寒扯了扯嘴角,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桌子:“现在想想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话,她就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她很喜欢去我家,每次快要走的时候就一直看墙上的表,像是特别不舍得时间往前走,有几次我妈说让她跟家里打个电话晚上在我家住一晚。彤彤说不行,她哥还在家。”
“你去过她家吗?有没有见过他的家人?”鬼问。
“去过一次。她爸不在,只有她跟她哥在家。她哥长得也好看,五官很标致,在学校里是属于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帅的那种男生,看起来比彤彤灵泛,就是有点瘦弱。彤彤跟她哥关系特别好,我那天在她家待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她往他哥房间跑了好几趟,一会儿送水一会儿送吃的。我笑话她怎么跟老妈子伺候少爷似的,她光笑不说话。后来我才知道她哥眼睛的事……”
鬼和蒲早眼中同时出现疑问。
“你不知道吗?对,当年彤彤出事是在外面,应该不需要找她哥录口供。”秦晓寒说:“她哥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具体怎么个看不见法我也不太清楚。我问过彤彤是不是天生的,她说是小时候不小心受伤弄的,让我不要在她哥面前讲这事。我怀疑有可能是在家里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就是被她爸打的。”
“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彤彤。她虽然长得成熟,但性格软软的,有点像小孩子。我个性比较急躁,有时候说话挺冲,她从来不急,总是乐呵呵地哄我,什么事都想着我。有段时间她每周都买一张那种小学生用的卡片上面写一堆抒情的话送给我,我心里其实很感动,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故意表现地很随意很洒脱,还说她幼稚,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搂着我胳膊说收下嘛收下嘛。”秦晓寒看了眼窗外,眼神落寞:“那段时间我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后来呢?”
“后来……”秦晓寒停了片刻,说道:“我也忘了最早是听谁说的了,反正关于她的那个传言突然就传起来了。”
鬼和蒲早对视了一眼:“什么传言?”
秦晓寒抿了抿唇:“说她……被很多人睡过,还说她是出来卖的妓女,花点钱就能跟她睡觉。我刚听到的时候觉得特别荒谬,以为又是那几个平时老爱趁机骚扰她的猥琐男传的谣。我问彤彤到底是谁胡说八道,让她再听到就去告老师。彤彤说老师不会管的,我说那就告校长,或者谁说你你就骂谁,跟他们吵跟他们打,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老实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
“彤彤憋了半天,说管他们干嘛。我很生气,说人家都已经说得这么难听了,你再不管以后不定编排出什么来呢。彤彤又不说话了。我那时候是真的替她生气,恨不得直接替她去告老师,还想好了如果我们班主任不管就想办法偷偷录音告年级主任,不行就报警。但我急得不行,她却一副好像逆来顺受的模样,我心里恨铁不成钢,语气也变得不太好,我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一个女生被人造这种谣你都不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家说中了不敢反驳呢。彤彤听完,没像以前看我着急的时候劝我,她愣了愣,低着头,停了一会儿,有点讨好地拉我的手。我觉得不太对劲,然后不知怎么就想起以前那些猥琐男骚扰她的时候她虽然也生气,但事后好像根本就没往心里去。我当时整个人有点懵,急着想听她否认,我甩开她的手问她别人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造谣,那些事不可能是真的对不对。” “彤彤脸有些僵,她说不是。但我觉得她在撒谎骗我。我那时候也才十几岁,对很多事的看法都非常极端,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去从事那种行业,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好朋友是那种人。那一节课老师讲的课我一句都没听见,我找了个本子,在纸上跟她对话,问她是不是真的真的和很多男人……一起过,问她为什么,做了多久,我骂她是骗子,说她恶心,质问她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她怎么说的?是什么原因?”
秦晓寒摇了摇头:“其实,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她爸逼她的,我说如果是的话我陪她一起去报警。她说不是,但也没说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一直解释不是故意要骗我的。”
“她家里的经济情况你了解多少?”
“她家情况不是太好,但她爸有工作,好像是在牛奶厂上班,应该没到需要女儿卖身的程度。并且当时初中已经是义务教育了,不收学费,节省一点的话也不需要花太多钱。”
“她哥的眼睛平时需要什么花销吗?林彤彤平时的消费习惯怎么样?”
“应该不需要,我刚知道他哥眼睛不好的时候出于好奇问过一些,我记得她说平时只用吃些降眼压的药、滴点消炎的眼药水,注意别感染。彤彤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在学校大家都一样穿校服,我们在外面见面时她穿的也就是普通的衣服,吃的用的也都一般,那时候班上有钱的同学有偷偷带手机的,她也没有。我是真的不明白。但你要是说她不是为了钱纯粹是喜欢和男的……我更不能理解。可能她没好意思告诉我实情,她家里的情况其实比我以为的要差吧。”
鬼点头,示意秦晓寒继续向下说。
“我当时觉得自己好像被背叛了,感觉是一个特别脏特别恶心的坏人对我隐瞒了她的真面目,骗我跟她做朋友,并且我还很生气为什么她不肯对我说清楚。她在那个本子上一遍遍给我写对不起,下课后我全撕了,把整个本子都丢进了垃圾桶。当天晚上,我把她以前送给我的东西还有我觉得有意思或有纪念意义所以保留下来的纸条都收到一起,第二天一早丢到她桌上,命令她把她手上跟我有关的东西全部还回来。”
“彤彤那天到教室比较早,她一看到我,脸上立刻挂上笑,可能是希望跟以前一样哄哄我我们就会和好。看到我把东西放到她桌上的时候,她像是被吓到了。”秦晓寒鼻翼轻轻翕动了几下:“那些东西那节课就放在她桌上,她一直没有碰,整节课她都歪着身子看着窗户外面。中间老师点了一次她的名,她站起来也不回答,低着头挨完训,又一声不吭地坐下。下课铃响了后,我起来上厕所,其实当时并不想去,但更不想就那么坐她旁边,感觉……太尴尬难受了。”
“我站起来后,彤彤忽然笑了一声,听到她笑,我本来有点心软的瞬间又没了,心里更加生气,我使劲瞪着她。她没看我,脸对着前面,脸上的表情……”秦晓寒边想边说,像是在回忆记忆中林彤彤当时的模样:“有些满不在乎,冷冷的……就像我刚才说的她以前那种让我觉得有点怪的神情,她说有什么啊不就是那点事嘛你别当它是个事不就好了。我骂她,说我不像你那么不知廉耻。”
秦晓寒垂眼看着自己绞在一起的两根手指。
鬼等她抬起头,问:“这些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概是……她出事前两个多月吧。从那之后我们就没再说过话,她把我的东西都还了回来。我气消了一些后,就还是忍不住想我俩好的时候,想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但班里关于她的流言一直传着,彤彤本来在班里就没几个关系好的同学,那时候像是完全被孤立了。我想再找她问清楚,但又怕被人看到我和她关系缓和,我也会被孤立,甚至可能会被说成和她一样的人。”秦晓寒垂着眼睛,睫毛轻颤:“我为了自己,故意对她表现得格外冷漠和鄙视,甚至比班里其他的人还要明显。有好事儿的人跑来问我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说我之前跟她那么好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我为了避嫌,直接跑去办主任办公室申请调座位,班主任说学期结束再调。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我故意摔摔打打,给旁边的同学看。但后来发现也不用调座了,因为彤彤开始经常逃课,从一两节到整个下午,再后来有时候一整天都不来。”
“老师从没介入过?”
秦晓寒笑了笑:“我们那个班主任是有名的势利眼,要么学习好,要么家长给好处,其他的他根本懒得管。彤彤成绩不好,家庭条件又差,这样的学生他巴不得会主动退学吧。”
“你最后一次见到林彤彤时的情景再说一下。”
秦晓寒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连喝了几口:“就是她出事那天下午,那时候我们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了。在楼梯口遇到,我跟以前一样假装没看见她,从她旁边走过去,她突然叫了我一声,她说……晓寒我知道那样是不好的了,我以后再也不做了,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以后想做什么吗,我现在想到了。她问我,我们还能做回朋友吗?我说……”
鬼看向蒲早泛红的眼眶,偷偷攥住她的手。
“我……我跟彤彤说,不可能。”秦晓寒捂住脸。
第34章 鬼 好学生
“如果那时侯我不那么说,彤彤会不会就不会死?”秦晓寒眼圈通红,泪水湿了半张脸,眼里全是懊悔。
“你认为她是自杀?”鬼问。
“我不知道。”秦晓寒声音颤抖:“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会经常梦到她当时的表情。她把我当成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朋友,可是我……我不听她的解释,不肯多给她一点机会。我不知道她说的想到了以后想做的事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拿走了她最后的希望。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杀死她的凶手。”
蒲早示意鬼把纸巾盒向对面推了推。
鬼等秦晓寒情绪稍缓:“这些事你当年都没有对警察说过?”
秦晓寒把湿漉漉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当时知道出事后,年级主任亲自给我们班开了一次班会,跟大家说不要听信谣言胡乱传播未经证实的传闻,其实就是让大家都别乱说话别讨论。之后我就被单独叫去了办公室,班主任、年级主任一起问了我一些关于彤彤的事,拐弯抹角地跟我暗示如果警察找我问话就说彤彤性格内向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比较疏远我也就是和她在班上时说几句话,对她其他的事都不太清楚。”
“我们那个班主任……”秦晓寒冷笑:“假惺惺地说出了这种事他也很痛心,但毕竟是发生在学校外面,跟学校无关,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去解决既是告慰彤彤的在天之灵,对我们这些因为失去同学情绪受影响的同班同学也是好事。”
“你知道那天下午林彤彤去那栋楼是去做什么吗?”
秦晓寒摇头。
“你们还是朋友的时候,有没有一起去过那里?或者你有没有听她提到过?”
“没有。”秦晓寒边回忆边说:“去那里的基本上都是高年级的混子,他们逃课后跑去那里抽烟喝酒打牌,我听后排的男生说过好像还有人拿了自家的影碟机去那里放黄片的,其他人要交钱才能看。我们这些普通学生,特别是女生都不会去那种地方。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彤彤是在那里做那种事?”
鬼没有回答,继续问秦晓寒:“关于林彤彤的传言最早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传言有没有涉及到具体的内容,比如谁和她进行过那种交易?”
“最早是谁传出来的我真不知道,很多传言不都是没头没尾就传开了,根本追究不到最早的来源。谁和她有过……交易,我没听到过具体哪个人的名气。但我当时情绪很受影响,又恐怕被波及,一心想跟她划清界限,那段时间对有关她的事非常抵触,也可能有人说过但我没注意到。”
“谁当时欺负林彤彤最起劲?有没有打头的那个?”
“好像不是谁带头霸凌她,是好几个人带动着一群人嘲笑她,然后慢慢地都那么看她了。”秦晓寒想了想:“彤彤的性格其实一直都挺容易被欺负的。刚才我也说过在这之前就有一些比较猥琐的男生总是趁机骚扰她,在背后说她奶牛大屁股什么的,特别恶心。那个事传开后,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有时候她一进教室,就有人窃窃私语说野鸡来了。”
“这样明目张胆,老师从来没管过吗?”鬼寻思着要不要再去审一下那个班主任徐老师。
秦晓寒嗤笑:“再明目张胆他们也不敢当着老师的面讲,不想管的老师自然就可以当不知道。对了,我记得有一次课间的时候,彤彤和一个男生吵了一架,就在我们教室前面的走廊上,当时我坐在教室里,隔着窗子看到的。那个男的说话特别难听,他说……说彤彤出来卖的装什么贞洁烈女摸下屁股是不是还得给钱,还说放学后就去嫖她。我没看到彤彤当时的表情,只听见她好像也骂了他。当时围着好几个人,但没有人拉架,都在看笑话。后来我们班当时的班长走过去,说别吵了班主任马上就来了,人才散开。”
“那个人叫什么,你还记得吗?有没有联络?”
“当然没有,那种人渣。我和那届初中同学基本都没有联络。那个人叫……什么军么……”秦晓寒皱眉努力回忆着:“我印象里名字是两个字,字都挺普通的……可能是姓罗吧,罗超还是罗军什么的……对了,我有那个班长的联系方式,他叫程星宇,他爸好像是在银行系统,他现在也在银行上班,去年我带客户办业务的时候碰到的,就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当时还差点没认出来。那个人渣的事,你可以问问他,没准他能记得。”
“好。这个罗军或罗超和林彤彤吵架是什么时候的事?后面两个人还有过冲突吗?”
“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应该距离彤彤出事没太久。后来我没再见他们有当面冲突。”秦晓寒找出手机里程星宇的联系方式:“你记一下。”
从咖啡馆里出来,坐上车子。
“刚才听到关于林彤彤的传闻,你好像不是特别惊讶?”蒲早问。
她一直以为林彤彤是鬼生前非常亲近的人。
“之前不知道,知道后觉得记忆里跟她有关的一些事更合理了。”
“哦。”蒲早缓缓点头。
鬼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通过电话与程星宇联络上,询问了他有关那次冲突的大概情况。
程星宇非常谦虚地淡化了自己见义勇为的行为,说只是看罗超言行太过分,随口制止了下。
“那关于林彤彤的那些传闻你有了解吗?”鬼问。
程星宇一开始假装不知道,被鬼提醒后说“我也只是隐约听人说过,具体的不是太清楚。”
“这个传言当时大概流传到了什么范围?仅限于你们班?还是整个年级?”鬼问。
“应该没到那么大范围吧。我感觉就是后排那一群比较爱起哄的男生喜欢捉弄她,其他同学应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后来林彤彤出事后,老师就禁止大家再讨论她的事了。”
“越是禁止的事……”蒲早在一旁提醒。
鬼就林彤彤的死因询问程星宇。
程星宇:“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说是意外吗?”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些传言导致她自杀?或者是你们班里霸凌她的某个人引起了那起意外?”
“这……我真的是无从谈起,我跟她完全不熟,连话都没讲过。自杀?这类风言风语对女孩子伤害是挺大的,会因为这种事自杀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好意思,这个事我真的没什么想法。其他人的想法我更不清楚。”
根据程星宇询问初中同学得来的信息,蒲早和鬼来到了位于菜市场南边角落的一家棋牌室。
棋牌室门头挺窄,从外面看过去,感觉里面黑洞洞的,离门口稍近一点就能闻到从里面漫出来的呛人的烟味。
鬼让蒲早等在外面,自己去里面叫人。
菜市场里的小道比较狭窄,店铺的布局也较为凌乱。蒲早站在与棋牌室相邻的杂货店的门口。
杂货店主要出售厨具和餐具,门口摆着一摞摞的菜筐、不锈钢盆,两根柱子之间拴着的绳上还挂着些蒸锅上用的蒸片、塑料杯子、洒水壶。
一个穿着汗衫和短裤的男人跟在鬼后面走了出来。
男人头发油腻,身材严重走形,挺着个大肚子,脑袋像是直接卡在了肩膀上,走起路来手臂往后摇摆,看起来比秦晓寒大了十岁不止。
蒲早移开视线,看着他旁边的鬼。
这样一对比,这只鬼更是好看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罗超清了清喉咙,一歪头,一口浓痰吐在了旁边的水泥地面上。
鬼立刻弹开,迅速往旁边走了几步,皱着眉头,冷声叫他:“这边!”
蒲早又心疼又想笑,走过去偷偷揉了揉鬼的手心。
鬼攥紧她的手,眉心稍微舒展了些:“说说你跟林彤彤之间的事。”
“这话说的,我跟她可什么事都没有,我又没嫖过她,你刚才不提醒我都想不起是哪家的鸡了。”罗超被自己的话逗笑,脸上的肉跟着颤晃,露出长期吸烟被腐蚀发黄的牙齿。
鬼冷着脸:“好好说。她出事之前你和她发生冲突被你们班班长劝开那次。”
“什么冲突啊,别说的那么严重,小孩儿闹着玩嘛。”
鬼面无表情,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罗超啧了一声,继续说:“她能干我还不能说了。又没真怎么她,就捏了把屁股。卖逼的人还在乎这个啊。”
“她出事那天你在哪儿?是不是不满足于只摸屁股,跟着她出去试图有进一步的行为,被拒绝后把人推了下去?”
“这你可别乱说!我当时在学校呢!”
“有人能帮你证明吗?”
“要不就是在游戏厅,这么久了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反正老子绝对没碰过她,你别想把几百年前的事往我身上赖。我是想过嫖她,还特意从我妈钱包里偷了二百块钱,结果她说她不做了。”
鬼:“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
“就她死之前没几天吧。那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跟上她,问她两百块一次干不干,她不搭理我,我以为她嫌钱少,就想重新问问价格,没想到她骂我让我滚说以后别再跟她说话。然后,我就走了。”
鬼冷笑:“重新说。”
罗超撇了撇嘴:“说就说。然后我就说了她几句,说她婊子还挑客人。但她也骂回来了啊,还吓唬我说以后再找她茬她就找警察。我说的都是真话,半句谎没有。虽然她是长得不错,但这家不卖买别家,又不是全世界就这一个鸡了,我也犯不着因为这就搭上我自己啊。”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这我哪记得,我又没包了她。反正她出事那天,我肯定没去过那楼。”罗超不忿起来:“你们现在凭啥找上我啊,这事跟我扯得着吗?老子不偷不抢,嫖鸡也是拿钱问价,行得正坐得端,当年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至少不虚伪,不像某些好学生表面正人君子……”
鬼和蒲早对视一眼,问罗超:“哪个好学生?”
罗超咧嘴一笑:“你不是想知道谁和林彤彤之间有矛盾吗,我也就是说说她是鸡什么的,这也是陈述事实嘛。有人可比我骂得狠。”
“我们邻班的那个学习委员还是什么的,身材苗条,瓜子脸,白白净净,看起来挺清高那女的。”罗超一脸神秘地说:“有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刚好撞见她在小花园那里堵住林彤彤,那叫一顿好骂。”
“骂她什么?”
“骂她勾引男人,贱货烂逼臭婊子那些呗,在那之前我真没想到这些好学生骂起人来也这么脏。”
“那女生叫什么?”
“嘿嘿,名字我早忘了,但我知道她对象也就是她说林彤彤勾引的那男人是谁。”
“谁?”
“我们班大班长,程星宇呗。”
第35章 鬼 依恋
“知不知道林彤彤那天为什么去那栋楼?”鬼问罗超。
“那我哪知道啊,八成,又重新下海,继续卖逼去了呗。”罗超咬着牙齿笑得一脸猥琐。
蒲早走到他身后。
“问完了吗?”罗超不耐烦地搓了搓手指:“没别的事我还忙着呢。”
鬼没理他,看向蒲早。
蒲早冲他使了个眼色。
“暂时没事了,如果发现你没说实话还会再来找你的。”鬼说完转身退到路旁。
蒲早趁罗超即将转身,抬脚狠狠踹向他的膝弯。
罗超膝盖一软,咣当一声跪向地面。
蒲早又是一脚。
罗超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他呼哧带喘,嗷嗷惨叫,下意识回头寻找踢他的人。
鬼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
“你……”罗超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满是困惑:“我操,操你妈,摔死老子了……”他连声咒骂着撑起手臂。
坐在门口的棋牌室老板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罗超迁怒:“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扶老子一把!你家门口这地面怎么修的,要是把我摔伤了,我……嘶我操……我跟你没完……”
“别看了,脏眼睛。”鬼扯扯蒲早,让她回过头来。
“便宜他了。”
鬼笑着握住她的手。
一上车,他搂住蒲早,靠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蒲早拍拍他。
“累。”
“怎么回事?在太阳下站太久了?还是和我换影子的时间太长了?”
“说话累。”鬼下巴支在蒲早肩上,闭着眼咕哝。
蒲早笑起来。她斜过身体,把他揽进怀里。
回到家,他们再一次在镜子前做爱。
蒲早躺在铺在地面的毯子上,一只腿搭在鬼的肩膀,稍一歪头便能在镜子里清楚看到两人性器交错的全部过程。
穴肉饥渴含吮着在体内进出的肉棒,随着它的挺进、后退迎来送往。
鬼低头看着两人的交合处。
视线循着不同的方向,望着的却是同一处景致。
然后他们四目相对,接近并亲吻对方。
性器因为身体的靠近交缠得更紧、更深。
快乐的吟哦从彼此吮吻着的唇间溢出,随着下身的碰撞连绵不止。
“嗯……好深……”蒲早下身瑟缩着,身体不由自主向下逃离。
鬼托紧她的屁股按向自己,龟头顶开柔软又有弹性的宫颈口,凿进蒲早身体深处。
“啊……啊啊……啊……”蒲早嘴巴微张,急促喘着气。
太过深重的插入好像捅穿了她的肚子,顶住了她的喉咙,阻断了她的呼吸。
她胸部剧烈起伏,整个人都在发抖。
鬼把空气送到她口中。
蒲早焦急地吸走他嘴里的氧气,忙乱地吸吮他的口水。口腔里液体泛滥,蠕动着的喉管无法顺利吞咽,口水从她的嘴角溢出。
鬼捏着她湿漉漉的下巴,挺腰又把下身往里送入。
“哈啊……嗯……坏了……里面……插坏了……”蒲早打着哆嗦,眼泪一颗颗滚落,声音沙哑潮湿仿似呜咽。
鬼抱起她,让她骑坐在自己腿上。
“不会坏。”他吻掉她的泪水,掌心抚摸着她的小腹:“会和我很近,连在一起。”
“呃嗯……嗯……好近……连在一起了……啊里面都是……我里面都是你……唔……”蒲早带着哭腔低声呻吟。
真的好近,不可能再更近了。她觉得自己已被他全部撑满,紧紧交缠的肉体双双融化,在震荡中混在一起,重新组合成包含着彼此的自己。
她骑坐在他腿上,脚踩着地面,小穴深深含吮着他的肉棒,被他握着腰抓着屁股在他身上推拉。
龟头蹭着肉壁滑入,强烈的快感幻化的电流在腿肉深处流泻。蒲早小腿抖动着蜷缩起脚趾,脚跟一滑,往下吞吃着肉棒的身体随之一沉。
两人同时叫了出来。
赤裸的身体紧紧抱在一起,一起享受性器无比接近带来的快乐。
极致的快感让蒲早眼神有些涣散,她不断抚摸着鬼一直贴着她亲吻的脸,喘息着问:“你喜欢和我这么近吗?”
问完她不等回答,自己先笑了出来:“我喜欢……”
鬼停了下来,他捧住她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蒲早又笑:“嗯……看什么?漂亮吗?”
“漂亮。”鬼凑近在她脸上亲吻着嗅闻,似在闻一朵盛开的花:“好香,好漂亮。”说完他用力堵住她的嘴唇,下身的挺进也随之加速。
每一下捣弄都又凶又狠,似要真的彻底融进她的身体,让她的里面都是他,只有他。
蒲早一声声哭喘呻吟。她的身体颠起又落下,顶操时的深深插入和降落时穴肉痉挛着的含吮带来的快感同等强烈。
她的脚离开了地面,和不停发抖的大腿一起环在鬼的腰上,随着他的操弄疯狂摇摆。
“唔啊……嗯啊啊啊……啊……”在鬼一次次深埋入她体内的同时,她紧紧抱住鬼的脖子,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剧烈的起落和颠簸中,她无意中瞥了一眼镜子。
被快感劫持的意识摇摇欲坠,她看着镜子里疯狂摇晃着的两个人的身影,在细碎的清明间隙,她明了了自己又想在镜子前做爱的原因。
她想要确认,确认此刻发生的一切是在真实发生着。
怀里的人,被触摸亲吻着的身体,一次次席卷她包裹她把她送上云端的欢愉,都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蒲早抚摸着鬼的后背,镜子里面她的右手覆在男人的背上,手掌因为手下肌肉的鼓动拱起又落下。
是真的。
满足感和从心脏泵出的血液一起流遍她的全身。
她知道,这是依恋。
纵然一切都是真实的,但人鬼殊途,这终究是不该生出的依恋。
可是他离她那么近,她里面全是他,他们的身体、眼睛里全是对方,要如何才能抗拒?
“嗯……鬼……”她看着他的眼睛叫他。
鬼在她体内冲刺,贴住她的嘴唇哼出一个“嗯”。
“啊……叫我……”蒲早说。
鬼像是没有听明白。
蒲早用身体缠紧他,穴肉把肉棒死死咬住,再次说:“叫我……嗯……”
鬼身体微顿,喉间溢出低喘。
他紧紧箍住蒲早,低声唤她:“老婆。”
蒲早身体一颤,一股电流从尾椎迅速攀爬,身体里又麻又痒:“啊……”
肉棒再次大力操入。
蒲早无意识地眨着眼。那声“老婆”和低喘声混在一起,又被剧烈的操弄和她的呻吟搅乱,以至于听不太真切。
却令她心脏缩紧,差点喘不过气来。
“啊嗯……”她摇动屁股迎接他的冲撞。
两具身体一起抖动,高潮如期而至。
“老婆……”鬼再次唤她,声音又急又沉,深埋在小穴内的肉棒抖动着喷射出精液。
蒲早感觉自己被硕大的肉棒高高颠起然后抛到了天上。漫天的雪白云朵和那声带着喘息的呼唤一起充斥她的大脑。
鬼先睡了过去。这还是蒲早遇到他后的头一次。
蒲早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脸,不禁想笑。
让一个这么不爱讲话的人连着和几个人对话,恐怕比让他做几个小时的体力劳动消耗还大。
不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人生中寥寥无几的那些话都说给了谁听。
鬼的呼吸忽然变得不太平稳,他手臂紧了紧,表情慢慢安静下来。
蒲早被他更紧地按进怀里。
她抿着嘴角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第36章 梦 初潮
“齐砚,你买零食了啊?”方草在冰箱里发现了一袋果冻:“草莓味,水蜜桃,草莓……怎么全是这两种口味……”
齐砚从她身后一把把果冻袋子夺了过去。
“你好,少女。”方草笑眯眯转身去要。
齐砚把袋子举到头顶。
方草仰头伸手够了够,选择放弃。
男孩子长起个来是真快,不到两个月,齐砚就从和方草差不多高长到了比她高出大半头。
方草关上冰箱门,起身走开。齐砚从身后拉住她,把果冻又放回她手里:“吃吧,不准说话。”
方草笑着接过来。
两人坐到沙发上。
方草边看电视边撕开一只果冻放进自己嘴里。
果冻壳丢进垃圾桶,方草含着果冻问齐砚:“你怎么不吃啊?”
“不喜欢吃甜的。”
“那你还买。”方草嚼着口里的果冻,从袋子里又拿了一只撕开口:“不是太甜,你尝尝。”
果冻送到齐砚嘴边,齐砚张嘴去咬。
方草眼睛瞄着电视,手不小心歪了一下,果冻里的糖水流到了齐砚嘴上。
她伸手去抹。手心抹掉下巴上的糖水,又用手背蹭齐砚的嘴唇。
“齐砚,你嘴唇好软啊。”方草笑着伸手揉了揉。
齐砚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段。
方草连忙抓紧手里的果冻:“干嘛呀,吓我一跳,差点掉地上。给。”
“不吃了。”齐砚扭头看向电视。
“真不吃了?”
齐砚不说话。
方草仰头把缺了一小块的果冻倒进自己嘴里,鼓着腮帮含混不清地说:“你以后要是给女生买东西吃,可别给人家你吃过的,带着你的口水,万一人家……唔……”
齐砚突然凑近掐住她的脸颊。
“唔……干嘛……唔嗯……”方草迅速嚼了几口,把果冻咽下去:“干嘛呀你……哎,你耳朵怎么了……”
齐砚的耳朵好红。
“别说话。”齐砚语气有点凶。
方草愣愣地眨巴了下眼。
齐砚松开手。
手拿开了,脸颊上还残留着手指掐过的感觉。紧巴巴,热乎乎的。方草低头抹了把脸颊,看向电视。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好像有齐砚,可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之后就没了情节,只有一股难言的燥热。
心扑通扑通乱跳,嗓子干痒,口水快速分泌,身体好像被一团纷乱高温的气体紧紧围裹,说不出的躁动难安。
梦像是随时都会醒,眼皮却沉重得怎么都睁不开。
方草在梦里扭动着身体,大腿从深处漫起一层层的酸痒,她抓挠了下大腿内侧,腿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压住她的手磨蹭。
两条腿紧紧夹在一起,燥热混乱终于缓解了一些。
于是,她把腿夹得更紧。
从梦中醒来时,方草发现自己侧趴在床上,屁股微抬,两条腿紧紧夹着,被子堆在腰侧,一截被角缠在自己腿间。
她张着嘴大喘了几口气,翻身仰躺在床上。
腿间的不适让她停下动作。
她分开双腿,又并拢起来。没错,内裤上好像湿了一片。凉凉的,还有点黏。
难道是……尿裤子了?
方草吓得连忙坐了起来。
接着她想起来,莫非是……来了月经?班里的女生很多都已经来过了。
害怕沾到床上。她用手撑着屁股,跳到床下,脱下内裤查看。
内裤上没有血。布料仍是原来的颜色,只是上面多了一片狭长的湿痕。
方草又看了看,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找了条干净内裤换上,把脏掉的内裤叠起来暂时压在床尾的褥子下面。
重新躺回到床上。
方草闭着眼睛回忆梦中的场景。她困惑地并起双腿用力夹了一下,说不清楚的感觉在腿间深处泛开。
她又夹了一次,腿循着那股感觉用力并紧。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整个人突然僵住。
方草分开双腿,直愣愣盯着天花板。
片刻后,她猛然坐起身。扯掉下身的内裤,冲往洗手间。
来不及等水温变热,她弯腰撩起裙摆抓着花洒对准自己的下身。
凉凉的水柱淋向腿间柔嫩的皮肤,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同时在戳刺,很疼。
方草低着头,一处不敢遗漏,把整个下身仔仔细细冲洗了一遍。
裙摆湿了大半,水珠从腿上滑落,腿间又疼又麻,很不舒服。
她深深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干净了。
第二天早上,方草把睡前用电饭锅预约好的粥盛出来,就着炒蛋喝得唏哩呼噜。
齐砚走出房间,刷牙洗脸。几分钟后,他好奇地转头打量方草。
方草脸埋在碗里,头也不抬。
齐砚走到她旁边:“怎么了?”
“没怎么。”方草把最后一口粥倒进嘴里,端起碗走回厨房冲洗干净,回到房间拿起书包就往外走:“我走了。”
这晚睡前,方草忐忑不安。
她仰面朝上,两腿大大分开,被子平摊在自己身上,在脑子里一遍遍过刚做完的作业题。
是夜,她没有做梦。
方草松了口气。
第三天,相似的梦再次到来。还有无意识的夹腿,以及惊醒后内裤上的湿痕。
上学前,齐砚在饭桌前拉住准备起身的她:“到底怎么了?你昨天晚上……”
“没怎么。”方草低下头:“真没怎么,你别问了,齐砚……”声音里满是恳求。
齐砚松开了她。
方草明显变得怏怏不乐。
除了情绪上的低落,她还多了两个奇怪的举动:洗澡的时间特别长,平时总是困得东倒西歪的一个人开始不断拖延睡觉的时间。
晚上。
齐砚坐在房间里为了几天后的物理竞赛做着练习题。
方草做完作业,拿了本学校里发的课外读物,腰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看。
做了几道题后,齐砚走到门口:“还不去睡?”
“我看完这一篇。”
齐砚看了看她,回到座位。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倒水。
方草转过头,眼睛里明显带了倦意。
“我还不困,我陪你。”她主动解释。
齐砚看着方草的表情,喝了口水:“我在屋里做题,你在外面陪我做什么?”
方草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语文课本,起身搬了个塑料矮凳,放到齐砚房间门口。
“那我在这里背课文陪你。”她坐在矮凳上,仰脸笑着说:“我默背,不出声。”
齐砚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路过门口时,他趁机拍了下她的脑袋。
再次从物理题目中抬起头来,齐砚转头看到方草靠在了门框上。她眼睛已经完全闭上,脑袋一啄一啄地向下磕。
齐砚拉开椅子,走到她跟前。
“唔……我没睡着……”方草揉着眼睛努力坐端正。
齐砚蹲下身。
“我真没睡……”方草小声嘟囔。
“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方草不敢与他对视,垂目看着两人的膝盖。
好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齐砚嘴唇抿紧,站了起来。
“齐砚……”方草按住他的膝盖:“我……”
齐砚看着她。
“我好恶心……”方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齐砚愣了下,没有听明白。
“我老是做梦,我……不想做那种梦……可是一睡着就……我怎么这么恶心啊……”方草耷拉着脑袋,额头抵着齐砚的大腿,身体微微发颤。
齐砚再次蹲下身,看着她的脸:“做了什么梦?”
方草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她垂着头梦呓一般地嘟囔:“我不敢睡觉,我身上好脏……洗多干净都不管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难受,我不想再做那种梦了,不想夹被子,把内裤弄脏,我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那里总是湿的……”
齐砚身体一顿,迅速拿开了覆在方草手上的手掌。
方草哭了出来:“你也觉得我恶心了是不是,怎么办啊……你别害怕我,我不碰你……我不是故意的……”她两手抓着凳子往后挪。
齐砚抓住她的胳膊。
方草低声抽泣。
“方草……”齐砚平时很少叫她的名字,话语显得有些生疏:“方草,抬头。”
方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别胡说。”齐砚看着她的眼睛,把被她泪水濡湿的头发掖到耳后:“你不恶心。”
方草抽泣了一声,通红的眼角又有泪珠滚落。
齐砚伸手帮她抹掉。
方草啜泣着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我不敢回屋睡觉……”
齐砚想了想,拉住她一只手,把她拽了起来。
他踢开她身后的矮凳,扯着她走进自己房间,来到床边:“今天晚上在这儿睡,你睡里面。”
齐砚拿了方草的枕头,关掉客厅里的灯回来时,方草已经爬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两腿分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齐砚把枕头塞到她脑袋下面,躺到床上。
“齐砚,我可能会把你的床也弄脏。”
齐砚转向她,再次按住她的胳膊:“你不脏。不准再胡说。闭上眼睛。我关灯了。”
方草转过身,侧对着外面。她往下缩了缩,闻着齐砚身上的味道,心里对睡觉的恐惧消散了些。
可是这样,烦人的双腿又叠到了一起。
她弯起膝盖,姿势别扭地把自己的拳头塞在两膝中间。
台灯啪地一声灭了。
方草感觉自己的腿突然被抓住,接着一个东西卡进了自己膝间。
是齐砚的膝盖。
方草轻哼了一声。
齐砚胸膛起伏,深深吸了口气。
“这样你难受吗?”方草问。
“不难受。睡觉。”
这一晚,方草没再做梦。可醒来后,腿间的不适还是让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齐砚被惊醒。
方草没有急着下床洗澡,她跪在床上,看着身下的床单。
齐砚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浅色的床单上,印着一块深红的圆形血迹。
方草来了初潮。
第37章 梦 你身上好好闻
齐砚拎着卫生巾回到家时,方草正蹲在床边刷床垫。
床垫被她拉得横了过来,一头在床边,一头支在椅子上。
她脚边放着一盆水和洗衣粉盒,手里拿了把卷毛后遭到废弃的牙刷,呼哧呼哧正刷得起劲。
“买来了啊?”方草放下牙刷,手伸进水盆里划拉了几下。她从床垫和椅子的阻挡中跳出来,接过齐砚手上的袋子:“怎么买了这么多?”
“每次经期平均4到6天。”齐砚说。
“哦。”她拿起卫生巾,去往厕所。
从厕所里出来,方草看到齐砚接替了自己的位置。
“我弄吧。”她蹲到齐砚旁边。
“不用。肚子疼吗?”
“不疼,就是感觉小肚子胀胀的,像是在往下坠。还有,腰有点酸。”
“别蹲着了,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会儿。”
“不用,我没事。”方草歪着头问齐砚:“齐砚,超市人多不多?你买卫生巾的时候没有人笑你吧?”
“没注意。为什么要笑?”
“因为你是男的啊,卫生巾是女人……”方草没说完,自己先笑了:“就是,这有什么好笑的。”
刷好床垫,两人又搬来两个凳子,垫在下面,让床垫尽量靠近阳台口。
上午的阳光有些冷清地从窗外斜斜照进来,只能晒到床垫一角。
“天晴得不好,不知道到晚上能不能干。”方草有些担心。
阳台上洗衣机轰隆轰隆的声响停了下来,两个人一起把洗好的床单晾上。
晚上,床垫没有干。
吃完晚饭,方草把齐砚的枕头和被子抱到了自己床上。
“快做完了吗?”齐砚走进房间时,看到方草还趴在桌上写作业。
“快了,还差一点。床有点小,你睡里面吧。”
写完作业,方草走到床边。屁股刚沾到床,她忽然又站了起来。
“卫生巾多少钱?”方草拉开抽屉,掏出一个本子。
“怎么了?”
“记账啊。”方草打开本子,从笔袋里掏出一只中性笔:“以后每个月又多了一个卫生巾的支出。多少钱,你还记得吗?小票有没有拿回来?在袋子里吗?”
齐砚下了床。他拉开方草刚才拉过的抽屉,看到里面放着几本用过的作业本,作业本下面还有一个塑料袋。
他伸手翻了翻,袋子里面装的还是本子。
“哎,别动我账本啊。”方草拿着小票走到桌子旁:“这些本子反面都是我记的账。我打工挣的钱、学费、还有我们每天花的钱,收入和支出我都记着呢。等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就慢慢还给你。”
“谁要你还。”齐砚伸手抽她手里的本子。
方草笑吟吟写好卫生巾的钱数:“那等你以后结婚买房子的时候,我还给你的老婆。”
“睡觉。”齐砚关上抽屉。
“知道了。你先上床。”方草把洗完澡后松松绑上的头发散开,发圈放在桌上。她走到床边:“齐砚,你再往里面点。”
“你睡里面。”
“那你半夜从床上掉下去了不要怪我。”方草手伸到腿间隔着衣服扯了扯卫生巾的边,小心翼翼爬到床的里侧。
躺到床上,她摸了摸屁股后面卫生巾的后缘,翻身趴在了床上。
齐砚歪头看着她身体紧贴着墙,胳膊伸到枕头下面,脸埋在枕头中间。
“趴着睡?”齐砚问。
“嗯。”脸趴在枕头上,方草的声音有点闷:“感觉趴着安全些。我睡觉不太老实,这样贴着墙压着自己胳膊,可能就不会乱翻身弄到床上了。”
“贴两片,粘在一起。”齐砚建议。
“那多浪费,一片好几毛呢。”
齐砚把她的胳膊从枕头下面拽出来,拉着她面对自己:“我去给你拿。”
“不要,太费钱了。”方草说着突然想到了办法:“我知道怎么办了。”
她爬起来,去外面找了个大塑料袋,用剪刀剪了口,撕开后,爬回到床上。
“齐砚,你屁股挪一下。”方草用胳膊肘撞撞齐砚让他让开些位置,她把塑料袋铺在床上:“这样就好了,就算弄脏,也沾不到床上,只要洗内裤和睡衣就行了。”
齐砚有些无奈地睡到铺好的塑料袋上。
心里踏实下来,方草开心地连翻了几个身:“塑料袋静电真大,都沾到身上了,想跑都跑不了。”
小床本就又小又旧,一翻身就吱呀乱响,现在再加上铺在上面的塑料袋,窸窸窣窣,吵得不行。
齐砚闭上眼睛,侧身朝里用枕头挡住一边耳朵。刚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大。
方草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有点响是吗?”
“这张床一动就会响。”她小声说:“我晚上尽量不动。”
房间里关了灯,但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近在咫尺的人的轮廓非常清晰。
女孩的手捂着他的耳朵,手心轻轻贴着他的脸。
热度从手掌迅速窜进耳道,而眼前清晰的脸好像也在不断靠近,柔软温热的吐息从果冻似的蔷薇色唇瓣间缓缓弥漫。
齐砚耳根发痒,他不自觉抿紧嘴唇。
“齐砚,你耳朵好热。”方草笑呵呵揉了揉他的耳垂,眼睛随着说话不时眨动,黑亮的瞳仁在黑暗中亮得更加明显:“齐砚……”
齐砚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唔……干嘛呀?”方草小声嘟囔着,睫毛忽闪忽闪刷着齐砚的手心。
看齐砚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停顿了几秒后接着说:“齐砚,我前几天……原来是因为要来月经了才会那样。月经好神奇,一来立刻就好了。”
“可是……”她声音带了些烦闷:“那下一次再来之前是不是还会……我在网上查了下,说那样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会那样,可是……”
她叹了口气,脸向齐砚这边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挨到齐砚的下巴。
齐砚努力仰起头,和她保持距离。
方草的鼻尖在齐砚脸上碰了碰,她用力吸了口气。
齐砚的喉咙里流过一声类似吞咽的声响。
“齐砚,你身上好好闻。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儿,就不害怕了。还有蔓蔓姐,蔓蔓姐身上也是香的……”说着她的脸孔更加靠近。
齐砚忍无可忍,一把拉住她,手臂压在她身上。
“睡觉。”他声音粗重,语气有些急躁。
“你困了啊?好,睡觉睡觉。”方草乖乖闭上眼睛。
保证好的“尽量不动”,进入睡眠后,就丧失了对身体的约束力。
方草翻了个身,半边身子压住齐砚。
齐砚推推她。
方草嘴里溢出嗯唔的声响,身体纹丝未动。
齐砚又推了她两次。
方草终于翻身挪了回去。可向里侧卧后,估计是膝盖贴着墙不舒服,她隔一会儿屁股便向后拱上一点,终于拱到了齐砚大腿上。
齐砚下了床。他站在床边深深吁出一口气,推门走出房间。
倒了杯冷水,一口气灌下去。齐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放在客厅的笔记本电脑前。
第二天是周六,方草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床的外侧已经没了人。
检查完屁股下面的状况,去了趟厕所。方草打着哈欠走到厨房门口问齐砚:“你几点起的啊?”
“刚起来。”
“哦。我睡太沉了,都没听到动静。”
吃完饭,方草洗碗。
“我下楼丢垃圾。”齐砚说。
“好。”
“要晚一会再回来。”齐砚补充。
方草回过头:“要出去吗?去干嘛?”
“买几本书。”
收拾好厨房,方草去齐砚的房间看了下床垫有没有干,回到客厅,坐到电脑前。
昨天查到的那个讲透视技巧的帖子还没有看完。她打开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却看到最上面一条是一个陌生的网址。
她好奇点开。网站加载的进度条刚过一半,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草下意识向后闪了一点。
随着喘息的背景音,屏幕上方闪动起各种赤裸的图片。
对着镜头揉搓乳房的女人,赤裸交叠的男女,口含手指摇晃屁股的女人,按着那些赤裸的女人耸动的……男人的身体,还有抖动着喷出白浆的……
啪,方草用力按下笔记本前盖。她靠着椅背,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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