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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纪录片
连见毓出差第叁天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主旨写着“Surprise”,没有文案。
五张照片,两位主角,要不是连见毓认识其中一位的话大概率会以为是什么明星恋情曝光现场。
他的妻子牵着别的男人的手优闲地逛着超市,犹如寻常夫妇一般,两人亲密无间。
照片中的纪采蓝手掌托着小猫,笑得开怀,接受别的男人印于嘴角的亲吻,俨然一家叁口的温馨模样。
那个男人也沦陷于她唇畔的漩涡吗?
黑暗中,只有平板电脑的屏幕光线映在连见毓面无表情的脸上。他纹丝不动,只有眼珠在转,幽幽蓝光为其添了几分阴森。
这是他第五次打开邮件翻阅照片,同时找遍了与纪采蓝有关的所有记忆,没能找到她对他展露过和照片上相同的笑容。
呆坐了良久,连见毓拨通秘书卢安的电话交代收尾。工作顺利推行,对方合同已签,他已经不必在此坐镇。
眼前又浮上了纪采蓝那副笑容。
连见毓看着桌板上丰盛的餐食,轻轻放下刀叉,最后只吃了一颗圣女果。
臼齿咬破饱满的果实,酸涩的汁水爆出,充满口腔,他喝了整瓶矿泉水才洗净那股味道。
真是倒胃口。
还不到十一点,飞机在绵绵细雨中落地琴市,旅人纷纷奔向各自的路程。
黑色轿车驶入他们婚后所居的庄园,连见毓只身下车,让司机将行李放到客厅后即可下班。
淅沥雨声被隔离在外,别墅里安静得可怕。
空无一物的胃部发来抗议,连见毓置若罔闻,直奔主卧。
打开电源,走近床铺,床上的一切和他出差那日别无二致,浴室脏衣篓亦是空荡荡的,昭示着这几天都无人碰过、无人用过。
连见毓简单洗了个手,拨通纪采蓝的电话。
“嘟…嘟…”
那边久久没有回应。
连见毓不死心又拨了一次,耳边同样只有机械性的回响。
在他耐心耗尽,即将切断通话前,纪采蓝终于接起:“喂…”,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连见毓无意识松了口气。
没透漏回来的消息,连见毓问:“还没睡吗?”
“没呢…跟薛颖姿在看电影…”,纪采蓝这么说着,他不知道她所言是真是假,也无从查证。
松开颈上领带,连见毓进入衣帽间,将手机扩音,搁到首饰柜上,随口一问:“是吗?在看什么电影?”
她没了回应,他蹙眉,不由得担心:“喂?怎么了?”
“啊…没事…零食掉了而已…”,纪采蓝笑道:“你问什么电影?我也不知道…不是我选的…”
“这样啊…”
她开始不耐烦:“还有事吗?”
连见毓无话可说:“没什么事…早点睡。”
纪采蓝道了声“掰掰”挂掉电话,别墅里重新归于平静。
连见毓抬脚下楼,他的行李箱摆在玄关,拉杆上挂着公事包。
给自己倒了杯水,连见毓靠着厨房岛台喝了一口,手不受控地再次打开那封邮件。
照片中的一对男女笑得甜蜜,他却越发觉得恶心,想撕碎这幅美好的画面。
一道惊雷划破寂寥的空间,连见毓摁灭手机,饮尽杯中凉水,压下喉间泛酸的不适。
为了停止自虐似的行为,他决定和纪采蓝电话中说的一样,看部电影放松一下,至少不要再想令人不快的事。
入住别墅至今,连见毓从未踏足过影映室。挑挑拣拣了一番,感觉什么都索然无味,最终他选择了婚礼记录片。
看见自己出现在幕布上难免有些尴尬,连见毓咬牙暂停,想放弃观看。
这一停,正好停在两人挽着手前往宴会厅的画面,连见毓透过第叁视角欣赏当时的热闹。
正要按下播放键继续放映,他视线一转,落到身穿繁华婚纱的纪采蓝身后的男人。
打着和新娘同色系领带的男人。
连见毓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拿出手机想仔细一对,可那张脸他今天看了无数次,已经非常熟悉,何需比对。
就是那几张照片的另一位主角。
原来在不知情的时候,他已经见过“他”了吗,这样的“他”还有多少个?
好不容易才压下的呕吐感在此刻爆发,连见毓猛地捂上嘴,深吸了几口气。
她怎么敢?!她怎么能?!
愤怒蜂拥而上。
连见毓手背青筋暴起,用力掐着脸颊,回到开头,按下播放,细数那个男人出现的次数。
1次、2次、3次…根本数不清。
胃部下了最后通牒,连见毓妥协,手撑着洗手池咳了咳,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缓缓抬头,镜中的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脸色苍白、眼眶通红,下半张脸满是指印,狼狈不已。
51 狗喝水(微h)
结束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巨大幕布上的演员深情对望,口中还念着煽情的台词。
“姐姐…这么晚了他打电话过来做什么…不会是在查岗吧?”
易轸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撒在纪采蓝大腿上,引起她阵阵战栗。
“不知道…”,纪采蓝同连见毓也没到那种每日寒暄的关系,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候百思不得其解。
扔掉手机,她掀开被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刚才很大胆啊你…”
这小子在她讲电话时爬到她腿间,隔着内裤,舌尖舔了一口那道缝隙。要不是全程视线跟着他移动有所准备,纪采蓝可能会惊呼出声。
“你不喜欢吗?”,易轸歪头,发丝靠上她的大腿,无辜地看着她。
伤感的Bgm逐渐推进,剧情演到了高潮,男女主角终于解开多年的误会,激情拥吻着彼此。
纪采蓝双腿向外打开了点,答非所问:“你选这什么烂片?男主长得一般,演技还差,还不如你去…”
轻薄的布料被口水浸湿,服贴在两片肉唇上。
易轸吮了下纪采蓝的腿肉,牙齿刁着裤头的蝴蝶结往下一扯,她配合抬臀、收脚,让他脱掉。
“我去演吗?那纪总现在帮我面试一下怎么样?看我适合演哪种类型的电影…”
易轸嬉皮笑脸地说,唇瓣轻贴肉瓣一吻,迭好她的内裤放到床尾,搬来一个皮革老花收纳箱,里边全是他们收藏的各式助兴小玩具。
当然只是一小部分。
打开箱子向纪采蓝展示第一层,易轸仿佛这箱玩意儿就是他的简历,对着面试官侃侃而谈:“有校服我可以演被你辅导的家教学生、有手铐我可以饰演被你逮捕的犯人、有项圈我可以演被你拴住的狗…”
他连忙补充:“当然,不演也是你的狗…”
说完,自己拿起一条皮革项圈套好脖子,将牵引铁链递到纪采蓝手中,锁骨窝坠着一片刻有“L”花体字样的铭牌。
男人身上的灰色丝绸睡袍大大敞开,卡着乳晕边缘露出大片胸膛,牵引绳像座摇晃的吊桥,牵起两人的联系。
纪采蓝挑眉,眼神在他身体逡巡一圈,用力一拉。
易轸双手扑到床上,渴望她的下一步动作和指示。
“躺上去。”
项圈锁在颈上,易轸艰涩地吞咽,和纪采蓝交换位置,枕上留有她发香的枕头。
纪采蓝嘴角微翘,揉他腹下的一团鼓起:“你就这么喜欢当狗?”
触上鼓包的瞬间,湿意袭上指腹。
“只是、你的…狗…”,易轸低低喘着,挺腰轻顶她掌心。
纪采蓝接受了他今晚的角色,放开铁链去挑其他玩意儿:“好狗狗…等一下好吗…”
易轸瘪了瘪嘴:“那姐姐快点哦…”
纪采蓝不懂他在急什么,她内裤都脱了还能跑去哪。
在收纳盒里挑了对蓝宝石乳夹,纪采蓝注意到盒中第一层最大的空格给了一条白色蕾丝,看大小也不像眼罩。
捞到眼前一看,这不是她结婚那天戴的腿环吗?原来跑到他这儿来了。
纪采蓝有了一个新想法,攥着那条蕾丝下了床,易轸呆住,以为她要临阵脱逃,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姐姐?!”
“待会回来!你给我躺好!”
易轸没怎么受过这种悬而不决的冷落,抱着她的枕头想哭。
不到五分钟,他肩膀被拍了拍:“你干嘛?”
移开枕头,易轸垂着眼角,眼圈泛红,委屈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纪采蓝揪着他的耳朵骂道:“你也是个猪头吗真是…”
易轸捕捉到“也”字,目光愤愤盯着她:“还有谁被你骂过猪头?!”
乳夹咬上他的乳头,纪采蓝对着挤出的小尖狠狠弹了一下:“做不做!不做就睡觉!看了烂片本来就火大!”
易轸吃痛嘶气,撅起嘴唇吻她唇角祈求原谅,舌尖探入女人口腔里搅弄,含糊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明天就把片子扔了…”
纪采蓝仰头任由他胡闹,双手揉捏他硬实的肩头,指尖向背部抚去。
时间真的好神奇…明明第一次见面还瘦得跟个骨架子似的,如今被她养到快赶上两个她了。
察觉纪采蓝的走神,易轸摸上她膝盖,唇瓣仍贴在她颊边喃喃:“姐姐…怎么换裙子了…等等不脱掉吗…”
再往上摸,易轸碰到了突兀的触感,低头一瞧,发现她右边大腿被一圈白色蕾丝所圈紧,素白的裙摆盖在腿根。
重拾牵引绳,纪采蓝将他推到在床:“你这孩子…怎么还偷我的腿环…”
“帮姐姐对了好久的誓词不能收点报酬吗?”,易轸大方承认且振振有词。
这位小偷毫无悔改之意,纪采蓝拉紧牵引绳逼他抬头:“小偷就该罚…就罚你…”
“就罚你帮我回味一下当时的场景…只能动嘴…”,放下易轸的头颅,纪采蓝转过身背着他,抬起屁股往下一坐,让他狗喝水。
易轸手掌接下纪采蓝的臀尖,叁指穿入腿环固定,张嘴舔舐那口潮湿的软穴,温热的鼻息全呼在她湿淋淋的会阴上。
强烈的快感骤然升腾,纪采蓝不由得夹起大腿,腿肉压在他胸前的宝石乳夹上,被石头的棱角硌得发痒。
“唔…”,一冷一热使纪采蓝弓起了腰背,拉扯到牵引绳,易轸的脸和穴肉贴得更加紧密。
洁白如婚纱般的裙摆盖在头上,与婚礼那天大差不差,只是当下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
不会有人催促、打扰。
52 不要脸
没有太多伤春悲秋的时间,连见毓弄清楚了那些照片的来源。
几个狗仔想蹲点当红女明星和新晋流量小生的恋情,阴错阳差拍到了对家娱乐公司的老板,遂发给她的丈夫准备狮子大开口来的,其中不乏看好戏的意图。
提出的金额对于连见毓来说九牛一毛。
买下原档、确认备份都已删除后,连见毓让目击的几人签了保密协议,若是日后照片流出任何一角,这些人将万劫不复。
他本事不大,作弄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收拾完烂摊子再来就是弄清楚另一个当事人是谁。
连见毓拿到易轸的所有信息简单扫了几眼,嗤笑了声,给他贴了个标签:年轻的孤儿。
从高中靠着他的妻子活到现在,如今还走后门进了筑禧实习,废物一个,也就一张脸有点卖相。
想来,他就是靠着这张脸能才跟了纪采蓝这么久。
对于妻子多日夜不归宿的事连见毓选择隐而不发,照着原定的五天之期过后出现在纪采蓝面前。
当晚他们做了一次,连见毓没在纪采蓝身上看到什么暧昧的痕迹,或许是她叮嘱了别人。
连见毓很庆幸她将他说过的话听了进去。
本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某次无意间听见纪辛珉和纪采蓝提到了“易轸”。
“易…轸…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是不是快毕业了?”
“唔…刚上大四呢…”
“唉…那孩子也是可怜…上次来还诚惶诚恐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人家好着呢…”
母女俩之后的对话连见毓没听清,也听不下去。
原来纪辛珉早就认识易轸了,看来还是纪采蓝带他回的纪家。
养在外面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带他回家?他有这么重要吗?还可怜?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侥幸苟活至今还觊觎有夫之妇,不知廉耻的东西。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易轸背着书包同成室友一起回宿舍。
距离宿舍大门不远处,身旁的成峻洺忽然伫足。
易轸回复完纪采蓝的消息问他:“怎么了?”
成峻洺抖着声音:“完蛋了…他、他、他怎么…”
易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人抬起手臂瞧了眼时间,向他们走来,高傲地扬起下巴,朝一旁示意:“聊聊?”
这一天居然来了。
将手机揣回口袋,易轸淡笑道:“行啊。”,随后转头和成峻洺说:“你先上去吧。”
成峻洺惴惴不安:“你们…好、好说…”,瞥了一眼来者不善的连见毓,悄悄凑近易轸耳边说:“要不我还是打给我姐吧…”
两个男人却不约而同喊:“别去烦她!”
易轸嫌恶地“啧”了声。
连见毓捂上嘴巴,同样不爽:“说会话而已又不是要杀了他。”
即便他真的很想杀了他。
成峻洺叁步一回头上了楼,从阳台探出头来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要是两人一擦枪走火就会打给纪采蓝。
易轸移动到宿舍楼边的绿化带上,树冠投下的一大片阴影自头上倾泻下来,挡掉毒辣的阳光。
易轸眯了眯眼,忍着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挥拳的动作,冷声道:“有什么事吗?连、总…”
真是令人不快的态度。
连见毓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直接开门见山:“你要多少钱才能离开她?”
哈?
易轸不可置信,愣了一秒后抚掌大笑,引得来去的人侧目。
隔壁寝室的同学路过难得见他这么放肆大笑,怀疑他读书读坏了脑子:“易轸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这表哥…跟我说了个超级好笑的笑话…哈哈…我实在…忍不住…”
摆了摆手打发了人,易轸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睁眼欣赏连见毓铁青的脸色:“哎…不好意思…”
“你这样怎么…怎么好意思跟她…”,连见毓不由得怀疑纪采蓝的眼光,拧眉低喝。
易轸一脸坦然:“我如何关你什么事啊连先生?她喜欢不就行了。而且要走也是你走吧?俗话不是说了吗?不被爱的才是第叁者,讲究一下先来后到行不行?”
连见毓很想在他吊儿郎当的脸上灌一拳,又不想他拿这个去找纪采蓝卖惨,况且楼上还有一个成四虎视眈眈着要通风报信。
呵,想起来了,他拿股份转让给纪采蓝签字那次就是成四打的电话吧,交的这什么烂朋友,眼光真差。
这场谈判不了了之。
汗湿的衬衫贴着后背让人烦躁至极,连见毓回到车上将空调开到最强,趴在方向盘前冷静。
不要脸的东西。
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像狗皮膏药似的,夹杂着超市里那些“甜蜜”的画面挥之不去,连见毓愤恨地捶了把扶手箱。
里头“咯啦”了一声,是纪采蓝的口红,困在炎热的天气和密闭的车厢里没被融化也是一种奇迹。
连见毓开盖旋出一小管膏体,斜切面留有主人的浅浅唇纹,散发着淡淡的莓果香。
香气像张大网把他网住。
连见毓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口红抵上嘴唇。
陌生而冰凉的触感使他回神,急忙物归原位,暗自唾弃自己这等痴汉般的行为。
系好安全带,连见毓微抿嘴唇准备换档,舌尖尝到了一股甜香。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骗谁呢,她明明说过她喜欢他的。
53 连氏饭馆
看着连见毓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易轸立马卸下轻松的表情,阴沉着脸上楼。
“怎么样?他跟你说了什么?”,甫一进门,成峻洺便焦急地问,手机还捏在掌心里,纪采蓝的通话页面已经备好,只等拨出。
将书包挂到椅背上,易轸从书桌上的玻璃糖罐里摸了两颗颗薄荷糖拆开,含在嘴里。
他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咬牙,把糖果咬得“嘎吱嘎吱”叫,成峻洺听得一阵牙疼。
硬糖被嚼得粉碎,清凉的气息融化在唇齿间,易轸开口:“哈哈…他说要给我钱…让我滚…”
语气比嘴里的薄荷糖还凉。
“啊?这、这么抓马?!”
由于家庭及社交圈的关系平和稳定,这种话成峻洺只在电视剧上看过,如今发生在自己兄弟身上有些手足无措。
易轸对上连见毓,除了一身皮囊外毫无胜算啊…顶多纪采蓝会偏爱他一点,要是连纪采蓝都不要他的话他绝对会去死的…
绝对不行!
成峻洺搭上易轸肩头用力拍了拍,坚定地说:“兄弟别怕!我一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易轸拿起糖罐又拆了两颗糖,睨了成峻洺一眼,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是吗?那叫一声姐夫来听听?”
此话一出,成峻洺登时收回了对他的怜悯。
呕呕呕…
“恶心!你怎么不去死啊?!”,成峻洺一把推开易轸,脸色极度难看,嫌弃道:“少得寸进尺了我告诉你!小心我倒戈!”
好友的反应大大取悦了易轸。
他双手抱胸,身体斜靠衣柜门板:“啧,不是说站在我这边吗?叫声姐夫怎么了?”
“做梦去吧你这傻吊!”,成峻洺如鲠在喉,恨恨啐了易轸一口。
一通吵闹下来,易轸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许。笑过之后,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取下黏在笔记本上的拍立得。
照片上的纪采蓝一袭华美的婚纱,笑容明媚动人,身边挽着的人被黑色油墨涂满了脸,又画了个红色的大叉叉,像个幼稚的封印。
易轸痴迷地盯着定格在上的她,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笑脸。
自从易轸开学后纪采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哪哪都不对劲,而连见毓听了纪辛珉说了她的事,自动请缨来监督她好好吃饭。
今天连见毓迟到了五分钟,纪采蓝脸有点臭,瞪着他:“你是去重新投胎了吗这么久才来?”
“抱歉…有点堵车…”,放下保温提袋,连见毓进来时还有些喘。
饭都来了纪采蓝懒得和他计较,大发慈悲放过他:“好吧…今天吃什么?”
连见毓没回答,从提袋里将几个粉嫩的饭盒排列在她眼前,依序打开盖子。
都是些合她胃口的家常菜,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天色快下雨了,菜肴的色泽跟着暗沉了点。
纪采蓝挑了道丝瓜炒虾仁夹一筷子尝了尝。
虾仁还挺新鲜,QQ弹弹的,丝瓜就炒得太老,有股苦涩味,而且调味过咸了。
连见毓喉结随她吞咽而滚动,双手捏着膝盖,舔舔嘴唇,忐忑地问:“怎么样?”
纪采蓝皱眉,喝了半杯水:“不好吃,还很咸…这是哪家的啊?下次别点了,黑名单黑名单!”
无数雨滴敲得窗户“啪嗒啪嗒”响,纪采蓝转头,烦躁地说:“烦死了又下…”
“喂老公,你还没说是哪家呢,给我避雷一下啊。”,推他膝盖上的手背,她追问。
连见毓挪走她面前的菜肴,掏出提袋里最后一个饭盒摆到最前面,木然道:“兴北路上的连氏饭馆。”
兴北路?连氏?那里哪来的饭馆?
纪采蓝灵光一闪,惊讶地说:“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他们家就住在兴北路上,连氏可不就是他嘛!
“是我。”,饭馆老板本人坦然点头:“你吃这个刘姨做的吧。”
他将那个玻璃保鲜盒推得更靠近她,骨节分明的手捧起粉色饭盒,一口米饭一口菜,默不作声吃了起来。
“幸好你另有准备,就怕你以为我会感动得大吃一惊然后大吃一斤呢。”,纪采蓝当着他的面喝掉剩下半杯水,清洗掉嘴里那股咸涩味。
彼此安静地进食。
纪采蓝中途时不时瞄连见毓手中的饭盒,好奇不已:“你怎么想到要自己做饭的?”
“你就当我心血来潮吧。”,给她空了的水杯添上八分满的薄荷水,连见毓开始收拾桌面,手腕内侧被热油喷溅到的伤口隐隐发痒、发烫。
纪采蓝狐疑看着他:“你确定不是被雷劈到?”
在她的印象里,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洗个杯子都难,这辈子最大的跟头估计就是十几岁时被大伯阴了一次,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会自己做饭。
连见毓没应话,抽了两张湿巾擦拭着桌面。
纪采蓝想了想,这算是好事一件,作为妻子的她应该鼓励一下:“加油哦老公,我很看好你!”
“等你厨艺再进步一点我再帮你品鉴!这次就抱歉啦!”
她牵过他的手,往遒劲有力的手背上印了一吻。
54 结婚
纪采蓝有所不知,这次午饭已经是连见毓苦练多时、卖相最佳的成品。
他曾经亲自踏足他们逛过的超市,来到他们被拍到的冰柜前,在脑海中想像起他们可能的对话。
“这个好不好?”
“还是要这个?”
…
而且怎么会有猫呢?是她和那个姓易的一起养的吗?当时他们买了什么菜?除了菜还买了其他什么吗?
回过神来,购物车里堆满了各种平日里他观察出的、纪采蓝爱吃的菜。
连见毓的脸皮不足以支撑他再放回架上,只好硬着头皮结了帐。当自动门向外展开,夏天正午里炙热的风拂过脸上时连见毓瞬间后悔了。
回到超市里买了盒口罩抽了一个戴上,他鼓起勇气询问来往的人有没有需要,可以免费送,是自已买多了。
最后留了一小盒鸡蛋、三颗西红柿、一把油菜。
连见毓和塑料袋里的东西“大眼瞪小眼”了三秒,索性认命背回家。
可他没想到做个饭居然这么困难,菜都备好了,一下锅还是手忙脚乱,仿佛丧失了四肢的控制权。
第一次尝试煎蛋时他甚至拿起了锅盖当做盾牌,不慎糊了锅。
第二次、第三次进步了点,逐渐摸索出如何控制火候,但热油的攻势太过激烈,目前无解。
盛起两道惨不忍睹、看不出原型的菜品,连见毓配着水,硬生生吃完了。
实在不想被纪采蓝看见这副狼狈的模样,所以他从不在她面前下厨。
纪采蓝闹过、撒娇过,未能得偿所愿,便渐渐没了兴趣,仅仅吩咐他小心点别破相了。
不看又不会死,装货,她要是想看男人下厨有的是人上赶着。
“…我、不行了…笑死我了…”,听完纪采蓝略带无语的描述,薛颖姿端着空酒杯捧腹大笑,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颤颤滴下。
吧台前帅气清爽的调酒师接过玻璃杯,将几种液体在雪克杯里摇来晃去,重新为她满上。
一杯晚霞似的尼格罗尼推回薛颖姿桌前:“请慢用。”,点缀于冰块上的橙皮像道闪电劈进她心里。
薛颖姿的眼睛在昏暗暧昧的环境里陡然一亮,都知道彼此的德性,纪采蓝一看就知道这女人对人家起了心思。
薛颖姿当场见色忘友,柔声道:“嗨!你刚来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呀~黏糊糊的尾音听得纪采蓝一阵毛骨悚然,赶紧塞了根热腾腾的薯条进嘴压压惊。
调酒师颇为高冷,不为所动,安静地擦拭杯子,手臂上的袖箍紧勒着薛颖姿的心,令她喘不上气。
“怎么不说话呀?你应该不是哑巴吧?我刚刚都看到你跟同事说话了…”,薛颖姿不气馁,手支着下巴,继续丢问题给他。
见纪采蓝酒杯也空了,调酒师小哥伸过手,敬业地想帮她续杯。
“哦!我不用了。”,纪采蓝摆了摆手推拒道,竖起拇指指向薛颖姿:“你服务好她就行了。”
薛颖姿歪头笑得灿烂,话中有话:“听见没?服、务、好、我…”
调酒师小哥终于纡尊降贵,开了那张金口:“抱歉。”
“你抱歉什么?我又没说服务什么?你想到什么了?我作为顾客你服务我不是应该的吗?”,薛颖姿头换了边歪去,反咬人一口。
纪采蓝又戳了根薯条吃下,嚼巴嚼巴,忍不住幸灾乐祸:“啊…怎么成三不在这儿啊…好想看他屎一样的表情…”
薛颖姿桌下的膝盖撞了下她的大腿,撇嘴:“好好的能不能别提别人啊…好烦…”
有故事。
“嗯?你们怎么了?”,纪采蓝倏地做直,转动臀下吧椅,面向薛颖姿。
有了吐苦水的地方,薛颖姿马上对调酒师失了兴趣。
“我上次不是说他跟我表白但我糊弄过去了吗,之后我们还当了一段时间的炮友…”
薯条见底,纪采蓝认真听着:“是的是的…”
“大概是…两周前吧…他突然问我要不要结婚,我当然吓死了啊我才多大!人家还只是个宝宝!”
“嗯是的是、啊?!结婚?!”,纪采蓝闻言一惊,手上的酒杯跳楼了都不知道,幸亏眼疾手快的调酒师小哥安稳接下。
他抬眼表示没事,她们可以继续说。
说到这里,薛颖姿弱下声音,嘟囔道:“我根本不可能答应啊…就是…还嘲了他两句…”
她的声音差点淹在背景音乐里,纪采蓝倾身:“你嘲了他什么?”
“我、我就说…你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怎么好意思跟我求婚…我奶奶都要从坟墓里笑活了…”
薛颖姿是薛家独女,家中资源全倾注在她身上,并和她承诺:让她玩到三十岁,三十岁一到,必须回来接班。
她要什么对象没有?说这话也算是话糙理不糙。
纪采蓝夸张地“哇哦”一声,佩服地看着薛颖姿:“难道…这就是他突然从良,进自家公司上班的原因?”
“我哪有那么大魔力!少给我抬咖!”,薛颖姿拒绝认领罪名,矛头一转:“你才是吧!我还想着你一辈子单身呢!结果居然是你最先结的婚!”
纪采蓝耸肩:“这不是想着早结晚结都得结吗?我妈都介绍了,不如趁早解决了。
“呵呵!”,薛颖姿冷笑:“连见毓洗脑你的吧?你妈估计就是想让你多看看而已,没想到你直接拍板要结了,信不信你现在跟你妈说你要离婚她也支持你。”
55 选择
“那当然!我妈就没有什么对我说不的事!”
纪采蓝骄傲地哼哼,眉毛几乎要扬到天花板。
“那你当初有很想结婚吗?”,薛颖姿叉走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薯条,咬掉炸得微焦的尾巴。
冷酷寡言的调酒师小哥给纪采蓝满上了一杯冰凉的薄荷水,对于她们的对话内容无动于衷。
“啊?你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纪采蓝陷入了沉思。
薛颖姿没催她,翻开菜单点了份烤串拼盘,顺便逗弄下调酒师,他仍是沉默,眼神都不带跑一下。
当初有很想结婚吗?纪采蓝思索。
那倒也没有,不过对方是母亲介绍,加之姐姐无意间的打趣使她先入为主,忘了另一个选择,现在想来还真是草率。
“啧…我是不是不该结这个婚…我去离婚你觉得怎么样?”,纪采蓝眉头紧缩,指甲“咯啦咯啦”敲在桌面上。
薛颖姿将送上来的拼盘往她手边推去,摊开手:“那倒也不至于这么说,看你婚后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应该是还算不错,白得了一些股份和一个优质男,要离婚的话我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背着已婚身份总归不方便…不过…”
“不过什么?”,纪采蓝疑惑,拿起一串彩椒鸡肉,剔透的汁水顺着竹签的尖端滴入盘中。
薛颖姿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我猜你很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
哪里刺激懂得都懂,那次易轸帮纪采蓝舔就说“姐姐今天喷得好快我快呛死了”。
“咳、咳…也没有吧…就、一般…”,她轻咳两声,借机喝了口薄荷水掩饰尴尬。
薛颖姿手中竹签隔空捅了捅纪采蓝,讥笑道:“少装了,你跟你老公简直天生一对。”
说曹操曹操到。
纪采蓝搁在包里的手机铃声顿时响起,翻开一看,屏幕亮出“连”字。
薛颖姿饶有兴味:“哇哦~查岗来的吧~”
怒瞪了她一眼,纪采蓝接起:“喂?”
那边可能是问了她在哪,纪采蓝不耐烦地回答:“跟薛颖姿在一起呢…再说吧…”
不到一分钟,通话结束。
见纪采蓝反盖手机,薛颖姿低下晕眩的脑袋靠在手臂上,闷声问:“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不爽?”
“问我是不是喝酒了要来接我。”,失了冰块的薄荷水带了点苦涩,纪采蓝不悦地放下杯子。
“人家这么问不是挺正常的吗…”
“但是他最近太黏了,好烦…”,纪采蓝将杯子递给小哥,让他添上一铲子冰块,语气幽怨:“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想要我回家?没门!”
才九点半不到,确实还早。
闻言,薛颖姿大胆猜测:“你说…你老公该不会是爱上你所以怕你出去玩了吧?”
“管他爱不爱上我,我看他是忘了最初他承诺过什么了,改天帮他重新回忆一下。”
对于薛颖姿的说法纪采蓝毫无反应,像是意料之中。
她拨动颈后的长发,臭美地说:“再者,爱上我不是跟呼吸一样简单吗?这还用说?举个例子,我结婚哭得要死的是谁呀?好难猜呀?”
“闭嘴吧你!”
换薛颖姿要被这女人烦死,酒意和羞意一齐涌上她的脸皮:“不跟你玩了!滚滚滚!”
然后纪采蓝把薛颖姿喝醉了的消息透露给成峻汶后就真滚了,她还得找个愿意下厨给她看的男人解解馋,所以易轸在外面等她。
动感的音乐渐行渐远。
纪采蓝踩着悠悠的步伐走出电梯,锃亮的大理石地板闪得眼睛不舒服,正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让易轸进来接她。
“纪总…纪总…”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
纪采蓝眯着眼朝声源看去,是一张眼熟但想不起名字的脸蛋:“你是…?”
那人愕然望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忘了他。
他无措地说:“我、我是、莫泽笙啊…”
记忆里摸索了一番,纪采蓝终于想起他是与她有过两夜之缘的小演员,可惜中途有些不愉快,对他没了兴趣,自然忘得干净。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莫泽笙先是解释:“我大学舍友刚好在这里过生日…就想来看看能不能碰见你…”
“嗯…这样啊…”,纪采蓝不明白他说这些做什么,想催他有事说事:“所以有什么事吗?”
莫泽笙视线在她染着红晕的颧骨停留一秒,随即转向空无一物的地板,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手机…谢谢你…还有…朱导那边我…”
磨磨唧唧半天说不到重点上,纪采蓝脑筋一抽一抽地跳:“还你新手机应该的…所以还有什…”
即将爆发之际,另一道男声插了进来:“不舒服吗?”
熟悉的气息从后背拥了上来,纪采蓝放松下来,后脑靠在他胸膛上:“头晕…”
太阳穴受到一阵适意的揉按。
“我想回家了…”,纪采蓝闭上眼睛喃喃。
56. 挂件
易轸不曾将一丝一毫注意力分给莫泽笙,只当他是空气,被纪采蓝没好气对待的人不足为惧,与之说话都是浪费力气。
“好,回家给你冲杯蜂蜜水喝…”,易轸揽上纪采蓝的腰肢柔声哄着,一手接过她手上的包。
莫泽笙来酒酒溜蹲守她好几天了,怎么可能就此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上前一步,抓上易轸的手臂:“喂,你是谁啊?”
臂弯上的包链滑了下来,挂在易轸手腕上摇摇晃晃,蓝白配色的小飞马挂件尾巴荡得仓皇,似是差点受惊跑走。
纪采蓝气恼地轻哼,斜睨他一眼,警告:“他是谁关你什么事?别忘了你是什么职业的。”
“听见没有?还不快放开我!”,甩开莫泽笙,易轸得意一笑,将包链往肩膀上提了提,生怕有人和他抢。
人来人往的大厅门口已经有两、叁人驻足围观这场热闹,就怕下一秒要将摄像头对准他们。
莫泽笙今后会是住在镜头里的人,头上还顶着她投资的项目,若是在这里出了差池,惹了她不快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路踩着他们相贴的黑影来到路边停车格,赶在易轸拉开车门前拦在亮灯的车辆旁,质问:“我刚刚搜了,纪总的丈夫连先生应该不长你这样吧?”
提到那个姓氏,易轸的对着纪采蓝温柔的表情山崩似的垮了下来,怒不可遏道:“你又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个问题!她的丈夫就算不长我这样也不会长你那样!”
耳边拔高的音量刺激纪采蓝的脑筋突突跳着,忽然有些后悔招惹了莫泽笙。
易轸吼完莫泽笙后暗道一声糟糕,急忙安抚纪采蓝的耳朵并向她道歉:“对不起姐姐!我就是太生气了一时没注意…都怪他…不会有下次了!”
“你、你!”
莫泽笙听出了易轸暗戳戳的推诿,却找不出话辩驳。
易轸挑起眉尾,朝他无声做出嘴型:“傻、吊…”
“你才!”,莫泽笙双眼圆睁,握紧了腿边的拳头。
任谁来了都能闻出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何况纪采蓝只是醉了不是死了。
“闭嘴!”
她对着莫泽笙低喝一声,侧头瞥见易轸来不及收回的幸灾乐祸的嘻笑嘴脸,抬手就是“啪”地一巴掌:“笑什么笑!你也是!”
易轸顶着脸颊上的红印抿紧嘴唇,压抑想要上扬的嘴角,机械般的立正站好,直视前方。
这架势摆明了经常发生。
莫泽笙看着他脸上的印记和止不住的欢喜,心里可耻地生出一丝丝不甘。
她只有打过他一次,往后的机会…
“莫…泽笙是吧?”
纪采蓝指尖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地说:“道谢我收到了,没事了的话就快回去吧,人家既然邀请了你中途缺席了也不好…让让好吗?嗯?”
后退靠上车门、握上把手,莫泽笙怔怔地摇头:“我说了我有事、要先走…我只是想要…想要…”
他想做的绝对不只是道谢,但想要什么他仍羞于说出口。
“啧,她都让你让让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乖巧直立的易轸重启程序,强行扒开莫泽笙的身体:“你走开啊我们要回家了!”
巨大的冲击让莫泽笙险些被马路牙子绊倒,踉跄了几步。
车门顺利打开,纪采蓝没再看他一眼,弯腰坐进副驾里假寐。
“咔嗒。”
关合的车门挡下莫泽笙的视线,易轸绕过车头时用肩头狠狠撞了他一把,傲慢地说:“借、过!好狗不挡路!”
莫泽笙故技重施,扯住他的胳膊,恨声道:“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跟我一样的东西吗?!”
“少自以为是了!谁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闭上你的狗嘴!!”
一听这贱人居然敢把他和他相提并论,易轸猛地抓紧莫泽笙的衣领:“我跟眼巴巴找上门来的流浪狗没话说!”
他因愤怒而烧红的脸上说着令人如坠冰窖的话语:“话都讲不明白的人活该被丢掉啊!哈哈!”
原来他看出来了。
易轸的话像根银针穿刺而入,梗得莫泽笙喉头发堵,哑然无语。
“易、轸…”
等不到易轸上车的纪采蓝按下窗户,露出一小块缝隙,扫射过来的注视和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我来啦姐姐!”,重重扔掉手中的布料,易轸转头换上一副温顺的笑容,最后再剜了被推到在地的莫泽笙一眼,嗤笑:“滚吧废物…”
汽车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敲在莫泽笙心头上。
他匆忙撑地站起,摸到一抹不同于地面冷硬的柔软,低头一看,是她包上的小马驹挂件掉了。
将其捞起捏在掌心,莫泽笙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倾身趴上车窗猛敲:“为什么他可以!我呢!我也可以啊!!如果他可以的话那为什么我不…”
他紧紧盯着那丝逐渐变小的缝隙,期盼里面能给出准许的回答。
可惜,缝隙被压缩,彻底变成黑暗,绝尘而去。
57 下落
耳边通话切断,面对一大桌子菜的连见毓懊恼地砸了汤勺,水蓝色的围裙被汤水溅湿了一大片油渍,仿佛信纸上风干了的泛黄湿痕。
他下了班赶去买菜、回家择菜,研究菜谱,就是想给纪采蓝一个惊喜,让她看看他厨艺进步了多少,如果能获得她的称赞就再好不过了。
在连见毓的幻想中应该是这样的
纪采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而他迎上前去接过她的包,为她脱去外套,捂上她的双眼,将她带到餐桌边。
纪采蓝会扶着他的手背嗔笑:“搞这么神秘做什么?是什么纪念日吗?”
揭晓谜底时她会讶异地说:“哇!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真的不是外卖?
”
被料理所惊艳到时她会瞪大眼睛,欣喜地说:“哇!好好吃!”
…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连见毓做的菜不足以惊艳到纪采蓝,他们的纪念日也还遥遥无期。
是他错了,没事先和她商量好下班后的安排。
搓洗掉油渍,把围裙挂晾起来,一桌子菜差不多凉透了。连见毓取来保鲜盒一道道装好,放进冰箱,连同刚刚的失态一起冰封。
电话中纪采蓝说和薛颖姿在一块儿,根据他对她的了解,百分之九十会在酒酒溜。
洗去手上的油腻,连见毓取下无名指的戒指仔细冲洗泡沫,戴得时间一久,手指皮肤上留了一圈稍白的晒痕。
水珠放大了蓝钻明亮澄净的光芒。
戒圈外雕刻着两条平行线,最终交会在主钻,其上镶嵌的宝石是制作女戒的边角料,不如同款女戒摸起来硌人,连见毓只记得不到一克拉,具体几分忘了。
戒圈内空无一物,平整光滑,不似其他正常爱侣会篆刻名字、姓氏,或纪念日,一如他和纪采蓝最初单调的婚姻关系。
是他变得贪心,想要更多,想要属于他们的痕迹。
将戒指推回指根,连见毓右眼皮忽地一颤,随后肌肉越跳越烈,像恐怖片中逐渐紧张的背景音乐,一下又一下,敲在他心头上。
连见毓并非迷信的人,平日也没有什么眼睛上的毛病,此时却没由来地一阵眼皮乱跳、心发慌。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担心纪采蓝喝了酒出了什么事,连见毓匆匆擦干手,抓过车钥匙就出了门,在路上打了几通电话给了纪采蓝都没人接,再打给薛颖姿,得到了相同结果。
连见毓油门踩得更狠,堪堪碰到限速边缘。
酒酒溜的招牌灯箱旁一对相拥的男女吻得激烈,难分难舍。
连见毓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踏着焦急的步伐进去找人,逮住值班经理一通拷问。
“哎!纪、纪小姐的话已经离开了…”
经理言尽于此,抬起双手举到耳边做投降状,不敢告诉他稍早在这里发生的两男争执。
为了自己的饭碗考量,经理眼睛一转,给连见毓建议:“要不…连先生问问薛小姐还是成叁少?”
“他们在哪?哪个包厢?”
连见毓不熟悉这里,几次来酒酒溜仅仅止步于门口接纪采蓝,今晚还是第一次进到店里。
经理指了指门外,结结巴巴地说:“两位都在外面呢…”
外面?
连见毓一怔,原来那对男女就是薛、成二人?
霓虹灯箱旁的两人还维持着他匆匆一瞥见到的姿势。
做了几番心理建设,连见毓终于出声打破这出“偶像剧”的上演:“不好意思…成先生…”
成峻汶不满地抬眼,想瞧瞧是谁胆子大到来打扰他,便看见连见毓那张欲言又止的脸映入眼帘,急忙将薛颖姿按入怀中。
“什么事?”,他语气微沉,脱下西装外套盖到她头上。
只是嘴边的口红印削弱了他大半气势,被桃红色的灯光笼罩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浪荡又滑稽。
非礼勿视。
连见毓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无意打扰但是情况危急…你们知道我妻子去哪了吗?打她电话都没接…”
我妻子?
薛颖姿笃定了对他的猜想,调整了下头上的外套,将领口环在鼻梁上,只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神秘道:“我们不知道呢…”
“薛小姐,请不要开玩笑!请你告诉我纪采蓝的下落!”,连见毓捏紧了手机,上前逼近质问。
成峻汶一把揽过薛颖姿,对于连见毓的质问很是不爽:“喂!对她态度好点!”
薛颖姿拉下头上外套,蹙眉捅了捅成峻汶的腹部叫他闭嘴,扯开一抹假意的笑:“连先生,采蓝去哪了我的确不清楚,但是我能保证她很安全,这样你满意了吗?还有,妻子不回家请检讨一下自身问题,栓不住她的心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的指控让连见毓脸色阴了下来,目光森冷:“这种事轮不到薛小姐你来和我说。”
语毕,转身就走。
“无所谓咯,到处找老婆的人又不是我~”
薛颖姿耸肩,目送他走远。
确定纪采蓝的安危后连见毓缓下急躁的脚步,远离那对“狗男女”,再次拨通妻子的电话。
“嘟…嘟…”
他现在只想知道她在哪里。
“连先生吗?我知道纪总去哪了…”
一道男声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58 皮影戏
面前车辆的煞车灯亮起,车流停滞不前,仿佛车厢内不流通的空气。
密闭的空间让连见毓浑身难受,像被掐住了脖子。
降下一丝车窗,外头的咒骂飘了进来。
“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你别的我吧大爷?!”
“我别的你?!是你自己不看路的好不!”
“就是你别的我!要是老花就不要开车出来害人了!”
…
有人探头出来劝架,说这点小擦伤自己私下调解就行,再打架就得不偿失了云云。
连见毓眯起眼睛,恨恨啧了声。
都不会开车就把驾照给剪了行不行?!
捏拳猛捶了下扶手箱,连见毓不小心牵扯到指骨的伤口轻轻嘶气,心里更加厌恶那个姓易的贱人和外头造成事故的蠢猪。
转向P档,连见毓盯着前面车辆后挡风玻璃一条条整齐的横线。
横线后的驾驶人趁着这场小混乱快速凑过去亲了副驾驶一吻,而副驾驶下一秒便回以一吻。
真甜蜜啊。
连见毓看着这场“皮影戏”出了神。
“连先生吗?我知道纪总去哪了…”
一道男声这么说着,缓缓现了身。
黑衣黑裤让他融在黑夜里,更加突出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殷红似血的眼眶,阴森不已。
连见毓眉峰微拧,眼神竖起防备:“你是谁?”
“我是谁…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不说,脚步摇摇晃晃,一个趔趄扑倒了连见毓跟前,裹狭着一股浓烈酒气。
他双膝跪地,双肩颤动,额头几乎要磕在地上:“我只是…”
灰色地砖上“啪嗒”落下几滴水珠。
连见毓往后退了两步,捂上鼻子,只当这人在发酒疯,想回到车上再继续找人。
“你不是想知道纪采蓝在哪吗!她跟一个姓易的男人走了!”
发酒疯的人倏然抬头吼道,眼泪溢了满脸。
连见毓呼吸一滞,知道她和姓易的在一块就好办了。
上前拎起他的衣领,连见毓厉喝:“是不是叫易轸!是不是!”
他的头颅往后倒去,要不是肩膀还在抖,连见毓还以为他要昏死过去。
“没死就说话!”,连见毓揪紧他的衣领,猛力筛动。
一米八几的男人被提离地面,重重一晃,脸色瞬间涨红。
不过两秒,连见毓松手。
他瘫软倒地,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吸取空气。
喘得太急导致吸入了地上灰尘,一阵猛烈咳嗽:“咳、咳…”
连见毓善心大发,耐心等他咳完,再度抓起他,冷然道:“能说了吗这位先生?你是谁?”
他支起脖颈,沾染了灰尘的脸上绽开一抹难看的笑容,语气又极为轻佻:“我啊…?唔…上次…纪总夸我学得很快…不知道连先生还记不记得呢…?”
连见毓额角青筋突突跳了跳,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了上来,直逼喉头。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窥见妻子传闻中的那一面。
肆意又…风流,毫无拘束。
连见毓沉默,拎着人拖入路灯照耀不到的树荫下。
拳碰肉的闷响低低浮现,像泡沫一样转瞬即是。
没一会儿,连见毓从车上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又走回黑暗里。
扭开瓶盖,他居高临下地睨视痛苦蜷缩着身体、倒地不起的男人。
清澈的液体自圆形瓶口汩汩流出,掺着连见毓手上的些微灰尘,淋上莫泽笙的头。
冰凉且带着屈辱的水在这初秋的夜里格外刺骨,将莫泽笙的尊严冰冻,被连见毓举着空瓶轻蔑敲打,敲碎了一地。
“真是多谢你的告知…这位先生…”
空瓶随手扔进垃圾桶,连见毓不忘道谢。
跟易轸一路货色的东西。
又超越一辆车,连见咬牙提了提速度。
他们肯定在…肯定在纪采蓝的那处房产…
希望…不,一定要堵到。
“姐姐…姐姐…”
眼前有微弱的光,纪采蓝迷迷糊糊地应声:“嗯…”
“到家啦姐姐…”
易轸温柔黏糊的声音由远到近,伴随着细密的吻。
痒得不行。
纪采蓝不堪其扰,伸手抵住他的肩膀:“唔…我起了…”
易轸顺势轻拉她的手腕将其扯离座椅。
“晕…”,纪采蓝背部悬空,倒进他怀里。
易轸将她的包挎上胳膊,立起两根手指逗她:“这是多少?”
纪采蓝睁眼一瞪:“我是醉了不是瞎了!”
说完,奋力揍了一拳他的胸膛。
“噢!”
易轸夸张地叫喊,“啪嗒”倚上她的颈窝,虚弱造作道:“呜呜呜姐姐把我打坏了…”
“打坏了就换下一个咯…”
不管纪采蓝用了多少次这个句式,易轸就是无法脱敏。
一想到有被纪采蓝丢弃的可能他就想切了手腕去死。
“没坏没坏…我还可以再战一百年…”,易轸急忙找补,和她贴得更紧密,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
一道强烈的灯光扫过相依的两人,纪采蓝靠在易轸肩上闭眼躲开:“好亮…”
“叮。”
电梯抵达,银色自动门敞开。
59. 配偶
又是一声清脆的“叮”。
出了电梯,易轸迫不及待亲了上去,贴着纪采蓝的嘴唇喊她姐姐。
家门近在咫尺,纪采蓝捏起他腰际一点肌肉嗔道:“发什么神经…都要到家了…”
“喜欢你…亲亲…”,易轸弯腰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胸口贴着胸口。
纪采蓝指腹收紧,戏谑一笑:“骗谁呢…你是醋了吧…”
“嘶…我没有…我很…大度的…”,易轸吃痛咬牙,死鸭子嘴硬,拒绝承认。
他哪有立场能吃醋呢?不闻不问对彼此都好,何况那个男的早已出局,要是再提起,惹了她不高兴就坏事了,不值得。
温软的舌滑进纪采蓝口腔里,沾染上浓郁的酒香,心跳频率随着亲吻逐渐上升。
扑通…扑通…
易轸感觉自己醉得厉害,不由得吻得更深、更用力,吮着她的舌根,用牙齿轻轻啃咬。
纪采蓝左手往下游移,掐上他又翘又弹的臀部,手感极佳。
连见毓拐入小区地下停车场时只瞥见一眼熟悉的背影挽着其他男人,两人相互依偎,亲密无间,仿佛他们才是一对夫妻。
温馨美好的背影被两块厚重的银色电梯门压缩成一条黑色细缝。
赶不上这班电梯,连见毓索性放弃,跨大步跑向幽暗的楼梯口。
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喘息间,喉头慢慢弥漫出腥甜的铁锈味,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就快要冲出嗓子眼来抗议。
五楼…六楼…七楼…一定要赶上…
莹绿的逃生指示牌将墙上的数字8照亮,犹如一道希望的曙光。
连见毓心里一喜,没注意到脚下台阶,绊了一下,鞋跟在地面上狠敲几声。
他踉踉跄跄地稳住,却没时间停下来喘息。
楼道里的声响没打扰到正在热吻的一对璧人。
男人的身后横过一只女人的手,纤长白皙,指间套了一枚硕大的蓝宝石钻戒,散发着纯净温柔的光芒。
好像赶上了又没赶上…
那光芒闪得连见毓一阵恍惚,僵硬地走出阴森的楼梯间。
暧昧黏腻的水声、女人轻柔的嘤咛,和男人低沉的耳语越来越近,急促敲打着他的耳膜,又难听又刺耳。
真甜蜜啊…甜蜜得他恶心,泛着酸的不止是后槽牙,还有心头。
明明已经止住了奔跑,可喘息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反而越发激烈。
他听见自己沙哑粗糙的声音开口。
“纪采蓝…你在…做什么…”
被喊到姓名的人微微睁眼,疑惑地“嗯”了声,脑袋往后撤退,伸舌舔去唇边晶莹的唾沫:“谁呀…”
好耳熟…
“谁?你看看我是谁!”
即便只听过两次,可易轸到死也不会忘了连见毓那该死的声音,急忙抱纪采蓝入怀,不让第叁人见到她现在这副动情的模样。
“唔…”,纪采蓝撞在他胸膛上闭了只眼睛,睁着的另一只看见连见毓红中带青的复杂脸色。
嗷哦…被发现了。
纪采蓝也不慌张,扶着易轸的胳膊站稳,无所畏惧地直视她的丈夫:“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易轸蹙眉,抱紧了纪采蓝的腰肢,警惕盯着连见毓,生怕他下一秒就要上手抢人。
妻子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他曾近距离欣赏过,但眼下并非因他而起。
这场面好像是他在棒打鸳鸯。
连见毓气笑了,脑筋一抽一抽地跳着,眼前阵阵发黑,继续待下去迟早被气死。
他没给易轸一点眼神,调整好呼吸,面无表情对纪采蓝说:“跟我回去。”
“凭什么!”
易轸不服气,一下挡在了纪采蓝前面,冲着连见毓喝道。
连见毓嘴角勾起一丝胜者般的笑,锃亮的皮鞋尖踩上洁白的球鞋头,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凭什么?!凭我是她的丈夫!她合法的配偶!”
夹杂着薄怒的低吼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配偶二字不断捅进易轸脑海里,不断割在他的心上。
“行了行了,我知道纪采蓝她老公这身份是很了不起,但也不用吼这么大声,好吗?况且我也能让你不是我的配偶。”
纪采蓝站得腿酸,从易轸背后出声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朝家门口扬了扬下巴:“我累了,都进去,别让别人看笑话了。”
易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姐姐!你要让他进我们家?!”
“你们家?!”,连见毓几欲作呕:“据我所知,这是她的房子吧?”
“当然是她的,不然还是你的吗?搞笑!”
两个男的一来一去吵到纪采蓝烦躁无比,往门板上猛然一捶:“都给我闭嘴行不行!”
“砰”地好大一响,两个男人登时噤若寒蝉,一前一后乖乖进了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易轸扭扭捏捏靠了过来,担心地捧起纪采蓝的手,朝小指到手腕处一大片红色轻轻吹气:“呼…呼…疼不疼呀姐姐…都怪那个谁…要不是他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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