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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炮友
第二天早上,钟熙因为肚子饿早早就醒了。
她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打算先喝点水,就直接进了山洞。
余光看到江恪之依然背靠在洞岩上,她以为他还没有醒,脚步很轻,不经意往那里扫了一眼,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啊,你醒了。”钟熙拿起水桶,对他弯了弯嘴角。
江恪之的神色略显倦怠。
“嗯。”他起身站在离钟熙一米之遥的地方注视着她。
钟熙倒好水后伸了个懒腰,“你昨晚睡得还好吗?我睡得很好,就是肚子好饿。”
江恪之看着她,她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很好。
不知为什么,她面上的笑意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钟熙不是没有感知到他的目光,她握着水杯看向他:“对了,昨晚问你的那个问题,纯属我太过无聊了,没有打探你私事的意思,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她神色自然,看起来就像是随口找到一个话题。
江恪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然不会。”
钟熙整个人看起来轻松极了,完全翻过那一篇,“那就好,本来就是炮友之间单纯的聊天嘛。”
江恪之没有再接话。
钟熙示意他喝点水,说道:“我们早上吃什么?饮用水又要喝完了,我们还得再去净化一点。”
江恪之说:“游艇上还有一些燕麦片,要吃么?”
“可以,等我拿个包和你一起去。”钟熙打算直接在游艇上洗漱。
- 燕麦片有些硬,不过他们还是用净化过的水泡了一会儿就吃了。
钟熙一边吃一边望向舱外:
“游艇离岸边好像越来越近了,你觉不觉得。”
今天他们划过来的时候,感觉只花了第一天一半的时间。
江恪之点头。
钟熙思索着问道:“如果我们晚上住在游艇上,就算半夜海上出事,逃走应该也不会太难对吧。”
江恪之嚼完嘴里的东西,“大概。”
“那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吧,闷一点也没关系。”钟熙说。
她在帐篷睡了几天,已经腰酸背痛,想象不出江恪之每天在山洞睡是什么感觉了。
江恪之看着她,“油剩得不多,没办法开灯。”
“我没那么娇气。”钟熙想,被锻炼了几天,她已经没那么怕黑了,再说她又不是一个人。
“可以。”
江恪之同意了,钟熙一想到晚上可以睡床就开心,她吃完以后,走到卧室跟前说道:“这里有床,虽然不算宽裕,但你之前晚上不睡这里,跑去睡山洞,真是难以理解。”
江恪之看着她的背影,低头敛目,“是么?”
许久,他心想,他也不能理解。
- “江恪之,这里有钓鱼用具!”
得到了游艇主人的允许后,钟熙正在四处参观着,虽然这个游艇算不上豪华,空间有限,但她还是找到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江恪之闻言看过去,他从柜子里找到一盒没过期的橄榄,还有意面,虽然这些他都并不喜欢。
钟熙还在那边问:“那我可以用这个钓鱼吗?”
江恪之没有抬头,“可以。”
钟熙本想在甲板上钓,愣是被江恪之严词拒绝,他说有一定的风险,反正在他嘴里,干什么都有风险。
回到海边,钓鱼竿还不如树枝好用,不过钟熙为了消磨时间,最后还是选择钓鱼。
她以为这次还是在海边生火烤鱼,江恪之拦住了她,两人重回游艇。
他指了指电磁炉,“意面很难煮熟,用这个。”
“会不会耗很多电啊?”
“一次还好。”
钟熙安下心搞鲜鱼意面。
- 吃完东西以后,钟熙躺在甲板上消食,她看不出现在几点,风一阵一阵的,阳光晒着也很舒服,她几乎就要睡着了。
没过两分钟,她感觉到眼前有了阴影。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江恪之。
“这里风大,要睡去床上睡。”他看着她,语调平静地说。
钟熙眯着眼睛冲他笑,“那你帮我挡住就好啦。”
和江恪之开玩笑俨然成了她的一项爱好,她想着江恪之又不傻,肯定转头就走了,正打算闭上眼继续享受惬意的时光,就看到江恪之仍旧这样站在她面前。
“你怎么不走?”钟熙轻声问。
大约过了半分钟,她听到江恪之的声音。
“你不是让我替你挡风。”他声音很低沉。
逆着光,她其实看不太清晰他脸上的神情。我让你替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
钟熙就这样怔怔地盯着他看,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江恪之,你这样,好像我爸爸哦。”
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只是刚说完,自己就笑了。
“不对,我说错了,他才不会因为怕我冷给我挡风呢。”
江恪之看着她脸上的笑,莫名感到身体某个地方被什么攥住了,他真想让她的这个笑容从这张总是奚落他的脸上消失。
“为什么他不会?”
“有什么为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钟熙满不在乎地说。
江恪之看着她,“别这么笑。”
钟熙闻言有一瞬间的失神,只是很快,她面上的笑容更大,“你好霸道,现在连我笑都要管了。再说我笑得不好看吗?”
她又恢复了她平常的样子,江恪之盯着她,没有说话。
“盯着我看做什么?”钟熙问,她将自己的腿竖直,脚趾在他的脚踝划过,“又不说话了,我好看吗?”
江恪之努力忽视肌肤上的触感,沉声说:“不要明知故问。”
钟熙终于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她双脚勾住江恪之的脚。
“我听出来了,你在夸我漂亮。”
江恪之看着她,意识到她又恢复了生气,于是想要岔开脚离开。
钟熙轻飘飘瞪他一眼,“你这个人一点也禁不住逗,每次撩拨完我就要跑。”
“我没有撩拨你。”江恪之一字一顿地说,他想着这样挪开脚应该不会很大力,就听到钟熙的声音。
“你不能走,”她依然躺着,那双眼睛上挑着望向江恪之,提醒道,“忘了吗?今天是周二,你要听我的话才对。”
(五十一)游艇上的激烈性爱
江恪之手放在衬衫的纽扣上,盯着钟熙,对上她的眼神,他感到头皮发麻。
“圣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钟熙面露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脸,惊呼了一声,“面色潮红,一看就是中了我们女儿国最烈性的毒药,圣僧你命不久矣。”
她的手开始在他胸口乱摸。
江恪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握住她的手,神色难以形容。
“你确定你要这样?在这里?”
钟熙抽空瞪他,“我就想在游艇上做,而且今天是周二,我们说好了的!”
江恪之确信,那个被水泼了的协议上绝没有要配合她做戏这一条。
他半晌才说:“死就死了。”
“万万不可,”钟熙一脸痛心地投入他的怀抱,“我怎么舍得圣僧这样的美男子就这样离我而去,圣僧你不要担心,你只是受了情蛊,只要有人在你发作时和你交配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你就不会有事了。”
钟熙说着冲他暧昧地眨起眼睛。
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没做完,他也该死了。
江恪之垂眸看着钟熙入戏的样子,最后硬着头皮开了口。
“是么,所以现在开始?”
钟熙开始扒他的裤子,手在他的腿跟流连,一边不满意地掐了他一下。
“你怎么能答应这么爽快?你当然要挣扎着拒绝我,说你宁愿死也不会和我做这种事,这样我就可以强迫你了!”
他到底懂不懂强取豪夺的乐趣在哪里?
江恪之眼看着内裤已经被她脱掉,最后闭着眼睛毫无灵魂地说:“我宁可死,也不会与你行此事。”
钟熙笑了,还是江恪之的台词比较有那个味,她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这可由不得你选择,你乖点,这样还能就少受点罪。”
眼看“圣僧”不再挣扎,钟熙打算进入正轨,避孕套在她带来的包里,早已被她拿到旁边。
“圣僧,你是自己带,还是我帮你带。”
“有劳。”江恪之死气沉沉地说。
钟熙帮他戴好后,看着他腿间的昂扬,伸手摸了摸,“龟头已经出水了,圣僧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你其实很想要是不是?”
江恪之咬牙切齿,“因为我中毒了。”
哈哈哈,钟熙想,江恪之真可爱。
钟熙在阴茎上只是摸了两圈,那里已经硬到握不住,她两只手才能给他戴上。
纳入式里,女上永远是钟熙的最爱,她跨坐在江恪之身上,握着阴茎在自己的小豆豆上摸了摸,水液出得很快,没一会儿顺着花缝流上穴口。
她将腿抬起,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坐了下去。
彻底的贯穿还是让钟熙倒吸一口气,那股饱胀感让她的身体痛而敏感。
她放松小穴,开始慢慢在上面颠动起来。
“圣僧,嗯……你好大,我真喜欢。”
江恪之手背盖在眼睛上:“喜欢,你能不能不说话。”
钟熙手扶着他的小腹,嗯嗯啊啊个没完,没一会儿已经全情投入在极致的快感里。
“你在我体内越变越……哈啊……大了。”
她眉头紧锁,叫声里满是欢愉,一下一下地上下起伏着。
她听到江恪之低沉的喘息声,于是笑着说:“你为什么总要压抑自己?我想听你叫。”
江恪之依然紧闭嘴唇,绝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钟熙盯着他,抬高下体,然后咬着嘴唇猛坐下去。
酥麻的快感像是通了电遍布全身,钟熙享受的同时如愿以偿地听到江恪之的呻吟声,比他平常说话的声音还要低沉许多。
她心满意足地俯下身体,“圣僧叫得真好听。”
江恪之睁开了眼,钟熙依然不断地前后扭动着,任性器一次又一次深深地顶入。
江恪之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晦暗,他看到钟熙来回在自己的性器上滑动,每一次她坐下去的时候,口中总会溢出细小的呻吟。
她坐下来的瞬间,他感觉全身都要炸开似的,阴茎一点一点被她的花穴吞噬,他也是。
她的嘴唇真红,为什么总要这么翘着,像是在等待别人的啃噬,又或者是一个吻。
没过多久,江恪之已经感觉到身体在发抖,痛感与快感交织,几乎让他难以动弹。
他注意到钟熙突然睁大了眼睛,低头望向两人交合的地方,他的目光跟随着她往那里看去,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开始不断地挺胯。
身体不断与柚木摩擦着,江恪之听着不远处的海浪声,感到身体的快感更重了。
钟熙呜咽着说,“不准停下,不然不跟你搞四十九个时辰,让你毒发身亡。”
江恪之没有搭理她的话,伸出一只手开始玩弄她的胸部。
双重的快感让钟熙急切地喘息着,每一次下沉得更为迫切。
阴茎被温暖的穴肉包围,江恪之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他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撞进甬道内,乳肉也在他的手里变形。
而钟熙的身体越来越低,她陶醉在这场性爱里,主动地迎接每一次肏弄。
“圣僧,你好棒,我……啊要喷了!”
江恪之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他真是没想到她现在还能演……
他大力地抽送着,看着她因为肉欲瘫软着靠在自己的身体上。
两个人的脸靠得住很近,钟熙快到了,他也是。
他空着的那只手开始压住她的臀,用力地向上操干着。
很快,钟熙呻吟着瘫在他怀里。
随着她高潮时的那一下绞紧,江恪之射了。
激烈的射精让他眼前一片模糊,江恪之感到一阵失重感,眼前一道白光……
(五十二)唇舌舔弄小穴
江恪之几乎以为游艇翻了,他双手无知觉地紧搂住钟熙的身体,身体里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的手依然在抖。
不知过了多久,钟熙在他怀里嘟哝道。
“你想把我闷死吗?”她推搡着说。
江恪之这时才松开手。
钟熙起身,看着他双目失神,似乎还没缓和好,于是顺手就把避孕套摘下系了起来。
钟熙看了一眼套,又摸了摸江恪之紧实的小腹,他的身体好烫。
“不知道圣僧什么时候可以怀上我的孩子。”
江恪之闻言先是愣住,很快沉下脸,一言难尽地盯着她,“钟熙,你到底……”
钟熙被他那个反应逗笑了,也不跟他闹腾了。
“干嘛?你看没看过《西游记》,男人喝了女儿国的水会怀孕,我只是比较有演员的信念感。”
江恪之闭上眼,他争不过她。
“我真是……懒得跟你说。”
钟熙又靠回他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问:“像你这么圣洁清纯的人,肯定没看过小黄文吧?”
江恪之将她的头按回自己胸口,“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
钟熙听着身下强有力的心跳声,开口说:“其实,我就是有点好奇男人说这种话什么感觉?”
江恪之睁开眼睛,“所以,得出结果了?”
“嗯,”钟熙点点头,“讨厌,还有点恐怖,小孩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她应景地发了个抖,过了几秒,江恪之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她的背,没再说什么。
钟熙感受着背上的温度,觉得自己又多话了,她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坐回江恪之身上。
江恪之看着她,面上带着性事后的松弛。
“还没闹够?非要做到四十九个时辰?”
“我又不傻,再说,别搞得你不喜欢一样。”
钟熙膝盖靠在地面上一点一点往前挪,一直到坐到他脖子下面胸口才停下。
“我沉吗?”
“还好,”江恪之思考着说,“应该不会把胸骨坐断。”
钟熙愣了一下,“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她是真的看不出来。
江恪之只是这样看着她,低声问道:“要做什么?”
钟熙看他一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嘴唇,许久才轻声说:“我刚刚帮你清理了残局,你应该投桃报李。”
江恪之抬手覆盖在她的那只手上。
“怎么帮。”他的声音变得喑哑。
钟熙食指轻抚过他的两片嘴唇,看向他的视线变得黏糊,“要这里。”
气氛再一次变得旖旎。
江恪之嗓音低哑,他注视着她:“再过来一点。”
钟熙又往前挪了一点,双腿跪在他的脖子两边。
江恪之看着她,身子向下滑了一点,钟熙就这样坐在了他的脸上。
“我没完全坐下去,应该不会把你嘴坐歪吧。”钟熙喘息着问。
他的鼻息就这样打在小穴上,钟熙下半身痒痒酥酥的,说话都变得轻飘飘。
“别说话。”江恪之看她一眼,握着她的腰肢,张嘴将她的小穴含住。
钟熙立刻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江恪之冒出来的胡茬就这样渣在脆弱敏感的私密之处,不疼但是很刺激。
“呜呜,你该刮胡子了。”她呻吟了一声后说道。
江恪之伸出舌头将蜜穴上的液体吮尽,他能尝到避孕套上润滑油的味道,他舔舐着,用唇舌为她清理着腿间的水液,舌头从花缝滑到穴内,不忘吮吸着密林上沾染着的晶莹。
但穴口开始冒出更多的液体。
“别再出水了。”江恪之盯着那里,沉声说。
钟熙低头,看着他的下颌还有嘴唇上全是透明的淫液,感到欲火焚身。
“那你别舔了,吸……吸掉就好。”
江恪之闻言,再一次将脸埋进去。
他的口腔温暖而湿润,唇舌划过小穴的每一层褶皱,湿乎乎的吮吸声让她的小穴周围的神经再一次发麻,钟熙的双手捧着他的脸,不受控制地想抬起屁股,但始终被江恪之按住,难以动弹。
游艇因为一个浪花小幅度地晃了起来,欲念和恐惧让她的全身再一次发烫,她有气无力地蜷缩起身体,只觉得自己就要再一次融化在江恪之的身上。
她带着哭腔的呻吟是江恪之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就这样折腾了她半小时,江恪之终于放过了她。
他目光投向她的腿间,声音沙哑:“干净了。”
钟熙双手向后撑着,双腿早已发麻,她换了个姿势仰躺在江恪之身上。
过了一会儿,钟熙喃喃地问:“好喝吗?”
江恪之看她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还可以。”
钟熙侧头看向他,被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你以为自己在评价水质吗?”
江恪之又不说话了,他低垂着眼帘,用手背擦了擦嘴。
(五十三)出轨被抓包
一周后。
“哈啊……再快一点……”
深夜,游艇的卧室内,尖叫声和肉体的拍打声盖过了一切。
钟熙的双腿被架在江恪之的肩膀上,整个人被大力地向后撞,空间有限,她的身体几乎被江恪之折成两半。
江恪之压着她的腿狠狠地向里肏着,直到射精。
这一周,他们大半的时间几乎是在这张床上度过了。
钟熙变换着姿势和江恪之从甲板搞到驾驶座,从床上搞到沙发。
不过因为避孕套的数量有限,江恪之很少真正插入,大多是他口手并用将钟熙送上高潮,昨晚,钟熙用润滑油帮他乳交过一次。
酣畅淋漓的性爱过后,钟熙变得安静。
她躺在江恪之的怀里,手终于摸到江恪之胸口上的一根胸毛,于是无聊地扯弄着。
江恪之抓住她的手,无奈地说:“你是不是不会累?”
“我没想到你会有胸毛。”钟熙喃喃道。
“好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
钟熙睡不着,就在一周前,她第一次在游艇过夜的那个晚上,她就和江恪之在这张床上干到了大半夜,她因为快感声嘶力竭地叫喊着,结束以后,她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筋疲力尽,几乎闭上眼就睡着了。
钟熙以为矫情如江恪之,大概会去沙发上睡,没想到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他依然躺在她身边,双臂紧紧搂着自己。
醒来以后,谁都没针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甚至对视以后,又打了个激情四射的晨炮……
之后,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同床共枕起来。
钟熙感觉腿有点麻,于是把两条腿都翘到江恪之身上。动作有点大,她听到了江恪之一身闷哼。
“sorry,”她有点抱歉地说。
钟熙看着卧室的舱顶,半天冒出一句:“圣诞节是不是快到了?”
江恪之对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他想了想说:“下周。”
钟熙在他怀里点点头,她已经好几天没打开过手机了,手机估计早就没电了。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能脱离网络这么久还没有疯,甚至每天心情都算得上不错?
江恪之见怀里的人突然沉默,以为她在这里过得厌倦了。
“想家了?”他问。
这并不是他真正想问出口的问题,江恪之抿紧了嘴唇。
钟熙想了想后,摇摇头,“还好,就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以前过圣诞,都是一群人,很热闹的。”
她随口说道,实际上心里并没有什么遗憾。
江恪之盯着某一个点,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说:“圣诞可以烤海鲜,你不是很喜欢吃?”
他搂住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她的手臂,钟熙感觉好舒服,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鱼我都吃腻了。”她笑着说。
江恪之想说螃蟹,但他意识到钟熙已经很久不吃螃蟹了,前天他看到她又蹲在海边看那两只螃蟹,以为她是馋了,说起中午可以蒸螃蟹,她立刻怒目相对,眼睛瞪得大大的。
于是他闭上了嘴,换了个话题。
“你这次,是为什么来柬埔寨?”他的声音带着性爱后的倦懒和磁性。
问出口的瞬间,江恪之倏地睁开了眼睛,身体也绷得很紧。
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没有打探过钟熙的私事,一次都没有,他一直严格地恪守着他们之间的那条线。
就在他思索着为这个过界的问题解释的时候,钟熙不高兴地抬头看向他。
“喂,我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你都不回答我。”
江恪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钟熙的表情和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他感到揪紧的那颗心慢慢被抚平。
江恪之神情变得松弛,闭上了眼睛:“商务上的合作,很无聊。”
钟熙难得听他用无聊来形容什么事,笑了一下,说道:“我是顺路找我的朋友,叙旧。”
说到“叙旧”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卡壳,掩饰地清了清嗓子。
江恪之自然听出她声音里细小的变化,目光沉沉地看向钟熙。
她所说的朋友是她的高一同学,现在在柬埔寨做矿产投资做得风生水起,三个月前他们曾在国内的一家餐厅短暂地重逢,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钟熙本来计划从杨董的庄园离开后去吴哥窟,他热情地自荐做她的导游,钟熙答应了。
她想,如果没有这个意外,她和那个人……兴许会发生什么。
江恪之深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像是能够窥探一切,钟熙莫名产生一种心虚的感觉。
怎么搞得像出轨被抓包似的,他们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别开了目光,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不管去多远的地方都绝不坐飞机?”
江恪之收回视线,冷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之前在英国上学,去那里也是坐船?这得坐多久啊。”钟熙是真好奇。
江恪之回忆了一下,“三周不到。”
钟熙认识的人里抗拒坐飞机的有几个,几乎都是恐高,但他们在必要情况下还是能克服的,但像江恪之这样宁愿坐三周的船都不肯坐飞机的,她是第一次遇到。
“真难以想象……”
她打了个哈欠,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渐渐都睡着了。
(五十四)救援队来了
第二天早上,钟熙还在睡梦里,感觉到有什么在一下一下摸她的脸。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紧闭着眼睛嘟哝道:“你在干嘛?”
江恪之温柔地注视着她,食指将她脸颊上的几根头发梳到后面。
“你昨晚不是要我早上跑步的时候叫你?”
钟熙眉毛蹙了起来,闷声说:“女人在床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呢?我才不去!”
江恪之收回手,看向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许久才轻声说:“骗子。”
钟熙听都没有听到,自然没有反应。
他起身,将被她踢到角落的毯子理了理,盖在她的身上。
“那我走了。”他说。
钟熙哼唧了一声,没有再搭理他。
但事实上,等身边的热源离开后没多久,钟熙就这样醒了。
睡得好好的被搞醒让她有点烦躁,她在床上呆坐了十分钟,怎么也睡不着了,最后还是爬起来了。
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她穿上了自己的连衣裙后,把江恪之的西服也套在外面。
钟熙洗漱以后,穿着拖鞋下了游艇。
游艇现在离岸只有十多米,走过去都没什么,救生筏就在旁边,江恪之连它都没用。
钟熙走在海边四处张望着,一眼就看到了江恪之,他现在正在离自己几百米远的地方往回跑着。
钟熙先是远远看着,后来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脚走了过去。
两个人很快撞上。
“你醒了。”江恪之的额头有些湿,声音听起来很低沉。
钟熙白了他一眼,没醒难道是她的鬼魂吗?每天都在说废话。
“都怪你把我吵醒,害我都没有睡好。”
江恪之克制住住想要摸她头的冲动,现在不是在床上,这些是不被允许的。
他最后只是放缓了脚步,沉声说:“别倒着跑,会被石头绊到。”
钟熙却伸出双手拉住他的手,身体往后面的丛林退。
“我们去吸吸氧吧,”钟熙笑着说。
江恪之纵容着她,被她拽着往后跑……
“你上次去里面,那里真没有什么能吃的野果子?”她问。
江恪之目光投向地面,“没有,小心路。”
“来这里半个月,我还没有进去看过呢。”
踩到遍布落叶的地面后,江恪之握紧了她的手,两人脚步变慢。
江恪之将她按在最近的一棵树上,双眼盯着她:“进这里做什么?”
钟熙感觉鼻腔被树木的味道还有江恪之的气息填满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头靠到江恪之的颈窝。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在这里做过呢,好遗憾哦。”钟熙故意挑逗着说。
其实她单纯是在游艇闷久了,想到外面玩一玩。
没想到江恪之的身体因为这句话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声音也变得紧绷。
“你想要?在这里?”
他问出声的时候,只发觉自己越来越淫乱荒谬了,然而斥责自己的同时,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将钟熙按在这棵树上,性器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地进进出出的淫靡画面。
钟熙笑着离开他的身体,背靠回树干,挑眉看向江恪之。
“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但是,也不是不可以。”
海边传来好大的浪潮声,钟熙被吓一跳。
“今天的浪好大,明明没什么风啊。”她说。
声音没有停,江恪之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他看到有片枯黄的叶子落到钟熙的肩膀上,探出手拂掉后,久久地看着她。
“我去拿套。”他说。
说完,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自私地期待钟熙可以奚落着拒绝他,但钟熙只是冲他眨了眨眼睛。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江恪之放开了她的身体,注视着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钟熙忍不住瞪他了,“你好能墨迹哦。”
江恪之闻言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往游艇的方向走去。
钟熙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他脚步的迫切,将手覆在刚刚被触摸的地方,好像还有余热。
她就这样靠在树上等着,思考一会儿用什么姿势,只是五分钟过去了,江恪之没有回来,十分钟后,钟熙依然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她站的这个位置,游艇被边上的山洞给挡住,钟熙什么都看不见,海边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她还是准备去看一看。
好在,她刚往前踏了几步,就看到了江恪之。
“我还以为你找个避孕套能找上一年呢。”她撅着嘴说道。
但江恪之就生生地停在那里,并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钟熙这时才注意到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手里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她慢慢走过来,一脸茫然。
她注意到江恪之的眼里流露出她难以读懂的情绪,钟熙还想再追问,就看到他对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到可以忽视的笑。
“救援队来了。”他说。
(五十五)再见
一架小型的救援直升机此时被机长降落在了游艇的甲板上。
钟熙站在机舱门前,直升机的发动机没有关,轰隆隆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
原来刚刚在林子里听到的动静根本不是什么海浪的声音,她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看向不远处正在和救援队队长沟通的江恪之,从刚刚他告诉她救援队来了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太突然了,突然到期待已久的救援队出现,钟熙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
他们应该是在用英语交流,直升机的声音有些吵,钟熙完全听不清。
另外一个救援人员在她身边问他们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需不需要医护人员,钟熙摇了摇头,说了声谢谢,他还在用简单的英语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才找到他们,钟熙听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对面。
终于要回去了,钟熙该感到高兴的,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她会过得很热闹,老天还是很眷顾她的,但……她确实有些笑不出来,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
没过几分钟,她看到队长将传呼机一样的东西递到江恪之手中。
江恪之接过来,和对讲机对面的人对话。
见身旁的救援人员往江恪之的方向走,钟熙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这次救援的费用找我刚刚说的那个人就好,麻烦你们这边出人带他过来了。”江恪之沉着冷静地说。
说完,他道了一声谢,将传呼机还给对方。
“基地那里有信号,会帮你联系你要找的人,游艇位置还有你的情况他们都会说清楚,但你确定要在这里等?”队长说。
钟熙刚站定,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率先出声。
“你不跟着我们回去?要在这里等你的人来?”他吃惊地看向江恪之。
一直不在状况的钟熙这时也定定地望着江恪之。
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傻了。江恪之是不会坐飞机的,她怎么给忘了?而且,游艇还在这里,少了她这个累赘,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江恪之是在这时才看向她,他没有说话。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钟熙垂着眼帘,脑子里却突然冒出来不久前他们定下的那个协议。
传呼机响了,队长接过去说了几句后,就又递到江恪之手里。
江恪之依然注视着钟熙,他静静地听着,最后“嗯”了一声。
基地的人已经联系上了他的船长,他们预计下午两点之前就能到这里。
“我会在这里等我的朋友。”他看着钟熙,平静地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他知道这全部都是假象。
队长在这时转向种熙,大概对他们的关系也感到迷惑。
“那你?是坐直升机走还是?”
钟熙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江恪之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让她感到无比厌倦,但面上却挤出一个笑。
“我坐直升机。”她对队长说。
她会坐飞机。
得到回答的江恪之,一直紧握的双拳终于松开。
“你有行李要收拾吗?”队长问。
“有,但不多。”钟熙说着,没有再看江恪之,转身去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几分钟就收好了。
她走出来以后,救援队正拿着传呼机说话,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离江恪之几步的地方。
她还有衣服要还给他。
两人对视着,钟熙发现他浅色的瞳孔在与自己对视的瞬间放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低头解西服的扣子。
一共只有三个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上提着包,钟熙解得十分费劲。
这让她心底无端端地烦躁起来,她皱着眉解到第三颗的时候,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住她,江恪之沉默着站到她面前。
他拨开了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将西服上的扣子又全部扣回去。
钟熙忍住没有去看江恪之的脸,将目光定在那个宽大的手掌上。
“衣服应该还给你。”她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干巴巴。
但江恪之只是低声说:“会冷。”
他扣好她的衣服后,就松开了手。
队长收起了传呼机,望了过来,钟熙提着包向后退了一步。
“那,我走了。”她轻声说。
江恪之喉结动了动,就这样看着她。
“再见。”
钟熙闻言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江恪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那个长久的噪音让他感到一阵恍惚。
只是很快,这个声音像是离他越来越远,他转身看过去,看到机身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漠然地收回目光,回到舱内静静地坐在卧室的床上。
是的,这样的关系早就该结束了。这是早就说好的,他们难得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
江恪之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落寞,这种感觉极度低等无聊。
他想,他会感到如释重负的。
时间问题。
(螃蟹岛篇 完)
(五十六)回国
这是钟熙回到国内的第二天傍晚。
她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刷起自己工作用的微信号,她休假期间这个号是她的助理卢倩在用电脑使用,做简单回复和记录。
钟熙回国当晚就和卢倩联系上,她看了聊天记录后,终于明白杨董他们为什么没意识到她和江恪之出事了。
【小钟,还顺利吗?】
【谢谢杨董,一切顺利:)】
非常官方的回应,完全不是钟熙的风格。
真是鸡同鸭讲,钟熙真想笑。
公司的信息在这两天回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钟熙在放年假,一次没得到回应,也没好意思找第二次。
Victor还在没完没了地从她的下颌舔到她的脸颊,钟熙一动不动任他舔着。
直到他的舌头就快要碰到她的嘴的时候,钟熙才把他从她的肩膀上抱下来。
“有肉香吗?都舔了十分钟了。”她将他按在自己怀里质问道。
Victor是一只博美,是钟熙回国送给自己的礼物。
姥姥喜欢小动物,所以钟熙每次出远门都会把她送到姥姥家。
两天前,在刚有信号的瞬间,钟熙先给私人手机充了电,她并不担心她的朋友联系不上她会报警,因为她一向是出门旅游就在互联网消失的类型。并且,好巧不巧,在坐上游艇的前一个晚上,她在闺蜜群里说,马上要去睡帅哥了,失联勿扰。
半个月积攒的未接来电和信息竟然让手机卡了几秒。
她将未接来电一路往下滑,惊觉自己真的很了解她的朋友。
她们这两周在群里疯狂艾特她,问她性生活如何?器大活好否,各种脑补,钟熙笑笑,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回了个表情包。
而她的爸妈,他们只在第一周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没有接通以后,并没有再打第二次。
不过妈妈好点,她给她发了微信:【巴黎最近soldes,我和朋友去购物啦,宝贝有什么想要的?记得告诉妈妈。】
钟熙看了一眼信息的时间,没有回复,很快退出了页面。
柬埔寨的朋友找了她几次,不过钟熙到泰国的时候并没有通知他,因为她也不知道会在那里待很久,所以他见她没有回复,大概以为她还在忙,只是让她看到信息联系他。
钟熙在登上回国的飞机前回了信息,说行程有些变化,没有假期,没办法见了,有些抱歉。
对方很快回复,没关系,下次他回国再约。
钟熙想了想,最后没有回应。
- 国内冷得不像话,她下了飞机买了一件厚外套套上,直接去了姥姥家。
阿姨开门的时候,本来还在笑着,见了她的样子一脸惊讶。
“天啊,熙熙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钟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很奇怪吗?”
姥姥抱着狗也从客厅走过来了,Victor见了她比看到骨头还兴奋,老远就要挣脱姥姥怀抱,但姥姥没有放开。
她上下扫了钟熙一眼,有点嫌弃,“你这身不会是泰国流行的打扮吧?”
钟熙正想说什么,姥姥又凑近闻了一下,“哎呦,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你怎么臭臭的,别熏着我们小维克多。”
说着,她将狗又抱远了一点。
……
钟熙一直知道自己的姥姥有点表演型人格,她年轻的时候没能进国家的文艺团,这让她遗憾了半辈子,但钟熙还是下意识地反驳。
“怎么可能,我香得很,不然……”
“不然什么?”
钟熙怔住,不然,江恪之这一周也不可能在每次做的时候,吻遍她全身。
她及时刹了车,没有多说什么,神情自然地去洗了个澡,之后在姥姥家吃完晚饭以后才带着Victor离开。
(五十七)再遇
第二天就是周一,钟熙打算明天再去上班。
她还在沙发上发着呆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钟熙看了一眼,是爸爸。
“喂,爸爸。”她低头梳着狗毛。
“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回?”庄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钟熙很平静:“在东南亚遇到一点事。”
钟熙不知道自己作为子女是不是很奇怪,自她长大以来,她和父母就完全没有什么分享欲,她在国外遇到过很多麻烦,但每次他们一问最近怎么样,她总是惯性回答,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早离家。
耳边传来爸爸不赞成的声音,“你不知道出门在外,联系不上,父母会担心吗?”
钟熙听着,心里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有点想笑。
放在以往,她大概就会糊弄过去了,但今天,她隐隐有点火想发。
她“哈哈”笑了声说,“爸,你还挺有意思的,这么担心我,你怎么就打了个电话,你当然应该报警呀。”
钟父像是完全没料到她是这么反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但父权不容挑战,他沉声说:“你这么大的人,还能照顾不好自己?这就是你和爸爸说话的态度?”
钟熙冷笑了一声,伪善的男人。
“好的,我其实只是想说,没必要装得很关心我似的,这样我想我们都会少点尴尬。”
说完,她果断按掉电话。
老实说,挺爽的。但她的内心依然感到一阵烦躁。
到底在烦躁什么呢?- 第二天十点,钟熙开车去老佛爷提上她留着送人的包就直接去了公司。
进去公司以后,从前台到公关部都是很平淡的反应,这和她预想的不同。
“钟总好。”
钟熙一直以为,至少对公司来说,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原来,就和地球少了任何人都会正常运转一般,公司离开她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很不安。
她神情自若地点点头,手上那几盒刚买的甜品还没来得及放下,“嘭”一声,这个世界上最老土的礼炮喷花筒就这样喷了她一身……
她惊魂未定,一堆人从各个角落窜出来将她挤到角落抱住。
“钟总!你总算回来了!没有你,我们都快被甲方爸爸们给折腾死了……”
钟熙被挤得整个人头往后仰,太久没有接触到这么多人,她有短暂的不适应,但很快,她的呼吸变得平静,一种熟悉的安全感充斥着她的全身。
她看着他们,摸了摸前面几个女孩子的头。
她们需要她。
这时,她的脑海里再次不合时宜地闪过某些画面,还有某个人。
钟熙知道,这些偶尔冒出来的小情愫不过是吊桥效应在作祟,这两天她想得很清楚了。
这和她打麻将,短暂对给她放牌的人动心没有任何差别,那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只要她想,下一个让她心动的人很快就会出现。
她该回到现实了。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是她的生活- 两天以后,卢倩和她说起明早九点策划部要去市政府开会,主营销问她去不去。
钟熙刚想说好,却顿住了。
半晌,她才问:“江……江氏那边也去吗?”
卢倩说,“那肯定的,毕竟是市政府的事,上面很重视嘛。”
钟熙点点头,说去,却在卢倩转身的瞬间又拉住了她。
卢倩难得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好像在苦恼什么。
钟熙说:“算了,你和营销部说,现在项目刚启动,主要还是策划的事,我就先不去了。有问题再找我。”
这是卢倩没有想到的,从前和市政府的合作项目,钟熙几乎是跟全程的,但是她转念就理解了,谁刚旅游完愿意直接开工呢?
之后的几天,营销部的人并没有找上钟熙,一切大概进展得很顺利。
平安夜当天,公司的HR在A市最大的夜店开了一个大包,钟熙请来一个她很喜欢的DJ。
因为还没来什么人,音乐还比较舒缓。
她到得早,夜店老板跟她很熟悉,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
“去哪里了?怎么晒黑了一点。”他凑到她耳边说。
钟熙喝了一口酒,无所谓地说:“我本来就不白好不好。”
钟熙的酒量是在饭局上锻炼出来的,但有阵子没喝过酒了,她刚喝了几杯就感到头晕。
包间的门敞着,钟熙看到公司的人成群结对地走进来,和她打招呼。
她冲他们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桌子,“后面有礼物,还有红包。”
这是她私人准备的,公司的奖金和礼品在白天就已经发了。
见他们闹哄哄地凑过去,钟熙才发现自己酒真的有些喝多了,因为有几个人她都认不太出了。
HR这时也走到她对面坐着,笑着说:“策划部和那边的人刚从市政府开完会回来,说把他们也邀请过来了。”
钟熙被他没头没尾的“那边”还有“他们”给绕晕了。
她正想出声,就听到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了。
钟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去,幽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一个人刚刚走进包间,心跳莫名加速,她目光渐渐上移,看到了江恪之的脸。
他正站在包间门口盯着她。
(五十八)想见她
偌大的包厢里光线昏暗,五彩的光影无序地晃动着,但江恪之还是一进入厢内就看到了钟熙。
聚光灯从她的身上一闪而过,音乐声倏地变大,江恪之站在原地,看到她有些迟缓地转过头。
随后,他对上了她的视线,脚步停滞在了原地。
整整七天没有看到她了。
江恪之其实并没有刻意记着这件事,他极力克制着想要走到她面前的念头。
只不过,和挪不开视线的他不同,钟熙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侧过了头,和坐在她身边的人们畅谈着。
江恪之这时才看到她身旁坐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脸就快要凑到她的头发上了,江恪之心底升起一阵无名火。
恶心。
他的手还搭在钟熙后面的沙发上,嘴角的笑就像苍蝇一样碍眼。
她该推开这个谄媚的男人。
江恪之抿着嘴唇,沉默地注视着她的侧影,她浓密的卷发看起来像是艺术品,找不到一丝瑕疵,和那个穿着衬衣在螃蟹岛插鱼的那个女人不同,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光鲜亮丽。
江恪之想,如果他是个足够理智且体面的人,那就绝不该任有自己的目光肆意地在她的身上停留。
可悲的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但凡他管得住自己,今晚他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这样想着,他脑海里传来自嘲的声音,他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周,他参加了在市政府的会议,往常,那种会议,他从不会出席的。
形式主义,浪费时间。
但那个早晨,他在盥洗池前光是梳头就梳了半小时,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他的行为动机了。
但钟熙没有出现,她明明那么爱出风头,她从前不会错过任何和政府官员套近乎的机会。
一直到会议的最后,江恪之才听到她团队的人说她有别的项目要跟,不会来了。
后来,江恪之没有再去。
他不该想见她的,这是毫无意义的事。江恪之决意在自己原有的轨迹前行,就当那半个月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像她一样。
但今晚,在听说两个公司要一起团建过平安夜,大家只是象征性地邀请他,知道他不会来的,因为他从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
可是,江恪之说了“好”。
他不是没有看到团队的人像是见了鬼的脸,就好像现在,包厢里的人都静了下来。
只有音乐声。
站在他身旁的主营销适时地递给他一个酒杯。
江恪之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钟熙身上移开,他开车来的,正想要拒绝这杯酒,主营销已经抢先说道:“没有酒精度数的,果汁而已。”
“谢谢。”江恪之接了过来。
卢倩把平安果塞进包里,走出来也看到了江恪之。
真是活见鬼,卢倩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江氏的小江总从不参加团建的,更别说还是和他们公司了。
她余光正在那里偷看着江恪之,设计部的刘雪坐到她身边,凑到她耳边问道:“那什么,你知道钟总前阵子去东南亚一待就是大半个月的事?”
卢倩是钟熙的助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知道,怎么了?”
刘雪手挡住嘴,往边上指了一下,“我听人说,她回程是坐那位的船,中间还因为台风耽误了很久,不然早就回来的。”
这个完全超出卢倩的认知了,她的上司和江恪之的不和在业内算是公开的秘密。
卢倩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也被江恪之的脸给蛊到过,毕竟年轻有为的帅哥谁不心动,但后来几次目睹了他对钟熙不绅士的态度,早就对他免疫下头了。
“你听谁说的?我没听熙姐提过。”卢倩皱着眉,有些难以置信。
杨雪继续说,“别管谁说的,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什么时候见小江总参加过这些活动?还是和我们公司一起?而且,你注意到小江总刚刚看熙姐的眼神没,我严重怀疑……”
两人视线一对上,立刻达成了共识。
卢倩收回目光,“熙姐八成在回程又把人得罪了,我说他前几天怎么会去开会,摆明想要出现在她眼前恶心她。”
杨雪完全认同,“八成是这个理由,我本来还不相信的,刚刚一看小江总那个可怕的眼神,立马信了,你别跟别人说,真是得罪什么人也别得罪男人,一个赛过一个的小心眼。”杨雪扒了一个开心果塞进嘴里。
卢倩叹了一口气,“我不讲,怪不得熙姐这次回来以后看起来心情也不太好,指不定工作上被他使绊子呢。”
两人正说着,江恪之的助理胡诚端着两个果盘在她们对面坐下。
“聊啥呢?”
两家公司虽然有竞争关系,但职员不过只是打工,公司离得近,再加上业务往来,彼此之间关系不错,甚至还有个拼单群。
卢倩接过水果,“还能聊啥,在说你老板的坏话。”
胡诚兴奋了,“还有这种好事,给我也听听。”
……
包厢很快恢复了热闹,江恪之不想过多交际,兀自找了一个角落的沙发安静地坐着。
他的沙发离钟熙坐的地方很远,包厢越来越吵闹了,但他依然能从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钟熙的声音。
她和别人有说有笑,江恪之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轻嘲的笑。
(五十九)拥吻
钟熙今晚没打算喝这么多酒的,几杯酒喝下去,她的脸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烫了。
微醺的感觉让她的心跳有些不稳,酒精在血管中迅速蔓延,加速了她心底不知名的紧张。
周围的人在她身边嬉笑着,钟熙也跟着笑,实际上她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自己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难以忽视……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试图给脸进行物理降温,江恪之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到现在其实都没有想起过他……
各种纷杂的思绪让钟熙有些坐立不安。
这都要怪他,钟熙想不清楚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干嘛,她将背靠在沙发上,努力让自己不要回过头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钟熙就快睡着了,有人动作轻柔地揽住她的肩。
钟熙唰地坐直身体,警觉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焦,是HR赵平。
看清楚人后,她有些被惊醒后的愣怔,赵平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有些抱歉地笑笑:“是不是吓到你了?那边要玩游戏,我们也过去看看?”
钟熙点点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她预想中的人。
公司的“气氛组”杨雪手里正拿着纸牌请大家聚到中间玩游戏,钟熙收回目光,跟着走了过去。
江恪之对玩游戏毫无兴趣,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他正准备起身,胳膊上突然多了一双男人的手,接着,他被自己那位看起来喝多了的助理给扒拉了起来。
“来来来,我们走去充人头玩游戏。”胡诚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前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恪之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衣袖已经被扯皱,今晚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沉着一样脸,但此时此刻,这张冷脸对酒鬼毫无恫吓之力。
“听我的,你得合群点。”胡诚仍然不放弃地扯他。
江恪之不想在人前和他拉拉扯扯,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提醒道:“你清醒以后,会后悔。”
胡诚差点就被他唬到,“哈哈,别说,你恐吓我的样子,还真有点像我老板。”他一边笑,两只手愣是把江恪之往人群里拖了过去。
“够了,松开,我自己会走。”江恪之咬牙低声说。
……
— 杨雪见人都围了过来,开始简单介绍游戏规则,改良版的国王游戏,大家都玩过。
抽到鬼牌的人成为国王,可以随意挑选某两张牌,要求牌主人做任何事,被抽到的人只能接受任务,不可以消极选择喝酒。
由于钟氏这个子公司的上层中女性占多数,一直以来的各种活动上,游戏的尺度都很有限,惩罚也是无伤大雅。
钟熙接过纸牌,感觉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她打算陪大家玩几局就走了。
之前,钟熙玩这类游戏一直很好运,少有抽到她的时候,于是只是闭目养神地待在原地。
不过今晚,很快她就被身边的人推了一下,钟熙回过神,才看到拿着国王牌的人正冲自己挤眉弄眼地笑:“纸牌抽到2和6的人拥吻……嗯,五秒钟?” 钟熙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牌,2。
常在河边跑,哪有不湿鞋的。
“OK,”她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拥吻是吧,6号在哪里,脸伸过来。”
听到众人起哄着叫着赵平的名字,他就站在她左边,钟熙将牌放下,她不介意给大家带来点乐趣,反正不是第一次玩了,每次都是装装样子,借位假亲而已,没有人会当真。
众人的嬉笑声充斥在钟熙的耳间,她只感觉自己的酒意越来越重,连动作都变得迟缓,钟熙笑了笑,头刚刚往赵平的方向转过去一点,下巴却陡然被一只大掌捏住扳向了右边。
钟熙条件反射地就想拍掉那只手,只是很快,她抬起眼,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又像是带着一丝怒意的眼睛。
头顶的灯光依然在闪烁,钟熙看不清眼前这张冷峻的脸,但是那目光中激烈的情绪让她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话还没有问出来,下一秒,江恪之空着的那只手扣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拉进怀里,他注视着钟熙的眼睛低下头,将唇覆上了她的嘴唇。
一时间,周围的人倒吸一口气,面面相觑,这到底是鬼节还是平安夜?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级的画面?
唇上的触感冰冰的,但体内像是被瞬间点燃了一把火,身体里那种完全招架不住的失重感再一次出现。周遭的那些声音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钟熙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下颌光洁,胡子被剃得很干净,她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江恪之闭着眼睛,深深地吻着她,他的吻力度不重,但钟熙头脑昏沉着,仍然能感觉到这个吻很强硬。
赵平面无表情地站在钟熙身后,看着这个闹剧的全过程,手拿国王牌的人也懵了。
漫长的五秒钟过去后,江恪之神情自若地将钟熙松开,钟熙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紧紧攥着他的大衣领子。
她有些迟钝地松开了手,双眼依然定在江恪之身上,两人开始陷入了沉默。
钟熙想,不是江恪之疯了,大概就是她真喝多了,UC的编辑都编不出来这么离谱的事。
周围的人也是见了鬼一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敢用眼神交流,这画面的荒谬程度让人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八卦。
“国王”终于轻咳了一声,尴尬地出声。
“哈,哈哈,我拿的牌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有两张6?”
江恪之这时终于将目光从钟熙泛着水光的唇上挪开。
他低垂着视线,看向桌上被自己倒置的一张牌。
“抱歉,我看错了牌。”他的声音依旧沉着平静。
一帮人都将头伸过去,乍一看是“6”,再仔细看一下会发现那张牌是“9”。
“……怪不得,也不是不能理解,是吧。”国王说。
江恪之依然站在原地,对其他人的反应视若无睹,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钟熙。
他的呼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他该走了,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蠢事。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看了一眼手表。
江氏的人开始招呼起来,几个主管站起来要送他。
江恪之拿出一张卡,塞进了胡诚的口。
“你们继续玩,今晚我埋单。”
只是他这样说着,却没有离开。
大家神色各异地在提前祝他圣诞快乐,让他路上小心,钟熙依然只是抬着头瞪着他,她的目光里满是迷茫,还有……慌乱,站在不远处的卢倩还是第一次看到钟熙这样的表情。
江恪之仍旧注视着钟熙,直到众人已经憋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他终于向后退了一步。
他望着钟熙的眼睛,以一个极低的声音说:“Merry Christmas。”
说完,他没有再看她的反应,向众人示意,独自离开。
江恪之走出夜店的时候,天上正落着片片雪花。
下雪了,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有雪。
不远处的便利店整晚都在播放与圣诞有关的歌曲,老旧的音响里正传来低沉的男声。
“由唇上来验证我幸福过, 头上那飘雪……
明晨遇到,亦记不到和谁在醉酒中偷偷拥抱……”
江恪之静静地站在原地将这首歌听完,最后,他将肩头的落雪拂掉后,走下了台阶。
(六十)妒火
自从平安夜过后,钟熙可以说是活在水深火热里。
如果可以,她会非常乐意这样的情节能降临在她身上:酒醒以后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醉酒后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她的酒量在法国那几年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锻炼,平安夜那晚发生的所有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圣诞节当天,她做了诸多心理建设后去了公司。刚进门,本来就在低头说话的前台在看清她时瞬间安静了,神情也是很有故事……钟熙想也知道她们在聊什么,昨晚看了全程戏的同事会把这件事传成什么她想想都知道,毕竟这些人可是搞新媒体的。
昨晚江恪之离开后,大家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的便秘的脸在钟熙的脑海里愈发清晰,她只好装醉晕了过去。
钟熙多希望她们能勇敢一点问出来,就在来公司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几套应对说辞。
各种说法万变不离其宗:江恪之有病,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要装作酒醉失忆,表现出才听说自己被江恪之给亲了,对江恪之轻浮举止的深恶痛绝以及强烈谴责就行。
钟熙在众人很有内涵的余光里回到了办公室。
钟熙确实应该愤怒。江恪之亲了她,他为什么要吻她?而且还在那么多人面前。
就算是看错牌,就算他不知道他们玩这个游戏从来都是装装样子,他也绝对不应该……
归根结底,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她公司的团建?他们当初是怎么说好的,这么多的疑问盘旋在钟熙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钟熙真是忍不住想要打电话质问江恪之。事实上,发生这样的事,他难道不应该打个电话给她解释清楚顺带道歉?这里已经不是螃蟹岛了。
钟熙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越想情绪越上头,就在她决意要给江恪之打电话的瞬间,目光不经意落在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她看到,屏幕里倒映着一张表情非常……生动的脸。
不论是谁都能看出她眼底的兴奋,以及隐隐有些上扬的嘴角。
钟熙定定地看着这张脸,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想联系他。她此时此刻迫切的理由是,她终于找到了光明正大联系江恪之的理由?
钟熙心底五味杂陈,放下了手机。
将手机放下的瞬间,钟熙又想起另一件事:其实她根本没有江恪之的手机号码,也没有他的其他任何联系方式。
她好友最少的微信号里有一千多个人,但这一千多个人里,没有一个是他。
想到这,钟熙倒是有点冷静下来了。
这里不是螃蟹岛,在螃蟹岛,手机是最多余的东西,她只要转身就可以和他说话,但回到A市,他们就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江恪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会给她打电话。不管江恪之吻她的理由是什么,她都不应该在意,也更不应该主动去找他。
或许是习惯在螃蟹岛每分每秒有人陪伴的感觉,突然戒断,钟熙感到不适应了。
钟熙想,她大概是时候找个人,转移一下注意力,排遣一下身体的寂寞了。
这样想后,她整个人轻松不少。
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
“进。”钟熙抬头,看到卢倩端了一杯热牛奶进来。
“你能不能不要也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好吧。”卢倩闻言咳了一声,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熙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
钟熙接过牛奶,“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熙姐你把他踢下船,所以他心存报复故意故意趁你喝多了来亲你恶心你啊?”
卢倩不愿意相信其他人的说法,不死心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钟熙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谁恶心我?”
卢倩低下头,小声说:“你不知道其他人都把你和小江总传成什么样了,有人说小江总在追你,还造谣你们一起回国的路上互生好感,昨晚也是你邀请他来的,简直放屁,谁不知道他之前对你什么样?”
卢倩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想起昨晚灯光下小江总看向自己上司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群能指鹿为马的编辑给洗脑了,她竟然也觉得那个眼神,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深情了……
钟熙看着卢倩这张略显纠结的脸,心里升起一阵感动,虽然脸有些疼。
“那,你不去市政府开会不是因为想躲着小江总吗?”卢倩偷觑着她的神情,问道。
钟熙开始看法务放在她桌上的合同,“当然不是。”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和市政府的另一个合作项目不是已经开始审核了吗?下午的会我会去的。”
她不会主动去找谁,也没必要避着任何人- 中午的时候,钟熙把车送去保养,回来后,赵平说公司楼下才开了一家日料店,想和她一起去尝尝,这不是他第一次提起了,钟熙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钟熙都没有吃窝边草的习惯,所以前几次含蓄地表达了拒绝,但今天他再提起的时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说了一句好。
要去开会的时候,钟熙才发现围巾被自己落在了办公室,她懒得回去拿,出办公楼的时候,她冷得直接将头缩进了衣领里。
市政府的男官员多,他们寒暄打官腔就花了大概半小时,有人在抽烟,钟熙不好说什么,一直忍到会议快收尾,钟熙忍不住找借口出去透透气。
她刚走到会议室外的窗口前,正准备打开窗户,隐约看到这条走道的最尽头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一米七出头,还有点啤酒肚,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身型颀长瘦削。
钟熙原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那个人像是感知了她的目光,也遥遥地看过来。
钟熙就在他望过来的瞬间停下了开窗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不过钟熙很快意识到,江恪之大概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他很快就低下了头,看起来似乎很认真地倾听对面的人说话。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在穿大衣。
钟熙松了口气,她推开了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气进了鼻腔,让她清醒了一点。
他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影响,还在这里招摇过市,钟熙不想被熟人撞上以为她在这里视奸他,只在外面站了半分钟,很快转过身又回了会议室。
大家已经在收拾东西,主营销王正说今晚他请客要请几个处长喝一杯,已经订好了位子,钟熙将材料收好放进了包里,站在一群人的后面出去。
一直到走到楼梯口,钟熙还在思考要不要再回趟公司,还是让赵平来接她,正想着,站在她旁边的人轻轻地撞了她一下,又轻咳了一声。
她转头看过去,看到王正手指了指后面,眼里闪烁着的看好戏的目光。
钟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正从楼上下来的江恪之。
这一次不是她多想,他确实看了她一眼。
钟熙没去想他几分钟前还在楼道最边上,现在怎么又从楼上下来了,就听到了刚刚和她开会的李处长的声音。
“小江还没走?”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往下走。
“嗯,来拿围巾。”
江恪之的声音就从她身后高一点的地方传来,钟熙甚至能听见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
“你父亲前阵子还和我在一起吃过饭,以往很少在这里见到你啊,没想到最近倒是见到了几回,女朋友谈了没有?”
一行人就这样走到了一楼大厅,钟熙正凝神听着,不知道江恪之对着政府官员是不是也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态度。
一声“钟熙”打断了她的思绪。
几个人往声源看过去,看到了从座椅上站起来的赵平。
大家因为来往多,都很熟悉,赵平和大家打完招呼以后,就自然而然地站到了钟熙的旁边。
不知道是谁问:“这是接钟总去吃晚饭?”
赵平看了一眼钟熙的身后,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笑着点头。
“她没开车,我来接她。”
语气含混暧昧。
“哦?有情况。”一行人打趣起赵平和钟熙,只有王正的目光落在站在钟熙身后两步之遥的江恪之。
不是他说,小江总的眼神简直比室外的雪还要冷,江恪之和钟熙不和,王正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周围这几个市政府的人说不定都知道,但江恪之的眼神这哪里是什么不和的眼神,给谁看都是雄性动物妒火中烧的眼神嘛……
他开始要相信传言了,小江总和钟熙似乎真有问题啊。
不过钟熙还没有说话,大约过了十秒,又或者是二十秒。
钟熙大大方方地和大家微笑,“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我请客。”
就在李处说,“下次怎么也该是赵总请客才对”的时候,江恪之面无表情地从钟熙身边擦过,随后,目不斜视地离开大厅。
(六十一)我不想他吻你
因为预定得有些迟,赵平并没有定到包厢的位置,钟熙对这个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她今天的目的也并不是吃饭。
两人平常聊天也是公事居多,大概习惯了相处模式,一时也很难改,这就是钟熙不愿意和同行搞的理由了。
不过赵平全程都在努力地找话题,不像有的人,分分钟就可以冷场。
钟熙不知道自己又想到哪里去了,赶忙回过神。
“我听说,你前阵子在东南亚待了很久,那里的海鲜怎么样?”
钟熙猜想他大概也听说了自己和江恪之因故被困在海边的事,他这样打探还挺有意思。
“鱼吃的比较多,那里的螃蟹长得很可爱,所以我后来都没有再吃了。”
赵平以为她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
他很有分寸地没有过多打探钟熙的私事,她和江恪之的传言,赵平最近是有所耳闻,但并没有放在心里,钟熙和江恪之根本不是一类人。并且,他能敏锐地察觉钟熙对他的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
“尝一尝这道,蟹肉很紧实。”
他刚说完,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赵平本想挂掉,发现是家里的电话,于是向钟熙致意。
“我出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钟熙点点头,“我正好想去一下洗手间。”
洗手间是不分男女的几个单间,钟熙推开了一间,好在里面装修得很有格调,因为有香薰的关系,味道也很清新,钟熙洗了手,又站在镜子前补了一下唇妆。
在答应这顿饭局的时候,她确实是抱着和赵平来一炮的打算的,但,看着赵平健硕的身材,她毫不心动。她知道,如果她主动提出来睡一觉,赵平应该不会拒绝,但这样就好像是去完成什么任务。
钟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确,她太操之过急了,上床这种事讲求的是气氛。
她这样想着,推开了门,眼前一片阴影,而这个单间的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钟熙看向眼前这个人,那种心跳不受控的感觉又出现了。
依旧是平静如深潭一般的目光,江恪之默不作声地看着钟熙。
在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他是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之前,钟熙决定先离开这里,她没有陪他上演哑剧的打算。
她准备从他身边绕开,但江恪之依然像一堵墙一样,就这样堵在她眼前。
钟熙其实没有想过,两人离岛以后第一次的独处会是在这里,像这样。
“你什么意思?”她将眼前的头发撩向耳后,掩饰着自己心底的慌乱。
江恪之仍旧一言不发地垂眸看着她,但身体还是一动不动,根本没有给她让路的打算。
钟熙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才会干出这种事,于是低声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喝酒也不要对着我发酒疯,我要出去。”
不远处,不时有人出现在走道上,钟熙感觉随时有人会走过来,还有赵平,说不定他电话早就打完了,她迟迟不回去,他说不定以为她便秘呢……
想到这里,她不满地抬眼瞪向面前这个人。
“盯着我看干什么?”她发现江恪之比以前更容易让她火大了。
她正准备抬手推开他,陡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六个字。
钟熙像是难以置信般睁大了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江恪之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了出来。
“你要和他睡么?”
钟熙看着他,半天都没有说得出话来,事实上,费尽她全部的想象力,她也不会相信这句话会从江恪之口中说出来。
第一反应是愤怒,但是随之而来还有一些暗暗的得意,原谅她的虚荣心,江恪之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和别人要做什么事,应该不干你的事吧。还有,我本来不想问的,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昨天对我做的事情,我没有找上门,你现在还敢过来对我指手画脚说这种下流话?”
江恪之闻言,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下流,是的下流,他从前的风度不过是虚伪的假象,他现在的行径有多荒谬可笑,不用任何人告诉他。
不该做的事太多,江恪之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算起。
下午在公司电梯里听到员工说起看到隔壁的赵总监在订隔壁人均三千的日料店的位子,不知道请谁吃饭那么大手笔。
江恪之知道他该离她和她有关的一切远远的,显而易见,她已经有了新的猎物,他于她而言,充其量不过算是一段无聊时期的玩具,玩腻了,过去了,就不会再给予任何关心了。
理智告诉他,翻过这一页吧,但等他有所反应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带着他来到了这里,来见证她对别的男人露出温柔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她对着他一次也没有过。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躲你躲得远远的了。”他看着她说道,“但是,你总是出现。”
钟熙差点没被他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气笑了。
“你真会说笑,回来以后,我一直很守约,有你的地方我根本去都没有去,是你,先是来我们公司的团建,还借游戏来强吻我,我本来不想问的,但你现在最好解释一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江恪之面上一点被人指责的羞愧都没有。
“我不想他吻你。”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就这样说了出来。
钟熙因为他的回答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江恪之这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而他望向她双眼的目光变得深邃,渐渐向下,落在她的唇上。
这是钟熙很熟悉的眼神,之前他们做爱到快要高潮的时候,江恪之一贯沉静的目光就会变得像是浓烈异常,就像是想要将她吞噬一般。
她身体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躲闪这道目光,故作镇定。
“你不想就可以这样了?还有,别盯着我的嘴巴看,昨天还没亲够吗?”
这句话问出口,钟熙就闭上了嘴。
江恪之依然在靠近她。
钟熙蹙起了眉,“喂,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脾气,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会打你。”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了手,但江恪之像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又靠近了一些。
钟熙有些恼羞成怒,她察觉到危险,更感受到自己对危险的渴望,这是不良的信号。于是,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她打完就后悔了,江恪之连表情都没有变。
钟熙想,这个巴掌应该再重一点的,这么轻,好像在调情,给他挠痒痒。
“不想再被打的话,就离我远一点。”她收回手,恹恹地说。
但江恪之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脖子上系着的灰色羊驼绒围巾摘下,然后一圈一圈系到了钟熙的脖子上。
替她围好以后,他就退开了。
“外面冷。”他望着她平静地说。
他系得并不紧,但带着他的体温,很温暖。
钟熙垂眼,有些迷茫地看着脖子上多出的围巾,听到他的话,她不知怎么想起了从螃蟹岛离开的那天,他好像也是这样。
钟熙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她仰起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江恪之安静地注视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脸颊上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钟熙听到江恪之极尽温柔的声音。“下午的时候,你的脸都冻红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仍然轻抚在她的脸上。
脖颈上的围巾,面上的这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这些通通让钟熙的心情再一次变得复杂。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你这几天,把我都搞懵了。”她望向江恪之,眼神满是迷惘。
“我们不是说好了,回来以后就结束了,你还亲我……你怎么能亲我呢?”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江恪之的目光里也是溢满了挣扎。
他的拇指跟随本能地覆在她的唇瓣上,将她唇上的红色一点一点擦拭掉,再开口的嗓音沙哑极了。
“有什么不懂为什么,我不想他吻你。”他今晚第二次这样答道。
钟熙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的手抓住还在她脸上的手掌,喃喃道: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搞懵了……”
静默了两秒钟,江恪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哗一下将她背后的那扇门推开,将钟熙带了进去,没有给她丝毫的准备,吻上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