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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头很疼,晕乎乎的想吐,胃里也在翻滚。
“发烧了。怎么回事?”是熟悉的声音。
“爸…爸爸”我竭力张开嘴想要叫他,但是眼皮沉重的睁不开,手也无力,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对…这几天下雨,你也要注意身体。”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这句话却不是对我说的。
那双温暖粗糙的手又贴上我的额头,我下意识的去蹭这份唯一温暖,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我先带她去医院吧,外面又在下雨。下个不停了哎。”
接着感觉身体被扶起来,然后趴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我知道是爸爸,我小时候曾无数次像现在这样在他背上嬉笑撒娇。
“爸爸?”趴在他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的脚步很快,以至于有点颠簸,不过他还是稳稳的背住我。我费力的睁开眼,模模糊糊能看见石砌的墙不断向后移,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像是笼上了一层吹不散的薄雾,看来已经到傍晚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你发烧了哎,”爸爸应了我一声,加快脚步,“已在弗几有空伐?伐好意思,欧弄等噶长辰光。”爸爸在和谁说话?
接着我又被放下,躺在床上,脑袋疼的要命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我忍不住蜷缩起来,想哭。
“没事了没事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安慰。
“嘶…”左手轻微的刺痛让我清醒了点,头顶白炽灯有些晃眼睛,我又重新闭上眼偏过头去。我胡乱的伸出手在空中抓着,被那只温暖粗糙的手握住,我心里稍微安定了点。
“交关谢谢!还好有你胡医生,我急都要急死了。”
“冒刻气。”两人的交谈声又小了下去,大概是出去了。
头还是昏沉的厉害,我没有心情去猜测其它,知道爸爸在这我又心安的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了,透过房门我能看到外面太阳照进来。
“饭缺够伐?”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昨晚我听了无数次,大概是那个胡医生。
“吃过嘞,”声音由远及进,然后门被打开,我的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到他身上,对他眨了眨眼。
“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饿不饿。”爸爸几步走过来,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烧退了。”
“好多了。我饿了爸爸。”其实我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保温桶,只好眼巴巴的看着。
他用那双温暖粗糙的手动作麻利的打开,热气就冒了出来,“还是热的,你妈妈早上起来给你做的。本来她是要过来的…”
“我饿了。”我轻轻的打断他的话,于是爸爸闭上了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
他将那碗粥递给我,我不动声色的将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回来,皮蛋瘦肉粥很糯很软,看得出来熬的人很用心,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其实恬恬呀,妈妈还是很关心你的。”在我喝完这一碗粥的期间,他絮絮叨叨的讲了一会那个女人如何为我担心受怕,恨不得昨晚一起跟过来,虽然我懒得听有关她的事,不过多听一会爸爸讲话也不错。
“嗯。对不起爸爸,害你为我担心了。”我有些愧疚,昨晚爸爸一定很着急吧,“我们回家吧,我没事了。”
他叹了口气,又有些担心的问,“真的没事了吗?不用多注意一会。”
“没事了爸爸。”我拉起他的手贴在额头上,“你看,没事的。”
他还真认真感受了会,起身去了外间,我知道他是去问胡医生了,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我可以同他一起回家。
这一路走回去,居然发现胡医生的诊所离我们家还有一段距离,刚刚发完烧,人还虚软无力,我慢吞吞的走,边打量周围熟悉的环境。
河流将两边的居民分隔开,连接对面的是一座座石拱桥,岸边柔情的柳树垂下落进河里,荡漾着水波潺潺,垂柳与树下的嬷嬷作伴,蹲在河边的嬷嬷正在洗菜、洗衣服,脚下的石板路还是湿漉漉的,我低下头才发现爸爸穿的是一双马丁靴,很少见。
我暗暗打量他,比我高很多,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分明,穿了件深灰色的休闲服,黑裤包裹他的长腿然后收进马丁靴里。
“看爸爸做什么?”我哼了声。
“老爸宝刀未老,看你还不行的呀。”
他不再说什么,转进熟悉的巷子里,蜿蜒的藤蔓顺着墙壁往上爬,缠绕着阳光努力抬头,两边是青砖白瓦的屋里不时传来说笑声,方言夹杂着普通话从他们嘴里一股脑的吐出来,说的又急又快。
她就站在门口看我们,头发挽在脑后,脸侧的几缕头发给她添了几分柔弱,她穿了件白衣绿长裙,像是与周围融进了一起。
看我突然停下,爸爸推了推我,“妈妈在等你。”
她一向知道我不喜欢她,所以只好冲我笑笑,然后目光转向我旁边的爸爸。
“回来啦?没事吧。”
“走了。”不管爸爸跟没跟上,我越过他们径直往里走,这时连院子里的花我都看着嫌烦。
“没事了。不用担心。”爸爸低着声音说,然后两人的脚步跟上来了,我嗤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02
房间的窗户打开正对着外面的河流,水声潺潺碧波流动,有阿爷撑着船从拱桥下穿过,船尾拉出一串涟漪。房间花瓶了插了几支月季,被修剪的很好,花瓣上水珠能看的出来是今天早上才放进我房间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放的。
“扣扣扣——”敲门声唤回我的思绪,其实我没在想什么,只是想发呆。
“进…”懒懒的应了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她——爸爸敲门前总会叫我的名字。
“恬恬,你好些了吗?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你。你昨天发烧吓死我…”在我的目光中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看我的时候满怀关切,不似作假,可是这样的人怎么让我看不真切?既然她这么关心我,当年又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我没事。你看也看了,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头晕。”我毫不掩饰我的不耐烦,她也应该习惯了吧。
“啊?头还晕?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药吃了吗?”她眉毛轻蹙,眼眶都红了。
“咳咳咳咳…”
“爸爸——”在她咳嗽的时候我皱着眉高声叫道,不动声色的离她远了些,很快就听到他的回应,接着就是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那抹高大的身影从门口钻进来,连我的房间都看着小了些,我晃了神,看爸爸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她的背,不一会她就缓过来了,拭去眼角的泪,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又推了推爸爸。
“我没事了见树,恬恬不太舒服,我们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她抚着胸口,脸色是病态的苍白,嘴唇没有什么血色。
“恬恬没事吧?不要逞强啊,爸爸给你烧点开水,吃完药休息一下。”爸爸的目光转回到我身上,我乖乖应了声,确实我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
他们又下了楼,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吱呀的。
这套老房子本来是为了陪阿爷阿嬷才搬回来住的,他们是很普通的老夫妻,住在这巷子里就是一辈子,没事打理自己家的小院子,晚上顺着石板路散散步,在我的印象里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笑的,对于这样的生活他们肯定也是满意的吧。前些年他们接连去世,而我又懒得再转学,结果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窗外的太阳被乌云挡住,又开始下雨了,河上笼着一层散不去的雾,细密的雨飘进屋里。
“恬恬——下雨嘞,把窗户关上。”楼下传来爸爸的呼喊声。
“好——”我一边回答一边起身关掉窗户,于是房间暗下来,没有了光。
老房子隔音不好,本就安静的房间还能听到楼下两人的交谈声,偶尔夹在着笑声,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傻子…”我轻声说了句,伸手把灯打开,我不喜欢置身黑暗的感觉。
午饭是她做的,不得不说她有一把好手艺,为了辜负爸爸的关心,我强忍着吃了很多,结果就是回到房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这滋味很难受,又怕楼下爸爸听到会担心,知道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了,我才若无其事的擦去眼泪躺回床上。
睡的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有人敲门,含糊的听见爸爸说要去医院,我瞬间醒过来,下地去开门,“去医院干什么?”语气是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带着严肃的紧张。
“没事没事…是婉玉,妈妈身体不舒服。”爸爸宽慰的拍拍我的头,又打量了我一眼,“气色好多了,你在休息一会,爸爸先送妈妈去医院,然后回来给你做饭。”说完他就急匆匆的下楼了。
我开始怨恨起她来,爸爸昨天本来就因为我很累了。刚回家就又要去医院,就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吗?
03
到第二人民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我没打车,只想慢慢的走过去,越慢越好。
如果不是爸爸工作忙,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来给她送饭——或许爸爸认为这样可以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吧。看我接过保温桶时,他脸上露出如负释重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和惊喜,我只是不想让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抽出时间去医院罢了。
我不喜欢来医院,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时常进出,又或者是小时候听说了太多医院发生的鬼故事,总之我很不喜欢这里——尽管这里发生过很多救死扶伤的感人故事。
按照爸爸所说的,我跟着指示牌来到病房。就她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病床上她偏瘦的身体更显可怜,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看我。
“恬恬?咳咳——”声音很惊喜,她从床上坐起来看我。
“你怎么来了?你爸爸呢?”她看了看我的身后发现没人跟进来,或许她以为我是和爸爸一起来的。
“爸爸很忙的。”我没好气的说,一边把保温桶给她放到床头,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不再看她。
“哦哦好,谢谢恬恬。”她看起来很开心,瘦弱纤细的手腕打开保温桶,左手还挂着吊瓶,有些吃力。
我假装没看到,扭头去看外面的风景,外面种了很多夹竹桃,粉的花白的花,被昨晚的雨打在地上,铺了一大片。
她吃饭的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大概是生病了,胃口不怎么好,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然后靠在枕头上顺着我的目光往外看。
“夹竹桃开了。”她和我搭话。
“恬恬你…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她问的小心翼翼,“毕竟你明年就要高考了。不过在家也没事,你成绩一向很好。”
“谢婉玉你能不能别问那么多?我不去学校是因为谁?你以为我愿意每天在家看到你吗?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愿意来医院看你吧?”我很不耐烦的踢了一脚墙,恶狠狠的看她,胸口闷着一股气。
“好好好…我不问。恬恬你别着急。”她颤着声音试图安抚我,我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又想哭,我想马上见到爸爸。
我瞪了她一眼就往外跑,胸中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快要吞没我,我听不到她的呼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到爸爸。
我跑出医院。无视路人诧异的眼神,心脏由于奔跑在剧烈的跳动,喉咙里像是有铁锈一般令人恶心的味道,我很快就出了汗,头发黏糊糊的贴在脸上。再快点苏恬!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快一点!
熟悉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我松了口气,停下来的瞬间有些头晕目眩,然后就看到爸爸走了出来,他一脸焦急的往外冲,看到我时几步走到我面前,在他询问我之前我一下子冲到他怀里,他被我撞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恬恬?发生什么事了?妈妈说你突然跑出来了——”
“你别提她的名字!她不是我妈妈!”我尖叫着打断他,然后哭着紧紧抱住他。
“爸爸…爸爸”我边哭边叫他,“我不要叫她!我不想去看她!她不值得——她不值得!”我又想起当年的事,“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她为什么要回来…”
那双温暖的手搂住我,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我的头,我为他感到不值,同时痛恨她的所作所为,也生气自己。
“都过去了,恬恬。都过去了。”爸爸把我拉进办公室,然后与我面对面坐着,任凭我发泄完情绪。
看到他温和疲惫的眼我瞬间冷静下来,后悔涌上心头,我不该来找他的。
“对不起爸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埋下头开始后悔,我不应该让他担心,本来爸爸就够累了,我为什么又要给他增添新的麻烦。
都怪她,都怪谢婉玉。
“呜呜…对不起爸爸。”我蹲下去将头抵在膝盖上,刚要抓住头发的手被爸爸握住,我只好难受的用头去撞膝盖。
“没事的,恬恬。这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有对不起爸爸,你做的很好,你今天替爸爸分担了对不对?这样爸爸才能安心工作是不是?没事的…”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用一只手抵在我的额头前,我额前渗出来的汗水与他的手掌贴在了一起。
“真的吗…”我问。
“真的,爸爸从小到大都没骗过你是不是?为什么不相信爸爸。”对,我相信爸爸。
同时我感到一种迟来的羞耻感,我都已经高二了,却还要被爸爸用小孩子的语气哄,可是心里同时涌上一股甜滋滋的感觉,于是我侧过脸贴在他的手心。
“对。我相信爸爸。”
04
我试图冷静下来去听爸爸说了什么,但是耳朵里嗡嗡作响吵得我脑袋疼,等我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好吧,现在告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有阳光照进来落到他的手上,我侧过脸去看外面的柳树,“我不想去学校。”
爸爸没有接话,我有些奇怪,抬起头看他,发现他也低着头看我,我心里莫名来的烦躁,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包括在医院的争吵。明明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信谢婉玉没有打电话告诉他,为什么还要让我再说一遍?
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我干脆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心里一阵焦躁。
“你现在还在读书。不去学校怎么行。爸爸不是告诉过你,遇到事情不要着急吗?恬恬,你冷静下来想想,婉玉的话没有恶意对不对,她只是在关心你。”
“我不需要她假惺惺的关心!”我高声打断他。
他有些生气了,也站起来,“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妈妈,这么多年你没有看到她的改变吗?给她个机会吧恬恬,不要让她有遗憾。”
什么遗憾?为什么要给她机会?谁给我机会?我不明白一向对我好的爸爸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背叛了我,倒戈向了她的阵营。
心底一阵悲凉,又酸又涩,喉咙哽咽,我盯着他一字一句说,“你从来都没了解过我。”
他脸色一变,想要拉我的时候我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原来我自以为的靠山,我的后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崩塌,他不是属于我的了。
我不理解他为什么现在还在为那个女人说话,明明受伤害的人是我,怎么到头来我像是成了一个加害者,我为什么要原谅她?难道这么一点小关心就能抵消掉我当年手的伤害吗?我一直以为爸爸是懂我的,没想到他也是一样的浅薄。
手机一直在响,我面无表情的挂断再拉黑,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按照记忆,我来到这里曾是我噩梦的地方。
仿佛再一次回到当年,那时我不过刚上小学,虽然从小栽的地方都有水,但我其实不会游泳,甚至没有过下水的经历。
那是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她——谢婉玉的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弟弟。见过他们之间感情有多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孩,她温柔细心体贴,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从来没有打骂过我,甚至都没有见她大声说过话。爸爸经营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越美好的东西可能越经不住考验。
那天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她说带我去河边抓小虾。
“恬恬在这里乖乖等我哦,小桶装满小虾晚上让爸爸做给恬恬吃好不好。妈妈去给恬恬买饮料喝。”
“好!”
我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没见她回来,腿也蹲的发麻,我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想去找她,我已经忘记是怎么掉进河里的了。只记得冰凉的水一点点侵蚀着我,水从鼻腔、喉咙里灌进来呛的生疼,眼睛也睁不开,吐出来的时候身体又进入了更多的水。
河边的柳树垂进河里,绿油油的,我努力想要抓住它,可是它离我实在是遥远,我想要大声叫‘爸爸妈妈’,期盼有人能从这里经过拉我上去。但是这里很安静,只有我剧烈挣扎拍打水面的声音,不断下沉的身体让我感觉到恐惧,大脑被汹涌的水淹没,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只望见岸边垂下来的那片幽绿色。
回忆让我觉得身体发冷,那种窒息感仿佛又涌了上来,我身体僵硬的跌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口地喘气让自己获得片刻的喘息。
最后我崩溃的哭出来。
那天她就没回来过,家里只有病怏怏我还有强打起精神照顾我的爸爸,住在老巷子里就是不好,就算是很多人都是和善的邻居,但也有流言蜚语。
她和别人走了,带着还未出生的弟弟。
那时我懵懵懂懂,但是也分得清善恶,特别是有的小伙伴见到我又飞快的跑开,他们离的我远远的,那种带着嘲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知道爸爸一直都在意她离开这件事,半夜不见他的时候看到他在院子里抽烟,见到我他又收起脆弱的表情,心疼的把我抱进怀里。
“恬恬怎么不去睡觉?”
“爸爸抱。”我不回答他,只往他怀里钻,这样温暖的怀抱让我心安,不是冰冷的水的窒息感。就算是阿爷阿嬷说话刻意避着我,我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我不敢将学校的事告诉他,我不能再因为我的事情让他操心。
就算她过了几年又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她瘦了很多,来抱我的时候被我躲开,藏在爸爸身后不看她。那时她就是一副病态的苍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爸爸什么也没有说,她又重新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掉进河里,如果不是她,我不会在小时候被人嘲笑,如果不是她,爸爸也不会夜夜抽烟消沉。
这样的她,现在施舍我一点点关心,就想换回我的原谅,怎么可能呢?何况我爱的爸爸现在都背叛了我替她说话,我又怎么可能给她机会。
05
四月的海市总是下雨,一下起雨来,这片古镇就像被蒙在升起来的雨雾里,天色暗下来灰蒙蒙的,远处笼罩着的黑房子像一位沧桑的老人。这里的⽼房⼦都是黑瓦屋顶的,灰色的墙,棕色的门,和其他地区古镇⼀样,老房子都是临水而居,架于河流之上的小水阁连成一片,房屋下部的支撑都用木桩或者是石柱打入河床,然后在上面修建房屋,面水的那面有人家特意留出来的石梯,一直向下没到水中,很多人都会在这里洗菜洗衣服。从我这里远远看去,这些房子像飘在⽔上的⼩船似的,在雨雾里摇动。
我们家所在的这片古镇离市区不远,比起繁华喧闹的城区,倒是多了几分幽静和安宁。
水顺着屋檐往下流,滚到河流汇聚在一起,我躲到树下,抹了一把早已被雨雾打湿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看世间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曾经我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地方成了我躲避现实的唯一去处,被我刻意遗忘的手机上全是未接电话,有爸爸的,也有她的。看天色从灰蒙蒙融入暗沉沉的夜色,耳边还是滴答的雨声,头顶的树很好的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让我暂时有个庇护之处。听到后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才似有所感地回头,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找了过来,他穿着黑衣黑裤,从雨中穿过,撑着一把打黑伞几步走到我旁边来,见到我时脸上的焦急才消去,换上一副我看不懂的表情,我转过头去继续隔着河望那片古镇,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撑着那把大黑伞将我与雨水隔开。
“和回家吧恬恬,衣服都湿掉了,等下会感冒的。”他想伸手过来拉我,被我不着痕迹的躲开,雨掉在水里荡开一个又一个的圈。
“抱歉恬恬,今天是爸爸不对。爸爸不应该这么说...”
“你说的没错,是我不对。”我偏过头去看他,绕过他率先走在前面,这段路没有路灯,脚下石板上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水坑,我努力避开不让鞋子湿掉,一边听到后面爸爸追上来的脚步声,他伸长了手臂想要给我打伞,我走的更快了,不想和他走在一起。
“恬恬...苏恬!”他叫了声我的名字,似乎有话想说,我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到了回家的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
“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吗?”拐进胡同里脚步不停。
“恬恬...”见我一句话不说,他有些泄气的跟在我身后。
在我的心里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有心让我缓和与谢婉玉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站到我这边,难道他觉得他有资格替我原谅她吗?
这个疙瘩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烦躁的要命,一听到爸爸说还要去医院看望她我心里更不舒服,直接摔了门上楼。
“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隔着门我眼泪已经止不住了,嗓子发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想到今天的事就难受,湿哒哒的衣服粘在身上只觉得难受,空气里也是潮湿的,喉咙有些痛,咽口水都觉得发疼。
“等爸爸回来补偿你好不好,你妈妈一个人在医院....”他的话有些含糊,我知道他肯定还要去医院的。
“你不是要补偿我吗?”我打开门也不管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针织衫,大概有些透,爸爸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我又问了一遍。
“你要补偿我吗?”带上了平时我和他交流的语气,不自觉多了几分亲昵,爸爸点了点头,有些惊讶我态度的转变。
“那好吧。”我笑起来,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服趁他没反应过来就踮着脚去亲他,然后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笑着关上门。
心情大好,我哼着歌也不管外面爸爸是什么反应,换掉不能再穿的衣服,外面脚步声轻轻离去,然后楼下传来声音,我仔细听了会,好像是在做饭。
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了,河面倒映着对面房子的影子,随着水波摇晃。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有点潮湿的软。我有些遗憾,可惜时间太短了,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呢。
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了。
06
睡到半夜我又迷迷糊糊的发起了烧,头昏沉沉的下去找药,踩在嘎吱嘎吱的木质楼梯上,今天突然还有点觉得吓人,可能是这家里太安静了。坐着等水凉吃药的时候我发现门没从里面插上,那就说明爸爸出去了还没回来。
至于吗?
我撇撇嘴喝完药上楼,既然他不愿意面对,那么我也就假装什么事没发生好了。
周一我就打算回学校上课,虽然我心里很不情愿回学校,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得逼他一把。
学校里的不远,但也要走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有段时间没回学校,对这里又熟悉又陌生。
提前和班主任说过今天回来上课,我很喜欢这个和善的中年女人,在这个学校上学的人大多就住在古镇或者周边,大家都很熟悉了,在学校她也很关心我,我喜欢她胜过喜欢谢婉玉的多。
除了收获了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的关系,来学校上学好像没什么变化。之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不知道又被谁传出来了,尽管我努力不把他们打量的目光放在心上,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委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议论我传我的谣言。本来这件事都快被大家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又重新提起,让我面对那段不愿回首的往事。刚好我又生了病,干脆就请假不去。爸爸也单纯的只以为我生病了不想去学校,他对我学习上没什么太高的要求,所以在家这段时间看我在房间学习也没提出让我赶快回到学校去上课的事。
下课的时候偷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爸爸发的消息,问我在哪。
这条消息一直等到我放学前最后一节课才回他。
我知道看到这条消息爸爸一定会来找我,故意慢吞吞的和朋友走在最后,出学校的时候门口基本没什么人了,但我还是一眼准确的找到爸爸的位置。
他脸色不太好,我能感觉到他有些生气。
笑着和朋友告别才漫不经心的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就走,然后就放开和他并排走,不得不说古镇的风景还是不错,怪不得来旅游的人很多,这里还有很多当地人开的民宿,每年旅游旺季的时候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你...你怎么突然想起去学校了,如果身体不舒服还是在家休息好再去。”我看爸爸犹豫了好久才开口,我‘嗯’了声没有继续接话,两人都对昨天的事闭口不谈。
爸爸照例去厨房做饭,高大的背影显得厨房狭小拥挤,他头发长了点,尽管很少去健身房锻炼,但爸爸一直有跑步的习惯,所以他看起来不像同龄人,身材也保持的不错。
吃完饭回到房间,我猜爸爸今晚应该还要去医院送饭,便拿着一瓶药酒去找他。
“你受伤了?”他放下保温桶走过来。
“嗯,昨天下雨摔倒了。”确实是摔倒了,但其实不是很疼,但我从小就这样,一撞到磕到就会留下青青紫紫。
“你怎么不早说。”爸爸有些无奈的接过药酒,又问我,“哪里受伤了?”
“呃...”我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含糊道,“昨天是滑倒坐在地上了...”
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看着手里的药酒,见状我一把夺过来,“那我去隔壁找李奶奶,她应该还没有睡...”
正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爸爸叫住了我,“天晚了,你上楼吧,我很快上来。”我不自觉的勾起一个笑,转身的时候又收敛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爸爸...如果不是疼的厉害我就自己忍忍了。”
这么说爸爸肯定不好拒绝吧?
我早就看过了,是昨天摔倒的时候磕到了后腰,臀部上腰部下的位置,一大片青紫,看的很吓人,其实已经不是很疼了。
我撩起一小截衣服等爸爸上楼,脚步声渐渐清晰了,我能听到他一步步上楼,甚至在脑海里幻想爸爸此刻的表情,但我还是乖乖把头埋在枕头里,不暴露自己上扬的嘴角。
很近了,爸爸脚步声停了下来,然后我听见他搓手的声音,过了一会那双手才覆上来,我都能感觉到这双手主人的犹豫。
“嗯...”我轻哼一声,撒娇道,“爸爸,疼。”
身后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力道轻了下来,有些粗糙的手掌带着药酒擦过后腰的皮肤,本来不是很疼的地方被药酒渗透进去火辣辣的,力度轻柔居然还有些舒服。
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那双手才离开。
“我去医院,你早点休息。如果疼的厉害就贴个膏药。”说完他步履匆匆下了楼,我哼了声拉过被子盖上。
房间安静下来,河流的水声和邻居们的嬉笑声从窗户里钻进来,老房子就是不好,不太隔音,动静一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到,就像当年。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不知道爸爸今晚还会不会回来。
07
苏见树照例去医院送饭,谢婉玉斜斜的靠在床头看到他进来连忙坐起来,“你今天来的似乎要晚一些。”鼻尖嗅到一股药酒的味道,很淡。
“你受伤了呀?”她边打量着苏见树边问,男人摇摇头,将保温桶打开放到小桌上,“我没事,是恬恬。”他顿了顿,也没继续说下去。
谢婉玉心里知道,她们母女俩的关系不好,苏见树夹在中间也难做,她看得出来为了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苏见树做了很多努力,想到苏恬,她落寞的垂下头,有些食不知味。
“恬恬没事吧...都是我不好,”谢婉玉干脆放下碗,“我不该说那些的,我只是想和恬恬拉近一点关系的,你知道,我当年做错了事,我想弥补,可是恬恬不愿意接近我。”柔弱的女人眼角泛泪,垂下的侧脸说不出的落寞。
“...”
苏见树没有接话,他莫名的想到女儿的举动以及她的质问,又听谢婉玉会想起当年的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从水里被捞出来,小小的人儿脸色惨白,他那个时候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他不是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他只是...
叹了口气苏见树望着病床上的女人,他对她的感情复杂。若不是当年的事,今天也不会这个局面,说不定他们会是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女儿说的话他怎么会不明白,可他始终想的是这是她的妈妈,何况,他还答应了两位老人要照顾他。
“这些事你别操心了,还是你的身体要紧。”苏见树哑着声音说,谢婉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己当年的冲动,对丈夫、对女儿,还有对未出生的孩子。
“可是见树,我都知道,这都是我自找的...”她抽泣着,最后掩着脸发出悲恸的哭声,苏见树默默走上前搂住她,现在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也只是秉承着一份责任才答应两位老人照顾她。
他不禁会想起年少时光,是很狗血也很无奈的事,他和谢婉玉青梅竹马长大,双方家长都很看好的事,没想到谢婉玉却突然有了心上人,苏见树很错愕,两人除了上课不在一起几乎都知道彼此的事,在年轻的谢婉玉红着脸对她说出自己有心上人的时候他说不清是是惊讶还是无奈居多。
意料之内的这段情事没有好结果,她父母不同意,谢婉玉和那个男人出去多了一段时间,私奔的日子没有她想象中的好过,男方的不靠谱,加上父母的压力威胁两人分手,谢婉玉迫于无奈和苏见树结了婚,其实那时他对谢婉玉的感情已经很淡了,毕竟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是两家人催得紧,谢婉玉又整天失魂落魄,她父母的担忧都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心软,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并且很快就有了苏恬。他看得出来谢婉玉对他并没有爱情,或者说更深的是亲情,爱情在两人的关系中微乎其微,她以为他也是一样只是迫于父母的压力,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他只是将感情藏在了心底。谢婉玉的父母去世的早,在苏恬很小的时候,临走之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他能够照顾好谢婉玉。
过了几年,两人的关系终于在平淡的生活中有了进展,以至于打算再要个孩子,可是事情发生的突然,那个男人——曾经让年轻的谢婉玉不顾一切都要和他在一起的人又回来了,不知道和谢婉玉说了什么,她就这样走了。
年少时的第一次,结婚后的第二次,苏见树想不明白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值得谢婉玉抛下家人和他一起走了,还小的女儿又奄奄一息的从水里被救上来,那段时间的失意是真的,他过得浑浑噩噩,唯一的慰藉大概只有苏恬了。
他不是软柿子,也不是没有脾气,对谢婉玉仅存的那点爱意早就消失殆尽,撑着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她是苏恬的母亲和两位老人的嘱托。
“还好有你,还好有你...”谢婉玉连说两遍,深入巨大的悲痛和悔恨让她面色苍白有些喘不过气来,苏见树见状连忙给她顺气。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恬恬的妈妈。”苏见树回到沙发上坐下,谢婉玉沉默着,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吃完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叫医生,或者给我打电话,今天晚上我要回去,恬恬开始回学校上课了。”
“是吗?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真是麻烦你了...”谢婉玉轻声抱歉,同时舒了口气,对于这个女儿,她一直都想拉近和她的关系。
病房随着苏见树的离去又安静下来,窗外夜色沉沉,像是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沉重,谢婉玉抚上胸口,她总是觉得不安。
08
苏见树回到家就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就算是在四月份,夜晚不免有些凉意,何况女儿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还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
腹部两团软肉紧紧贴着自己,苏见树才反应过来,女儿似乎是刚从被窝里起来,身上还有暖呼呼的热意,而她...没穿内衣。
他僵直了身子,双手尴尬的不知道往哪放,腰被女儿紧紧抱住,他都能感受到属于少女的香甜和她发育的姣好。
“恬恬...先放开爸爸。”女儿可能没多想,可他是以为成年男人,知道有些方面是应该划清界限的。
“不要。”小姑娘声音闷闷的,直往他怀里钻,苏见树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说不出什么重话,就这样半搂着她走到室内。
“你明天不要上课啦?还不睡觉。”
“我在等你。”小姑娘闷闷不乐仰起头看着他,抱着他腰的松开了些,但两人还是贴在一起。
苏见树不自在的挣开了些,倒了杯凉水喝下,女儿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语气明显是不高兴了。
“我不要给你做饭的啦?”苏见树好笑的捏她的脸,软乎乎的。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小姑娘坐在他对面,手撑着下巴,一脸的惆怅。
“怎么会这么想。”
“你那天凶我,我很伤心。”苏恬说的认真,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坎,过不去,躺下去的时候都在回想爸爸对她的态度。
“抱歉恬恬,爸爸那天说话可能重了些,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爸爸只是想你们的关系不要那么僵,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
“可我没有办法和她和平相处,爸爸,我心里不舒服。”对面的小姑娘霎时间红了眼眶,苏见树伸出手就去擦,可她眼泪就像流不完流不尽似的。
“我知道爸爸这些年很辛苦,但是我同样...我做不到和她和平相处。你知道吗爸爸,这些年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从小学就有人议论我,可是这明明不是我的错,她们总是想我投来奇怪的目光。”苏恬起身站到苏见树面前,他还没从苏恬的话中缓过神来?
女儿说了什么?从小学开始就有的事?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一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其实在学校遭受了这么多非议,他气的浑身发抖。
苏恬弯下腰搂住他的脖子,“爸爸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不会逼我的对不对,我不想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会勇敢一点,努力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我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就让我放松一点吧,我太累了。”小姑娘整个人都要埋到他怀里,苏见树下意识的搂住她,心里泛起疼痛和怜惜。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苏见树说的艰难,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事,亏他还自以为是的希望母女俩能够缓和关系,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对女儿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因为我知道爸爸也不开心,我不想再给你增添烦恼了。”她声音很轻,苏见树又想起她小时候,小小软软的人儿,反过来还安慰他,明明她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
心疼和愧疚交织,苏见树沉默了好一会才消化这个事实,苏恬已经站好了,表情还是有些难过。
“先去休息吧,好吗?已经很晚了,爸爸...爸爸现在心情很复杂。”
“爸爸,我想和你一起睡。”苏恬轻声开口,直直的看着他。
苏见树错愕的抬起头,“这...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不是小时候。”
“我想和你说说话,不可以吗?有些话说开了不是更好吗,而且有些事,我也想告诉爸爸。”
苏见树一想到还有事心里一揪,恍惚的答应了,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看到女儿抱着被子进来时候才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但是自从她长大后,两人再也没有像这样躺在一张床上。
苏见树又想到苏恬要的‘补偿’,是小女孩香香软软的一个吻,他不禁侧目去看苏恬,小姑娘乖乖的盖着被子,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她睁大看着天花板的眼睛。
“你不是有话跟爸爸说吗?”
“嗯...不过我现在有些困了。”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苏见树一想到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只好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下,又开始胡思乱想,既然有流言蜚语,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呢?或者说更严重的事?
想了许久苏见树都没想明白,直到怀里滚进来一个软乎乎的身体,苏见树回过神哑然一笑,不知道隔着两床被子她是怎么钻进来的,小姑娘和他面对面侧躺着,呼吸绵长,毛茸茸的脑袋拱着他的胸口。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下身体,就听见小姑娘不满的哼了声,他只好躺着不动了。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手,小心的拉过来,她的手冰凉,手腕很细,塞到被子里,苏见树才舒了口气,将她背后的被角掖好才闭上眼。女儿好像没长大过,小时候睡觉不老实,现在也不老实。
苏见树以为睡着的人儿却嘴角悄悄勾起一个笑,苏恬听见他呼吸平稳才睁开眼,极其小心的勾住他的手指,借着洒进来的几缕月光打量他。
“爸爸?”苏恬用气音叫他,但是睡着的人怎么会听到的呢。
“我骗你的。”
09
苏见树醒过来的时候苏恬还在睡,小姑娘缩成一团,他一动怀中的人就醒了。
“爸爸...”她迷迷糊糊的喊道,“什么东西戳我...”说着就要用手去抓,苏见树一阵尴尬,赶紧翻身起来。
“爸爸先去做饭,你再躺会就准备起床吧,今天不是要去上课吗。”他随手套上一件衣服就下楼了,苏恬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在床上打了个滚慢慢坐起来。
夏天就快要到了,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能听到外面早起的人的交谈声,她下床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不下雨的时候这里都变得清晰起来,不是雾蒙蒙的,河边的树都变得格外的新,对面河边洗菜的阿嬷抬起头看到苏恬露出一个笑,“恬恬呀,起得这么早的嘞。”
“要去上学的呀。”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阿嬷转身回了自家房子,苏恬也洗漱好下楼。
苏见树看到女儿下来还有些尴尬,不过小女孩神色自然坐下就开始吃早饭,苏见树站了会摇摇头,小姑娘家家懂什么,不过是睡迷糊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在这纠结。
“如果你不想去学校,爸爸也不会说什么的,还是你开心最重要。”尽管昨晚有的话没说,苏见树自己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又不是没有过青春校园时光,那些孩子说什么他隐隐能想到。
“没事的,有些事总要面对的。”苏见树还有些担忧,毕竟女儿有时候状况不太好,一想到她曾经独自一人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心里就不是滋味,他还要张嘴说什么就见苏恬已经吃好放下筷子了。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吗。”她轻轻哼了声,明显不太愉快。
苏见树有些无奈,但又不能说什么,“好好好,你去上学吧。”
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不过苏恬奇怪的是谢婉玉在医院住下来,以前都是去几天就回来,好像从来没有待这么久过,她在家也感觉到自在,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苏见树一连几天都在公司和医院之间连轴转,现在快要到夏天了,正是忙的时候,回家便早早洗漱躺下,一沾上枕头就困意袭来,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爸爸...爸爸...”耳边隐隐传来哭声,起初他以为是在做梦,但是哭声一直在耳边不散,他才猛地惊醒,床边趴了个黑影,小姑娘正哭的压抑又伤心,嘴里不住的喊他。
这下睡意全无,只剩下对女儿的担心。
“怎么了恬恬。”苏见树怪自己睡得太沉,坐起身去拉她,小女孩手臂冰凉,不知道在这趴了多久,他心里更了一阵愧疚,以为她又做噩梦了。
“没事的,没事的,爸爸在这,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打开床头灯,就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她哭的太过伤心,头发丝都粘连在了脸上,一双眼睛红肿着看着他,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爸爸...我好难受。”声音瓮声瓮气的,她又趴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床单。
“怎么了?哪里难受,爸爸带你去医院。”本来看她半夜哭的苏见树心里就心疼,听她这么一说就要掀被子下床,手却被她按住。
“怎么不说话?爸爸要急死了。”苏见树心里着急,她是做噩梦?还是感冒发烧了?头疼?或者又是什么其他地方不舒服?
“爸爸...”苏恬咬着唇抬起头,上半身直起来去抱他。
“很难受。”她额头贴着苏见树的胸膛,一只手拉过他的。
“好像是有点发烧...”被他贴着的地方有些发烫,苏见树腾出一只手摸她的额头,小姑娘摇摇头,很难受的样子。
“你这样子不行,先起来,爸爸给你找点药吃。”她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苏见树更加担心,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的了还不吃药。
“吃药没用的。”苏恬一直摇头,就是不让他起来,苏见树怕她情绪激动,只好先稳住她。
“好好好,那先不吃。喝点热水总行了吧,热点热水。”
苏恬拉着他的一只手往下,苏见树心里想去全是让她吃药,一时没有注意到,直到指尖触到一抹柔软的湿濡,他下意识的碰了碰,听到苏恬的呻吟声才猛地回过神,脑袋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小姑娘跪坐在床边,她的一只手拉着他,雪白的藕臂和小麦色的手臂一同掩藏在她粉色碎花的睡裙下,小姑娘撅着嘴很委屈的模样,对上男人极度震惊而猛缩的瞳孔。
“爸爸,是恬恬这里痒。”小姑娘按住他的手又碰了碰,“恬恬好难受的爸爸。”
苏见树猛地抽回手,力度之大让小姑娘跌坐在床上,他指尖泛着点水光,苏见树这才明白过来她下面没穿内裤。
小姑娘表情无辜的不行,鼻头红彤彤,宽松的睡裙罩在她身上,露出两条雪白的手臂,更显得人稚嫩。
什么发烧,什么担心她做噩梦,都是假的。
见他不说话,小姑娘又凑上来,红唇一张一合,“你不帮帮我吗?爸爸。”
我操。
苏见树罕见的骂了句脏话。
10
窗外竟又开始下起小雨来,落进河中有沙沙的声音。苏见树心里乱的不行,气愤又在极大的震惊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哆嗦手去推她,“苏恬!你——你疯了!”
“爸爸…”小姑娘泫然欲泣不退反进握住他的手,“我是把爸爸当做最亲近的人才来找你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你别说这些。”苏见树说不出话,女儿哭的伤心不似作假,可她的行为却又是那么的…荒诞。
苏见树觉得头大,“娄里地弄嗦西?苏恬,赶紧出去!”
“爸爸……”苏恬双手撑在他两侧,嫩生生的小脸凑上来就吻他,软乎乎的触感让苏见树触电一般将她推出去。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苏见树压低声音怒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好孤单。”她可怜兮兮的缩在床尾,要不是苏见树突然醒悟过来她的所作所为都要信了她了。
“你现在回去睡觉!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苏恬,你明白吗?”苏恬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就在苏见树以为她还会继续赖着不走的时候小姑娘赤着脚下了地,“既然爸爸帮不了我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门一开她就钻了出去,苏见树叫住她都来不及,又忍不住对她的临走前的话胡思乱想,女儿年纪不大,对这方面好奇是正常的,但是一想到她哭得那么伤心苏见树心里就堵得难受,万一她是真的不知道?或者还是像他脑中那个荒诞的想法一样?
苏见树坐立不安起来,开始后悔自己刚刚的态度,他应该问清楚的,而不是顾着自己猜想而生气,可他实在太震惊,脑中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在苏恬门前踱步纠结着想着要不要问问她,但又觉得怕他这个做父亲的去问会让孩子觉得尴尬,如果谢婉玉和恬恬关系和好如初就好了,苏见树叹了口气,她毕竟是女儿的亲生妈妈,有很多时候他这个当父亲的可能会照顾不到,有很多他也不好意思跟女儿讲,可能就是由于他的疏忽,女儿才会在这些事上分不清,选择半夜来找他。。
他现在真是分不清苏恬的话了。
“爸爸,进来吧。”门无声的被打开,苏恬站在门里望他,苏见树顿住脚步,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苏见树顿了顿,“你还好吗?”
“不太好。”小姑娘摇摇头,一脸的沉重,苏见树摸不准她的话。
“你要是觉得...爸爸适合当你的倾诉者,有些事你可以常识告诉我。但是...爸爸和你毕竟男女有别。”苏见树斟酌了一下,尝试与她沟通。
“嗯。我知道了,爸爸也得早点休息吧。”苏见树眼看她又关上了门,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到房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这么睁眼到了天亮。
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都是湿的,和二楼木制不同,这里一楼大多都是石砌的墙,因后来整改,也不少人家改成水泥建的房子,不过大家都统一装成以前的样子,灰白墙黑瓦,算是纪念。
“恬恬有没有想过去哪里读大学啊?”苏恬楞了一秒,其实苏见树很少跟她讨论学习上的事,“就在本市吧。”
“...哦哦,不错的。”主要是离家近,苏恬也没想着要去多远的地方,况且这所她想去的大学在全国也排得上名号,不差。
“我去上学了。”
苏见树独自坐了好一会才收拾着去了医院,天下着蒙蒙细雨,轻飘飘的罩在脸上,他摸了把脸才去了谢婉玉的病房。
“今天好点了吗?”
“好些了,没有之前感觉到那么胸闷气短。”谢婉玉支起身子看他,男人低着头给她布置碗筷,眼底有些乌黑。
“麻烦你了见树,又要照顾我还要关心家里,你看你都没好好休息。”说完她伸手想去碰他的脸,被苏见树侧脸躲过。
谢婉玉有些尴尬的放下手,不知所措的拿起勺子喝粥。
“你别想太多,我答应过的事就会做到,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心脏这方面是个大问题,你自己注意。”在她低头吃饭的时候苏见树回了公司。
一天忙下来只觉得身心俱疲,本来想着小眯一会就回家,苏恬也应该快放学了。办公室里很安静,他躺在沙发上,就闭会眼的功夫苏见树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人还懵着,但是脑子清醒了不少,余光瞥到什么,他心里一惊就坐起来,苏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他旁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觉得不自在。
“放学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这才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这么晚了哦,你怎么不叫我。”苏见树扫了一眼苏恬,她手撑着下巴看他。
“我看爸爸太累了就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公司的灯基本都灭了,只剩下他办公室还明晃晃的一片。
“那我们回家吧,你妈妈还等着我送饭呢。”他说着就穿鞋,见苏恬还坐着不动。
“我已经送过了。”
苏见树怀疑自己听错了,狐疑的看着她。
“我自己做了饭,也给她送过了。”苏见树不放心,立马给谢婉玉发了消息,得到回复后才放下心来。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他心里舒了口气,同时觉得有些微妙,平时让她去都是不愿意的,今天怎么会这么主动?而且从谢婉玉的回复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爸爸是不是觉得挺欣慰的?看到我们指尖的关系缓和?”她的语气带着好奇。
“我的确事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但我不会逼你恬恬。”苏见树认真的回答。
“但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爸爸,我觉得有些事就是要逼一把才行。”
11
“强人所难有时候只会让自己受伤。”
“可是我想做的事我一定就要做到。”苏恬走到苏见树面前与他对视,“你不是一直鼓励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吗?爸爸。”
“...但是苏恬,你要懂得分寸,有时事你是不能做的。”望着那双倔强的眼,苏见树有些无力,他不知道怎么劝她,早在那次女儿亲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跟她聊聊。
“分寸?什么叫没有分寸。”苏恬踮起脚凑上去被苏见树后退一步躲开,苏见树别过脸不去看她,径直走向门口,转了转门把手却打不开,他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
“爸爸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但是苏恬,你的聪明应该用在你的学习上而不是用在...用在其他地方。”腰被人从背后搂住,苏见树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
“可是我害怕,我觉得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她只是想爸爸永远的站在她这边。
“听着苏恬,你现在年纪不大,可能你还没形成你的爱情观,爸爸有必要告诉你的是,有些感情你不能称之为爱情,你现在对这些有好奇是正常的,但是不应该也不能是我,学校里有那么多男孩子的呀。等你毕业考上大学,爸爸不会反对你谈恋爱的,你应该有有一个年纪相仿、兴趣爱好投机的人,不是我。”苏见树想去松开她环着腰的手,但她手扣的紧,用力的都在颤抖。
“我是不是很差劲。”苏恬咬住唇不愿意松开,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你没有很差劲,”察觉到她情绪低落,手上力度送了些,苏见树转身就看她呆愣愣的流下两行泪,“你只是暂时没想明白,人生很长,有很多时候爸爸也会有想不明白的事,但是随着阅历的增多见的面广了,你回过头看看自己做的事,只会觉得自己思想不成熟。”
这话说的残忍却又现实,苏恬蹲下身将头埋到臂弯里,“我不要...我不要想明白爸爸,我们都不要出去了,就待在这里好不好,只有我们。”
“难道我们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吗?”相反苏恬的难过苏见树反而平静的多。
“钥匙在你这里对不对?”
“我没有钥匙,我扔掉了。”苏恬勉强勾起一个笑,“这样呢?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她皮肤白,哭过之后双眼红彤彤的更显可怜,额前的碎发被苏见树用手拨开,“理智一点,恬恬,这样是不行的。”
苏恬别过脸不听他的话,苏见树知道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先出去,这件事以后再说好不好?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你不是明天还要上课的?”
“那我不去上课了。”苏恬赌气道,苏见树半蹲着看她,心里无奈。
“你不能这样,按照你的想法来,即使违背道德你也要坚持吗?你才多大?你还没成年,你能容忍别人的非议吗?小镇才多大,如果被人知道了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会坚持的,我不怕!我们换个地方生活不好吗?我们回市区,我们...等我考完试我们可以去其他城市,我报个远一点的学校。”苏恬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大声说,她满眼恳求,苏见树不忍的别过头。
“那妈妈呢?你做出这件事想过她的感受吗?”
“为什么总是提她!爸爸!我不明白,就算是她做出那样的事你也要把她留下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你真的就这么伟大?伟大到接受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那我呢?我凭什么要忍受她留在这个家里,如果不是她那天走了!我根本就不会掉到河里,你知道我多害怕吗?四周全是水,我好冷啊爸爸,没有一个人帮帮我...”苏恬说的哽咽,她嗓子发紧,抽噎着吼完这段话,“我,我在学校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他们都说我妈妈和别人走了,那个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消沉!你在颓废!你怎么不想想我!”
她越说越激动,双手揪住头发就要扯被苏见树一把拉住,“恬恬,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爸爸不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有很多事爸爸身不由己的。”
他双手牢牢抓住苏恬的手腕,纤细的腕子被他握的发红,苏恬哭着大口喘气,“身不由己?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爸爸,你太自私了。”苏恬挣扎着还是被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苏见树按住她的肩不让她起来,苏恬情绪上来了哪里静得下来,下意识就想踢开他。
“到底是谁自私,苏恬你难道不自私吗?”苏见树坐在她对面双腿夹住她乱动的腿,“是不是我对你太宽松了?”
“你放开我,我告诉你,我没有钥匙,你出不去的,有本事你就叫人好了!刚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在干什么?”苏见树恨不得堵住她的嘴,以前只觉得女儿乖巧,没想到不讲理的时候也这么气人。
“我们什么也没做!苏恬你不要乱讲。”
“我们什么也没做!苏恬你不要乱讲。”
“什么也没做你很遗憾吗?那我们试试看好了。”苏恬梗着脖子看他,小脸上全是倔强。
苏见树沉下脸来,他平时温温和和,从来没对谁沉过脸,也没对苏恬说过一句重话,见他变脸,苏恬心里有些发怵,但更多的是委屈。
情绪交杂下她没由来的烦躁,紧紧咬住唇不说话了。
爸爸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她提了一句谢婉玉就要对她生气吗?
“恬恬!恬恬!”耳边传来苏见树的呼喊声,苏恬茫然的回过神,看到苏见树担忧的脸,她舔了舔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明白过来,她又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之中。
“你怎么能对我生气呢?”苏恬轻声开口,“你们都是自私鬼。”
12
“你和她一样,都是自私鬼,你们都不要我,那为什么要生下我啊?”她无声的流泪,一张脸苍白,只有嘴唇上的血迹给她添了一抹颜色。
苏见树心中钝痛,他颤抖的嘴唇张了又合,“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累赘,更没有不要你。这是我们犯下的错。”说到最后他脸色颓然,怔怔地看着苏恬的背后,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外面摇晃的树影,夜色沉沉,苏见树心中闷闷的。
“骗子。”苏恬咬牙,不信他的话,自从他上次说让她和谢婉玉缓和关系她就不信他。
“你...”苏见树颓然,“有些事,你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事我都被蒙在鼓里,为什么当年要让她留下来?为什么要让我和她缓和关系?”苏恬大哭起来,这种烦闷的感觉让她觉得窒息。
“你不想,爸爸不会逼你。”苏见树对前一个问题闭口不提,他抿着唇垂下头心上无力,直到唇上软软的触感才让他回过神,他愣愣的望向那双满含热泪的眼,这是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的女儿,他不舍得说她一句重话,但是最近两人屡屡吵架,还是因为他。他望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她湿软的长睫颤抖着,连嘴唇都在颤抖,可是还是固执地望着他,蓦地,他心软了。
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里,她不矮但是身量苗条,轻轻松松就被他搂坐在腿上,苏恬软了身体讲大部分重量靠在苏见树身上,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便急切地要去撬开他地牙齿,被他偏着头躲过去了。
“爸爸。”她委委屈屈的喊他,下巴抵在他地肩膀上用脸去蹭他地脖子。
她不依不饶地继续,像是发现了什么乐趣地似的去摸她地喉结,被苏见树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了。
“别闹了,该回去了。”苏恬有些气馁,靠着他的肩膀将他搂紧了些,声音也闷闷的。
“我没有钥匙,我说了。我才不会和爸爸一样骗人。”察觉到自己刚刚的动作,小姑娘还窝在他怀里,苏见树脸上尴尬,不自在的去推她。
苏见树舒了口气,“别闹了,我们先回去,你说的事爸爸会考虑好不好?”
苏恬狐疑的看着他,她弯了弯唇,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苏见树以为她想通了正要开口却听见她轻飘飘的三个字。
“我不信。”她没那么傻,知道苏见树是个注重道德的人,隐隐猜到谢婉玉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他不说自己也只能猜测。
看到苏见树要拿手机,苏恬抢先一步,“好啊,你打电话吧,等人一来我就把衣服脱光,让别人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你...”苏见树恼怒,气她逼自己不惜说出这种话,又怕她真的干出这种事来。
“爸爸,你亲亲我好不好,亲亲我就好了。”说完苏恬闭上眼,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等人采撷,苏见树能闻到到她身上的清香,不知道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又或者是单单属于少女身上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