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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2025/04/17 01:51 / 3203 / 19 /
【小说】我在仙门当卧底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12 01:53:06

第十四章
  张虎从未想过,自己的道途竟会断在一个新人的手里。
  夜深人静时,右手指骨深处那股诡异的刺痛便如蛆附骨般准时袭来。
  阴寒时如玄冰钻髓,灼热时似熔岩淌脉,一旦发作便熬得他牙关紧咬,冷汗浸透里衣。
  这几年倒卖宗门物资,经手的灵石如流水般从他指缝淌过,数目说出来,怕是连一些内门弟子都要眼红。可实际上他清楚,其中大半都得恭恭敬敬孝敬给刘管事。
  剩下的,修炼耗用占去大头,城里那几处温柔销金窟也着实吞了不少。真到急用时,张虎才悚然发觉,自己竟没攒下多少实在家底。
  而手上这道伤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寻常的化瘀丹、生肌散吃下去,简直是泥牛入海,连个痛呼都压不住。他耗光了积蓄,忍痛求到刘管事门下。那老狐狸着实可恨,借机又狠狠刮走他未来半年的例份,才慢悠悠搭了条线,引他见了位药事堂的内门师兄。
  那师兄运起「诊脉诀」在他伤处一探,便说这是两股互斥之力纠缠,非比寻常。前后为他疏通了三次经脉,每次作价四百颗二品灵石。
  三回下来,几乎掏空他全部积蓄。
  伤势稍见起色时,戒律处的鞭子又落下了。
  那二十记鞭笞带给他的不仅是皮肉之苦,更是将这些年积攒的颜面,在众多外门弟子的注视中抽得粉碎。
  前些日在石阶遇见余幸时,他正打算去山下找那几个老渠道商量商量,把价钱再抬一抬。赤阳花的市价正俏,得多榨出些灵石来,应付这燃眉之急。
  本来仗着宗门资源,价钱都已谈妥,怎料今日突闻噩耗——原定出手的那批货全出了岔子,竟连一株都未剩下。
  张虎有时也会想起,自己初入山门时,也曾怀揣过御剑凌霄、证道长生的梦想。
  然而那份灼热的憧憬早已被现实啃噬殆尽。如今的他,就像一头坐困在淤泥里的瘸腿老狼,眼里只剩下对腐肉的渴望,和生怕被同类扑上来的惊惧。
  「虎哥!虎哥——!」
  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三道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几人脸上涌着病态的潮红,分不清是惊是喜。
  张虎正在搬运周天吸纳灵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扰,气血顿时逆冲,呛得他胸口一闷。他勃然大怒,厉声骂道:「狗东西!毛毛躁躁的,想找死吗?!」
  「虎、虎哥!天、天大的好消息!」为首的那个跟班上气不接下气,连声嚷道,「是、是丙字库房!那个九五二七……他、他把库房的门锁给撞坏了!门没锁死!里面的还灵丹……现在……现在是唾手可得啊,虎哥!」
  张虎闻言一怔,随即便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掼了过去!
  「放屁!」
  碎片四溅,茶水淋漓。他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尽是凶光:
  「就凭九五二七那个废物?你们是拿老子寻开心吗?!宗门的库锁也是他那种货色能撞坏的?这他妈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口吗!」
  三个跟班吓得齐齐一哆嗦。为首那人慌忙上前一步,连声辩解:
  「千真万确啊,虎哥!是我们亲眼所见!那小子推着一辆堆满废料的板车,不知怎的脚下打滑,车子脱手冲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锁上!」
  另一人也抢着补充,声音发颤却语速极快:「那锁……那锁当场就崩断了!
  锁舌都飞了出来!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敢骗您!」
  张虎盯着他们惊惶中透着认真的脸,心下信了几分,可脸上的鄙夷却更深了。
  「我看你们是昏了头!」他嗤笑一声,「各个库房都设有禁制,忘了?那玩意儿再低级也是阵法!就凭我们这几个连筑基门槛都没摸到的,硬闯?找死!」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了然:「我懂了。九五二七那废物,怕是修为低微到灵力几乎不显,阴差阳错才没触发禁制。值守的弟子……哼,也正是仗着有阵法在,才没把一把破锁放在心上。」
  扫了一眼面露贪色的跟班,张虎冷笑道:「你们想溜进去?趁早醒醒!门都没有!」
  跟班们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底熄灭了。方才的兴奋荡然无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活像被戳破了的气囊,瘪在原地。
  「那……岂不是白高兴一场……」有人喃喃低语,声音里满是灰败。
  「妈的,还以为这次能狠狠捞一笔……」
  屋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几人粗重又不甘的喘息声,在压抑的沉默里格外清晰。
  张虎看着他们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烦躁。他正欲挥手斥退几人,动作却突地断在半空。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定了一定,随即缓缓转向几人,声音沉了下来:
  「……你们刚才说,今晚轮值的是谁?」
  那几个跟班被问得一怔,互相看了一眼,才赶忙答道:
  「是……是周逸!就是那个出了名会躲懒的周逸!」
  他们连连点头,语气急切,生怕慢了一分。
  「周逸?」张虎的眼神变了。
  周逸。这名字在外门无人不晓,人称「逸仙」。修为稀松,懒得出奇,唯一的嗜好便是溜去城里的赌坊摸两把,听说为此欠下了一屁股的灵石债。
  张虎独坐床沿,眼帘半垂,目光虚虚落在空处。四下里静得骇人,只有他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面,发出一下下轻而空的笃笃声。
  忽然,那叩击声停了。
  他再抬眼时,眸底那点惯常的暴躁和戾气沉淀了下去,变成了某种更加冷硬的东西。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无声探首,在他脑中瞬间成形。
  连日来的刺痛、掏空的积蓄、还有那杂碎带来的屈辱……所有啃噬他的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陡然坍缩,淬炼成孤注一掷的寒光。
  半个时辰后,丙字号库房旁的值守房内。
  油灯昏黄,光线摇曳,将周逸的面孔映得半明半暗。他正哆哆嗦嗦地数着桌上那堆灵石,指尖泛黄,指甲缝里嵌着些许污垢。每点过一块,那手指便急切地摩挲一下,仿佛要将那点微末灵光也榨取干净。
  外门道袍皱巴巴地套在身上,前襟还沾着几点早已干涸发硬的油渍。他眼下一片乌青,眼珠混浊,整个人透着一股被长夜淘空了的萎靡。  「三、三十块二品灵石……」周逸的声音干涩,目光却死死粘在那片莹润光泽上,怎么也挪不开。「虎哥,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虎坐在他对面,嘴角向上弯着,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他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和,但每个字都像裹着一层薄冰:
  「周师弟,我听说『来运坊』的蒋老大给你下了最后通牒。」他望着对面缩紧的瞳孔,不急不缓,「限你三日之内,连本带利,补齐亏空的那二十颗二品灵石。否则……」
  「他就要把你的欠条,直接呈到刑法堂的案头上。」
  周逸的身体乍然一颤,好似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穿。血色瞬间从他脸上去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死灰般的惨白。
  张虎话锋一转,又变得十分恳切。他甚至探过身,伸手在周逸僵硬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姿态很是体贴。
  「哎,看你吓的。同门师兄弟,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逼上绝路?」他摇头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师兄我啊,就是不忍心,说什么也得拉你这一把。」
  周逸望着对方脸上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关切,只觉得喉头发堵。他半个字都不愿信,可蒋老大的刀光和刑法堂的惩戒就悬在头顶。
  他沉默了许久,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还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虎哥……您就直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
  「简单。」张虎的笑容深了几分,「刘管事手头有几件旧物需要处置,不便记在明账上。稍后你去茅房安稳待上一炷香,其余不必多问。」
  「顺便,将你腰间那块库房禁制的通行令牌借我一用。」
  周逸像是怕被毒虫咬到般向后一缩,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虎、虎哥!这……这万万不可!」他声音忽地拔高,又慌忙压下去,话语间满是惊惧,「令牌离身……私开库禁……这是要进刑法堂剥层皮的啊!」
  张虎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他没说话,只是先指了指桌上那堆灵石,又抬手指向门外。
  「两条路。」
  「一,你拿着这些去填蒋老大的窟窿,今晚你我从未见过。」
  他停了一下,目光定在周逸惨白的脸上。
  「二,」张虎摆了摆手,「你现在就滚。明天蒋老大的状纸就会摆在刑法堂。
  你被废掉修为,像条野狗一样被扔出山门。」
  他身子前倾,一字一句道:「至于我?我会如实禀告刘管事——他交代的事,被一条不懂事的看门狗,给拦下了。」
  周逸的脸色变了又变,冷汗无声地从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成滴,砸在衣襟上。他视线死死粘在那些灵石上,又惶然扫向门外无形的威胁。
  一边是能立刻买通生路的灵石,另一边是蒋老大和刘管事前后夹击的万丈深渊。
  他根本没得选。
  最后那点挣扎被贪婪和恐惧碾得粉碎。
  「好……好!」他几乎是咬着牙崩出这两个字,右手颤抖着摸出一枚色泽暗淡的铁令,另一只手慌乱地将桌上所有灵石揽入怀中。
  「一炷香!」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我就去一炷香!」
  张虎冷眼看着周逸那副被拽入深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片刻后,丙字库房那扇铁杉木门就在眼前。身后跟着三个屏息凝神的跟班。
  张虎握着那枚铁牌,朝门侧禁制微微一晃。
  青光流转,空气中那层无形的涟漪悄然退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抬手一推,库门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内里沉寂的黑暗。
  过程顺利得近乎乏味。
  张虎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也随着他走入时卷起的冷风彻底散尽了。
  库房门在身后合拢,浓郁的丹香立刻包裹了他们。那气息沁入肺腑,腻得让人发晕,三个跟班的心跳如擂鼓般响起来,在黑暗的库房里清晰可闻。
  惨淡的月辉自高窗劈入,照亮了其中凝滞浮动的尘埃。他们弓着背,像四只被诱入食饵的老鼠,沿着药架间的阴影蹑足挪动。
  每一次呼吸,都像将大把灵石吞进肚里。丹气浓得几乎凝成实质,不容抗拒地只往毛孔里渗。
  「虎……虎哥,」一个跟班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问道,「咱们……真的不用先跟刘管事知会一声?」
  「闭嘴!你他妈想死别拖上老子!」
  张虎猛地回头,眼神凶得吓人,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告诉他?告诉那个刘扒皮,这到手的东西还能剩几成落到咱们兄弟嘴里?他吃肉,连汤渣都恨不得兑水再卖三回!」
  「都他妈手脚麻利点!拿够咱们的,赶紧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敢漏出去半个字,老子先废了他!」
  几人的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药瓶间急促扫掠,最终齐刷刷地停在中间一层架子上。
  那里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只白玉瓷瓶。瓶身在微光下泛着温润而诱人的光泽。
  「还灵丹!」
  「发了……这次真发了!」一个跟班迫不及待地将手伸向白玉瓶。
  「找死吗!」张虎猛地低喝,一巴掌将他手背拍开,「一人三瓶,多一瓶都不准拿!」
  他眼神凶厉地扫了过去:「数目差得太多,丹霞峰立刻就会追查!只少几瓶,还能算成日常损耗,或是推给那个撞坏锁的废物!」他咬着牙,「等会儿再掏点别的,别他妈因为贪这点,把我们都葬送进去!」
  三人噤若寒蝉,慌忙点头。张虎率先抓起三只玉瓶,冰凉的瓷壁贴上他汗湿的中衣,激得他胸膛一颤。其余人有样学样,动作僵硬地将丹药揣入怀中,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最后那名跟班哆哆嗦嗦地将瓷瓶往怀里塞的刹那,他汗湿的指尖猛地一滑——
  白玉瓶脱手而出,直直坠向地面!
  「操!」
  那跟班吓得魂飞魄散,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预想中瓷器爆碎的脆响并未出现。瓶底触及青石地砖的瞬间,地面上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急速闪过,正是触发了库内常设的「轻羽阵」,无声承托了下坠之势。
  玉瓶只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滴溜溜朝门口滚去,在静谧之中划出一串清晰的滚动声。
  几人都知晓这阵法功效,倒不忧心丹药摔毁。可那玉瓶滚动不休的声响,在落针可闻的库房里却显得无比刺耳,只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他们僵在原地,竖耳倾听,库房外依旧死寂,并无任何被惊动的迹象。
  良久,才有人长长吁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
  张虎低低咒骂了一句「晦气」,几步走到门边,俯身拾起那只滚到角落的玉瓶。
  一线月光从门缝渗入,恰好落在他掌心之中。他下意识想去检查瓶口的蜡封是否完好,以免丹气泄露。
  可就在目光触及瓶身的刹那,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
  那枚朱红色的蜡封之上,竟清晰地印着三个小字。
  第一个字如针般扎进他的眼底:
  「筑……」
  就在这一刹那——
  「张虎!你的事败了!」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毫无征兆地撕裂院外的幽寂,悍然砸落!
  几乎同时,数张「明光符」疾射而至,精准贴上四周院墙。下一瞬,符箓轰然爆发!
  刺目的毫光迸射而出,将库房门口照得纤毫毕现,亮如极昼!
  惨白的光圈中央,三道身影如幽灵般矗立,清一色玄黑劲装,手中制式长剑已然出鞘,剑尖直指库门。剑锋上的寒光与符箓的烈芒交相辉映,沁出森然杀气。
  为首那人的脸上尽是煞气,眼神如烧红的烙铁一般,死死焊在库房那扇紧闭的门上,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冲上去将其踹碎。
  张虎与三名跟班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霎时冻僵,脑中唯余一片空白。
  「盗窃宗门丹药,人赃并获!」那人的声音又急又厉,根本没有废话的打算,「拿下!敢反抗的,就地格杀!」
  身后弟子无声移动,步伐精准,瞬间成合围之势。
  「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身后两名执法弟子闻令而动,步伐交错,瞬间结成一个小型剑阵。
  就在剑阵即将合拢的刹那,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哎呀呀,几位且慢动手。」
  脚步声响起,身形肥胖的刘管事挪了出来,脸上堆着惯常的和气笑容,不紧不慢地插入了剑拔弩张的双方之间。
  为首的执法弟子眉头锁紧,目光如电扫去。
  「刘管事,」他的语气又冲又硬,「我等奉刑法堂之命缉拿盗匪,你来凑什么热闹!」
  「呵呵,」刘管事笑眯眯地踱到近前,客气地朝那为首弟子拱了拱手,「原来是孟师弟亲自带队。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摆摆手,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什么盗匪,不过就是几个手脚不干净、被当场摁住的蠢材罢了,哪值得这般兴师动众?」
  「刘管……」
  张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刚喊出两个字,就被刘管事的怒斥呵止。
  「——给我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刘管事蓦地扭头,脸上那团和气瞬间撕得粉碎,眼中尽是警告与威胁。
  他迅速转回头,脸上又堆起了和事佬的笑容。环视一圈明晃晃的剑光符芒,音声愈发和煦:「你看,这深更半夜的,刀剑无眼,万一磕着碰着,伤了彼此和气,传出去更是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又向前略倾了倾身。他压低几分语调,循循善诱道:「孟师弟,你们刑法堂日理万机,干的都是肃清宗门的大事。这等小小腌臜,何须劳烦诸位师弟动手?」
  「说到底,是我们内部监管不严,出了几个不成器的蠹虫。」
  刘管事脸上堆着诚恳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权当卖给老哥我一个面子。人,交给我带回去。我保证按最严最重的规矩罚,必定给宗门、给丹霞峰一个交代,绝不姑息。」
  「这等丑事,若闹到上面让执事们费心……对你我,对两处颜面,恐怕都不太好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孟姓弟子身形未动,面色冷硬如铁,语气又急又厉:
  「刑法堂行事,只认律令!」他缓缓扫过张虎等人,「私闯库房,人赃并获,罪证确凿!按律,人犯必须即刻押回受审,谁敢阻拦!」
  刘管事脸上的笑容依旧堆着,可眼底稀薄的笑意却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两点寒芒。
  「孟师弟,」他言语中又加了几分力,「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你虽是刑法堂的人,可这案子,终究是出在我外门的地界上。」
  他话音微顿,目光掠过对方那张绷紧的面庞:「为了几个废物,非要把场面弄得如此难堪,值得吗?」
  「刘锦源!」
  那孟姓弟子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耗尽,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暴怒:
  「少他妈跟我来这套!」他他一步踏前,靴底沉沉叩在石砖上,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瞪着对方那张肥腻的脸,「刑法堂拿人,天经地义!管你外门内门,就是宗主寝殿,老子也照拿不误!律令就是律令,谁他妈跟你讲人情?!」
  他手中的剑尖几乎要戳到刘管事的鼻子上,声音斩钉截铁:
  「人,我今天一定带走!你刘锦源再敢哔哔赖赖拦在前面……」
  随即寒声吐出最后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就视同共犯,一并拿下!老子看你一身肥膘,扛不扛得住刑法堂的镣铐!」
  院中一时安静下来。刘管事腮边的肥肉变得僵硬,那点强撑的从容彻底碎裂,泄出一丝清晰的忌惮。
  远处墙根的阴影里,余幸将目光从库房门口那惊慌失措的张虎身上缓缓移开,最终落在外强中干的刘管事脸上。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
  如同一个耐心的钓者,终于感知到钓线另一端传来了期盼已久的挣扎。
  大鱼,上钩了。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15 23:53:30

第十五章
  就在刘管事与刑法堂众人对峙的时候,又有一名执法弟子押着一道瘦削的身影疾步快过院落。
  那人体形单薄,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他被猛力推入院子,整个人陡然暴露在明光符刺目的光芒之下,无所遁形。
  正是周逸。
  「虎……虎哥!」
  周逸一看见面无人色的张虎,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崩溃地尖叫起来:
  「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是你拿蒋老大的债逼我……是你让我交出令牌的!」
  周逸这一声指认,恰似冷水泼入滚油,猝然炸响。
  张虎脸上仅存的那点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身后的三个跟班更是双腿一软,如同被去了骨头般「噗通」几声瘫软在地,抖若筛糠。
  刘管事脸色铁青,厉声断喝:
  「周逸!你本就品行不端,劣迹斑斑!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我看分明就是你监守自盗!」
  「我没有!我没有胡说!」周逸被这呵斥吓得一颤,却是涕泪交流,不管不顾地哭喊出来,手指死死指着张虎,「他……他亲口说的!是、是刘管事您让他……
  」
  「住口!」
  刘管事又惊又怒,连忙喝止。后背却倏忽沁出一层冷汗——他全然未曾料到,这趟水竟如此之深。
  那孟姓弟子看着刘管事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冷笑一声:
  「演!接着演!刘锦源,你他妈这套戏码留着糊弄鬼吧!」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玉简。灵力微吐,微光流转,一道虚影便投射出来——
  赫然重现出张虎在值守房威逼利诱、周逸绝望屈从的每一个细节。
  「看清楚了!」孟姓弟子举起玉简,「这俩蠢货在屋里的时候,老子的『留影诀』就他妈在旁边看着呢!你还有什么屁话可说?」
  看到那影像,刘管事瞳孔骤缩,心底暗道「不好!」
  一旁的周逸却像抓住了绝境里仅存的喘息机会,指着光影中张虎的脸哭喊附和:
  「对!对!就是这样!他还骗我……说一切都是刘管事您的意思!是您让他进库办事的!」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溅入刘管事早已惊惶沸腾的油锅之中。
  轰然一声,所有压抑的恐惧被瞬间点燃!
  那孟姓弟子目光中好似有火焰跳动,语气中带着得意:
  「人证,物证,现在全摆在眼前!桩桩件件都指着你刘锦源!是你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老子把你『请』回去啊?」
  刘管事浑身一僵,彻底意识到自己已被这几个蠢货死死拖入泥潭,绝无轻易脱身的可能!
  一旦进了刑法堂,只怕……就出不来了。
  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张虎几人,一个怨毒而疯狂的念头如毒蛇般攀附上他的心神——
  只要这些人死了……只要他们此刻就闭上嘴……
  那便是,死无对证!
  「我本想给你们这几个废物留几分颜面,」刘管事的声音变得森寒,转过身时脸上那惯常的和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没想到,你们竟敢假借我的名头行此大罪!真是枉费我平日……」
  话音未落,他肥胖的身躯内猛然爆发出一股强横灵力!
  空气中水汽急速汇聚,瞬间凝结成一只硕大无朋的幽蓝巨掌,挟着刺骨杀意,朝地上瘫倒的张虎四人当头拍下!
  「刘锦源你找死!」
  孟姓弟子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料到那刘管事竟敢当着刑法堂众人的面公然行凶灭口!仓促间他长剑急振,湛湛灵光暴涨。身后执法弟子亦纷纷催动灵力,阵型急转——
  却终究慢了半拍!
  巨掌已挟万钧之势,轰然压至张虎四人头顶!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金芒毫无征兆地撕裂夜幕,后发而先至!
  金芒似天外惊鸿,锐利无匹,精准地切过幽蓝巨掌。那凝聚了强横灵力的水掌,竟如薄纸般被一斩而断,陡然崩散,化作漫天水汽簌簌落下。
  刘管事如被无形重锤当胸击中,闷哼一声,脚下踉跄,接连退出七八步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全无,只剩下一片骇然。
  下一刻,一道沉稳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落在场中,仿佛本就立于此处。众人看去,来人一身刑法堂执事服,面容肃穆威严——正是数日前于偏殿问询过余幸的那位中年执事。
  「宗……宗执事!」
  刘管事失声惊呼,双膝一软,几乎要当场跪倒下去。他慌忙稳住身形,深深躬下腰:「见、见过宗执事!」
  额间鬓角沁出豆大的汗珠,涔涔滚落。先前强撑出的那点气焰,此刻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宗铭并未看他,目光先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张虎四人身上淡淡扫过,随后才转向刘管事:
  「刘锦源,你好大的胆子。」
  「执事明鉴!」刘管事汗出如浆,唇齿颤抖,「属下失察……万没想到这张虎竟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如今东窗事发,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反咬一口,攀诬上司,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脸上混着汗水和惧色,急急说道:
  「请执事将此獠严加惩处,以正门规!」
  「放你娘的屁!刘锦源!」
  张虎从濒死的恐惧中挣扎出来,一股极致的愤怒与怨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彻底明白了,这老狗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保全他们,现在甚至还要杀他们灭口!
  「老子落在刑法堂手里,最多废了修为去挖矿!落在你手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嘶声咆哮起来,「宗执事!弟子要首告!刘锦源才是主谋!所有事都是他指使!是他逼我们干的!」
  宗铭听罢张虎的嘶吼,面上波澜不惊,只缓缓将目光重新投向刘管事。
  「他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张虎!」刘管事像是被毒蝎蜇中,声调猛地一变,竟带出几分凄厉的哭音,「宗门待你不薄!我平日对你更是多有提携!你背着我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我不察已是失职,你竟还敢反口污蔑!」
  他霍然扭身面朝宗铭,膝下一软,几乎要匍匐扑去:「宗执事!属下对此事毫不知情!请您明察!我……我身为外门管事,御下不严,甘受其罚!但这污蔑之罪,属下万万不敢承受啊!」
  宗铭静默地看他表演完毕,才略一颔首,抛出下一个问题:
  「那你又为何深夜至此?」
  刘管事眼中亮起一丝癫狂的希冀,仿佛暗夜行路忽见火光,忙不迭地急声应道:
  「回执事!弟子……弟子是收到了举报!说张虎等人今夜欲私闯库房,偷盗丹药!弟子闻讯,一刻不敢耽搁,立刻赶来阻止!」
  「物证何在?」
  「有!有!」
  刘管事慌忙将手探向指间的纳虚戒,只见光芒一闪,他掌中多了一只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纸鹤。
  宗铭接过那只纸鹤,目光扫过其上寥寥数字:「张虎欲盗还灵丹,速至丙库。」
  他未作评价,只抬眼问道:
  「人证呢?」
  刘管事喉头一哽,一时语塞。
  「有……有的!」
  就在这窒息的间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后方微弱地响起。
  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余幸战战兢兢地自阴影中挪步而出。他垂着头,走到宗铭面前数步,恭敬地躬身行礼:
  「外门杂役处,丁等九五二七,见过宗执事。」
  刘管事与张虎等人俱是神色一变。
  「这小混蛋此时来凑什么热闹?」
  宗铭的视线落在余幸身上,缓缓开口:「这纸鹤传讯,是出自你手?」
  「是。」余幸垂首应道,随即抬手指向纸笺右下角一个极细微的墨点,「这是弟子私下留作的标记。」
  刘管事心中一松,几乎要按捺不住狂喜——想不到这小子竟如此识趣,主动跳出来替他作证!
  而另一侧的张虎几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在余幸身上。
  「照此说来,刘管事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前来只为履行职责,与张虎等人……
  并无勾结?」
  张虎闻言,双目赤红欲裂,喉间咯咯作响,挣扎着便要暴起,却被宗铭一记冷眼钉死在原地,半个字也吐不出。
  余幸身体微颤,声音带着怯懦的哆嗦:「正……正是。刘管事确是前来阻止……
  但……但是……」
  他话锋在此微妙一转,让刘管事脸上刚刚浮起的喜色瞬间凝固。
  「弟子之所以能预知此事并传讯,」余幸垂着头,声音却清晰了几分,「正是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刘管事高瞻远瞩、暗中布下的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刘管事先是一怔,随即眼底猛地迸发出亮光。
  这小子岂止是机灵,简直就是玲珑心窍!竟还懂得借势而上,可比张虎聪明多了!
  「哦?」宗铭眼中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眉梢轻轻一抬:「你仔细说说。」
  余幸略一垂首,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今日午后,弟子不慎损及库房锁具,因心下惶恐,特去向刘管事请罪。刘管事非但未加斥责,反而耐心教诲。当我提及当时附近有几名跟张虎师兄要好的师兄们徘徊时,刘管事却并无惊讶之色。」
  「他说他早已察觉张虎等人行止不端,侵蚀宗门资产非止一日。尤其清晨那批赤阳花毁损得蹊跷,他疑心正是张虎等人中饱私囊后为掩痕迹,故意毁物销赃。」
  他话音微顿,继而平稳道:
  「刘管事还说宗门正值多事之秋,魔教余孽未清,此事不宜声张,以免动摇外门人心。他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便命弟子将计就计,暗中监视。并吩咐弟子,若发现他们真有异动,不必声张,即刻以纸鹤通传于他。他要亲临现场,以铁证清理门户。既是为了整肃风气,更是为了追回宗门损失,以此事警示众人!」
  余幸声音渐低,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措:
  「弟子……弟子万万没想到,刘管事一片公心,张虎师兄他们竟真的……真的前来行窃。更未料到刘管事亲眼见此情景,会如此痛心激愤,以至于……险些执行门规时,出手过了分寸……」
  刘管事听到这里,心中如巨浪滔天,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峰回路转!简直是峰回路转!
  这不起眼的杂役弟子,竟是如此一枚妙到毫巅的棋子,一番话不仅将他洗得干干净净,更是将一桩塌天大祸扭转为一份显赫功绩!
  一股难以压制的亢奋和贪功的冲动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立刻躬身应声,将这「高瞻远瞩」的功劳一口吞下!
  然而就在他嘴唇将启未启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旁动弹不得的张虎。
  那双赤红的眸子正死死剜在他的脸上,其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啖肉饮血!
  恰似一柄钢刀当胸捅入,激得他浑身一个寒颤,那点昏热的念头顿时散得干净。
  「不能认!此刻绝不能认!」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他脑中疯狂搅扰:「张虎这条疯狗还未断气!我若此刻认下,便是坐实了算计于他!」
  电光石火间,刘管事喉结剧烈滚动,硬生生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表功之词狠狠咽回!
  他那几乎要溢出的笑容顷刻间便换作一派沉痛愤慨之色,顺势对着宗铭深深一躬。再抬头时,只见他已是眉宇紧蹙,每一字都咬得极重,却又巧妙地避开了实处:
  「此子……此子所言,句句皆道出了属下目睹宗门败类时的椎心之痛与激愤之情!属下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请执事责罚!」
  「刘锦源。」
  宗铭威严如山,沉沉压在刘管事的身上,恰如其分地截断了他即将倾泻而出的谄媚与狡辩。
  「你这下属,倒是个会讲故事的。」
  只这轻飘飘一句,就让刘管事脸上那副精心雕琢的表情瞬时僵死,生生冻在原处。一旁始终低着头的余幸,更是后背一凉,细密的冷汗刹那间便浸透了内衫。
  宗铭声调舒缓,讲出的话却如重锤,精准砸入刘管事心口:
  「按他所言,你苦心布局,意在肃清门户、匡扶宗门。那我问你——」
  「既已人赃并获,为何不按门规将其锁拿,交由我刑法堂审理?反而要亲自动手,行此……」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灭口的雷霆手段?」
  说到最后一句时,宗铭的眼中迸出寒光,直刺刘管事:
  「你究竟是想整肃风气?」
  「还是掩盖某些不便让我刑法堂知晓的东西?」
  四下寂静无声,只余刘管事粗重而惊乱的喘息,撕扯着凝滞的空气。
  就在这时,一名未被封口的跟班似乎被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彻底逼垮。他猛地向前一扑,额头结结实实砸在冷硬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一边磕着头,一边尖声说道:
  「宗执事!宗执事明鉴啊!我们偷丹药,我们认,我们都认了!」
  哭喊中满是绝望与惊惧:
  「可那赤阳花……那赤阳花真不是我们弄毁的!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一下毁掉那么多灵植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哭嚎声好似开了个口子,另一个跟班也崩溃地嚷叫起来:「是啊执事!我们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宗铭的视线缓缓掠过已是满面狼藉的几名跟班,最终定格在张虎脸上。
  他并未立刻解开张虎的禁制,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对方,足有两息
  这两息之间,张虎眼中翻滚的恐惧、暴怒与滔天的不甘,已如地火奔涌,沸腾至极致,几欲破眶而出!
  然后,宗铭才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
  张虎只觉得喉间一松,那无形的束缚倏忽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的手下,似乎有不少冤屈要诉。」
  宗铭的声线像深潭静水,半点波动也无:
  「张虎,你有什么想说的?」
  张虎闻言,竟发出一阵癫狂的惨笑。那笑声干涩刺耳,裹挟着无尽的怨毒和破罐破摔后的嘲弄。
  「哈哈哈……刘锦源!我的刘大管事!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你妈的正人君子!」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颈侧青筋虬结,猛地挣起头来,一双赤目死死定在宗铭脸上,话语急促却又讲得分明:
  「宗执事!弟子认罪!私闯丹库,人赃并获,我张虎抵赖不了,甘受刑法堂一切惩处!挖矿服役,我认了!」
  他话锋一转,拼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手臂,直直指向面带惨色的刘管事:
  「但我不能再替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顶罪了!他刚才要杀我们灭口,执事您亲眼所见!若非您出手,我们早已是四具尸体!他现在能杀我,将来就能用同样的法子弄死其他知情人!」
  张虎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暴起一抹厉色,咆哮道:
  「倒卖资源?那只是他捞钱的勾当之一!我屋里东墙第三块砖下藏着一枚玉简!里面不仅记了他每次收我们孝敬的账,还有他这些年克扣外门弟子份例、虚报采购数目、勾结经手人的具体时间、数目和名字!」
  「那枚玉简是我偷偷留下的后手!就怕有朝一日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我把它献给执事大人!」
  他吐出的每个字,都似从牙关深处狠狠碾磨而出:
  「求执事明鉴!我张虎是烂人,我认栽认罚!但我只求死在明正典刑之下,而不是烂在这种脏手的私下灭口里!」
  宗铭的目光缓缓划过面无人色的刘管事、形同癫狂的张虎,最终停在始终低眉垂眼的余幸身上。
  那深不见底的视线不着痕迹地顿了一刹,连旁的人都未曾留意。
  随即他转头对准刘管事,语气蓦地沉了下去:
  「刘锦源,你指使下属监视同门、布局陷害、窃取宗门资源,更欲当众杀人灭口,罪加一等!」
  宗铭不再多言,高声喝道:「孟青!」
  「弟子在!」
  「将刘锦源、张虎一干人等,全部拿下,押回刑法堂候审!」
  「是!」
  他转向垂首而立的余幸,措辞简扼,却透着股不容拒绝的强硬:「你也随行,还有些细节需问你。」
  「是。」余幸低声应道,依旧是那副谦恭的模样。
  他垂着头跟在执法弟子身后,像极了那些被刑法堂传唤的杂役,每一步都带着藏不住的虚浮,仿似真被吓得魂不守舍。
  夜风忽然卷过,带来远处山林的潮气,也将此间浓重的硝烟味悄然吹散。
  几道「明光符」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光芒先变得黯淡,继而摇曳,接着便发出「噗」地一声轻响,像燃尽的烛芯般熄灭。符纸蜷缩焦枯,化作几撮灰白的纸灰,轻飘飘落在满是尘埃的地上。
  黑暗重新温柔地笼罩下来,吞没了方才的一切剑拔弩张。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那被余波震出的裂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灵力震荡,还在无声地诉说着——
  本局终。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16 00:01:34

第十六章
  刑法堂深处,藏着一间雅致的静室。
  室内不见刀兵,也无卷宗堆积,唯有一副色泽古朴的茶具静陈在案上。旁侧一只小铜炉,炉心一截安神香静静燃着,逸出几缕清冽的烟气。沸水冲入茶壶,白汽腾起时,裹着茶叶的微涩暖意。
  这本该是个令人宁神静气的地方。
  余幸却觉得,相比于外间那充斥刑具与血腥的审讯室,这里的压抑还要更胜百倍。
  孟青将他带到此处后便躬身退去,厚重的室门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
  宗铭并未抬眼看他,也未出声赐座。这位刑法堂内手握重权的人物,此刻正正垂眸专注于手中的茶具。
  烫杯、纳茶、冲点、刮沫……每一步都带着茶道的规整,却被他做得从容写意,连指尖的起落都似有韵律。待行至「云手分茗」,手臂轻展如拂云;而「灵枢注盏」时,茶汤则细如银线。
  在这最要精微力道与澄澈心神的环节里,室内静到了极致。一时间,唯有茶水轻响,雾气氤氲。仿佛天地都缩成这一方茶台,只剩他与杯中那汪清茶,再无旁物。
  余幸垂首静立,将气息压得极轻,连胸口的起伏都放得缓,可心神却像被手攥着一般紧绷如弦。后颈渗出的汗意带着凉意,顺着皮肤爬向发根,痒得细微,却不敢抬手去擦。
  他知道,这在寂静中蔓延的沉默,本身便是一种无声的威压。
  直至第一道茶汤被宗铭从容淋在茶宠之上,他方才抬起头,将目光转向余幸,略一颔首示意他近前。
  他没有开口,只是将第二道的金黄茶汤徐徐注入余幸面前那只白玉茶杯中。
  等到这一切做完,宗铭才端起自己那杯茶,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如同闲话家常,开口先唤了声:
  「余幸。」
  「下午你才被刘锦源轰出房门,转眼便『恰好』撞见我麾下的执法弟子。」
  「随后又把张虎他们的事说得条理分明,甚至连刘锦源会亲至,都敢『大胆揣度』。」
  他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却似能照见所有隐秘。
  「凭你这几句推测,便让我刑法堂弟子依律上报至我面前。只凭这点手段,便将一位外门管事和几名练气弟子逼上了绝路。」
  宗铭说着,将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吹散杯口的热气。就在白雾袅袅散到只剩一缕的刹那,他淡声开口:
  「这一局,你布得……可谓借力打力,分毫无差。」
  寒意猛地攥住余幸的脊椎,顺着骨缝往下钻。先前还带着体温的细汗,这会儿凉透了,紧糊在衣背上。
  他心知肚明,自己所有关于「无辜」与「巧合」的伪装,在这位执事眼中早已被扯得粉碎。
  他没有辩解,只是深深一躬,声音低哑:「弟子不敢。」
  「坐吧。」
  余幸依言坐下,却只敢坐半个凳子,腰背挺得笔直。
  宗铭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终于开始了真正的「考题」。
  「你递出两张帖子,一张引刘锦源入局,一张引刑法堂收网。」他淡然问道,「你自己说,刘锦源接到帖子时,心里在想什么?」
  余幸心头骤紧,思绪如电急转。他知道,这已不是审问,而是考校。此刻任何一点伪装或迟疑,都只会招致彻底的毁灭。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声线:「回禀执事。他所想的,绝非『宗门公义』,而是『功绩』与『掌控』。」
  「他所见的,是一个清理门户、向上表功的契机,更是一个能将张虎这等不服管束之人彻底攥死的良机。弟子投中的,正是他这份『贪功』与『驭下』之念。」
  宗铭不置可否,又追问道:「你看得透刘锦源,那就再看一件事——你为何不直接去找孟青,而是去找他手下的一名弟子?你又在算计什么?」
  「弟子不敢言算计,」余幸姿态谦卑,低首答道,「只是……想求一条活路。
  弟子人微言轻,若直接求见孟师兄,恐怕难以取信。而通过一名执法师兄『依规上报』,远比弟子独自指控更显可信,也更能引发上头的重视。」
  宗铭听毕,面上没露半分评断的神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里却透出一丝讽意:
  「你给刘锦源编的那出『忠臣』戏,倒是花了心思,可惜他无福消受,更不配担这个名头。」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余幸:「下次再想为人粉饰,记着先掂掂自己的分量。
  破绽从不在于故事,而在于说故事的人。你一介杂役,分量太轻,撑不起如此『正派』的戏码。」
  余幸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先是闪过恍然,随即换上受教后的恳切。他忙起身,腰弯得极深,拱手行了一礼:「谢执事点拨!弟子当时只想着破局,思虑不周,险些弄巧成拙,酿成大错。」
  宗铭看着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浅淡的意趣,转瞬又归于深邃。他身体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漫开,笼罩了整个静室。
  「说说吧。」
  他抛出了最后的问题。
  「若我不在,你这『分量太轻』的破绽,打算如何找补?」
  「又或者——」
  「若我今日需要你将这故事『圆』得天衣无缝,你又该如何做?」
  余幸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意识到,这是决定自己生死的一问。
  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中的畏缩褪去,转而化为一种前所未见的清明。
  「回禀执事,这个破绽,弟子圆不上。」
  宗铭眉头微动。
  余幸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因为真正的天衣无缝,不是让谎言没有破绽,而是让听到谎言的人因为『利益』而自愿相信它。」
  「弟子能做的,只是将刘锦源和张虎逼到不得不互相撕咬的地步,将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摆在明处。而最终能让他们无可辩驳的,不是弟子的故事,而是宗执事您和刑法堂不容置疑的威严。」
  「弟子的作用,只是将藏在暗处的东西赶出来。而定罪与生死的权柄,从来只在执事手中。」
  静室之内,一时只剩下炉上茶水沸腾的轻响。
  宗铭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对方始终低垂眉眼,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恭谨。可想起他先前那番话,却分明藏着与年纪绝不相称的洞察与冷静。
  良久之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倒是清醒得很。」
  他身体后靠,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那几句『推测』很有意思。」宗铭的话里不再带有嘲弄,而是以一种平实的口吻说道,「有意思到,让我觉得可以留一道保险。」
  他的手指似不经意地拂过温热的茶杯边沿:「「当日我给孟青那枚玉符时,只交代了一句『若刘锦源当真现身,便捏碎它』。」
  「如今看来,你这步闲棋倒是没有摆错。」
  余幸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沉入了底。
  原来他所有的挣扎与算计,那些自以为精妙的布局,自始至终,都未曾脱出对方的掌控。
  「刘锦源的位置空了。依宗门规矩,他的职司,会换人承接。」宗铭话语微顿,目光罩住余幸,「你此番也算有功。说说吧,对你日后去处,可有什么想法?」
  余幸没有迟疑,仿佛早已想好:「弟子想去丹霞峰下的药园。」
  「哦?」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出乎宗铭的意料,「为何?刑法堂有巡捕缉拿之职,岂非更能『人尽其才』?」
  「弟子不敢。」余幸忙道,「入山门前,弟子只是个采药的。只认得草木,不识人情,不通缉凶。若去了别处,恐辜负执事信任,反成笑柄。」
  他语速稍缓:「药园清净,能安心修行。」
  「况且那处人来人往……或许也有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动静。」
  宗铭望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皮囊,直窥心底最深处。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准了。」
  「谢执事!」余幸一揖到底。
  「去吧。」宗铭挥了挥手,重新端起了茶杯,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刑法堂缉凶拿寇,有时候,也需要几双不起眼的『眼睛』,几对不张扬的『耳朵』。」
  「是。弟子明白。」
  余幸恭敬地退后,转身离去。待他轻轻掩上那扇厚重的木门,将满室茶香与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隔绝在内时,这才惊觉整个背心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一片湿冷。
  刑法堂的大门在身后合上,微凉的夜色扑面而来。
  「呼——」一口浊气尽数泄出。
  余幸没有停留,而是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远离这片令人心悸的区域。
  直到走出很远,几乎能望见外门弟子那片鳞次栉比的简陋屋舍时,他的脚步才稍稍放缓。
  恰在此时,路旁枝桠交错的老树丛里,一个敦实身影猛地探出来,压着嗓子急喊:「九五二七!」
  余幸身体瞬时绷紧,混元真气几乎本能地开始运转,可在看清来人是石磊后,又硬生生按了回去。
  他没敢靠近,只缩在阴影里,脸上没了往日那点油滑,倒满是担忧与后怕。
  飞快左右扫过一眼,才凑上前来,语气发急:「你……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
  见余幸摇头,石磊肩一垮才算松了气,可刚松下没两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唰」地白了,连连咂着嘴说道:「吓死老子了……张虎那帮人算是完了!
  彻底完了!连刘扒皮都栽了!听说当场就被刑法堂拖走了!」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神复杂地看了余幸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兄弟,不管跟你有没有关,哥哥我服气!但也真他妈怕了!这地方水太深了!」
  「你知道最邪门的是什么吗?」石磊顿了顿,终究按捺不住卖弄的冲动,又靠近半步说道:「他们从库里搜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还灵丹!」
  「我在戒律处帮忙的兄弟偷摸告诉我的,说那丹药绝对不寻常!戒律处那几个师兄的脸当场就白了!」
  「这回的事儿,绝对大了!」
  话音落下,他像是终于抛出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又好似怕再多留一刻会出问题。不再看余幸,只胡乱一摆手,身子一缩,便迅速隐回阴影之中。
  脚步声仓促远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周遭的凉意顺着鞋边往上漫,余幸仍站着没动,石磊的话语像团乱线,在他心里缠得发紧。
  张虎那伙人撞破的,恐怕不止寻常,其背后的牵扯怕是难以想象。
  刘锦源呢?他到底清不清楚这潭水有多深?
  余幸抬起头,上方仍旧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连星子都没漏下半粒。
  与此同时,刑法堂内那间静室。
  宗铭执事依旧端坐在茶台前,眼帘半垂着看杯中残茶,身姿稳得像凝住的水。
  一名执法弟子正躬身立于其前,低声禀报:「执事,丙字库丹药已查验完毕。
  确认……所有『还灵丹』实为筑基丹。根据药事堂验看,其品质也非对外售卖的制式丹药。」
  宗铭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丹药」二字落定片刻,才缓缓开口:
  「筑基丹……」声音在密闭的静室中低沉地回荡,「近些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略一沉吟,他指节微扣桌面,命令道:「此丹源头在丹霞峰,查的时候,切记隐秘。」
  话音稍顿,接着又补了句:「把刘锦源和张虎的嘴撬开,顺着这条线查,看最后能牵出哪位大人物来。」
  「是!」弟子躬身领命,无声退去。
  静室之内,安神香的灰烬积在香碟里,再无半分烟气。
  宗铭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玉杯被轻轻放回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
  棋子落盘。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18 22:48:57

第十七章
  丹霞峰下的药园,与杂役处判若两个世界。
  脚步刚一踏入,铺天盖地的草木灵气便涌了过来。这里没有牲畜粪便的腥臊,没有腐草发酵的酸浊,只有上百种灵植交织而成的生机。每呼吸一口,清凉馥郁的灵气便会顺着鼻息钻入肺腑,渗进经脉,如同饮了口清甜的甘露。
  余幸正式报到那天,接待他的是个面色蜡黄的老管事。对方静得像块浸了年月的山岩,即使听余幸说明是新任的王管事亲自调派而来,也只点了点头,脸上更未见有半分热络。
  他枯瘦的手指漠然接过令牌,核验,递回。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只余下山风拂过灵草叶片的窸窣轻响。接着老管事抬臂遥遥一指——药园极西的角落,一方偏僻的灵田藏在那处,几株青露藤正缠绕着木架缓缓蠕动。田畔的木屋看着有些陈旧,檐角垂着的风干药草却还带着点浅绿……
  恰逢温润的天光自云隙间流泻而下,给这处僻静角落裹了层朦胧的光晕,添了几分柔和。
  对此,余幸毫无怨言。
  每日的晨雾尚未散去,余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药田里。
  他仿佛又做回了那个初入山门的采药童子。天未破晓便起身,指尖拂过带露的藤叶时,动作竟比那些早来了数年的外门师兄更为精准轻柔。
  他不多言,不闲谈,只埋头做事。分配下来的任务从不推诿,沾着晨露的双手总是忙碌到星月初升。短短数日,药园里那些原本用审视目光打量他这个「走后门」来的弟子们,眼神也渐渐缓和下来。
  众人看着这个沉默的年轻人在田垄间不断俯身又直起,像一株不会喊累的灵植。终于,一名资历颇深的师兄点了点头,对身旁同伴低声道:「虽是走了王管事的门路,倒也算踏实本分。」
  然而无人知晓,每当黑暗彻底笼罩天地,余幸便会化作一道真正的幽影。
  没有半分白日的温吞,更没有片刻休息。
  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余幸心中亮如明镜。宗铭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那既是庇护,更是一柄悬在顶门的利剑。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招来雷霆般的审视,容不得半分侥幸。
  所以他必须动起来,必须比任何人都更早,更快。
  月光掠过窗棂,在屋内铺开一层冷白,却只映出榻上的空荡。他的身影早融进外头沉沉的夜幕里,像一个藏在暗处的鬼魅。
  夜色便是他最好的遮掩。
  每到深夜,余幸都会借着「敛息决」在田垄与林地的阴影间穿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所有明哨暗岗的位置,乃至禁制阵法运转时那细微的灵气震荡,尽数纳入心中。
  这方药园,正一点点被他刻在脑海里。
  他要比此地的泥土更懂草木的生死,比流动的夜风更懂阵法的呼吸。
  这一夜,浓云吞没了月轮,正是潜行的绝佳时机。
  余幸的身影如薄烟般落在一片药圃旁。此处专植只在夜间开放的奇花,四周布满了维持温湿的守护阵法,灵气交织,连月光都照得有些扭曲。
  他缓缓蹲下,指尖逼出一缕灰蒙真气。那真气细若游丝,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探向那座正不断散着水汽的「润泽阵」。
  他本意只在摸清灵气流转的轨迹,丝毫未有扰动之心。
  可天底下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那缕一触及阵法,便如一滴浓墨落入清水,瞬间侵染了整座大阵平稳的灵流。
  「嗡——」
  一声闷响陡然炸开,似老弦崩断,震得周遭空气都颤了颤。脚下原本无形的阵纹尽数亮起。不再是平日温润的青光,而是疯狂闪动的杂色乱芒!
  那异响刚一断绝,绵长的嘶鸣便接踵而至。下一刻,磅礴的水行灵气自阵法核心喷涌而出,以无可阻挡之势吞噬了整个药圃。
  视野在刹那间被彻底抹去。
  余幸心中大骇,只觉一股刺骨的湿冷瞬间缠上身来。空气中无数水汽疯狂凝结、汇聚,不过三两息的工夫,便化作一场铺天盖地的浓雾,将方圆数十丈之地笼罩得严严实实,伸手不见五指。
  他自知闯下大祸,当即敛息匿形,身形如电,隐入一旁花棚的阴影里。
  前脚刚藏好,后脚一道人影便提着盏琉璃灯踏入了这片雾海。
  灯光蒙昧,在浓雾中只照得开身前三尺之地,也照亮了来人那张清减了许多的侧脸。
  此夜来此,是为采一株「月见花」。
  又或许是存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想趁机确认那个执拗的身影今夜是否安然。
  来人正是苏菀。
  她提着灯刚踏入药圃时,浓雾便掩盖了那点微弱的亮光。
  「呀!」
  脚下一滑,苏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子便不受控地朝一侧倒去。
  她本能地想催动灵力,可还未等反应,人已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怀抱滚烫,与周遭的湿冷宛若两个天地。
  余幸几乎是出于本能,伸手一揽,将那柔软的身躯箍在怀中。
  入手处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腰肢的纤细与弹性,隔着薄薄的袍服,肌肤的温热和惊人的细腻毫无保留地传来。一股清冽的药香混合着女子独有的体香,倏然沁入他的呼吸。
  是她。
  苏菀僵在原处,连眼睛都忘了眨动。
  她被一双如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环抱,鼻息间尽是那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混合着少年人汗水与烈日的味道。
  是他。
  「阿幸?」
  怀中传来一声轻唤,带着几分试探,几分不敢置信。
  「……师姐。」
  余幸喉头滚动,艰涩地吐出这两个字。他像是被这称呼烫着了,蓦地松开手,向后急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两人静立于这片意外造就的混沌之中,与世隔绝。
  周遭万籁俱寂。
  唯有两颗心,隔着三尺雾气狂跳不休,震耳欲聋。
  自那个禁忌的夜晚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独处。
  此刻的苏菀心乱如麻。她本是借着采集灵花的由头,过来瞧瞧他是否无恙,哪知竟会……竟会如此狼狈地闯进他的怀里。
  最终还是苏菀先打破了这片沉寂。她一双清眸中映出他的轮廓,眸光里是来不及收敛的惊悸与焦灼。
  「我听说……前几天那件事……」她嗓音微颤,泄出几分急切,「你还好吗?
  刑法堂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余幸定定地看着她。那双眼中的关心太过真切,像一星炭火,精准烙在他心中由层层算计与冰冷筑起的高墙上。
  那里悄然烫开一个微小的缺口。
  他摇了摇头,将声线刻意放得平稳:「我没事,师姐。」
  「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没事!」
  苏菀的情绪突然失控,她一步抢上前来,指尖几乎要触及他的衣袖,却又硬生生止住。
  「我都听说了!刘锦源倒了,张虎也被押走了……所有人都栽了!可你,你被刑法堂带走,最后非但安然无恙,反而被调来了这里!」
  她死死盯住余幸,清亮的眸子里翻涌着巨大的困惑,以及深沉的恐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应了刑法堂什么条件?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手里?
  阿幸,你同我说实话……」
  苏菀的质问不停:「你莫不是……才脱了一重灾,又入了另一重劫?」
  她害怕,怕他这奇迹般的脱身,背后藏着无法言说的代价。
  这份真切关怀,不带分毫伪饰,却让余幸心头那名为『欺瞒』的毒刺猛地往里扎了一寸,负罪感蔓生而出。
  可他不能吐露分毫。
  这场戏必须要演下去。
  「师姐,你真的想多了。」他侧过头,巧妙地避开了那烫人的目光。再开口时,语气里已有了几分后怕侥幸。
  「我,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他缓了口气,仿佛要定下心神,「或许宗门早已明察秋毫,暗中盯紧了刘管事等人。我不过是运气太差,意外撞破了他们的勾当,又被顺水推舟,成了引出此事的由头罢了。」
  苏菀怔怔地望着他,显然无法完全相信这番随意的说辞。她唇瓣微启,还欲追问,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他被雾气浸透的肩头。
  刹那间,另一件让她羞赧却无比挂心的事涌上了思绪。她的声音倏忽低了下去,细若游丝,连耳垂都烧得绯红:
  「你的身体……上次的……伤,」她的声线里还带着细微的颤音,「真的……
  都好了吗?」
  这句话如同一根银针,刺穿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所有伪装。那些层层叠叠的阴谋与算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它将一切拽回那个彼此心照不宣却又共同逃避的夜晚,交织着羞耻与禁忌的时刻。
  余幸的身体僵了一瞬。他缓缓抬起头,撞上苏菀那双躲闪不定却又满是关切的眼眸。
  顷刻间,所有刻意营造的隔阂就此消融,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真实的温度:
  「师姐给的药,很好用。」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眼下却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密语。
  它无关阴谋,无关算计。
  只关乎那个夜晚她冒险递来的那只玉瓶,和那份不问缘由不计后果的照拂。
  只这八个字,便如一记重锤砸在苏菀心口,砸得她鼻根发酸,眼眶发烫。所有盘旋在唇边的疑问与担忧,都在此时彻底失声,哽咽在喉间,再也无法问出半分。
  浓雾弥漫,冰冷的水汽无孔不入,早已将衣衫浸得透湿。
  深绀色的道袍紧贴在身,水渍之下,更衬得她胸前弧度饱满起伏,腰肢纤细如柳。湿布贴合腰臀曲线,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起伏。
  与此同时,四周的灵花得了失控灵雾的催发,竟开始生长怒放。根茎抽长拔节之音,花苞绽裂之声,细碎嘈切如蚁行。本该次第而开的繁花此刻却争先恐后地盛放至糜烂,泼洒出甜腻到发齁的异香。
  苏菀猛地惊醒。
  一股异样的燥热自她小腹丹田处烧起,带着灼人的心慌,迅速蔓延至四肢。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肌骨明明浸在寒雾里,却偏偏从内里透出滚烫来。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
  一声快过一声,重重撞击着耳膜。
  「我,我得走了。」
  苏菀慌忙转身,手腕却突地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
  「阿幸你……」
  惊呼声尚未完全出口,一股巨力便将她扯了回去,整个人天旋地转,结结实实倒回那个灼热的胸膛。
  「别动。」
  余幸的声音从头顶砸落,沉闷嘶哑,像地底压着滚雷。
  鼻端是那甜腻的花香,眼前是湿衣下毕露的曲线,心底是囚困已久的灼念。
  三者交织成一张巨网,终是将他最后一丝清明绞得粉碎。
  他长臂合拢,将那具娇柔的身子死死锁入怀中,严丝合缝,再不留半分转圜的余地。怀中玉人那动人心弦的柔软与温香,隔着薄薄的湿衣传来,尽数落入他的感知。
  余幸有如迷途之人终于寻得归处,忍不住将头颅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自她发间弥散而出的幽芳。所有隐忍与克制在此刻荡然无存,粗重的吐息尽数化作燎原之火,掠过她敏锐的耳廓,烙上她细腻的颈侧。
  苏菀灵台失守,心神俱散。她只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了个干净,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隔着两重湿透的薄衫,那股滚烫依旧清晰得惊人,如淬火后的精铁,悍然抵在了她的小腹上。
  熟悉的轮廓带着惊人的炽热,似一道惊雷劈入记忆深处,瞬间便将那个夜晚带回眼前。彻骨的羞耻如决堤潮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心防,连带一双玉腿也软得再难支撑,几乎要直直滑落。
  「师姐……」
  一声压抑的闷哼自他口中溢出,宛若被镇压已久的凶兽。他缓慢抬头,目光穿透氤氲的雾气,终是寻到了那双让他心尖发颤的眸子——那里凝着惊惶、裹着怯意,却又偏偏在最深处藏着一缕绮念。那一池春水波光点点,把所有心绪都露了出来。
  再无犹豫,他猛地低头,朝着那片柔软狠狠吻了下去。
  气息交缠,唇与唇相触不过咫尺的刹那——
  余幸的身体猛地一震!
  宗铭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如同最凛冽的寒风一般自他识海深处浮现。紧接着,是虞洺薇那张美艳却失了血色的面容,以及她那句刻入骨髓的诅咒:「我若身死,你也休想独活!」
  前有宗门森严律法,后有师尊种下的生死枷锁。
  他像突然被烈阳融穿的厚雪,又似心口被刀刃扎入,浑身力道一泄,想也不想,便将怀中的温软推了出去!
  劲力之大,竟让苏菀一连踉跄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
  余幸的道歉仓皇失措,连嘴唇都在抖,眼中尽是恐惧。
  话音未落,他已头也不回地扎进茫茫白雾,落荒而逃。
  四野重归宁静,苏菀独自伫立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少年方才那灼热的吐息似乎还未散去,依旧在唇间和颈侧留着一缕惊心的余温。她素手微抬,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滚烫的唇瓣,脑中已是一片空蒙,心绪乱如一团理不清的麻。
  「——喂!前面那雾怎么回事?!」
  「不好!好像是阵法出了问题,快过去!」
  遥遥传来的几声呼喝,夹杂着杂沓的脚步声,将苏菀自那片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她心头一凛,再不敢逗留下去,强行按下那份依旧翻涌不休的心绪,素手微动,飞快理了理凌乱的衣襟与鬓角。
  趁着雾霭尚未散尽,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虚无的深处,那里早已没了余幸的身影。
  一句「多加保重」自唇齿间逸出,轻得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却又裹挟着万般难言的滋味。
  言罢,她莲步微转,亦不敢回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悄然隐去。
  漫卷的浓雾终是慢慢敛去狂态,偃旗息鼓。
  空寂的药圃里再没半个人影,唯有清冷的月色铺展,将草木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一片密林深处,余幸脱力地倚在一株古木上,大口喘息,吐出的气灼热如炭。
  方才那场慌不择路的奔逃,非但未能浇熄半分心火,反倒像往烈火里添了把柴,将那深入骨髓的欲念催逼得愈发狂乱,在胸腔横冲直撞,奔腾不休。
  身下那根怒张的阳物更是如精铁,被煅烧得几欲崩裂,传来一阵阵难忍的胀痛。
  苏菀残存的体温、发间清幽的香气、惊惶湿润的眼眸,以及双唇将触未触之际那电光火石般的柔软预感……这一切都如恶毒的烙印刻进他的心底。
  他闭上眼,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粗糙的树皮上。
  夜风带寒,拂过余幸的身体。他徒劳地想借这点凉意去镇压在肺腑间肆虐的业火。然而心头那团因她而起的雾,却像生了根般凝滞不去,任风如何吹拂都纹丝不动。
  他就这样困在里面,进退不得。
  只觉着这长夜,也好似没有尽头了。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18 23:00:59

第十八章
  丹房之内,温热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凉了下来,像是一瓢雪水浇进炉膛,连丹炉里跃动的赤炎都倏地一矮,瑟缩着伏低了三寸。
  苏菀添药的手微微一顿,三叶清心草悬在指间,尚未落下。便觉一股无形寒意自门缝渗入,顷刻间漫过丹炉、药架,最后停在她绷起的腕间。
  下一刻,林渐便已静静立在了门口。
  他并未推门,仿佛自从虚空踏出。一身月白道袍不染尘埃,袖口纹着的云鹤暗绣依旧清冽如霜。只是周身环绕的灵压要比闭关前更添几分刮骨般的锋锐,无声无息漫溢开来,压得炉火明灭不定,连苏菀的呼吸都滞了滞。
  「师、师兄。」
  苏菀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她慌忙起身行礼,低头垂眸,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缩进那衣袍投下的阴影里。
  林渐没有应声,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
  脚步声轻而平稳地越过苏菀身侧,只掠起一缕微寒的风,仿佛她不过是廊下一粒碍眼的尘。他的视线始终凝在丹房尽头那一方静置的紫檀木盒上,未曾偏移半分。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骨节如削,不染半分尘俗之气。指尖轻启盒盖,拈起一枚「宁神守魄丹」,行云流水的动作里透着一丝近乎无情的雅致。
  丹丸被送至鼻下,他双目微阖,深深一息。
  丹房一时间静得悚然,连炉中的火舌都颜色黯淡,不见丝毫跳动。
  「可惜了。」
  林渐终于开口,语调平平,浸着极淡的惋叹,如同面对一件不慎摔碎的珍玩,而非活生生的人。
  月露清兰的清气,过犹不及,反倒压住了主药的君臣之序。用量,多了半朵。」
  言罢,他眼睑微抬,目光落在苏菀身上,那眸中的寒意竟比闭目时还要多上三分。
  「我原以为,此等连入门丹童都引以为戒的粗疏早该与你无缘。」他语速极慢,待到最后那个称呼吐出时,已似深涧里的冷风,「……是我期许过甚了么,阿菀?」
  那枚废丹被随手掷入盒中,发出一声闷响。
  这声响仿佛是砸在苏菀心头,她面上血色顷刻褪尽,只说得一个「我」字,便再无下文。
  林渐却不看她,只盯着那枚丹丸,淡淡道:
  「你的心,乱了。」
  他终于将视线移到苏菀身上,眼神里寻不到半分旧日的温情,只剩下审视器物般的苛刻与淡漠。
  「闭关之前,我嘱你静心丹道,静心守炉,炼意为先,为你我二人将来计。」
  他话音渐沉,「看来,你是当做了耳旁风。」
  林渐眼中的神光如有实质,碾一寸寸刮过苏菀的眉眼,他身子微微前倾,吐字极缓,一字一顿:
  「告诉我,阿菀——」
  「是何等要事,值得你将我的话抛之脑后,非要亲自踏下丹霞峰?」
  苏菀的指节用力掐进掌心,刺痛让她勉强站稳,面上却已是纸一般的颜色。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一团冰冷的棉絮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脑海中只有一片茫茫的白,方才准备好的万千说辞,此刻竟寻不出半个字来。
  丹房内愈发安静了。
  林渐既不再问,也不催促,只是漠然地看着她。
  这般无声的对峙里,一切言语都成了多余。
  「终究是我看走了眼。」林渐微微摇头,声量不高,却字字诛心,「当年我将你从泥淖中拉起,赐你名位,予你仙途,是让你斩断过往,而非为那些蝼蚁之辈,忘了自己的根脚。」
  他踱步上前,抬手以指背轻轻拍了拍苏菀的脸颊。那触感有如玉石般冰凉,全无应有的暖意。
  「于我大道有益,方为道侣。若心有旁骛,时时需人点醒,便是魔障。」
  他收回手,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
  「记住你的身份,阿菀。做好你该做的事。」
  「别再让我失望。」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不曾再看一眼。衣袂带起的风似有若无,拂过丹炉,那炉中原本黯淡的火光竟也跟着一颤,倏然熄了。
  满室死灰,不见半点光亮。
  门外天光大盛,门内却如坠深潭,不见天日。
  苏菀站立良久,纹丝不动,仿佛已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直至门外传来弟子往来的脚步声响,她才似有所觉,僵硬地转过身。
  她走到丹炉前,借着铜壁映出的模糊倒影,缓缓牵动嘴角,不多时,便又成了那副人人都熟悉的温婉模样。
  此后数日,药事堂的苏菀师姐一如往昔。待人接物,言笑晏晏,分毫不差。
  只是偶尔有人看进她那双眸子,总会觉得里面空落落的,像一口照不见天光的古井,再无涟漪。
  药园角落处,余幸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道身影。
  她常避开众人,独身伫立在田垄之间。山风卷起她素色的裙裾,人却如一尊石像,久久不动,像是神魂早就游离天外,只留下一具空荡的躯壳。
  余幸默然旁观,只是将手中药锄握得更紧了些。
  有些事,不必问,也无需猜。
  对那等高高在上的林渐师兄而言,苏菀师姐从来就不是什么道侣。她更像是一件被精心挑选的长物,需得时时擦拭保持无瑕的光泽,用以点缀门面。
  可以是一件新裁的袍子,也可以是一柄出鞘的灵剑。
  而长物之上,不容纤尘。
  余幸死死攥紧拳,任凭指甲深陷掌心皮肉,唯有这股痛楚,才能让他稍稍清醒。
  林渐。
  仅此二字,便是一道无可逾越的天堑,横在眼前,迈不过去。
  于是那无处宣泄的怒意,那说不出口的怜惜,连同那份不该有的妄念尽数沉入心底。
  日复一日,反复熬煎,最终酿成一壶烈毒。
  只待天时,便要破釜而出。
  连着晴了四日,第五日酉时,雨水终究是落了下来。
  起先是牛毛细雨,斜斜密密,不多时便成了势。雨幕垂天,将远山近景都浸染成一片灰翳。
  余幸收拾好工具,踩着泥泞的田埂往木屋走,脚下「吧嗒、吧嗒」地溅起些许泥星。
  路过那方早已荒芜的废圃时,他脚步一顿。
  雨声淅沥之间,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动静。
  那声音断续传来,被雨水冲刷得时有时无,倒像是什么人缩在暗处,正强忍着不敢放声的低泣。
  他循声望去,视线穿过雨帘。
  那座塌了大半的花棚底下,果然蜷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她将脸尽数埋入膝间,唯有不住抽搐的双肩无声诉说着她正在承受何等的痛苦。
  雨水打湿了她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云髻,几缕青丝狼狈地黏在颈侧,愈发衬得那截脖颈愈发雪白,也愈发脆弱。
  整个人,就如一朵被风雨打残的琼花,零落于泥尘。
  那压抑至极的哭声,细细碎碎,像一把锥子,就这么直直扎进了余幸的心口。
  余幸不去想她为何而哭。
  是林渐也好,是这吞人的宗门也罢,此刻都不打紧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这冰冷的风雨,要将她一点点吞没下去。
  那一刻,余幸再无别的念头,转身便走。
  雨中往返,不过数十息的工夫,再回来时,他手中已多了一件浆洗干净的粗布袍子,外加一杯尚在温着的热水。
  余幸走到花棚下,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未发一言,只是将那件尚带着自己体温的衣衫,轻轻覆上她颤抖的脊背。
  动作轻缓,有如为一件珍贵的瓷器拂去尘埃。
  肩上一沉,身上一暖。
  苏菀的哭声霎时便断了。
  她僵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一双被泪水浸得红肿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沉默的身影。
  余幸没有作声,只是俯身将那件粗布外袍又为她拢得更紧了些。
  这点细微的暖意,落在那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恰好凑成了压垮堤坝的最后一根稻草。
  「呜……」
  一声压抑许久的哭腔自喉间滚出,再也收束不住。苏菀猛地回身,一头扎进眼前这人的怀里。
  她死死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将脸面深埋其中,仿佛将死之人抓住了得救的机会。这些时日里所有说不得、道不尽的委屈与苦楚,此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汹涌而出,浸透了那片粗糙的布料。
  身躯入手的瞬间,余幸浑身便是一震。
  女子的温软与颤抖隔着衣料清晰传来。胸口处很快便湿了一片,那泪水滚烫,仿佛不是浸透了衣衫,而是直接烙在了皮肉上。
  他无措地抬起手,不知该放往何处。只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学着幼时她安抚自己的模样,一下又一下,生涩地轻拍着。
  起初,这只是一个笨拙的安抚。
  可这花棚之内,雨幕之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怀中的哭声渐渐低了,颤抖却未停止。那温热的鼻息,隔着布料,一下下地喷在他的胸膛上,带来一阵难言的酥痒。
  慰藉的拥抱,逐渐变成了依赖的紧缠。
  不知是谁的心跳先乱了章法,渐渐与耳畔的雨声混作一处。
  灼热的气息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昏暗中,余幸只看见她仰起脸,一双眸子被泪水洗过,竟亮得吓人,像是两点狂乱挣扎的鬼火。
  而后唇上蓦地一凉。
  那触感柔软湿润,带着泪的咸涩和雨的冰冷。
  可就是这一点冰凉的意味,落入余幸心中却轰然一声,炸开一片燎原大火。
  将那根「理智」的弦彻底烧断。
  下一瞬,天旋地转,苏菀已被他拦腰抱起。
  入手很轻,像一捧沾了雨的棉絮,可那身子却烫得惊人,仿佛要将抱着它的人也一并点燃。
  余幸脑中一片空白,唯有本能驱使着他大步流星朝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砰!」
  木门被一脚踹开,旋即又被回身的一记反脚踢合。那一声钝响,粗暴地将门外的风雨、森严的规矩、乃至整个窒息的生活,一并锁死。
  屋内没有点灯,目之所及,只能勉强勾勒出彼此起伏的轮廓。
  没有言语,也无需言语。
  狭小的空间中,只剩下两具纠缠的身影,两颗狂跳的心,和两道灼热粗重的喘息。
  身上湿衣成了无谓的累赘。余幸再按捺不住心头翻涌的狂潮,指骨发力,将那束缚纤腰的丝绦扯为两断。苏菀亦是玉手颤颤,慌乱地去解对方早已被浸透的衣襟。
  裂帛之音刺耳,却成了这昏暗中唯一的情语。
  他将她娇柔的身子压在那张硬木床榻之上,老旧的床板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酸涩哀鸣。
  苏菀没有抗拒,只紧闭着一双秀眸,长睫微湿,任由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隐没于鬓边散发之间。
  终于,两具体温灼人的赤裸胴体于这幽暗之中紧密相贴,再无半分间隙。
  炽热的胸膛印上微凉的软乳,肌肤相亲,恍若玉石俱焚。
  身下那具雪腻胴体白得眩目,几乎要刺痛余幸的双眼。这是他少年时唯一的暖光,是苦难中唯一的慰藉,而此刻,这缕光却在他身下,因他而颤抖。
  自木窗斜入的薄亮,被连绵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堪堪洒落在那片凝脂雪肤之上,映出一层白玉般的腻润华光。自香肩蜿蜒而下的每一寸曲线,都是最原始纯粹的诱惑,晃得他心魂摇曳。
  那早已昂扬至极限的阳物,更是因此而胀痛欲裂。那根因纯阳之体而愈发雄伟骇人的肉柱,青筋如龙蛇般虬结盘踞,炙热滚烫,堪比烧红的烙铁。顶端饱满的龟首,在昏暗中泛着一种深绛色的紫光。尖端那处小小的窍口窍口,正不断泌出粘稠的清亮玉液。
  他膝尖微抬,强硬地分开了苏菀紧绷并拢的一双玉腿。
  那方早已被情欲浸润得泥泞不堪的桃源幽谷,连同那两瓣水光盈盈、微微绽开的娇嫩花唇,便这般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清液漫溢,早已是泥泞一片。
  「阿幸……」
  苏菀的檀口之中发出一声如梦似幻的轻吟。这声呼唤里,混杂了太多难言的情绪:是面对昔日少年的愧疚,是对眼下情境的恐惧,是沉沦于欲望的苦楚,却又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许。
  她双手死死攥住身下的床沿,指节尽皆发白,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面对未知的力气。
  余幸不再迟疑,他一手扶住己那根滚烫的宝杵,将饱胀的顶端重重抵上那片湿滑紧致的穴口嫩肉之上。
  动作看似凶狠,却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甫一接触,他便尝到了那销魂蚀骨的温软。那紧窄的蜜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竟贪婪地要将他彻底都吞吃进去。
  他腰身缓慢沉下,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将那滚烫的玉杵寸寸碾入!
  每一分深入,皆是水润湿滑的紧致。层叠的嫩肉拼死抵抗,几乎要将他生生夹断;却又在下一刻化为绕指柔情,将其裹得愈发密不透风。
  而于苏菀而言,那滚烫的阳物,正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彻底凿开了她从未被外物侵入的花径。她娇躯剧颤,檀口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极致的痛楚,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被完全贯穿填满的饱胀之感。
  两相交杂,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清明神智。
  「嗯啊……」
  一声如泣如诉的悲鸣自她唇间流出,娇躯剧烈地痉挛起来,弯得如一张满月大弓,十指死死抠进硬木床板,留下几道划痕。
  而余幸的喉咙中亦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
  身下的阳物被紧密包裹,内里的温热湿滑,带着一股要将人连骨带髓都绞得粉碎的力道。
  他不再克制,挺动着腰腹,在这湿漉漉、热乎乎的阴腔里不知疲倦地冲撞挞伐。
  床板的吱呀声已然停了,转而被另一种更湿、更黏腻的水声所替代。
  每一次玉杵的抽离,皆会带出更多晶亮的靡靡水光,混着二人的津液,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咕叽」声;而每一次的挺入,又会更深重地碾过那敏感至极的花心嫩蕊,换来身下人一阵剧烈的抽搐。
  恩义、怜惜、愧疚、爱恋。
  万般情愫,于此刻尽数化作了最为原始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场狂风骤雨才缓缓停歇。
  屋内,是少年沉重的鼻息。
  屋外,是檐下不绝的雨滴。
  烈火燃尽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灰烬。
  在这一片静寂里,窗外的雨声便格外清晰起来,滴滴答答,不紧不慢,全都砸在了心上。
  苏菀睁开眼。
  身旁的少年睡得正沉,呼吸绵长,眉眼舒展,嘴角的笑意里还带着安宁。
  她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身上。
  雪白的肌肤上,暧昧的红痕如落梅般遍布。身下的布单早在方才的痴缠中皱成一团,上面深一块浅一块的湿痕,在昏暗里格外醒目。
  身上不觉得疼,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不住地往里头灌。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屋梁,良久后才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
  「我……都做了些什么?」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苏菀慌乱起身,用那件破烂衣衫那件早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衣衫胡乱裹住自己,踉跄着奔向门口,像是在逃离一场万劫不复的梦魇。
  她始终不敢回头去看余幸一眼。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的涩响,割破了屋内的沉寂,裹挟着雨夜的寒气灌了进来。
  而当那扇门再度合拢时,便已将苏菀与这个曾有过喘息与温存的狭小空间隔绝。
  几乎就在门扉掩上的刹那,余幸睁开双眼,静静望向那扇木门。
  身旁的暖意尚未完全消散,空气里也依稀还有她的气息。
  药香尚在,人却已然走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了无痕迹。
  一晌贪欢,代价却是将两人都推入了更加危险的深渊。
  余幸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里多了一枚莹润小巧的白玉簪子。应是刚才不小心落下的,触手冰凉,还带着她发间的香。
  这簪子看似轻巧,握在手里,却重逾千斤。
  从前他挣扎求活,是害怕辜负了自己这第二条命。
  可如今……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玉簪。
  忽然觉得,「活下去」这三个字,至此便有了另一半的分量。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28 22:44:56

第十九章
  丹房内,炉火熊熊。
  赤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壁,将一室空气都炙得扭曲干燥。精纯的药气自炉顶的孔窍中逸出,盘旋升腾,最终交织成沉实的异香。
  苏菀已将自己囚在这片香气之中整整三日。
  丹道最重心静,分毫不能有差。她试图借这严苛的法度,来规整自己那颗混乱不堪的心。就像投入炉鼎的药材一般,她将杂念付诸烈火,将其尽数焚烧,祛除所有污杂,只希冀淬出一点澄澈。
  只是炉火能炼得掉药材的杂质,却化不尽人心的魔障。
  那夜的雨声。
  他胸膛的温度。
  还有那贯穿她后带来的撕裂与饱胀。
  这些念头才是真正焚不尽的业火,日夜灼烧着她。
  尤其是当看到林渐的脸时,那愧疚便如一块浸透水的湿布,紧紧覆住她的口鼻,让她喘不过气。
  林渐上次出关时,曾无意间提过一句自己心脉有隐痛。
  为此,她耗费了许多积攒的宗门贡献,才从传功阁里换来半部《明灵镇心录》
  的残本手札。她连夜捧读,将或可借鉴的几处关键窍要一一参详,悉心誊录于玉简之上。
  又为此,她耗了数日心神,开炉炼制了一炉「一念护心丹」。
  此丹对她自身修为无半分用处,却是为他冲关时护住心脉所备。仅得三枚,弥足珍贵。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装好,放在他惯常清修的静室门前。
  这桩桩件件,皆是赎罪。她的温柔,便如同丹道中最讲究的「文火慢炼」,不求猛烈炽热,只求潜移默化地调和,企图用这种细水长流的方式来弥合两人之间那道无形却坚韧的裂痕。
  可这倾尽心血的暖意,却只换来一盆兜头淋下的冰水。
  林渐归来,只扫了一眼门口的玉瓶,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有心了」后再无他话。
  至于那枚承载着她无数个不眠之夜才录下的玉简,他甚至连看都未看上一眼。
  「嗡——」
  丹炉突地发出一声哀鸣,炉身微震。
  苏菀回神,这才惊觉自己控火的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本该悠长稳定的灵力此刻已散乱如风中残烛,险些冲撞炉心,引得炉火一阵狂乱。
  她骇得急忙撤手,死死攥紧拳头,才勉强止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颤栗。
  理智在脑海中厉声呵斥。
  可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经,却在无比诚实地回味着罪孽带来的极致欢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门而入,温润如玉,却又凉如初冬的风。
  「阿菀,师尊今日修行已毕,心情不错,召我二人前去请安。」
  是林渐。
  苏菀整个人僵在原地。
  脑海中那些翻滚不休、带着温度的画面仿佛真被这阵凉风吹过,瞬间凝固,而后寸寸碎裂,沉入识海深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混乱的心意尽数碾碎,吞回胸腔。
  眼睑垂落,长睫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再掀开时,那双眸子里的迷茫、痛楚、乃至隐秘的悸动都褪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精心雕琢过的温婉与柔顺,再不见半点鲜活。
  「好,」她轻声开口,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我这就准备。」
  ……
  丹霞峰顶,峰主施浅容的洞府雅致清幽,隔绝尘嚣。
  刚一踏入其中,那股混杂着陈年丹香与清苦灵茶的味道便弥散开来。
  「阿菀,快过来,让为师好好看看。」
  施浅容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青丝如瀑,松松挽了个望仙髻,只以一根古朴的沉香木簪固定。身着一袭烟霞色的广袖道袍,料子是峰内独有的「流霞绡」,如雨后初晴的天际,淡雅至极。
  她面容清丽,肤光胜雪,仪态间有一种近乎「静止」的端庄。只是那双本应顾盼生辉的眸子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暮气,令她周身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哀婉。
  在苏菀眼中,师尊坐在那里,便自成一幅画卷,时光依旧,只是色彩已然淡去。
  她一见到苏菀,便亲切地拉过她的手,引至身侧坐下,嘘寒问暖,眼中的喜爱与疼惜不似作伪。
  林渐则侍立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师徒情深,适时为二人斟上茶水。他每一个举动都恰到好处,滴水不漏,完美地演绎着一位体贴恭顺的晚辈,以及一位情深意重的道侣。
  「看到你们这般,」施浅容轻抚着苏菀的手背,目光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他们,望进了过往,「为师就不由得想起,当年我与你们师公……」
  她唇角漾开一抹极温柔的笑,像是沉浸在醒不来的旧梦里。
  「他那个人,便像如今的渐儿一般天资卓绝,风华盖世,却愿意把最好的都先紧着我。」
  字字如针,悄然扎在苏菀心上。
  她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刺痛。随后微微侧首,露出一截白瓷般脆弱的脖颈。声音轻柔得仿佛一触即碎:「师尊与师公鹣鲽情深,素来是弟子心中最为钦羡的模样。」
  她口中吐露着最虔诚的向往,胃里却因这虚妄的言辞翻涌起酸涩的苦水。
  施浅容眼中的薄雾似乎被这话吹散了些许,漾开由衷的欣慰。她怜爱地握紧苏菀的手,声音放得更柔,分量却更重了:
  「阿菀,你要记住,渐儿这样的天骄,道心重于一切。而你,就是他的道心。
  你的安稳,便是他的坦途。」
  这句饱含关切与期许的话语,却像一道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了苏菀的雪颈。
  洞府内馥郁的丹香与茶气,也在此刻失去了所有气体该有的属性。它们变成了黏稠的浆液,从四面八方灌入了她的口鼻。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将一块湿润的棉絮用力地塞进自己的喉咙,直至再无一丝缝隙。
  她不得不在袖中将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唯有这尖锐的、真实的痛苦,才不会让自己在这善意构筑的海洋里,无声地溺毙。
  可这份痛楚并未让她蹙眉,而是换成一抹自颈侧攀上脸颊的病态浅绯。
  苏菀抬起头,眸子里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那光泽将她的神情映照得无比动人:三分是受宠若惊的羞怯,七分是担此重任的决然。
  施浅容的目光愈发温柔,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她小心翼翼地从储物镯中捧出一只古雅的锦盒。
  盒盖开启,一泓月华般的清辉流溢而出。盒中静卧着一对玉佩,质地通透,几近透明。佩上比翼双鸟的纹路栩栩如生,灵光内敛,一望便知是经年累月精心蕴养的珍品。
  「这是为师与你师公当年的信物,」她不由分说地拈起其中一枚,亲手为苏菀系在腰间,「如今便传予你们二人。定要好好的,莫要辜负了这份心意。」
  那分明该是温润生暖的玉佩,在触及苏菀腰际时却是一阵刺骨的冰寒。
  那寒意如同一条蛰伏许久后苏醒的毒蛇,阴冷而执拗地向她丹田深处蜿蜒钻去。
  「叮——」
  一声轻响,玉佩与令牌相碰。
  清脆,悦耳。
  像极了锁扣合拢的声音。
  眼前是师尊那慈爱的期许。
  身侧是道侣那无懈可击的「深情」。
  两道目光,如同两面烧得通红的铁壁自左右合围,将她牢牢挤在中央,再没有可以闪躲的余地。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而完美的傀儡戏。
  而她,正是戏台中央那个被丝线牵引的主角,连唇角的笑意都被拿捏得精确无误,完美扮演着那个温顺知恩、名为「苏菀」的角色。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自己师尊,眼眶微微发红,继而起身盈盈下拜,激动的嗓音里带着哽咽:
  「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必倾尽所有,护持师兄道途周全。」
  她演得太真,太投入。
  真到她生出几分恍惚,这满腔的激荡与将落未落的泪,究竟是为戏中人那光芒万丈的未来,还是为戏外这个再无归途的自己。
  ……
  离开洞府时,午后的天光正盛,暖洋洋地泼洒下来,却丝毫照不进苏菀心底的阴霾。
  「阿菀。」
  林渐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他停下脚步,伸出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碎发。
  「你今日做得很好,师尊很高兴。」
  那一刻,仿佛有暖风吹拂。
  苏菀心头那些关于丹药与玉简而积攒的委屈,竟真的被这罕见的温和驱散了几分。
  一丝可悲的妄念,开始试图钻破她心头那层厚厚的冻土,探出头来。
  然而那点虚假的暖意还未在她的心口焐热,林渐的下一句话便恢复了素日的平淡与理所当然:
  「正好,我修行急需一批年份最足的『霞衣兰』。药事堂的存货,品相实在不堪入目。你亲自去一趟药园,为我挑选最好的送来。此事唯有交予你,我才放心。」
  此话一出,那一点绿意还未及看清天光,转瞬便被一场霜雪覆盖。
  迸裂成灰。
  「是,师兄。」
  她柔声应下,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
  这具名为「苏菀」的傀儡,再次给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可当那个「是」字落下的瞬间,这道寻常的指令在她心中被重新锻造成形。
  它不再是缚身的锁链。
  而是变成了一把由她亲手握住的钥匙。
  一把能助她暂时挣脱这座华美的囚笼,去见那个能证明她尚且「活着」的人的钥匙。
  就在方才那片被霜雪冻毙的死灰之下,一股因绝望滋生的暗火悄然升腾。
  领了林渐的「差遣」,苏菀步履平稳地走下丹霞主峰。
  「霞衣兰」。
  这是她的借口,也是她的路引。
  来到药园的西侧后,她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借着「仔细挑选品相」的名义,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蹲下身。
  指尖在霞衣兰丝缎般的花瓣上虚虚拂过,目光却早已穿过身前这片绚烂,牢牢定格在远处唯一的焦点上。
  暖阳下,那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正在专注地为一株灵植松土。
  只是那双手——
  她记得它们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刨开烂泥,只为寻得一截能续命的草根;
  也记得它们在血肉横飞的争斗中攥紧成拳,把那些同样挣扎求生的性命砸倒在地;
  更是在那个雨夜里,感受过它们覆上肌肤时的灼烫与蛮横。那股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这捧被雨水打湿的雪,摁回骨子里。
  而此刻,那双手却只敢用指腹拨开压在嫩芽上的一小块碎石。
  动作舒缓,仿佛是在拆解一件世间最精密的物事,唯恐一丝一毫的偏差,会惊扰了尘埃,折断了绿意。
  这垄亩间的朴实,与山巅上的虚妄,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苏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那颗被言语和目光凌迟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她的视线,就那么顺着他的指尖落了下去。
  只一眼,气息便为之一滞,堵在喉间不上不下。
  那并非什么仙葩奇珍,也算不得灵药宝材,不过是阡陌之间最最寻常,寻常到连刚入门的弟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野植。
  叶生锯齿,茎走铁筋,扎根于瘠土,向死而生。
  「铁骨草」。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根冰冷的铁签,毫不讲理地刺穿了苏菀神魂外的壳,顺便捅开了那扇她以为早已锈死的门。
  于是眼前那片明媚便淡了,耳畔那阵暖风也寂了,鼻尖萦绕的花香更是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世界仿佛被抽去了所有色彩与温度,只余下一片荒芜的灰。
  阴寒理所当然地从骨殖里渗出,裹着经年不散的血腥与腐朽之气,再度占据了她的呼吸。
  比这冷意与朽气更真切的,是另一种烙在舌根上的味道——泥土的腥气,与草茎被齿间碾碎时迸发出的苦涩。
  那滋味此刻正从记忆的深渊缓缓浮起,在舌苔的表面寸寸蔓延。
  苏菀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
  刹那间,喉间上涌的是草根的腥苦,指尖所触也尽是地牢墙角那刺骨的阴湿。
  光影幢幢,恍如隔世。
  她看见自己将好不容易寻来的草根小心地拗成两段,然后将明显更长、更粗壮的那一截,递到身后那个瘦小伶仃的身影嘴边。
  她的声音早已被饥饿与寒冷磨损得不成样子,可吐出的字眼却仍尝试着挤出一点温软的意味。
  「一起吃……」
  顿了顿,她看着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一字一句,如同订立一个神圣的约定。
  随后,苏菀听见了那个声音。
  不,不止是听见。
  是她自己的喉头泛起一阵熟悉的干涩;是她的唇瓣正在无声开合;是埋葬在脑海深处的印记,正借着她现在这副身躯,将每一个字音重新从齿缝间吐出来。
  「一起活下去。」
  这五个字,既是她于绝境中求活的浮木,也是她此后拼命想要掩埋的碑石。
  因其为真,故而沉重。
  这份沉重,成了那柄悬顶的重锤。
  今时今日,它终于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中她这些年穷尽心力所粉饰出的太平与安稳之上。
  「咔嚓」一声——
  镜花不再,水月成空。
  裂痕如蛛网般悄无声息地爬满心台。
  透过这面行将破碎的镜子,苏菀再回首去看:
  峰主的期许之下,是慈爱的枷锁;林渐的信赖,是冰冷的恩赐。
  还有这丹霞峰内的身份,这满山弟子艳羡的目光……
  过往种种,都像是褪了色的残山剩水,于眼前层层剥落,显露出内里荒唐的底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走出了那座地牢。
  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从一座有形的牢,换进了一座无形的牢。
  饮鸩为浆,竟以为甘甜。
  画地为牢,竟也以为那就是归宿。
  而那腐草间相依为命的苦楚,与眼前这少年沉默着呵护新绿的身影,才是她贫瘠的生命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一念至此,先前眼中残存的惶惑与畏怯顷刻便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的孤勇。
  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绝壑,她也要去寻他。
  那一点真意,总得亲手握住,才不算辜负这颠沛流离的命途。
  ……
  黄昏时分。
  天边的残霞正无可挽回地沉寂下去,如同燃尽的薪火,终是化作了冷灰。
  余幸拖着身子,在田埂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泥印。疲累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沉甸甸地缀着他的每一步。
  路的尽头,是那扇孤零零的柴扉。
  那算不上家的地方,现如今却成了茫茫间他仅有的归处。
  然后他看见了苏菀。
  就在门檐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她静静地立着,仿佛已陪着渐浓的暮色等了很久很久。
  余幸收住脚步,那只准备推门的手也凝在半空。
  她还是穿着那身丹霞峰的弟子服,料子很好,裁剪也合身,与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可不知为何,当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落在她肩头时,那股属于云端的疏离与矜贵竟都淡去了,只余下一片安静的温柔。
  褪去了所有刻意的伪装,她便只是她。
  宛若一株于晚风薄暮中悄然绽开的净莲,不惹纤尘。
  余幸看着,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随即泛起一阵绵密的疼。
  但他没有动。
  甚至连眉梢都未曾牵动半分,唯有那双看惯了泥土草木的眼睛瞬间深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如夜枭般扫过四周摇曳的灵植,本能地确认着是否暗藏窥伺。
  似乎是看穿了他这细微动作下的含意,阴影里的苏菀轻声开口,声音被晚风送了过来:
  「放心,我已用灵识探查过,方圆十里,并无旁人。」
  话音落下,天地间重回寂寥。萧萧之声中,仿佛只剩下他与她。
  直至此刻,那股被他用理智死死锁住的狂潮才轰然破闸。
  他想问很多事。
  想问她为何而来,想问丹霞峰上是否出了变故,想问她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终究只唤出两个字:
  「菀姐……」
  只此二字,便仿佛抽空了余幸全身的力气,再也说不出其他。
  苏菀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
  夜色愈深,她一双眸子似被天河之水洗过,亮得惊心动魄。眼底再找不见往日的躲闪与温顺,只余一片澄澈的坦然。
  「阿幸。」
  她唤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槌,敲在心上。
  「我,能进去坐坐吗?」
  木屋内,一灯如豆。
  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烛火明灭,人影也跟着摇晃、交叠,犹如两个想要靠近却又充满犹疑的魂魄。
  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空气像是凝固了,深重地压在肩上,比说出一万句话还要累人。
  「我……」
  「我……」
  声音同时响起,又在触碰到对方的刹那齐齐湮灭。余下那一点未尽的尾音,像一缕烟,飘散在逼仄的空间里。
  苏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或是笑一笑。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能做到。
  她垂下眼帘,避开余幸的目光,只专注地盯着桌面上那簇跳动的烛火。声音轻若梦呓,仿佛是怕惊动这屋内的尘埃,又或是怕惊扰到那个被她深埋于心的过往。
  「在你被带走之后……」
  她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攒力量。
  「我就逃出了那个地牢。」
  然后,她开始讲了。
  声线平直,没有起伏,仿佛在读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卷宗。
  可余幸却看得清楚,她那双清寂的眼瞳里分明映着一盏灯火,里面跳动着亿万点惊惶的星屑。
  她讲那场挑选。讲那些人是怎样如牲口般被圈在一起,然后被决定谁能活,谁该死。
  她讲自己是如何踩着尚有余温的同伴尸体,在那条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浆的窄道里,一寸寸地往前爬。
  她讲后来在山林里的日子,如何像孤魂野鬼般,在每一个日夜里躲避着所有活物。
  她讲到,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的时候,如何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从天而降,白衣胜雪的人。
  「是林渐师兄救了我。」
  苏菀吐出这个名字时,语调中有感激,也有蚀骨的疲怠。
  「他给了我丹药,让我活命。给了我干净衣衫,让我蔽体。给了我丹霞峰弟子的身份,让我有家。」
  她一字一句,像是在清算一笔烂透的旧账。
  「他还给了我一个重新活在光下的机会,一个名为『新生』的恩赐……」
  当说到「恩赐」二字时,苏菀眼中没有光彩,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
  「他救我,不是什么慈悲。」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活物,他需要的是一尊合心意的泥胎塑像——身世清白,来历干净,对他怀着救命之恩,永远不会背叛。」
  「所以,那个从魔教中爬出来的我,必须死。」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跳跃的烛火,直直地看向余幸。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开始的时候,我不敢认你。」
  「我怕。我怕你一开口便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打回原形。我怕那个我用尽力气才埋进土里的过去会重新爬出来,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嚼食得一干二净。」
  「我更怕……」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像是在和喉咙里的酸涩做着对抗,「会把你也一起拖回那个地狱里。」
  「可是阿幸……」
  那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我忍不住。」
  那句破碎的低语,深深烙进了余幸的心底。
  「哔剥」一响,灯芯突地爆开。
  墙上那道静默的身影也随之剧烈地颤了一下。
  紧接着幽寂落了下来,重得像块铅,将这小小的木屋塞得密不透风。
  苏菀只是望着对面的少年,等着他给出自己的判词。
  可余幸始终低着头,昏黄的火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难辨的沟壑。唯有搁在膝上的双手攥得死紧,指节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过了许久,久到苏菀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想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可是嘴角竭力上扬的结果,却是一道比哭还要难看的弧度。
  「菀姐,别怕。」嗓音艰涩得像是在沙地上拖行,「你看我,不还好好儿的吗?」
  「我没你想的那般惨……」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
  他说他因为「根骨尚可」,被一个魔教长老「拣」了去,承纳百药,以身试毒,唤作「药人」。他将那些药力在经脉中如何奔突冲撞、焚筋煮骨的苦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具承受一切的身躯并非属于自己。
  苏菀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如医家切脉,落在他强作镇定的神情上,更落在他那只下意识反复摩挲着丹田的手上。
  药人?
  丹霞峰的典籍中,对「药人」的记载详尽无比。凡试药者,药毒必在脉中留下痕迹,经久不散。
  可那绝不该是……绝不该是她曾在他气海丹田处探得的那枚魔印。
  那魔印阴冷邪诡,却又霸道地与他的气血纠缠共生。
  那根本不是试药留下的残秽。
  而是视他为禁脔的印记。
  余幸的叙述仍在继续。
  他将那段不堪的往事,笨拙地包装成了一段「被迫辅助魔教前辈修炼」的说辞,小心地绕开了所有真正关键的字眼。
  关于「炉鼎」,关于那个女人。
  然而他说得越是云淡风轻,苏菀的心便越发往下沉。
  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与她相濡以沫的少年,此刻正用一套天真的谎言,试图在她面前拼凑起一点早已支离破碎的体面。
  可他根本想不到,他言语间隙那闪过的屈辱与黯然,远胜任何直白的真相。
  那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
  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余幸还在往下说着。
  一只手伸了过来,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紧绷的手背上。
  这个突兀的动作让他瞬间断流。
  「阿幸。」
  苏菀的声音响起,轻易地就穿透了这满屋的沉闷空气。她的眼睛像两泓看不见底的深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我。」
  那不是请求,是命令。
  余幸的视线被迫与她交汇。
  「地牢里的草根,」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确认一味灵药的性状,「是什么味道?」
  余幸怔住了。
  那个他精心编织的故事,连同那些用来粉饰的言语,在这一瞬间悉数崩塌,只剩下停留在舌根上的记忆。
  「苦的,」他本能地答道,「带着土腥味。嚼久了,整条舌头都是麻的。」
  话音落下,他看见苏菀的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但她笑了,笑得那般了然,也那般令人心碎。
  「你看,」她低声说,指尖微微用力,按住他那只下意识想要抽回的手,「连那种东西的味道,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
  「所以,别再骗我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关于「炉鼎」的事,只是那么看着他,眼神便说明了一切。她看穿了用谎言筑起的堤坝,也看见了那个藏在围墙后满身伤痕的他。
  然后,她接住了他。
  在这一刻,世间所有言语都显得廉价而可笑。
  余幸心里那根绷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嵌进血肉里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了。
  他猛地低下头,把所有表情都埋进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双肩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苏菀没有言语。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
  任由那压抑了太久的低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回荡。
  烛火依旧在跳动,将两道相互靠近的身影温柔地融为了一体。
  再也分不清彼此。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9/28 22:47:55

第二十章
  压抑的呜咽声终是歇了。
  余幸把脸埋在苏菀的胸脯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
  苏菀看着他那颗还在颤动的脑袋,看着油灯的亮落在他发顶,旋出一个小小的光晕,眼底翻涌的那些心痛便渐渐化开,成了一抹温良的笑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还在想,」她像是记起了什么,「当年在地牢里,有个小人被打得只剩半口气了,骨头都断了好几根,也只是拿眼睛死死地瞪人。我还以为他是铁打的,这辈子都不会哭呢。」
  她顿了顿,指尖缓缓穿过他柔软的黑发:
  「现在这样,倒让我放心了。」
  这话如春溪化冻,悄然浸润了余幸的肺腑。
  他从苏菀怀中直起身,撞见她脸上的笑意。那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唯有纯粹的理解与疼惜。
  心倏地软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只是身子猛地前倾,堵住了她的唇。
  那是超乎想象的冰凉。唇瓣的轮廓清晰优美,如同初冬清晨落在梅蕊上的第一瓣雪。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好似某种浸在清泉里的上好丝绸。
  余幸的吻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反复地碾压,厮磨。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横冲直撞地扫过她口腔里每一寸湿滑的嫩肉。
  苏菀的身子软了一下,她阖上眼,长睫随着他的动作而簌簌抖动。
  她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檀口微张间,她清晰地尝到了他——泪水的咸涩,血气的腥锈,以及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干净气息。
  那味道顺着舌根一路烧下去,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她不再被动,而是开始生涩地回应。丁香软舌如初绽的花苞,怯怯地迎上他的纠缠。素白的手掌贴上他后颈紧实的肌理,那里的皮肤因情动而滚烫,薄薄的汗水濡湿了她的掌心。
  她收紧葱指,扣住这处命门,将这个正在她唇齿间肆意点火的灵魂用力地按向自己。
  苏菀的回应仿佛一道无声的赦令,让余幸的侵略瞬间瓦解,先前所有的粗暴与莽撞都转化为了细致入微的舔舐。那条一度莽撞的舌,此刻竟带上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笨拙。它不再急于进攻,而是用舌尖轻柔地扫过她敏感的上颚,然后无比耐心地描摹她舌面的每一道纹路,沉醉在那片温驯而甜美的湿热里,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接纳。
  「唔……」
  细弱的呻吟被堵在里面,变作更加令人心颤的呜咽。苏菀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肩,指肚深深陷进他粗糙的衣料里。
  小小的木屋里,声息尽数被剥离,只剩下唇舌交缠间「啧啧」的吮吻声,津液交换时细不可闻的吞咽声,以及两人愈发急促紊乱的喘息声。
  苏菀能清晰嗅到少年身上蒸腾的体热、泪痕的咸涩,以及这朽木与干草共同发酵出的芬芳。这气味没有形状,却比任何绳索都更坚韧,将她与他捆绑在一起。
  空气早已不是空气,而是被呼吸搅得粘稠,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这方寸之地与外界彻底隔绝,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唇舌、搏动的心跳,和这个足以燃尽一切的吻。
  深吻终于到了尽头。
  当双唇缓慢分开时,牵扯出的那道晶莹津液在昏黄中折出了一线淫靡的光,越拉越长,直到断裂在空气中。
  余幸的吐息粗重,每一次起伏都似有灼热的熔岩在胸膛中鼓荡。他的目光几乎要陷进那两片嫣红饱满的唇涡里。那唇瓣似被春雨打湿的熟透樱桃,盈盈欲滴,闪烁着一层暧昧湿润的津光。贝齿微张间,一抹被吮得殷红发烫的软舌若隐若现,像是一枚藏在蚌肉中最娇嫩的赤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痴缠与缱绻。
  他的手在长久的静滞后终于有了动作,指节微曲,顺着衣衫一路寻觅而下,最后栖停于她纤细的腰侧。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布料,柔韧的肌骨就此贴上了掌心。那份源自身体的熨帖如温水煮茶,在他指腹下缓缓漾开。
  可这股暖意并未停留太久,他的指尖猝然一停,被一枚硬物硌得生疼。
  那是一枚玉佩,质地坚硬。它就横亘在那儿,无声地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便凝住了。
  「等一下。」
  苏菀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坚决。
  余幸顺着那份力道停了下来,没有再动。他看见那双方才还漾着春水的眸子里,正掀起一场骇人的风暴。那火是烧身的情欲,那冰是彻骨的痛苦。火与冰在她眸中厮杀,最终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沉淀下来,融成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个,我自己来。」
  她的指尖在抖,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玉。可动作却半分迟滞也无,一圈,一圈,解开了那枚玉佩的丝绦。
  那枚名为「情深」实为「枷锁」的玉佩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甚至看都未看,只皓腕一扬,便将它掷了出去。
  「嗒。」
  玉佩与木桌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至极的微响。
  在这间只有心跳与喘息声的木屋里,这声轻响无异于一道惊雷,将昔日种种劈了个粉碎。
  余幸的视线从那枚跌在桌上的玉佩移开,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他的指腹重新感受到了丝绦的柔滑,那根维系着衣袍的丝绦正系着一个极其繁复的结扣,像一个解不开的心事。
  他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苏菀。那双眼瞳里燃烧的早已不是欲念,而是想要触碰又唯恐惊扰的请求。
  在他僵滞的目光中,苏菀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她没有言语,沉默便是她唯一的誓言。她缓缓抬起素手,玉指轻颤,似蝶翼将振,却又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
  那掌心温热绵软,沁着一层细密的潮润,就这样柔柔地覆上了他的手背。她引着他的手,一同探向了那个盘根错节的衣结。
  指尖在丝绦间穿梭,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春蚕在啃食最后的桑叶。当那结扣终于被挑开时,丝绸滑落的柔顺声响几不可闻,却重重地砸在两个人的心上。
  那件象征着丹霞峰身份的道袍从她莹白肩头滑落的刹那,一股极淡的暖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夹杂着清苦药气与女子幽微的体温,此刻再无遮拦。
  烛火的光自顾自地跳动着,将光线毫不客气地泼洒在苏菀袒露的身子上。这光线并不柔和,反而有些刺眼,于是那凝脂般的娇躯上,再细微的景致也无处可藏。并非如瓷器般无暇,而是带着活生生气血的暖玉,光一照,便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脉络,像画师信手在宣纸上勾勒出的几笔淡墨山水,写意又勾魂。
  锁骨下,水绿色的肚兜鼓囊囊地撑着,边缘的丝线早已吃进肉里,勒出一道浅绯色的爱痕。随着她怎么也无法平复的呼吸,那方寸绣布便被心口的起伏顶得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崩断,泄出满怀的雪色。
  油灯是无情的看客,顺着那道浑圆弧线陡然滑落,便将一截雪腻腰肢从昏暗中剥离出来。那腰肢并不纤弱得病态,反而带着倒蕴着几分少女独有的丰腴,似开春时节饱含浆汁的柳条儿,韧劲儿与媚劲儿兼得。阴影识趣地蜷在那对腰窝处,形成两汪浅浅的涡,仿佛盛着一汪化不开的墨。肚兜的系带在背后束得紧了,便在她平坦紧实的小腹上压出一道暧昧的棱线,勾着人的视线一路向下,最终迷失在那宛如雪地初融般的小巧脐眼里去。
  余幸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血液在五脏六腑间奔涌的轰鸣震得他耳膜发麻,却也让周遭的一切声音被衬得愈发清晰——
  衣料自皮肤上剥离时摩擦发出的「嘶啦」声,她从齿缝里泄出的一声极轻的「嗯」,还有桌上灯草被热油一逼,「噼啪」爆开的一粒细小灯花。
  苏菀的身子本能一缩,一双皓腕下意识抬起,想要遮掩那片被视线炙烤得滚烫的雪肌嫩肤。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空气中那道有实质的灼灼目光时,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她那欲抬未抬的胳膊,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垂落下来。
  紧接着,她在他面前将自己的身子全然舒展开来。那姿态不似勾引,更无关风情,倒像是一株久困于阴翳潮湿之地的藤萝终于得见天光。因此便不管不顾地将蜷缩已久的叶片,连同积攒的尘埃与伤痕尽数摊开。
  坦坦荡荡,迎着有光的方向,野蛮生长。
  「菀姐,这是……」
  余幸的嗓子眼儿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干透了的砂纸,只吐出几个沙哑的字音。
  他的目光凝在了她小腹脐下三寸之处。
  那里有一道颜色比别处更浅的细线,宛若最细的笔锋在玉石上轻轻划过。若不是烛光恰好照亮了那寸肌肤的起伏,几乎无法察觉。
  他的指尖虚悬在那处,不敢落下,也不忍移开。
  苏菀却没给他躲闪的余地。她反手握住了那根微颤的指头,带着他按了下去。
  指腹下的触感与周遭温香软弹的皮肉截然不同。底下像是没有脂肪,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绷着,如同上好的绸子被人用滚油烙过,留下了永不消散的褶皱,顽固地诉说着陈年旧事。
  「旁的地方……都用去腐生肌的丹液抹干净了。」她嘴角泛起一丝凄艳的弧度,像是自嘲,「独独这一处,是我从前留下的。」
  她攥着他的手指,在那片浅痕上极尽缓慢地来回摩挲。那架势……仿佛是在逼着他去感受那段嵌入她骨血里的过往。
  「阿幸,你摸摸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剥皮见骨的狠劲,「这才是那个真的苏菀。不是那个丹霞峰上不食烟火的仙子,是那个会在地牢的烂泥里打滚求活、会流血、会喊疼、会烂掉一块肉……姐姐。」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重。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撞进了余幸的心窝里。
  他俯下身,将满腔的吐息一缕不剩地在那片平坦紧实的皮肉上,那灼人的热浪瞬间激起一层细小的栗粒
  「往后,这里不会再添新伤了。」
  话音落定,唇舌便不再是抚慰,而是成了一寸一寸的占有和品尝。自那道旧疤起,一路往上辗转舔吻,将那皮肉上残存的淡淡汗意与灵药苦涩尽数卷入口中,品咂回甘。最终,在他抵达锁骨那处精巧的凹陷时,待他终于抵达那对精巧秀致的锁骨软窝时,身下的玉人已然成了一滩软泥,任他予取予求。
  胸前那水绿色绸布早被体热濡得半透,紧紧绷在软肉上,将那粒硬挺的嫣红豆儿轮廓尽数勾勒。他再无犹豫,低头张口,连同湿滑的丝绸一并含入舌间。
  「嗯啊……」
  苏菀的娇躯猛地向后挺起,纤秀的脖颈绷出一条优美的弧光。她十根青葱玉指早已失了章法,深深地插进了对方粗硬的发间。
  隔着层被津液浸透的丝绸,那感觉便愈发刁钻磨人。粗糙的舌尖在那最娇嫩的软肉上反复地刮、擦、碾、磨,又用牙关不轻不重地啮咬,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又勾起蚀骨的酥麻。
  那酥麻好似一窝受了惊的蚁虫,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疯魔地向上攀爬。所过之处,无不掀起一片战栗的火海。最终那股狂潮直冲天灵,轰然炸开,激得她眼前金星乱迸,几乎要就此昏死在他这磨人的手段之下。
  那块水绿色的肚兜终究还是碍事,系带不知是沾了汗还是怎的,被勒成了一个死疙瘩。余幸心头邪火一撞,索性俯下头,一口白牙混着手指,又咬又扯。
  「刺啦」一声轻响,最后那点可怜的遮蔽也被彻底剥去了。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那对与她纤细身段全然不符的丰盈便跳了出来,在光晕下下沉甸甸地晃动。
  那不是冰雕玉琢的死物,分明是两只熟透了的白桃,被自身的份量压得现出饱满而丰腴的弧度。雪嫩的肌肤被撑得紧实而光洁,薄得像一层细润的凝脂,仿佛一指头戳下去,便能掐出蜜水来。
  顶端那两点更是被情欲的热气催得硬挺,像是两滴还未干透的胭脂,在那片晃眼的白腻中殷红得扎眼。
  余幸的呼吸当场就断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敲了一记闷棍。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烟,身体各处的血都齐齐吼叫着朝一处涌去。
  胯下那根早已被憋得青筋毕露的物什被这股血气冲得像一根烧火棍,坚硬昂然,鼓胀得都泛起疼来。那顶端的小口更是不受控地沁出一小股清亮的粘液,将腿根处的布料洇开一团湿热的痕迹。
  他伸出手掌,一把将那巍峨雪峰整个罩住。
  甫一落下,便毫无阻碍地陷了进去。
  那触感……远比念想中来得更加弹滑丰润,像一团发得极好的上等面团,偏又地坠着一股惊人的分量。这团硕大软物蛮横地填满了他的掌心,指缝稍一收紧,便感觉那肥腴的娇肉要从中满溢出来,怎么也捉握不住。
  「菀姐……」
  一声含糊的呢喃从他嘴唇里挤了出来。下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突地低下头颅,像个在荒漠中渴死的旅人乍然寻着救命甘泉,将整张脸都深深扎进了那两团丰腴高耸的雪峰之间。
  鼻息所及,尽是女子娇躯蒸腾出的馥郁幽香,其中夹杂着一丝撩人心弦的淡淡奶香。那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张柔情大网,顷刻间便要将他的理智捉捕殆尽。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微微侧过脸,张开嘴,一口便将那颗早已饱胀硬挺的乳首吃进了嘴中。
  「啊——!」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啼叫从苏菀的嗓子眼儿里炸开,她整个人宛若被抽去了仙骨,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那一点殷红熟樱何曾受过这般对待。那股被温热口腔包裹、被湿滑舌尖肆意亵玩的酥麻快感「轰」地一下炸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顺着经络疯狂乱窜。她脑内「嗡」的一片空白,连一双纤巧玉足的足趾都死死地蜷缩成了一团。
  屋内一时没了人声,只剩下一种湿漉漉、黏糊糊的靡靡之音。
  「……咕叽……滋啵……」
  那是唇舌与肌肤娇嫩皮肉纠缠吮弄,继而又依依不舍地分离时才能发出的淫靡声响。在这寂静的屋中被放大了千百倍,无端就听得人脸皮发烫,骨头发酥。
  余幸此刻便如一头初尝蜜味便失了心疯的蛮熊,只顾将脸埋进那片温软雪腻的丰盈之中,不知满足地咂弄着口中那颗早已被吮得通红的果实。他用舌尖顶弄,用舌面碾磨,甚至动了牙口,叼着那乳蕾根部轻轻啃噬,快意地感受着那颗小小的肉豆儿在自己口中被玩弄得越来越硬,越来越烫。
  直到那枚乳蕾的颜色从绯红化作了熟透浆果般的紫艳,连带周遭一圈粉润晕色都挂满了他的涎水,在烛火下亮晶晶、明晃晃的,好似被刷上了一层黏稠的饴糖。
  他这才仿佛吃尽了这一边的滋味,稍稍喘息一声,又调转过头,将脸埋向另一座同样巍峨挺拔的雪峰,如法炮制,埋头苦干。
  而苏菀早就软成了一滩被春雨打湿的烂泥,那点子神智也在这灭顶般的水磨功夫里被消磨得只剩一缕游丝。她只能无力地仰着雪白脖颈,红艳艳的檀口微微张着,却一个完整的字眼也吐不出。从喉间溢出的也不再是婉转呻吟,而是一阵阵黏连不清的「哼……嗯……」了。
  身前的玉人早已被弄得不成样子,余幸这才仿佛从那片极致的温软乡中挣出些神智,缓缓抬起了那颗被欲望浸透的脑袋。一缕晶亮的津液自他唇角牵扯而下,黏连在她胸前那片被吮咂得红肿不堪的雪团上,银丝在半空中晃了晃,才「啪」
  地断开。
  苏菀甫一迎上他的目光,心头便是一记重重擂鼓。那双眼珠子在昏黄烛光下黑得骇人,深处仿佛烧着两团暗红鬼火,那股子要将她连皮带骨生吞入腹的凶狠劲儿,竟比魔门养的凶兽还要摄人。
  他将自己身上那件碍事的粗布衫扯下,随手丢在一旁。然后便如一座小山般,沉沉地压了下去。
  两具汗津津的身子终于寻到了彼此,再没有隔阂地紧密贴合。皮肤与皮肤相触的瞬间,那种细腻、温热又夹杂着薄汗的滑腻触感,让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烛火流淌,在他们交缠起伏的胴体曲线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边,是少年贲张紧绷的脊背,是女子丰腴挺翘的臀线,亦是那紧紧绞缠的腿根。
  墙上的影子不断变换,最终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的墨色。
  余幸的掌心此刻滚烫得吓人,他稳稳地箍在她那截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指头根根用力,几乎要陷进那滑腻柔软的皮肉里去。
  身下那根早已被憋得紫涨的粗硬物什,裹挟着一股焚心灼骨的热气,不容分说地碾上了那片早已被水泽浸透、微微翕张着的幽谷。
  仅是浅尝辄止的一抵,便已听得满耳黏腻水声。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上好的绢帛被蛮力撕开。
  苏菀秀气的背脊骤然绷成一张满弓,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就此昏死过去。
  喉眼儿里只发出一声被碾碎了似的泣音……短促而又凄厉:
  「嗬……」
  这声泣血般的痛呼让余幸浑身一僵,那股子癫狂的邪火瞬间熄了大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被那紧致得匪夷所思、温热湿滑的甬道死死裹住、绞缠。那销魂的滋味几乎要逼他发出一声呻吟出来。
  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啪」地一声,砸在她精巧的锁骨窝里,碎成了一小片湿痕。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强压下那股子恨不得立刻策马扬鞭、驰骋到底的癫狂念头。那双方才还被欲望烧得赤红的眼,此刻却只剩下焦灼与慌乱。
  「菀姐……我在……」
  他低下头,不断地用嘴唇亲吻她皱紧的眉心,她颤抖的眼睑,她汗湿的鬓角: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我慢些……我退出去些,好不好……」
  那句笨拙的询问如一注暖流,倏然穿透了苏菀脑海中那片被饱胀和痛楚搅成的混沌。满腔的惊惶和委屈竟被这股子暖意泡得酥软,渐渐化了去。
  她缓缓睁开了那双掀开那双被泪汗浸湿的眸子,长长的羽睫上还挂着露珠,轻轻一颤,便在那对宛若水洗琉璃的清澈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少年近在咫尺满是疼惜的脸庞。
  她轻摇螓首,那双仍环在他脖颈上的玉臂却逐渐收紧。旋即将脸凑了上去,用自己柔软的唇瓣轻轻印上了那紧抿成一线的唇角。
  「……不疼了,」她的声音细细若蚊呐,吐气如兰,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余幸的耳蜗里,「阿幸……我方才只是……有一点怕。」
  那声带着颤音的「怕」好似一只利爪刺入了余幸的心尖,捏得为之一窒。
  他再不多言,只将疼惜与怜爱放在了唇齿之间,厮磨交缠。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真气顺着二人紧密无间的交合之处缓缓渡了过去。
  那真气如同一捧烧沸了的热酒,顺着她幽深之处的经络「轰」地炸开,瞬间流遍了身体各处。内里的不适与心底的惶惑也被这股暖意一冲,直散得七零八落。
  转而浮出来的,是一种从身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填满的踏实,暖得让人想落泪。
  苏菀的身子终于完全地融化了,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盈满水光。
  余幸敏锐地察觉到,那双原本只是无力搭在他身上的修长双腿有了动作。他稍稍垂眸,便看见那光滑如上好丝缎的大腿内侧,正试探着轻轻厮磨他肌理分明的腰侧。那微弱却又带着热度的摩擦,像一根撩人的羽毛,在他身上点起了一长串燎原的野火。
  随后那双腿缓缓抬起,莹白如玉的脚踝在他眼前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足弓因着力道绷紧,连那几颗珠圆玉润的趾珠都羞赧地缩了起来。
  她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将那双长腿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腰背,将他拉入了温暖潮湿的幽谷深处。
  这既是无声的允诺,也是炽热的邀约。
  随着她双股绞紧,那肥腴雪腻的腿根便生出一股不容抗拒的柔韧力道,生生把那根早已肿胀的阳物朝着温软的桃源「拽」了进去。
  「咕啾……」
  一声粘腻的水响。
  直没至根。
  一瞬间,两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如同两艘在苦海中漂泊的孤舟,终是在此刻寻到了彼此唯一的港湾,从此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再无一丝可供外物侵扰的缝隙。
  余幸只觉得底下的阳根已然深陷一处温热爽滑的极乐之境。蜜裂内壁那千百层细嫩肉褶好似变作了有生命的精怪,死死地、贪婪地裹缠着他,吮吸着他,仿佛要将他榨干吸尽才肯罢休。这般紧密到令人心悸的包裹感,让他哪怕微不可查的挪动,都会与那软肉牵扯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淫靡摩擦。
  他再不想克制,腰胯一沉,随即缓缓抬起,开始了第一下撞击。
  那动作起初慢得不可思议,与其说是冲撞,倒不如说是带着一股子劲儿的研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根粗硬的物事是如何在那湿漉漉、热乎乎的蜜道之中,将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肉壁一寸寸碾开、撑平;又是如何在将退未退之际,被那些不甘的层叠肉芽给地追着、咬着,极尽痴缠地挽留。
  苏菀脑中早已混沌一片,再辨不清今夕何夕。她将脸蛋深深埋进他汗湿的颈窝,贝齿无意识地啃咬着他肩头那块结实的肌肉,落下一串细碎的绯色齿痕。
  她的身躯像一块被春雨彻底浇透、汁水淋漓的沃土,正被一柄不知疲倦的犁铧反复挞伐,向着最深处开垦。自己体内那处最湿软的嫩蕊,正被他那饱胀硕大的龟首一次又一次地顶弄。
  一波波浪潮自小腹炸开,摧垮了她所有残存的羞耻。
  「……嗯……啊……阿幸……」
  她的声音被撞击得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却没有苦楚,只余下被操弄到极致的婉转求饶。
  「菀姐……」
  余幸粗喘着,他身下的动作愈发失了准头,只剩下又快又重的狠顶。每一次抽离,都带出淫靡至极的水声,将亮晶晶的蜜液拉成一道暧昧的银丝;而每一次尽根抵入,又换来她一阵剧烈的颤栗,仿佛随时都要被这凶狠的疼爱撞得散架。
  感受着她的温软与迎合,一股饱含占有欲的热流油然而生,缓缓充盈他的胸臆。
  这是他的菀姐。
  是当年在地牢腐臭的烂泥里,会分他半块救命糕点的姐姐。
  也是此刻在他身下被肏干了魂儿,婉转承欢的女人。
  更是他荒芜的性命中,唯一窥见的天光。
  「菀姐……舒服吗?」
  他刻意压低了身子,吐息如岩浆一般浇灌在了她的耳廓之上。
  苏菀的魂儿早被一轮胜过一轮的灭顶快感拍得涣散,口中哪里还说得出半句整话,只剩下破碎支离的甜腻呻吟。她那双眸子失了焦,早已没了力气的藕臂却本能地收得更紧。与此同时,那两条死死盘在他精悍腰身上的玉腿骤然一绞!
  匀称的小腿甚至都因用力而绷起了一道道凌厉又柔韧的筋络。那双琼洁的脚踝在他身后交叠,压得笔直的足弓就这样死死地抵入了他的后腰。
  这一绞,便将余幸脑中的清明也彻底绞断。他一把攥住她不住轻颤的小腿,然后蛮横地将那条玉腿扛上了自己的肩头。
  这个姿势一下子将她那片最娇嫩、最隐秘的蜜洞毫无保留地呈了上来。
  「啪!啪!啪!啪!」
  那不再是单纯的皮肉相击,而是肌骨与肌骨的对撼,是汗津津的软肉被撞开又合拢时发出的水声,清脆而又糜烂。
  那张老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悲鸣,仿佛随时都要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撞击下散成一地碎木。
  满室之内便只剩下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原始的歌谣。
  苏菀却已听不见这歌谣,她的天地早就成了一片混沌。
  三魂七魄仿佛都被剥离了出去,唯独留下这具最诚实的肉身去承接那根硬邦邦、热乎乎的宝具。那根不知疲倦的性器像是算准了似的,每一次都不偏不倚地捣在她那块不经事的肉团上。
  滋味无从言说,好似一道天雷沿着尾椎骨顺势劈入,万千星火挟着电光「轰」
  地窜上天灵盖。小腹底下更是一阵阵发紧,几欲当场失禁,泄出一注爱液。
  当那根阳物抽出去,那股子要命的空虚又逼得她不管不顾地向上疯顶那截纤腰,去追,去迎,去乞求下一次更重的撞击,好让她彻底沉沦。
  「阿幸……阿幸……不、不行了……」
  她的指甲早已深陷进余幸的后背。那哭喊出来的声音也碎得不成个调儿,宛若濒云鹤濒死前的哀鸣:
  「……啊……啊哈……要、要死了……要去了……」
  「菀姐……好姐姐……再忍忍……一起……」
  余幸的喉头也跟着哼出声来。下身那条一直紧紧咬着他的花径此刻正爆发出阵阵痉挛。一道道肉褶嫩芽仿佛化作了湿漉漉的小口,蚀骨的力道一下紧似一下,拼了命地将他往里头吸。
  那一记环裹终是成了摧城拔寨的惊天鼓号。
  他后背的筋肉鼓起树根,用尽力气对准那处早已被汁液糊得泥泞的花房蓬门,狠狠地凿了进去!
  「呃啊啊——!」
  苏菀中迸出一声嘤啼,整具娇软玉体剧烈地弹动起来。下一刻,一股潮热的花津再也关拦不住,从那紧闭的蜜缝中淋溅而出,将两人紧密相贴的腿根浇了个透湿。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余幸的身躯也随之一震,蓄势已久的浓稠精浆再无保留,悉数交代在了她的胞宫深处。
  空气里,尽是汗水与淫液混合在一处的腥甜气味。
  一切归于平静。
  也就在这时,那盏窥看了一整夜的油灯中,灯芯挣扎着一亮,接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响,熄灭了。
  满室的昏黄淫靡,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唯有一线月光从窗格的缝隙里泄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银霜。
  目不能视,耳鼻与触感反倒变得格外灵敏。
  他们能更清晰地听见彼此胸腔之中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胸脯贴着胸脯的起伏,以及那交颈而卧时,拂在耳畔的温热呼吸。
  余幸依旧赖在她体内。那根刚刚还逞尽凶威的孽物此时已褪去一身狰狞,温驯异常……却仍然贪恋着她体内的温软紧致,像个寻着了归巢的孩子。他将脸深深埋在她汗津津的颈窝里,发出一声低唤:
  「菀姐……」
  「在呢。」
  「姐姐……」
  「嗯……」
  苏菀一声声地应着,同时玉臂轻抬,一下又一下拍抚着他汗意未消的阔背。
  她睁着眼,静静望着头顶那方被月色映出斑驳轮廓的屋瓦。
  浑身骨殖仿佛被人尽数拆散,又胡乱拼凑回去,酸软得提不起半分力气。她细细品味着那高潮迭起后残留在体内的丝丝余韵,温软而绵长。腿心里犹自一片春潮泛滥后的黏湿狼藉,那是他留下的印记,也是她情难自禁时泌出的琼浆花蜜。
  只是这一次,这欢好过后的空乏并未让她觉着半分虚无,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暖洋洋地从丹田深处弥漫开来,仿佛一颗漂泊已久的心终于落了地,生了根。
  她不再是那个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提着,任人观赏,眉眼皆是虚假的木偶。
  在这间充斥着情欲气息的陋室里,她找回了那个会哭、会喊疼、会被欲望彻底贯穿淹没的,活生生的自己。
  屋外,夜风过境,吹拂着田垄间丛生的铁骨草,扬起一片细碎的沙沙声响。
  她想。
  向死而生,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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