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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重逢1
“陆哥,你这天天住办公室,周末都不回家啊,你说你不各家吃香喝辣,跑这儿干啥?”
陆闯从警校毕业后没有留在长京市,而是申请来到九华。“家里,办公室都一样” 陆闯眼都没抬一下,继续收拾散在桌子上的纸。
“行,陆大警长,警校第一,办公室都能当家过。”
何远划着手机打趣。
”你明天有事吗,陪我去一趟八加一“ 何远想都没想,”有新任务?我咋不知道啊“
不是,纯玩” 何远张着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朝着陆闯走过来,“什么玩意,你去八加一纯玩?我勒个豆,你受啥刺激了”
陆闯没搭话,径直走出门,走廊里传来声音带着回声“明天给你发信息” 留何远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末酒吧一条街最是热闹,虽然不至于人挤人,车挤车是必然。绕了三圈才发现一个空车位。夜色如墨,灯影浮动,酒吧里流淌着慵懒的蓝调,杯盏碰撞间回响着暧昧的低语。陆闯靠在吧台前,手里晃着杯威士忌,目光淡淡扫过场内人群,似乎对这喧嚣兴致寡然。
“你车限号,让我给你当司机”何远嘟囔着,转头看见陆闯盯着一个方向,顺着视线飘过去,看见一张明媚艳丽的侧脸。
”文...馨?文馨是吧,我天,怎末在这”何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指着陆闯 “你...
陆闯依旧自顾自的喝酒。
灯光勾勒出她的轮廓,长发垂落,肌肤白得晃眼。她正低头搅着酒杯里的冰块,神情平静,她变了,却又没变。时间像是温柔的雕刻师,褪去了青涩,却在她眉眼之间刻下了一种更沉稳,明艳的风情。
五年,时间足够让一座城翻修三次,足够让一个人的心绪归于平静,唯独不够让某些记忆泛黄。他手指摩挲着杯壁,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燥意,但脸上仍是那副冷淡的表情。
他收回目光,抿了一口酒,舌尖的微涩让他回神。他向前走去,步伐沉稳,目光不经意地朝她的方向扫过,步步逼近——终于,他站在了她的身旁。
文馨显然没有注意到他,正端着酒杯与人寒暄,语气温和,嘴角带笑。陆闯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杯脚,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点恼火——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于是,他动了动肩,微不可察地往前一倾。
下一秒,文馨的酒杯一个不稳,琥珀色的酒液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无误地泼在衣服上。
她愣了两秒,随即皱起眉,看见眼前的一个纯白衬衫。
“抱歉,我刚才……”她正要向对方道歉,忽然抬起头,对上一双熟悉的深眸。
一瞬间,她的呼吸一滞,眼神微微收缩。
“你——”
陆闯的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声音依旧冷淡:“酒泼我身上了,怎么赔?”
文馨看了看眼前的衬衫,干干净净,突然感觉胸前很湿,低头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是我自己被泼到了吧?”
陆闯漫不经心地挑眉,“你是想耍赖?”
“……”
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欠揍态度,熟悉的睥睨眼神。五年没见,他倒是一点都没变。
文馨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啊,陆先生,你说要怎么赔?”
陆闯垂眸看着她,眼里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指尖摩挲着酒杯,像是在思索。半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晃了晃:“先留个电话,赔偿事宜之后再谈。”
文馨一顿,目光扫过他依旧冷淡的神情,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她接过手机,低头输入号码,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好了。”她把手机还给他,“陆先生,可以了吗?”
陆闯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嘴角轻轻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勉强吧。”他淡淡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可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一瞬,仿佛要把那个号码牢牢攥进掌心。
(二)重逢2
昏暗的灯管,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微妙的暧昧气息。
陆闯站在吧台前,手指摩挲着刚刚存下的号码,目光淡淡地扫过文馨的背影。她已经转身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刚才的插曲根本没影响到她。
“咋样?”何远一脸吃瓜样,视线扫了眼陆闯的手机屏幕,轻笑一声,“你怎么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
陆闯抬眸,语气平淡:“我删了。”
“哈?”何远不解地看着他,“还舍得删电话...”
感受到身边温度下降,何远识相地闭嘴。陆闯指腹轻轻敲着杯沿,沉默地看着文馨的一举一动。她依旧优雅,依旧从容,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
难道她真的不在乎过去,不在乎一切。还是说她恨那些过去,所以才要忘记,忘记得那么干净。
一想到这,他视线时不时扫到她,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主动看他一眼。
——可惜,她没有。
她和朋友谈笑,举杯,低头轻抿,甚至偶尔还会侧头听着旁人耳语,可始终没有再向他这个方向投来哪怕一丝目光。
陆闯眸色微沉,心头莫名有些不悦。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端着酒杯走向了文馨。他身材挺拔,西装合身,一看就是那种擅长游走于社交场合的人。男人走到文馨身旁,低声说了句什么,文馨愣了一下,随后轻笑,抬眸看着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陆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何远见状,忍不住低笑,“哟,这酸味。”
陆闯冷眼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会,随后端着酒杯,慢条斯理地走向了文馨的方向。
文馨正礼貌地应付面前的搭讪者,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
她微微一顿,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已经从身后响起—— “这杯酒,是她欠我的。”
文馨怔住,随后便看到陆闯从她旁边走过,长指一伸,从那个男人手中直接夺走了酒杯,毫不客气地抿了一口。
那男人愣住,语气不善:“这位先生,你这是?”
陆闯神情淡漠,轻轻晃着杯中的酒液,语气漫不经心:“字面意思。”
那男人的脸色变了几分,文馨连忙开口,语气温和:“不好意思,刚才是个玩笑。”
她侧身看向陆闯,声音不轻不重,带着克制的无奈:“陆先生,你还真打算让我赔你一杯酒?”
“是你说的。”陆闯微微侧首,目光深邃,“我这人,不太喜欢欠债。”
文馨对上他的眼神,心脏微微一颤,随即低笑了一声,“行。”
她转身朝酒保招了招手,“来一杯他刚才喝的酒,算我还债。”
陆闯看着她清冷从容的态度,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可就是看不惯她和任何人都能保持这样的距离,看不惯她对谁都温和有礼,唯独对他,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见,却始终无法触碰。
“这么急着和我两清?”他的声音低了几分,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文馨挑了挑眉,“不然呢?陆先生想要什么方式的赔偿?”
陆闯盯着她,许久,蓦然一笑。
“我想要的,你敢给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挑衅。
文馨心头一震,指尖下意识收紧,随即很快地恢复平静,嘴角挂起一抹轻淡的笑意,“陆先生,不管你想要什么,我劝你一句,别太认真。”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疏离,像是一把柔软的刀,轻轻一划,就让人心里泛起凉意。
陆闯的笑意一点点收敛,目光沉了下来。
她真的这么确定,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可能了吗?
他不信。
更不甘心。
他低头看着酒杯,眼底掠过一丝深意,随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那就先记账吧,什么时候想还,再联系我。”
他举起手中的手机,晃了晃她刚才存下的号码,语气似笑非笑:“我有的是时间。”
文馨心头一颤,唇瓣微微抿紧。
她当然知道,陆闯从来不是个容易放手的人。
可这一次,她真的不敢再赌了。
(三)13岁的初雪1
她不可否认,有些事发生过,存在过,让人反复陷入回忆。
13岁那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风也比往年更凌冽。
公交车里挤满了人,车窗外,雪片簌簌飘落,天地间仿佛被裹进一层寂静的白。文馨站在靠门的位置,手指插进口袋,摸到了自己那部已经磨损得有些发亮的手机。
震动声突兀地响起。
她低头一看,屏幕上显示——钟奶奶。
心里微微一顿,随即顺手接起:“喂,奶奶?”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有些不寻常的急促:“馨馨,你在哪?快回家了吗?”
“我到车站了,马上就到家。”她一边应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对门的房子住着一个漂亮奶奶,家里总是种满了花,时常做些好看又好吃的阜南糕点。文馨父母都是警察,工作忙碌,家里总是空荡荡的。每当父母加班,她都会去钟奶奶家吃饭、写作业,甚至直接睡在那儿。钟奶奶总是温温柔柔的,像她亲奶奶一样。
可今天之前,爸爸妈妈从未提起今天去钟奶奶家。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悄然攀上心头。
等她走到家门口,一脚踏上积雪,看到了那群站在门前的警察。
雪还在落,路灯投下昏黄的光,一张张陌生的脸在光影间明灭不定。他们站得笔直,警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表情肃穆。
文馨怔住,脚步下意识放缓,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
“馨馨——”
她听见了钟奶奶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她的眼圈红红的,脸上布满了焦虑和悲伤。
“钟奶奶?”她轻声唤了一句,心底那股不安,终于变成了恐惧。
她的目光在警察与钟奶奶之间来回游移,嘴唇微微发白。
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官低头与钟奶奶交谈了几句,随后走上前,语气温和,却透着一种刻意的轻缓:“馨馨,你的父母现在在医院,我们带你去医院,好吗?”
文馨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指尖冰冷。
她终于意识到,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可她还不知道,那些事情已经无法被改变。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安静地跟着他们上了车。
车窗外,街灯一盏盏后退,城市在夜色中闪烁着光影。她抱着自己的书包,目光僵硬地落在车窗的倒影里。
她的心里有个可怕猜想,她不想继续去想,但又控制不住,只能不断攥紧双手,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分散注意力。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走廊里亮着惨白的灯光,手术室门口站满了人。
文馨的鞋底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嘴唇一张一合,模糊的字句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 “没能救回来……”
“已经尽力了……”
胸腔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空气变得稀薄,她的指尖发冷,双腿有些发软,连站着都觉得吃力。
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骗人。一定是骗我的。
——可现实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当两张盖着白布的床缓缓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僵立原地,耳边像是突然被塞满了棉花,外界的声音全部消失,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她想喊“爸爸妈妈”,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早晨,父亲站在玄关系着警服的腰带,对着镜子整理帽檐,母亲在厨房里催她快点吃早餐,说今天会早点回来。
他们说今天会早点回来。
可现在,他们却静静地躺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
有人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哽咽:“馨馨,节哀……”
节哀?
文馨不懂:13岁,我该怎么“节哀”
她抬起头,看着围在四周的亲戚们,有些是她认识的,有些则是多年未见的叔叔婶婶,他们的表情大多是沉痛的,可其中掺杂的那一丝丝不知所措,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四)13岁的初雪2
葬礼是在一周后举行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风吹得人直打寒战。
墓园里,黑色的伞成片地撑开,人们低着头,手里捧着白花。有人哀伤地抹着眼泪,有人默默叹息,耳边尽是低声的交谈和祭奠的祷告声。
文馨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双手冰凉地缩在袖子里,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目光落在刻着父母名字的碑文上。
钟奶奶站在她身侧,轻轻牵着她的手,给她一点温暖。
她听着牧师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她终于意识到,爸爸妈妈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们不会再送她上学,不会再在她犯错时假装严肃地皱眉,也不会在她睡前轻轻掖好被角……他们永远地留在了这个冬天。
葬礼后,她被带到了家里的客厅,桌上摆着父母的遗物,旁边坐着几个远方亲戚。
“馨馨还是个孩子,总得有人照顾。”有人叹了口气,“毕竟她的父母是咱们的亲人,这事不能不管。”
文馨的目光扫过他们,没说话。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我们家孩子也小啊。”一个婶婶叹气道,“两个孩子都要上学,经济压力太大了,实在是负担不起。”
“我们家情况也不宽裕,馨馨一个女孩子,养大了嫁人,真要养她这么多年,实在……”
“不是不愿意帮,可大家的条件都不允许,警局那边应该会有补助吧?”
话语一个接一个,推脱得不留痕迹,每个人都表现出一副“很为难但实在没办法”的样子。
文馨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像是被扔进冰冷的湖水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被冠以家人称呼的那些人,曾经那么信任,可到头来,她却成了所有人都不愿接手的负担。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迷茫和麻木遍布全身。
就在这时,一道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来。”
所有人顿住,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
钟奶奶站了起来,向文馨走过来,目光温和而坚定:“她从小跟着我长大,既然你们谁都不愿意,那我来。”
有人皱眉:“可您一个人……岁数也不小了……而且文馨不是您的亲......”
“我一个人没什么可顾虑的。”钟奶奶打断了他们,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馨馨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不会让她流落无依。”
她转过头,看向文馨,眼神带着慈爱与心疼:“馨馨,愿不愿意跟奶奶回家?”
文馨抬起头,对上那双浑浊却温暖的眼睛,鼻子忽然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没犹豫,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跟着钟奶奶住进了那栋种满花的小屋。 她学会了自己上下学,学会了不再期待任何亲人的问候,也学会了在午夜梦回时,默默擦掉脸上的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
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曾经是她最熟悉的家,忽然就消失了?
直到命运再次夺走她仅剩的依靠。
又是一年冬天,钟奶奶生病了。
最开始只是偶尔的咳嗽,她说没事,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如从前。可后来,咳嗽加重,连饭都吃不下了,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文馨害怕极了,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可这一次,她无能为力。
医院里,医生的话清晰又残忍:“老太太年纪大了,器官衰竭,最多也就是几个月的事。”
她站在病房门口,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里,努力忍住眼泪。
她不能哭,不能让奶奶看到她难过。
钟奶奶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依旧温柔:“馨馨,人这一生,总会经历离别。有些人会走,但他们的爱一直都在。”
“你父母是英雄,他们保护了很多人……可是啊,我知道,他们最想保护的,一直是你。
那一刻,文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滴砸在掌心里,烫得她心口发疼。
可即便她哭了,命运也没有因此而眷顾她。
钟奶奶去世的那天,天特别冷,寒风裹挟着碎雪,吹得人直打颤。
她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葬礼后,她站在空荡荡的小屋前,望着院子里枯败的花草,心里空得像是被掏空了一块。
她再一次变得无处可去。
就在这时,陆闯的父母找到了她。
“馨馨,跟我们回家吧。”陆母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眼里带着心疼和不舍,“你爸爸妈妈是我们的战友,我们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文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天。钟奶奶生病后,社工就一直在和各个亲属沟通她的去处,那个曾经在父母葬礼上推脱责任的亲戚们,这一次更是连一个电话都没打。
她知道自己再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抬起头,看着陆闯的父母,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和茫然,过了很久,她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她没有哭,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累了。
她不想再一个人了。
于是,在那年冬天,她搬进了陆家。
这是一场注定跌宕的命运交汇,也是一场长达数年的拉扯与别扭。
那个家里,有温暖的饭菜,有她曾经熟悉的温情。
也有,一个冷着脸看她不顺眼的少年——陆闯。
(五)不速之客
冬天的九华总是湿冷的,空气中带着未曾消散的雪意。文馨站在车站,看着前方停着的黑色轿车,心头五味杂陈。
她要走了。
九华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地方。她曾经有个家,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埋进了冷冽的风雪里。
车门打开,陆母温柔地牵着她的手:“馨馨,上车吧,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去机场了。”
她没有迟疑,拉紧背包的肩带,低头钻进车里。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没再回头。
看着机翼逐渐攀升,渐渐远离地面,心里却像是悬着一块无形的石头。
长京和九华截然不同。
九华是西北小城,朴实温柔,而长京则是一座快节奏的城市,街道宽阔,车流密集,高楼林立,霓虹灯映着天际,连空气里都带着一丝钢铁的冷意。
从机场出来, 陆父安排了车来接机。驶过繁华的街道,最终停在了一座幽静的小区门口,四周的高楼错落有致,门口的绿化带修剪得干净利落,和她曾经住过的小巷完全不同。
“到了。”陆母温和地笑着,“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家“
她微微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随后点了点头。
走进陆家,映入眼帘的是简洁温暖的装潢,客厅里摆放着米色的沙发,茶几上放着热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可还没等她适应,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回来了?”
她抬头,看到一个高瘦的少年倚在楼梯口,穿着宽松的连帽衫,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淡淡地扫过她。
陆闯。
他比她大八个月,却显然比她更成熟,眼神里有种不属于少年的冷淡和漫不经心。
他没什么表情,甚至没多看她一眼,就懒洋洋地低头玩着手里的手机,像是这场收养和他毫无关系。
文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但始终没发出声音。
他注意到了她,没说话,进了客厅,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陆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文馨的手:“馨馨啊,这是阿闯,你们俩差不多大。”
文馨垂下眼帘,没再多说什么。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家里,有人欢迎她,也有人……似乎不怎么欢迎。
就在这时,一道毛茸茸的身影突然从门口窜了进来。
一只金毛,毛色亮丽,四肢修长,像道金色的风。
它飞奔过来,冲着陆闯亲昵地蹭了蹭,随后抬起头,注意到了陌生的气息,猛地朝文馨扑过去—— 文馨僵住了。
她的呼吸一滞,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怕狗,从小就怕。
可是金毛显然很热情,尾巴疯狂地摇摆,张着嘴,湿漉漉的鼻子差点碰到她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回去。”
文馨愣了一下。
只见陆闯懒洋洋地站在原地,双手还插在兜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金毛立刻停住脚步,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转身乖乖地跑回了自己的窝。
文馨这才回过神,松了口气。她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白,指尖微微颤抖着。
而陆闯,眼神淡淡地扫过她的神色,嘴角微微挑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却没说话。
陆父工作忙碌,警局的案子总是堆积如山,他回家总是很晚,甚至有时候直接不回家。
家里只有陆母照顾她,陆母是个温柔又细心的女人,做得一手好菜,总是关心着她的衣食住行。
但陆闯—— 总是冷冰冰的。
虽然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这个少年似乎对她毫不关心,除了必要的寒暄,几乎没有交流。
最初,陆母总跟陆闯说,让他早上和文馨一起上学,可这只是一厢情愿。
陆闯每天起得很早,背上书包,出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从不拖沓。
他从不等她。
虽然他们之前的气氛一直好像冰河世纪,但文馨觉得这样也很好,毕竟寄人篱下,做不到让别人喜欢,那就安静不打扰,这也是一种默认共识。
(六)心机女
尽管和陆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更像是两条平行的线,毫无交集。
有时候,陆母会时不时叮嘱陆闯,让他在学校多照顾文馨,他总是淡淡回一句 “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回到自己的房间。
时间久了,文馨也习惯了,比起露宿街头,能被别人收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乖巧听话,才能留下来。
直到那一天,她才终于明白,陆闯对她的冷淡,不只是因为漠然那么简单。
那天放学,天色阴沉,风里透着湿意,像是随时会下雨。
文馨正收拾书包,后桌的女生忽然探过头,压低声音问她:“文馨,你是不是得罪陆闯了?”
她一愣,皱眉看过去:“什么?”
“你不知道?”女生有些惊讶,左右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陆闯前几天和几个男生聊天,被人问起你,他直接说——‘我最讨厌那种装可怜、博同情的人。’”
装可怜?博同情?
文馨的心猛地一跳,指尖瞬间攥紧了书包的带子,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想过,在陆闯的眼里,她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女生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安慰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你被收养的事,他觉得你是故意博取他爸妈的同情才进的家门……”
文馨的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乱成一团,思绪被这句话搅得七零八落。
什么意思?什么叫装可怜,博同情?
她的脸色苍白,愣愣的听着。
她回忆起那天,她站在陆家门口,忐忑不安地迈进去,第一次见到陆闯时,他脸上那抹淡漠到冷漠的神情。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认定她是个“入侵者”。
他从不愿意和她一起上学,他在家里对她冷淡疏远,他早出晚归,刻意避开和她独处的时间……她本以为这只是他的个性,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只是,打心底里讨厌她。
放学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厚厚的乌云低垂着,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走回家的时候,脚步有些飘忽,思绪也飘忽。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闯会这么想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荒唐——他甚至从未主动和她说过几句话,他凭什么这么想?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解释吗?可她和他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又怎么解释?
她低头快步往家里走,心头闷得难受。
可就在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她脚步顿住了。
客厅里,陆母正站在餐桌前,脸色不太好。对面站着陆闯,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双手插兜,低头玩着手机,像是完全不在意陆母的训斥。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回事?”陆母皱眉道,“每天早出晚归,今天班主任还特地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上课心不在焉,作业也没按时交!”
陆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下次注意。”
“什么叫下次注意?”陆母语气更严厉了几分,“我和你爸收养文馨,就是希望你们能互相照应,你看看你,平时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不帮忙就算了,还这样满不在乎?”
陆闯听到这句话,终于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讽刺。
“我满不在乎?”他冷笑了一声,语气懒洋洋地道,“妈,你不会真觉得,是我需要照应吧?”
陆母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对她好一点吗?可你有没有想过,她进这个家,真的是你们的‘好心’吗?”
他看了文馨一眼,嘴角轻轻一勾:“她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得很。”
文馨的心猛地一震。
他在说什么?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书包,僵立在门口,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陆母的脸色变了:“陆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陆闯耸耸肩,脸上的神色漠然又疏远:“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清楚?她父母出事后,亲戚们推来推去,刚好你们想要个女儿,就把她接回来,这不就是‘互相成全’吗?”
轰—— 文馨的耳边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手指死死攥紧了背包带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没想过,陆闯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她的存在,在他眼里,竟然是**“富有心机算计的可怜人”**?
这时,陆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色骤变:“陆闯,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爸和我是因为你爸和馨馨的父母是战友,才收养她的!你怎么能这么想?”
“不是吗?”陆闯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抬眼,“你们对她好一点,我没意见。但别希望我也陪着演戏。”
话音落下,他直接转身往楼上走,懒得再多说一句。
**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文馨站在原地,胸口一阵阵发闷,眼睛酸涩得厉害,可她努力忍住,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陆母连忙走过来,满脸歉意地拉着她的手:“馨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文馨微微吸了口气,抬起头,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的。”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 她和陆闯,从来都不可能是一家人。
甚至,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七)小巷
之后的日子,两人关系冷到了冰点。
文馨原本以为,他们本就没有多少交集,如今不过是更形同陌路了一些。可她没想到,这种冷淡带着明显的敌意,让她比最初的疏远更加不自在。
她可以接受有人不喜欢她,无视她,可她无法接受被人莫名地冤枉和厌恶。
她想解释,可一想到那个少年懒洋洋的神情,想到他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讽刺,她就明白了—— 陆闯根本懒得听她的解释。
他已经在心里给她下了定论,甚至连质问都觉得多余。
她压下心里的不甘和怒意,告诉自己——这个家,她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安分守己才是她唯一该做的事。
这天下午,长京的天空阴沉沉的,落日藏在厚厚的云层后,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文馨放学后,和平常一样独自走回家,街道上行人不多,她抱着书包,思绪有些飘忽。
路过一个巷口,她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陆闯。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书包随意地搭在肩上,步伐急匆匆,和往常那种不慌不忙的气质完全不同。
他低着头,神色隐在帽檐的阴影里,快步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文馨脚步一顿。
他要去哪?
理智告诉她,不该多管闲事。
可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像着了魔般,轻轻地跟了上去。
小巷狭窄幽深,昏黄的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文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直到巷子尽头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还有人低低的咒骂和拳头挥出的破风声。
她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顺着墙壁悄悄探出头—— 陆闯,正和一个男生,并肩对抗几个小混混。
那些人穿着破旧的夹克,嘴里叼着烟,脸上带着痞气,围攻着他们两个,拳脚交错,空气里回荡着沉闷的打击声。
文馨的脑子瞬间空白。
他在打架?!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狂跳,指尖发凉。
她想转身去找人,可她清楚等她找到人再回来,陆闯恐怕早就被打成猪头了。
她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手里的手机上,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掏出手机,调出最大音量,翻到网上搜到的警笛声,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呜——哇——呜——哇——!”
夜色下,警车鸣笛的声音刺破空气,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回声越传越远。
那几个混混的动作猛地一滞。
“妈的,警察?!”
“怎么这么快?!”
他们脸色一变,骂骂咧咧地扔下几句狠话,拔腿就跑。
巷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少年狼狈地瘫坐在地上,喘着气,身上带着明显的擦伤和淤青。
文馨终于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陆闯正低着头,喘着气,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抬头看见她时,神色骤然一冷。
“……刚才是你?”他的声音微微沙哑,目光阴沉地盯着她。
文馨没说话,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下一秒,陆闯忽然冷笑了一声。
“怎么,你是打算威胁我?”他抬起眼,语气透着一丝嘲讽,“想让我欠你一份人情,好让我妈更加站在你那边?”
文馨的心脏猛地一滞。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指微微发颤。
这个人……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救他,他居然觉得她是在算计他?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不信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信。
于是,她没说话,转身离开。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
陆闯靠在墙上,微微眯着眼,看着那个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巷口。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眉头紧锁,心里有些烦躁。
可不到几分钟,那个背影又出现了。
她回来了。
手里,多了一袋药。
文馨走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药袋子扔在他旁边,然后转身就走。
她的动作很快,就像是怕多待一秒都会脏了自己的手一样。
陆闯低头,看了一眼袋子里熟悉的消毒棉、创口贴和红药水。
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还真是会装。”
可他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了药。
(八)人情
陆闯原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陆父陆母的狂风暴雨。
他回到家时,身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嘴角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衣服上的褶皱隐隐透着打架后的狼狈。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他们的怒火——先是一句敷衍的“没什么事”,再加上一点“同学间的小冲突”,如果陆母还不罢休,他大不了再扯点学习压力大的借口—— 可出乎意料的是,家里一如既往的平静。
晚餐时间,餐桌上的饭菜还是热腾腾的,陆母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说 “馨馨说,你们今天篮球比赛,你摔倒装在球架上了,知道你喜欢打篮球,但要小心点,你看撞的”
陆闯愣了以下,随即看向默默吃饭的文馨,慢慢回了句 “我下次注意”
陆父依旧没回家,只有陆母温柔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没有训斥,没有质问。
这一切,让陆闯心里疑惑。
他不傻,文馨什么都没说,而且帮他打掩护。
这很奇怪,她想干什么?
自从她来,一向擅长塑造安静懂事的形象,擅长顺着大人的意愿走,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彻底拉拢陆母的信任,让自己变得更加“重要”。
可她没有。
几天后,陆闯终于忍不住了。
午休时间,教学楼的走廊安静得只有风声。
文馨刚走出教室,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准备去阅读室,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拽住了手腕。
她微微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一路走到走廊的尽头。
“……你干什么?”她皱眉,甩开他的手,抬头看向少年。
陆闯单手插兜,微微眯起眼,目光深邃:“你为什么没说?”
“什么?”
“那天的事。”他靠在墙边,居高临下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探究,“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妈?”
文馨愣了一下,随即低笑了一声,语气不轻不重:“没什么好说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理了理书页,语气漫不经心:“既然你觉得我的所有行为都带有目的性,那告诉你妈妈,我有什么好处?”
她的声音很淡,像是一滴水落进湖面,漾开一点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陆闯一时有些怔住。
文馨抬起头,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作为母亲,她顶多生气一会,而你呢,只会更加讨厌我。”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一扬,那一瞬间,竟然带着点疏离的讽刺。
“所以,我不如帮你保密。”她轻声道,“至少,你欠我一个人情。”
陆闯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很少在人身上看到这样的“算计”。
这种算计没有任何隐瞒,而是和盘托出,留给他人辨别。
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得多。
“你倒是很坦诚。”他低笑了一声,嗓音微哑,眼神透着几分审视,“行,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文馨没有回应。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却没有一丝得意。
她轻轻吸了口气,顿了顿,缓缓开口:“还有一件事。”
陆闯挑眉:“嗯?”
“我没有真的报警。”她淡淡道,“也是一样的理由。”
陆闯一怔。
“如果你爸知道了,你一定不好收场。”她语气平稳,“所以,我连警察都懒得找。”
少年忽然沉默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一点午后的燥意。
文馨合上书本,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嘴角轻轻弯了弯:“放心吧,我对‘利用你妈’没兴趣。”
说完,她转身离开。
陆闯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这个人……
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九)讨好
祁也和陆闯从初中篮球赛相识,一开始是对手,随着相互了解,两人成了兄弟.
祁也的生活,却远比球场上的对抗更加凶险。
他父亲是个赌徒,母亲一开始还会帮着还债,可欠款越来越多,债主的威胁也越来越狠,她终于受不了,在一个夜里收拾东西,连祁也的名字都没留,就彻底消失了。
他不得已跟着爷爷生活,可爷爷年纪大了,债主找不到他爸,就隔三岔五跑到家里闹。
为了还钱,祁也开始打街球。
正规比赛挣不了快钱,但街球不一样,私下对赌的规则是——赢了,拿钱走人,输了,就得付出代价。
上次的比赛,他们输了两点,对方得了意气,逼着他们下一场加码。
陆闯盯着他,眉眼冷沉:“你这样总拿命玩,不是办法。”
祁也低头笑了一声,语气平静:“我有别的选择吗?”
陆闯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抿了抿,随即撇过头:“下场,什么时候打?”
祁也怔了一下:“你别告诉我,你要来帮我。别了,不想拉你下水。你爸要是知道你打街球,他不把你腿打折。为了我,不值得”
说着拍了拍陆闯的肩膀。
陆闯冷笑,单手抄着兜,眼神倨傲:“少自作多情。”
几天后,文馨觉得陆闯总是很奇怪。每天很早出门,却总是踩着点进教室。放学第一个冲出学校大门,但又总是很晚回家。
直到某天,她亲眼看到他在医院走廊上,他搀扶着一个右腿打着绷带的少年,侧脸上有一块未消的淤青。
———他居然在医院照顾病人 她没有当场拆穿,而是等放学后,直接堵住了陆闯的路。
夕阳斜斜地洒在校门口,天色暖黄,她静静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在医院照顾人。”
陆闯没展现出过多的惊讶“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我可以帮你” 身后传来声音 陆闯停住了脚步,脸上表情没什莫波澜:“没兴趣。”
“可我有。”她一字一顿道。
陆闯回头看她:“想干什么?”
文馨迎着他的目光,语气不急不缓:“我能帮你。”
少年笑了一声,语气讽刺:“帮我?你打算去找我妈,告诉她我在外面打街球?”
文馨有些惊讶于他如此坦然的说出原因,但还是不疾不徐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那一瞬间,竟透着几分算计:“告诉你妈,你就死定了,跟你爸说,你死得更惨……可如果,我只是让你‘补习’呢?”
陆闯眯了眯眼:“……补习?”
“我去和陆母说,我的成绩有点下滑,我想让你帮我补习。然后,你晚饭后从二楼窗户出去,11点前回来。”她轻声道,“这样,你的行踪有了合理的解释,没人会怀疑。”
少年盯着她,神色莫测:“等我走后,你马上去跟我妈打报告?”
文馨没有恼“你不试,怎末知道不是真的?”
陆闯眯了眯眼 “又想让我欠你人情?你不怕我不还?”
文馨微微一笑,语气平静:“那就算我讨好你,可以吗?”
陆闯怔了一下,挑了挑眉 “不喜欢欠别人”
转身冷冷的说“会还你的”
(十)你是不是喜欢我1
他们的合作,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
晚上十点多,陆闯从二楼卧室的窗户翻出去,凌晨前回来,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回来的时候,突发意外—— 陆闯夜里翻窗回来,刚跃出去,才发现—— 隔壁居然突然拆了铁架。
原本可以借力翻进来的支撑点,瞬间消失了。
他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失去重心,眉头猛地一皱。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
他怔了一下,抬头,看见了文馨。
她站在窗边,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我知道你不愿意欠人情,但这个时候你最好别犹豫。”
她的手很细,却稳稳地伸在那里,没一点颤抖。
陆闯愣了一秒,抓住了她的手。
下一秒,两人一同翻进了窗户,因惯性跌倒在地。
——陆闯压在了她身上。
文馨:“……”
她被摔得晕头转向,还没缓过神,就听见陆闯低低的笑声。
“行啊,文馨,拉人还带自爆的吗?”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克制的笑意,气息喷洒在她耳侧,带着微微的薄荷味道。
文馨的神经瞬间绷紧,刚想推开他,却猛地发现—— 他的眼神,正盯着她。
那眼神带着一点诧异,还有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而他,也在那一刻,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空气静得可怕,窗外风吹过树叶,影影绰绰,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几秒,陆闯忽然勾了勾唇,声音低沉:“你是不是喜欢我?”
(十一)你是不是喜欢我2
陆闯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丝戏谑,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间。
文馨微微眨了眨眼,语气平静而淡然:“你这么说,不觉得有点自恋吗?”
陆闯轻轻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嗓音慵懒:“哦?那你干嘛脸红?”
文馨垂眸,缓缓收回手,嘴角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轻声道:“因为好笑啊。”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点点不以为意的意味,像是春日午后的微风,轻飘飘的,却让人心头微痒。
陆闯一怔,微微眯起眼。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这女孩身上的气息始终清清淡淡,不像有半点涟漪。她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甚至懒得和他较真。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爽。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她身上,低低地笑了一声:“行啊,文馨,你还挺冷静。”
文馨轻轻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角,语调平缓:“不冷静怎么行?毕竟我住你家,吃你家的饭,照顾你的行踪,还替你隐瞒这么多事。”
她说着,微微抬眸,目光淡淡地落在陆闯身上,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所以,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想歪了……那你还是想多了。”
她语气温温柔柔的,连笑容都带着一点微妙的疏离,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可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的从容,反而让人心里发痒。
陆闯看着她,眸光微暗,薄唇微微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半晌,他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随意地揉了揉头发:“算了,估计你喜欢我这种事,也不太可能。”
文馨没接话,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她轻轻推开门,转身走了出去,步伐稳稳的,没留半分迟疑。
她没有心思和他周旋,更没心情和他玩这种暧昧游戏。
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切,保持适当的距离,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
之后的日子,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没什么变化。
“补习”的借口依旧顺利地掩护着陆闯的行踪,文馨扮演着“乖巧学生”的角色,每天准时回家,陆母对她越发信任。
但某种微妙的氛围,还是悄悄改变了。
她能察觉到,陆闯的目光比以前多了一点“关注”。
比如晚饭时,他明明随意地吃饭,可偶尔却会在她端起水杯时,若有所思地扫一眼她的手腕。
再比如,在学校走廊擦肩而过,他明明是在和朋友说话,可目光总会在她身上停顿一秒,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
更离谱的是,这天陆闯并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回来。打了他的电话,手机关机。一时间,文馨有些慌乱。但如果一直待陆闯的房间,直到明天早上,那更解释不清。
她只能战战兢兢回到自己房间,如果今晚陆闯没回来,那她早上只能编个谎,说陆闯晚上出去了,之类的。现在能祈求,陆闯今晚会回家。
她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窗外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动。
她微微皱眉,刚想起身看看,结果窗外的影子一跃而进,动作轻巧得像是某种野生动物。
她一抬头,就看到陆闯懒洋洋地站在窗边,逆着月光,神色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干嘛?这是我房间”文馨半坐起身,眉心微蹙。
陆闯随手带上窗,扭头看她,语气理所当然:“回来睡觉。”
文馨:“……“
”你回错房间了“
他盯着她 ”我知道。“
可下一秒,少年忽然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靠近了两步,嗓音低哑,语调漫不经心:“怎么,你刚才的样子……好像是在等我?”
他的嗓音带着点夜晚独有的懒散,低沉得让人心跳一顿。
文馨眨了眨眼,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柔柔的:“是啊,我等着看看你今天要不要从窗户摔下去。”
陆闯:“……”
他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半晌,他抬手揉了揉鼻尖,低声道:“你这人……真是没点意思。”
文馨靠着枕头,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慢悠悠地开口:“谢谢夸奖。”
窗外的月色静静洒进来,夜风轻柔地拂过,窗帘微微晃动,影影绰绰的剪影落在地上。
少年站在那里,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
“你迟早会有意思的。”
文馨没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这句话当成了夜风的错觉。
(十二)周末
周五晚上,陆母在厨房里收拾东西,边叮嘱边忙碌:“我这次回去,奶奶年纪大了,我得陪她几天。你们两个在家里乖一点,记得好好吃饭。”
文馨站在厨房门口,轻轻点头:“知道了。”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像一池静谧的水,不起波澜。
陆闯靠在门框上,单手插兜,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明显对“听话”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别整天想着点外卖。”陆母瞥了陆闯一眼,叮嘱道,“家里冰箱里有菜,文馨,你会做饭吧?”
“会一点。”文馨微笑,“阿姨放心。”
“那就好。”陆母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终于提着行李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客厅里安静下来。
文馨转过身,看向还倚在门口的陆闯,目光平淡:“就我们两个,周末你打算怎么过?”
少年抬眼看她,嘴角勾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你觉得呢?”
文馨没有回答。
第一天,风平浪静。
早餐时,文馨早起,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吃完后,顺手给陆闯也留了一碗,才去房间做题。
陆闯起床时,看到餐桌上还带着余温的面,挑了挑眉,随意地坐下尝了一口——清汤寡水的,味道淡得过分,可意外地顺口。
他盯着那碗面看了一会儿,轻嗤了一声:“……味道还挺好。”
吃完后,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扫了一圈客厅,最后落在她房间半掩的门上。
门后,文馨正安静地写着题,窗外洒进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眉眼沉静,像一幅安稳的画。
她低着头,指尖转着笔,偶尔蹙眉,偶尔轻轻抿唇,眼神专注得像是忘记了世界的存在。
她太安静了。
安静到让人觉得,他们俩仿佛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烦躁,随手拿起外套往肩上一搭:“我出门了。”
文馨连头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
第二天,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午饭后,文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本小说,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她微微垂下的睫毛上。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袖口松松地垂下来,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她的手搭在书页上,骨节清晰,指甲干净,随意地翻了一页,安静得像是一帧缓慢流动的画面。
陆闯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她好像一直是这样的,不争不抢,不吵不闹,甚至不太会主动招惹别人。
可偏偏,她的存在感却不低。
她总是清清淡淡地在那里,让人忍不住去注意她,甚至……想打破她的平静。
他目光顿了顿,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意地在她身边坐下,仿佛只是为了填补这间客厅里的安静。
电视的声音响起,文馨终于抬起眼,随意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不热吗?”
陆闯靠着沙发,懒懒地看她一眼:“怎么,关心我?”
文馨轻笑了一下,语调温温的:“只是觉得,在家穿外套有点奇怪。”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点笑意,又像是纯粹的随口一问,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可偏偏,正是这种不刻意的平静,让人有些不爽。
“你一直这么冷淡的吗?”陆闯忽然开口,侧过头看着她。
文馨指尖翻动书页,淡淡道:“你一直这么好奇的吗?”
“……”
真是一点都不好逗。
陆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靠近了一点,语气带着点算计:“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文馨终于抬眼,眉梢微微一挑:“赌什么?”
“你会不会因为我失态。”
她盯着他,目光一瞬间变得意味不明。
半晌,她微微一笑,声音温柔却不带任何温度:“陆闯,你的自信是不是有点多余?”
“那试试。”他忽然抬手,指尖伸向她—— 却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停住了。
他没有真的碰她,只是将手指悬在她的发丝旁,距离不到一厘米。
那距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能触到,可偏偏,他就是没有碰。
文馨眸色微敛,眼睫轻颤,指尖不着痕迹地收紧了书页,随即又缓缓放松。
她抬眼,目光清冷:“幼稚。”
陆闯盯着她,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有点……上头了。
她的冷静,疏离,甚至是那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淡然,反而让他越来越想打破。
他靠着沙发,轻嗤了一声,目光懒散地落在她脸上,似笑非笑:“没关系,你迟早会有意思的。”
文馨懒得理他,合上书本,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至极:“那你慢慢等。”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微凉。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拉扯,像是某种棋局的开端。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十三)一起上学吧
周一下午,家里阳光温暖,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陆母一进门,就看到了陆闯坐在餐桌前,而文馨正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来,神色如常,温温柔柔的,像是这一切再自然不过。
陆母放下行李,笑着脱下外套,“馨馨,在做饭啊”
”阿闯,你不会只顾着吃,什么帮都不帮吧“ 陆母蹙着眉看向陆闯 “菜是我的洗的,一会碗也肯定是我洗” 陆闯撑着下巴,语气吊儿郎当, “那就好 ”陆母笑着说,转而看向文馨,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欣慰,“家里多亏了馨馨。”
文馨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阿姨,没什么的。”
她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和,既不刻意谦虚,也不带多余的情绪,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到安心。
陆母看着他们,心里有些欣慰——她原本担心陆闯的性子,和文馨独处会起冲突,没想到两人相处得出乎意料的和谐。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俩相处得还不错吧?”陆母试探着问。
“挺好的。”文馨笑着回答,自然又得体。
“……还行。”陆闯顿了一下,语气懒懒的,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那就好。” 陆母欣慰的说。
两个孩子终于不闹别扭,像一家人了。”馨馨,你做饭太好吃了“ 陆母笑着夸赞,满眼都是喜欢。
几天后的傍晚,夕阳挂在天空,晚风拂面。
文馨一个人从学校出来,拎着书,今天走的迟了些,打算走一条捷径回家。
这条路她平时也会走,人不多,安静,路两旁是旧式的店铺,街角的小吃摊冒着热气,远处偶尔传来孩子的笑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寻常。
直到她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身后传来了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 “小妹妹,一个人走这么偏的地方,不害怕啊?”
她脚步微顿,心里一瞬间升起了警觉。
转过头,看到三个染着杂色头发的青年站在巷口,其中一个吹了个口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带着痞痞的笑。
文馨没有露出一丝慌乱,只是冷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后退了一步,掏出了手机。
“做什么?想报警?”其中一个人笑了,向前逼近一步,语气玩味,“别那么紧张啊,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抱歉,我没兴趣和你们聊。”文馨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不疾不徐,可手指已经摸上了拨号键。
“这女孩挺冷啊。”另一个人吹了声口哨,语气吊儿郎当,“但我们就喜欢冷点的——”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冲了过来,动作利落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滚。”
下一秒,有人被狠狠地一脚踹翻在地。
文馨微微一怔,抬眼,就看到熟悉的黑色卫衣,和一双冷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
——是陆闯。
他的表情冷得吓人,像是一把刚从鞘中拔出的刀,锋利得叫人不敢直视。
那几个混混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冲了上来。
可他们低估了陆闯。
短短几秒钟,巷子里响起了几声闷哼声。
陆闯的拳头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上,干脆利落地把人甩开,接着一个扫腿踢翻了另一个。
场面混乱了一会儿,那几个混混发现对手不是他们能惹的,骂骂咧咧地跑远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陆闯转过头,皱着眉看向文馨,语气明显不耐:“你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没脑子?”
文馨轻轻地呼了口气,抬眸看他,语气淡淡的:“这是我家走得最快的路。”
“最快也不能最危险吧?”陆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沉沉的,明显带着火气。
文馨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陆闯的指节有些红,隐隐带着擦伤,明显是刚才打架留下的痕迹。
她顿了顿,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递过去。
“擦擦手。”
陆闯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夕阳的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却透着一点细微的认真。
他看着她伸出的手指,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情绪。
——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连声谢谢都没说,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可偏偏,他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接过纸巾,低声嘟囔了一句:“……麻烦。”
文馨抬眼看他 “你...为什莫在那”
陆闯没好气的回 ”有事,路过“
”不许再从这走,听到没?!“
陆闯带着命令的语气,焦急地说。
文馨一向不喜欢别人的命令,但这一次,她鬼使神差的点头, 也许因为他的热心相助,削弱了命令带来的压迫感。
第二天,陆母惊讶地发现,陆闯居然站在门口 ”你在等馨馨?“
”嗯“ 陆闯懒洋洋的看着刚坐在餐桌前的文馨。
一时间,文馨愣住了。
”没事,你着急的话......
我不急,但你得快点,不然会迟到。“陆闯打断她说话 文馨尴尬的笑了笑,只能离开座位拿起书包 ”走吧“
陆闯没说话,单手插兜,开了门,随即扭头走了出去。
”那点路上吃啊“ 陆母在身后说。
”阿姨,我吃好了“
文馨笑着,跟上陆闯出门了。
从那天起,陆闯每天都会和文馨一起上下学。
理由很简单—— “她脑子不好,容易走危险的路,免得再给我添麻烦。”
这是陆闯随口给出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