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
　　关关盯着车窗外的景色发了将近半小时的呆。
　　脑海里断断续续的闪过一些意乱情迷和少儿不宜，她方才花了点时间才从座椅缝隙里找到自己的内衣，可见那些记忆并不是酒后发的春梦。
　　吴明背对着自己，脑袋抵在车窗上还在睡，听得见他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
　　关关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几秒，无声但张牙舞爪的抓狂了好一会，才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
　　淡定，关关。
　　这就是一次没啥特别的性经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的在脚底下找到了手机，上面显示有十多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
　　关关打开信息界面，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最后一条语音信息，于彤歇斯底里的嗓音在车厢里猛地响了起来。
　　“夭寿啦！你居然一晚上都没回来！”
　　于彤是她的gay蜜兼合租室友，她昨晚一条信息都没发就人间蒸发掉，他不疯才怪。
　　吴明一下子惊醒过来，坐起身来的时候挂在肩头的衬衫一下子滑落到腰间，他茫然的转过脸来，肩窝里有一颗十分可疑的红痕。
　　关关强迫自己无视掉那颗草莓，咬牙切齿道：“吴老师，你怎么可以……”
　　吴明张了嘴要讲话，关关打断他道：“你这么大年纪！居然乘人之危！”
　　这么大年纪……
　　这么大……
　　这么……
　　吴明急火攻心，“大姐，明明是你撕了我的衣服好吗？你的衣服也是自己脱掉的！”
　　然而关关的重点完全跑偏，“吴老师，你居然叫我大姐！”
　　吴明抓狂道：“这不是重点！”
　　“你先送我回住的地方，”关关抬手挠了挠眉心，“我室友恐怕快要报警了。”
　　吴明启动车子拐过街角，在路边停了车。
　　一直埋头揉太阳穴的关关抬起头，突然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不行我妆都花了！”
　　吴明无语的看了她一会，提醒道：“你再不回去，你室友要报警了。”
　　关关手忙脚乱在包里翻了一会，又弯腰在地上找了半天，最后用两根手指捏着一根断掉的口红直起腰来。
　　狮吼功。
　　吴明揉着额角，“关关，我赔给你。”
　　“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
　　关关弯下腰在地上捡了一圈，把无辜受难的化妆品们一股脑收进包里，开门下车前不忘狠狠剜了吴明一眼。
　　吴明被关关闹得头晕脑胀，一路开出去半个小时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降下车窗，想把车厢里浓浓的酒气放出去。
　　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然像现在这种脑子里头仿佛住了几十个广场舞大妈的状态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吴明调转车头，毅然决然赶回家里好好睡一觉。
　　关关走进客厅的时候，于彤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等她。
　　他下巴一抬，语调拉的又慢又长：“干嘛去了？”
　　关关没好气的往他身边一坐，“你少看点宫斗剧。”
　　于彤上下打量她，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可疑的褶皱，不由得有些心虚。
　　两人都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关关丢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她抓过来看，微信群里有人正放着昨晚聚会的照片。
　　关关手指一划，屏幕刚好停在最新的一张照片上，画面昏暗，几个男生正举着酒瓶逼近沙发上另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衬衫，正皱着眉头推辞。
　　于彤凑过脸来，“这谁啊？长得不错。”
　　关关迅速锁了屏，“哪里不错了？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不至于吧？”
　　于彤挺疑惑的看着她，“你昨晚是不是跟哪个老同学跑去喝第二场了？身上这酒味……”
　　关关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想也知道在车里窝了一整个晚上，身上的味道肯定不会有多香。
　　她站起身来，“我去洗个澡。”
　　也不顾站在身后一脑袋问号的于彤，关关径直走去浴室打开了热水器的开关。
　　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一头乱发，唇上的口红几乎都掉没了，一只耳环还歪掉了，简直狼狈的不像样子。
　　她懊恼的挠挠头，才脱掉牛仔短裤，外面又传来了手机叮叮当当的响声。
　　于彤在客厅里大叫：“关关，你的电话！”
　　关关直接光着两条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于彤在一旁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成了静音。
　　大早上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她抓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按了按，却发现铃声并不是来自于这里。
　　“于彤，”关关举起黑掉的屏幕给他看了眼，“是不是你的电话在响啊？”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于彤朝着她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我的手机铃声才不会这么土。”
　　铃声还在响，带着一股你不接我就不会停的韧劲，关关几乎要掘地三尺，最后终于发现响声来自于自己丢在一边的包。
　　她拉开拉链，发现了一部陌生的手机。
　　对着屏幕上陌生的来电显示看了几秒，关关还是接起了电话。
　　话筒另一头传来了同样陌生的声音，“吴哥，在哪呢？”
　　吴哥？什么吴哥？
　　关关的脑子短路了一秒，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是错拿了谁的手机，虽然胸口里头还是憋着火但终究还是在陌生人面前保持了良好的态度。
　　“不好意思……他的手机忘在我这里了。”
　　对方似乎愣了会，还是很好脾气的问：“请问您是哪位？我稍后通知他到哪里去取这个手机呢？”
　　关关一时语塞，随即瞥见了正坐在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的于彤。
　　她飞了个眼刀过去，于彤岿然不动，仍旧一脸八卦的望过来。
　　电话另一头的人等的久了，突然恍然道：“哦，您是偷手机……”
　　“不是偷的……”
　　关关耐着性子解释：“你和他说手机在关关这，他自己就明白该去哪里取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这部银灰色的手机仿佛一下子变得滚烫，关关用两根手指捏起它，把它重新塞回了包里。
　　于彤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把她各种密码牢记于心，捞起她手机啪的一声解开锁屏，点进微信界面飞快的滑动着屏幕。
　　“说吧，昨晚跟哪个老同学浪去了？这个？还是这个？”
　　他兴致勃勃戳着照片上的人脸，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三八气息。
　　关关冷着脸看他，“都不是，别猜了。”
　　“那……是这个？”
　　于彤手指忽的戳歪，屏幕嗖嗖下滑，画面重新回到了最下面吴明被灌酒的那张图上。
　　关关看在眼里，脸上猛地一热。
　　“哦……”
　　于彤了然的点点头，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轻手轻脚的把她的手机放回了沙发上。
　　关关张了张口想要解释，然后对方却先她一步摆了摆手。
　　“你快去洗澡吧，我信你还不成？”

【三】“赔给你的，是这个牌子吧？”
　　吴明的朋友做事还算有效率，下午的时候关关果然接到了吴明打来的电话，背景音很嘈杂，关关正猜测他到底是在哪里拨来这通电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个老大爷的声音。
　　“一分钟两毛钱哦。”
　　原来是小卖部的公用电话。
　　短暂的沉默后，是吴明好整以暇的声音。
　　“晚些时候我去找你取手机，好吗？”
　　关关调侃他道：“现在这个年代很难找到公用电话了吧？”
　　吴明没有理会，自顾自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还是早上那个路口对不对？”
　　关关从果盘里拈了颗樱桃丢进嘴里，一边咬一边含糊不清道：“今晚不行，我有事要出去，明天吧。”
　　对方似乎是压着情绪深呼吸了一次，再开口时嗓音变得低沉了不少。
　　“关关，”吴明一字一顿的说着，“我有急用。”
　　刻意压低的嗓子莫名的带上了磁性，关关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准备拿来揶揄他的句子突然就哽在喉咙里，她抿了抿唇，将樱桃核吐在了手心里。
　　“好吧，那就晚上六点。”
　　关关走下楼的时候，看见吴明的车正停在路边，他就在驾驶位坐着，换了件衬衫，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早上的气在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消了，此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怎么好描述的奇怪情感，关关站在车窗外，在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跟吴明的身形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很快。
　　昨晚她和他就在这辆车里头度过了一整夜，这样逼仄的空间…即使只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起气氛就已经足够暧昧了。
　　她咬着唇，脑海里闪过几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她攀着他的肩、他吻在她胸前、他脸颊上清爽的剃须膏味道还有空气里躁动的酒精味道。
　　怎么会…这样嘛…
　　马路对面一辆车突然鸣了笛，关关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原来是某个车主只顾着低头玩手机而没有注意到信号灯已经换了颜色，现在正一脸抱歉的朝前开过去。
　　她收回视线，吴明已经推开车门走下来，她的视角一下子变成仰视，他下巴光洁，八成是回家后也像她一样好好收拾过自己。
　　吴明盯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来，关关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把一直抓在手中的电话放了上去。
　　然而脑袋里却不合时宜的想着…他昨晚是不是曾用这只手抚过她的身体？
　　关关低下头，掩饰自己忽然烧起来的脸。
　　可他却突然开口叫她，“关关。”
　　“什么？”
　　她抬起头，看见他递过来一根口红，还未开封，这是…他买的？
　　吴明挑眉，“赔给你的，是这个牌子吧？”
　　是这个牌子，但不是这个色号。
　　关关拆开包装，对着诡异梅子色的膏体无语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吐槽。
　　“真丑，吴老师你这到底是什么审美？”
　　她说完一句，忍不住又脱口而出第二句。
　　“这颜色完全就是电视剧里恶毒女配的标配嘛。”
　　吴明的眉头抖了抖，转身就去拉车门，关关转过身看着他坐进驾驶位又发动车子，心里突然一点点生出愧疚感来。
　　毕竟是直男，能记住牌子似乎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吴明缓缓开出去几米，突然又猛地停了下来，关关收回正准备往回走的脚步，转过脸去看。
　　车窗慢慢降了下来，吴明伸出半颗头，朝她这边望过来。
　　“你就涂嘛，我看你嘴巴也挺恶毒的。”
　　吴明驱车赶回家里，虽然早上一到家他就气势汹汹的扑倒在床上补了一觉，但同一天之内折腾出去两次，他此刻还是觉得相当疲惫。
　　今天就早点睡吧。
　　他换上睡衣，钻进被窝里，翻看着微信里头几个班级学生家长的群。
　　有几个特意艾特他问事情的消息，吴明匆匆忙忙各自回复了，这才注意到之前那个新成立的学生聚会的群里已经弹了上百条未读信息。
　　这次聚会他其实没怎么玩，原本到场的时候就已经迟到了很久，又因为躲酒跑出去半天……吴明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可惜，便点开来想看看大家都在聊什么。
　　手指一点，屏幕上飞快的滑动过好多条文字信息和图片，吴明把消息滑到最顶端，一条一条看着。
　　“XX你个傻子！”
　　“啊哈哈哈你喝得鞋都丢了吧！”
　　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情包飞过，吴明点开几张照片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画面上几个男生凑成一团，手里各自拿着酒瓶，脸上的表情相当扭曲。
　　酒后失态……不知道他们醒酒后看到这几张照片会是什么心情。
　　吴明才要划到下一张，突然看到了角落里一个身影，手指的动作紧跟着顿了顿。
　　沙发上几个女生笑成一团，坐在最中间的关关穿着白色衣服，眼睛弯弯的，正抬手指向站在画面前方的几个男生。
　　她牛仔短裤下面两条腿白的像是自己会发光，纤细的膝关节搭在沙发边缘上，脚上穿着一双裸色的高跟鞋，脚尖翘着，只用鞋跟抵在地面上。
　　不管是从性格来看还是从外表来看，关关都是相当可爱的一个姑娘。
　　吴明眨了眨眼，用指尖轻轻划过屏幕，画面上变成了另一张照片。
　　他盯着照片上几个闹在一起的学生，但思绪已经忍不住飘到了别处。
　　下午他来到关关住处楼下的时候，刚好撞见一个从楼里边打电话边往外面走的男生，大概是因为男生打扮的挺干净所以吴明特意多看了两眼。
　　也不是故意去听他打电话的。
　　“哎，关关才回家，我这不是给她留门么？算啦算啦我一会就到了，等我一下。”
　　吴明把手机放到枕头边上，挺烦躁的翻了个身。
　　他这是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别人的出轨对象了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什么不一样，某一个下午关关不小心提前来到了教室，在百无聊赖等待教授到场的过程中拿起手机玩了会，才意识到距离上次那场同学聚会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已经放过了暑假，夏天也还只剩下一段小尾巴，她上周末已经把夏装都收到了箱子里，拿出长裤和薄外套挂进了衣柜。
　　如今翻到群里几张被大家p成了表情包的照片时，看着那时大家穿的夏装竟然有一种时隔多年的感觉。
　　教授走上讲台的时候，于彤也轻手轻脚从后门走了进来，贴着关关坐到了她身边的位置上。
　　“你又来的这么晚，小心哪天赶上点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关关白他一眼，于彤不屑地“哼”了一声。
　　“点名的话你帮我喊声不就得了，教授年纪大了，看不了那么清楚的。”
　　关关有点无语，“大哥，你还记得自己的性别吗？”
　　于彤没理她，随手在她摆在书旁边的手机上戳了戳。
　　“你这是什么群啊，分分钟几十条消息……”
　　关关低下头翻书，“同学群，没什么要紧事的。”
　　“哎，你看你看，”于彤把手机推到她跟前来，“说是周末有聚会呢，参加的人交一百块钱，靠居然这么便宜……”
　　于彤絮絮叨叨的声音引来前排几个同学的不满，关关不好意思的朝着正回过头来翻白眼的学生点了点头，转过身用胳膊肘朝于彤身上怼了一记。
　　“你小点声……哎你拿我手机干嘛呢？”
　　于彤放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面孔扫描成功的界面，关关慌慌张张夺过电话，正好看见画面上浮现出来的“支付成功”几个字。
　　“你干嘛呢！”
　　“替你报名啊，搞不好那个白衬衣帅哥也会去，你俩正好再续前缘。”

【四】“还是说，你心里有鬼啊？”
　　关关翻开微信群的时候，几个组织的人已经将参加者名单列出来了，以表格文件的形式放在群文件里供大家下载。
　　她都不知道这帮学渣什么时候做事变得这么有效率了。
　　于彤还在一边絮叨：“脱团要从扩大交际面开始，你啊就是太宅了……”
　　关关一记眼刀飞过去，低头点开了组织者之一的私信，想问问他能不能反悔。
　　对方过了半天才回复道：“和度假村沟通的人是班长啊，你敲他问问看？不过他好像正在签合同，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看手机。”
　　关关被踢了皮球，不死心的又辗转找到了班长。
　　班长发过来的文字消息都自带慢条斯理的语气：“退出嘛是可以退出的，但是钱恐怕退不了哦，刚刚我已经把钱打给度假村这边了。”
　　关关的手指飞一样的打字：“班长啊，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吗？我的确有事去不了……”
　　“不是班长不通融，主要度假村这边说因为是特价促销活动，所以一概不退款的呀。”
　　关关认命的放下手机，垂头丧气的仿佛一株被霜打了的茄子秧。
　　一边坐着的于彤不慌不忙道：“不就是一场聚会吗，你至于这么紧张？”
　　关关不语，低头盯着书上一行字，恨不得盯出一朵花来。
　　“还是说，你心里有鬼啊？”
　　于彤一脸八卦的凑过来，“上次问你的时候你就没和我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关关脸憋得通红，咬着唇恶狠狠道：“我去还不行吗？”
　　周末很快到来，关关背着个旅行包下了车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招手。
　　班长他们这次选的是在江北一家度假村，大概是旅游淡季的缘故，并没有什么人来玩，这栋三层高的小楼里只有他们一行人住下。
　　关关把东西安置在自己被分配的房间里时，心里莫名的有些期待。
　　名单里有吴明的名字，但他很快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大概意思是说自己不晓得周末会不会临时有会议，如果没有的话一定准时抵达。
　　吴明讲话的时候声音常常带着笑意，上学的时候也是位脾气很好相当容易相处的老师，这两次聚会他们叫上的老师不多，但每次都会喊上他，大概也是因为学生时期相处比较融洽。
　　关关还在对着群里的消息发愣，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声，和她同一个房间的女生兴高采烈从门缝望出去，然后回头朝她招了招手。
　　“吴老师来了！”
　　关关心头一颤，竟有些不敢迈出房间去。
　　笑声越来越近，一个男生从门口探进头来。
　　“走啊，去院子里烧烤！”
　　“就来！”
　　关关埋头装作整理东西，一直到走廊里的声音渐渐消失才小心翼翼走出门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再说又是酒后乱性，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她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定了定神，暗自给自己打着气。
　　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自然一点去面对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院子中央几个人正围着篝火坐成一圈，火上烤着两只滋滋冒油的羊腿，不远处还有两个人在炉子上翻着肉串，空气里弥漫着香喷喷的的烤肉味道。
　　关关蹭到烤肉炉跟前，“我来帮忙吧？”
　　正烤串的男生刚好是上次聚会的时候猜拳输给她的那一个，见她来了便抬头打了招呼。
　　“关关来了？我们这俩人正好够用，你去跟他们玩会吧。”
　　他指了指篝火旁边围着的人，一群人闹得正欢，吴明和班主任方老师也在里面。
　　关关刚想找个什么借口推辞掉，那群人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发现了她，招着手喊她过去。
　　她没办法，硬着头皮加入了进去。
　　原来大家是在讲鬼故事。
　　一人讲一个，就按照座位顺序轮下去，篝火摇曳，夜风习习，还真挺有那个氛围。
　　关关特意找了个距离吴明比较远的位置插了队，像别人一样盘腿席地而坐。
　　“该谁了？”
　　班长环顾四周，似乎在回忆上一个讲故事的人是谁。
　　不知道是谁起着哄：“关关迟到了，罚她先讲。”
　　所有人集体看向她，关关忙摆着手，“我不行的……”
　　“不讲故事的话就罚酒哦。”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关关得了教训几乎是滴酒不沾，此刻忙反悔道：“我讲我讲，只讲一小段哦。”
　　大家起着哄，催她快点讲。
　　关关清了清嗓子，开口之前偷偷瞄了眼刚好坐在对面的吴明。
　　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柔和的火光中，眉眼都被映的更加温柔了些，可他并没有看过来，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关舔了舔嘴唇，缓缓开了口。
　　“我舅舅在上大二那年，刚好赶上了北京申奥成功。”
　　几乎所有人都去狂欢了，图书馆里的人也比平时少了很多，舅舅因为很快要迎接英语六级考试，所以这几个礼拜都泡在图书馆里学习，一直到傍晚才会回去。
　　大概是今天做的这套模拟试卷特别的难，当舅舅终于做完题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图书馆里已经仅剩下两三个人了，窗外的天色已经擦黑，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舅舅收拾好书本，突然感到一阵尿急，他不由得看向桌上的水杯——一整个下午都在埋头学习，竟然一直都没想起来该去趟厕所的。
　　他重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决定先去楼下的洗手间解决掉身体问题。
　　楼下整整一层都是藏书室，没有给学生自习用的空间，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此刻安静的仿佛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舅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尽头处的洗手间。
　　洗手间的窗户敞开着，大概是校工为了保证通风，舅舅站在便池边放着水，不经意的向窗外望去。
　　对面女寝室楼的阳台上，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姑娘正朝这边望过来。
　　舅舅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这边灯火通明的，姑娘肯定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但姑娘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的，似乎看的正出神。
　　舅舅回到自习室，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那位姑娘是谁，他想找到这位姑娘，然后当面问问她：你为什么要偷看我上厕所？
　　是不是……喜欢我？
　　钢铁直男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那栋女寝室楼楼下，找了个相熟的女同学打听。
　　不问还好，这一问反倒把舅舅吓坏了。
　　女同学说：不可能啊，昨晚我们整个楼的人都去体育馆狂欢了，寝室阿姨直接锁了大门，根本没有人留在这里呀。
　　“那么，那天晚上舅舅在厕所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关关哑着嗓子讲完，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大家都直勾勾看着她，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讲的不够恐怖？
　　她正心虚，坐在一边的班长突然长长出了口气。
　　“我操……”
　　“我怎么觉得背后一阵冷风……”
　　“是阴风吧。”
　　大家陆陆续续回过神来，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各自调侃着，关关松了口气。
　　她又抬眼去瞄吴明，他刚好也在看她，见她突然望过来，吴明却很快闪开了目光。

【五】“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当第二只羊腿被消灭掉一半的时候，大家又进入了癫狂状态，一部分人围着篝火在跳舞，另一部分人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聊着天，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瓶酒，各自一口口喝着。
　　关关只喝了半瓶就偷偷藏起了剩下的一半，她不想再酒后失态，上次事情已经足以称之为教训。
　　可大概夜风有些凉，她在火堆旁边跟大家笑了一会之后，突然很想去洗手间。
　　关关抬手抚了抚裸露在空气里的胳膊，小跑着拐进建筑里去。
　　走廊里漆黑一片，关关扶着墙找了半天的电灯开关未果，看着走廊深处一片浓的似乎怎么也化不开的黑暗心里打起了怵。
　　洗手间开着的窗户……
　　对面楼里的白衣姑娘……
　　真是自食恶果。
　　关关站在楼梯口，感觉尿意越来越浓。
　　就在她正准备返程去外面拉个女生陪她一起的时候，身后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把。
　　惊声尖叫。
　　关关惊惶的回过头，看见吴明一脸崩溃的站在她身后，手还停留在拍她肩头的姿势上。
　　“吴老师——”
　　她拉长着嗓子喊他，几乎要哭出来。
　　“别……”吴明抬手制止她，“好像叫魂。”
　　“吴老师你去哪啊？”
　　关关顾不上避讳，拉住他的胳膊就不松手。
　　吴明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束在黑暗里打开一条路来，尽头处的洗手间大门被映成了一片惨白。
　　好像更恐怖了。
　　“你是不是要去洗手间啊？”
　　吴明低头看看她，“我替你照着，你去吧。”
　　关关看着走廊尽头那扇惨白的仿佛恐怖片布景的门，身体先意识一部表示了拒绝。
　　她打了个冷战。
　　因为关关一直搂着吴明的胳膊，所以她的冷战直接同步给了对方，吴明很无语的低头看了她一会，十分了然的露出了关心的表情。
　　“你是不是快要忍不住了？”
　　……
　　关关犹豫了很久，犹豫到底要不要跟他解释自己不是尿颤，只是吓的打了个冷战而已。
　　吴明最终把她带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当整个房间被灯光照亮的时候，关关几乎要落下泪来。
　　吴明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朝她歪了歪头，“用吧。”
　　关关顾不上说感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急的走了进去。
　　处理好危机后，她心满意足的站在镜子前洗手，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是温热的，让人舒适又安心。
　　关关擦干手，习惯性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妆，在看到旁边架子上一只正充电的电动剃须刀时，她猛然间想起这里是吴明的房间。
　　刚才由于身体状况紧急而被忽略掉的一系列感觉一股脑涌上心头，关关想到自己因为那么丢脸的理由和吴明撞见，接着又攀在人家胳膊上还被带来房间……
　　更何况现在人家房主大概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扇门的地方。
　　脸和耳朵又烧起来，关关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半天都没有打开门的勇气。
　　后来听到吴明在外头轻轻咳了两声，她才恍然回神，赶紧拉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被他误会自己便秘……就更不好了吧！
　　她迈出门槛，吴明却已经站在窗边向外望着，窗玻璃上有不停摇曳的橙色光芒，是楼下院子里的篝火。
　　关关走上前去，“老师，我们走吧？”
　　吴明却没动，脸几乎贴在窗玻璃上，垂下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
　　“你看，要放烟花了。”
　　关关也凑过去看，院子里几个男生正尖叫着四散开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束火光已经带着尖啸声冲上半空去。
　　夜空里炸出无数朵璀璨的花来，吴明仰起头，眼睛被映的亮闪闪的。
　　关关飞快地转过头看向窗外，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心头小鹿乱撞。
　　流光溢彩，火树银花。
　　大概是此时此刻的场景实在太过浪漫，叫人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又或者是心动的感觉太澎湃，关关来不及压抑住情感，在理智做出判断前身体先一步开始了行动。
　　总之在第二轮烟花炸开的时候，她踮起脚尖揽住了吴明的脖子，朝他的嘴唇吻了过去。
　　窗外院子里一群学生甩着仙女棒笑成一团，窗户上倒映着一系列光影变幻。
　　关关瞪着眼睛，吴明身板挺得溜直，把她整个人挂在脖子上，正带着询问的表情回望她。
　　关关不服输的又掂了踮脚，吴明竟然也跟着直了直腰，她够不到，预谋中的吻泡了汤。
　　好尴尬。
　　她干咳两声，机械的收回两条胳膊。
　　吴明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这是做什么？”
　　“老师，”关关鼓起勇气，“我觉得我喜欢上你了。”
　　吴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你……”
　　关关急道：“上次停车场的事……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现在也是成年人啦，老师其实不需要顾虑那么多的。”
　　她想着吴明或许一直念着自己是他的学生，总归心里会有那么点障碍，所以抢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想要打消他的疑虑。
　　可这话听在吴明耳朵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吴明深吸了口气。
　　她这是……想脚踏两条船？
　　还叫他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这样开放了吗？
　　房间里灯光昏黄，窗外烟花闪烁，再加上两人身边就是一张已经铺好的床，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关关仰起头望着他，脸蛋红红的，一双眼睛亮晶晶。
　　吴明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刚才在院子里和几个学生一起喝掉的啤酒好像适时地开始产生了作用。
　　他缓缓挪动脚步向前逼近，关关红着脸一步步向后退着，最后膝盖后侧撞到了床沿，重心不稳的躺倒下去。
　　女孩子的雪纺上衣轻轻薄薄的，袖子里头隐约可见纤细的手臂线条，他俯下身去按住她手腕，她像惊惶的小鹿一样盯着他。
　　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吴明的手沿着她衣摆下方一块裸露出来的皮肤探进去，滑过她柔软的腰腹部，最后触到她胸前被内衣覆盖着的起伏时，仅剩的理智也像是扬在风中的沙，瞬间就荡然无存。
　　他吮上她颈间一小块皮肤，将她压在身下，她也乖乖抬起手臂搂住他脖子，两具躯体贴合在一起，一点点碰触和摩擦都会带起一丝火苗，烫的人心口一阵燥热。
　　“老师……”
　　他把她的短裤拉下来的时候，她嘤咛一般的出了声，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了？”
　　吴明气息都有些不稳，脱掉T恤之后又重新俯到她身上。
　　“没、没什么。”
　　关关用手遮住下巴，脸比刚才更红了。
　　他拉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下去。
　　关关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虽然门是锁住的，但保不齐会有学生跑来找他们两个。
　　吴明伏在她身上缓缓耸动着，偷情一般的紧张感好像增加了快感的倍数，她感觉自己比以往所经历的几次性事时都要湿的多，随着吴明一次次的抽插动作，湿滑的液体沿着私处和股缝一点点流到了床单上。
　　“嗯……”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接着又害羞的咬住嘴唇，吴明撑起身体看她，有些揶揄的笑了笑。
　　“上次在车里可不见你这么容易害羞。”
　　关关没说话，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却仍然没有住口，“以后做得多了大概就好了……毕竟要做炮友嘛……”
　　关关愣住，转过头盯着他看。
　　“炮友……？”
　　“是啊，”吴明缓缓抽身，接着猛地挺进她身体，“不然还能是什么？脚踏两条船这种事……我总归还是不太喜欢。”

【六】“早知道会这样，今天的聚会我就不来了！”
　　两人做完之后，关关先一步进了洗手间洗澡，等吴明随后开始洗的时候，她悄悄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仍然热热闹闹的，几个人已经完全喝醉了，正坐在快要熄灭的篝火旁互相依偎着数星星。
　　不知道是谁又找到了房间里漏掉的烟花，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天空再一次被烟火映亮了起来。
　　关关拢了拢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走到了角落里仰头看着。
　　有一颗超大的烟花炸开，“嘭”的响声过后，距离关关不远处的地方突然有个女生大声哭起来。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又和我说这些……你什么意思啊！”
　　关关转过头去，是班上一起来玩的一个女生，上学的时候明明胖胖的，因为毕业之后变得相当漂亮而一度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
　　此刻她满脸是泪，眼睛周围的妆已经花掉了，正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对面站着的另一个男生一脸不知所措。
　　几个正在喝酒玩闹的同学闻声也凑了过来，有两个女同学上前想要扶起女生，被她一抬手胡乱打开了。
　　“我承认我当年就开始喜欢你了……我这么努力的减肥护肤学化妆……”女生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泪，糊掉的眼影彻底晕成了一团，“你上次找我加微信的时候我还以为……”
　　她抽抽搭搭着，人群中渐渐响起了刻意被压低的窃窃私语声。
　　关关听着听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也酸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男生终于怯怯开了口，“我就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哪知道你当真啊？”
　　女生抹了把脸，仰起头来看他，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再说我有女朋友的事咱班好几个人都知道呢，不信你问……”
　　女生盯着他看了一会，一把扯过从人群中递过来的纸巾捂住了脸，哭声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早知道会这样，今天的聚会我就不来了！”
　　关关看着女生不停起伏的肩头，围观群众们也齐刷刷盯着她看，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看了好一会，大概也觉得腻了，转过头的时候，看见吴明正缓缓从楼里走出来。
　　脚踏两条船……
　　所以，他是有女朋友的了？
　　又一束烟花在天上炸开来，五光十色、璀璨无比。
　　关关回到住处的时候，于彤并没在家，冰箱上贴了张纸条，大概是说去图书馆翻点资料去了，关关把背包朝地上一丢，筋疲力尽的倒在了床上。
　　昨晚之后大家好像突然就没有了玩的兴致，很早就各自回房休息了，第二天计划的爬山之类的行动也没人再提起，大家默默吃完早饭就启程回家了。
　　关关打开手机，看见群里有人发了消息，点开一看原来是班长。
　　“很抱歉没能组织好这次活动，出行计划大概还是我欠考虑了，和大家说句对不起。”
　　后面还跟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
　　几个同学出言安慰说不是你的错，话题很快被东扯西扯的刷了过去。
　　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咦？乔乔什么时候退群了？”
　　乔乔是昨晚在院子里大哭的女生的昵称，关关翻了翻群成员列表，果然已经不在群里了。
　　片刻的沉默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刷起了屏。
　　“说起来……这次没玩好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吧？”
　　“也不能那么说，另一个当事人呢？@我帅故我在 你出来讲讲怎么回事。”
　　“@我帅故我在”
　　“@我帅故我在”
　　……
　　一排艾特之后，当事人之一的男生冒了头。
　　“叫我干嘛？打游戏呢。”
　　有人半是八卦半是好奇的问道：“你跟乔乔怎么回事？昨晚听了个一知半解，感觉事情不一般啊。”
　　男生发了个无奈的表情，“事情不能怪到我头上吧？我就是偶尔跟她聊聊天而已，聊天犯法吗？”
　　又有人问道：“聊天？聊啥了？”
　　“也没聊啥……”
　　吃瓜群众不依不饶，说反正乔乔已经退群了，你就坦白出来让我们评评理嘛。
　　男生沉默了一会，接着一下子贴上了十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关关点开一张看了眼，迅速关掉了。
　　群里沸腾起来，有人刷起了表情包，一副相当兴奋地样子。
　　“我靠，文爱！”
　　“兄弟，玩的6啊！”
　　“群里看片指日可待！”
　　“还有没有了？再来再来啊！”
　　……
　　“你们这种人渣怎么没死在娘胎里啊？”
　　关关发出这句话的时候，气的手都在抖。
　　大概是太生气了，发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好像是手指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决定。
　　她捧着手机，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群，心里乱成一团。
　　发聊天记录的男生很快回过神来，挺不爽的说了一句：“你算谁啊？跟你有关系吗？”
　　关关正想回一句“我是你爹”，但字才打了一半就看见屏幕上出现了新的一条聊天记录。
　　“班长，把管理员给我一下。”
　　说话的人是吴明，关关一愣，手一抖打错了字，她慌慌张张的删掉。
　　再看向群里时，刚才说话的男生已经被踢出群去了，她还没回过神来，看见吴明又说了一句话。
　　“你们要是还当我是你们老师，就别在群里发这些乱七八糟的，当着这么多女孩的面，也不嫌丢人。”
　　刚才起哄的男生仿佛一下子全部沉寂了，没有人再吭声，吴明很快把管理员权限交还给了班长，再也没有开过口。
　　几个女生刷了两句“吴老师好帅”之后，群里安静了下来。
　　关关盯着群里看了一会，脑袋里一片空白。
　　心里莫名的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期待刚才吴明是为了替她解围才突然出现，但又很清楚的明白才不会是因为那种原因。
　　不是说好做炮友关系么？
　　再说比起真的做过这种事，文爱什么的还是稍显温柔了许多……
　　她懊恼的揉了揉头发，准备睡一会。
　　手机忽然又响起信息提示音，关关一边摊开被子盖到身上，一边抓过手机准备把群消息设置成无声模式，然而这一次却不是什么无聊的刷屏信息，而是一条来自于班长的好友申请。
　　班长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没什么存在感、但做起事情来十分可靠地印象，关关没有多想，很快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关关，已经到家了？”
　　“嗯，安全抵达。”
　　“哦……那就好，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讲，大家总算重新聚在一起，能成为同学毕竟还是缘分。”
　　关关抿了抿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敲着字。
　　“好的，班长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这次聚会的事并不是你的责任啦……”
　　班长放下手机，刚才走出门去吸烟的吴明正推开小饭馆的门慢慢朝这边走来。
　　“老师，我都不知道你还吸烟的。”
　　吴明拿起桌上方才喝了一半的啤酒抿了一口，苦笑道：“也不是常吸……”
　　班长也跟着腼腆的笑笑，“为了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尽量少吸一点……老师，今天谢谢你。”
　　“嗨，这点事不至于说谢谢，”吴明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碗里，“不过都已经是大二生了，你这心态怎么还跟高中那会似的，一点小事就钻牛角尖。”
　　“我也没想到好端端的聚会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总觉得还是我的错。”
　　吴明拿起酒杯在他放在手边的杯子上碰了碰，“别想了，来……为了从高中到现在你一直这么信任我每次都找我讲心事这件事，干杯。”

【七】“方便的话出来做个爱”
　　于彤回来的时候，关关刚刚转醒，正准备从冰箱拿水喝的时候，看见他脸色似乎不大对，忙凑上前去。
　　于彤刻意转过脸想要遮掩，但关关已经看到了他眼圈有些泛红的样子，忍不住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你先别躲。”
　　关关按住他，“你哭了？”
　　于彤抽抽鼻子，“没有啦……”
　　“来来来，”关关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你和我说，到底怎么了？”
　　“哎……”于彤揉揉眼睛，把身上的包拿下来放到了一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关关下意识的想点头，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性别啊？
　　“你……和男朋友吵架了？”
　　于彤摇摇头，“算了不提他，冰箱里还有酒么？”
　　关关拉开冰箱门看了看，拿了罐啤酒递过去，于彤接过，拉开拉环喝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大概酒精终于上头，于彤重重把空酒罐朝着桌上一砸，恨恨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关关无奈的拿来纸巾擦桌子，“好好好，知道你心里不爽，也没必要一直骂自己吧？”
　　于彤小声嘟囔几句，突然提高声音道：“脚踏两条船的渣男都不得好死。”
　　关关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于彤没说话，低了头在揉眼睛。
　　关关定了定神，把方才听到“脚踏两条船”时脑袋里一下子翻腾出来的回忆努力压了下去，凑到于彤跟前坐下身来。
　　“你男朋友……不是一直没出柜吗？他劈腿？”
　　于彤这个男朋友自从开始交往就一直没能让关关见上面，人不是和他们一个学校的，听说还没出柜，但平时两个人感情一直不错，没课的时候就相约出去玩什么的。
　　总之属于那种活在于彤描述里头的三好男友，关关从没想过三好男友有一天会劈腿。
　　“跟我说有事在忙，结果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身边有别的男人的声音。”
　　于彤撇撇嘴，“明明就是骗我。”
　　“也可能是普通的同学啊，”关关安慰道，“你也不要太疑神疑鬼嘛。”
　　于彤没再接话，低头摆弄起手机来，关关见安慰的话没能发挥作用，只好讪讪躲到一边，随手拿了本杂志假模假样翻着，时不时偷眼观察他几次。
　　沉默的气氛不过持续了十几分钟就被打破，于彤把手机丢到一边，翻着还没消肿的眼睛瞟向关关。
　　“还没问你，昨晚玩的怎么样？那个衬衣帅哥……你们两个有没有戏？”
　　关关心虚的放下杂志，支支吾吾道：“玩的还好吧……他、他跟我其实……”
　　她踌躇了会，还是决定把跟吴明的关系和于彤从头到尾讲了一下，有朋友能帮忙分担当然是好的，况且她现在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些理不清楚，于彤一向自诩看破世间异性恋，或许能给她点建议。
　　等她慢吞吞讲完，于彤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
　　“关关啊关关，”他手拄下巴上下打量她，“你平时咋咋呼呼的，这种时候居然这么怂，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关关抱了个靠垫凑到他跟前，“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被渣男坑了？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居然说做炮友，亏他还是老师！”
　　于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男人嘛，渣不渣的……跟职业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关关把靠垫按在怀里，“我不想只是这种关系，但我又怕拒绝的话以后连相见的理由都没有了。”
　　于彤侧过身来，换了个特别认真的表情看着她，“关关，你别傻了，他有恋爱对象你就准备放弃？有守门员在的话难道球员就不射门了吗？”
　　关关一愣，“你的意思是……”
　　于彤一把抓住她肩膀，“他既然肯把你当炮友说明你的身体对他来说还是有吸引力的吧？不要忽略自己的优势，约他，勾引他，榨干他！”
　　他说到激动处，举起一只手到半空中攥成拳头，恶狠狠挥舞了一圈。
　　关关尴尬道：“不至于这么……”
　　“你听我的，”于彤打断她，将两条胳膊环抱在胸前，“一会你就联系他，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的话出来做个爱。”
　　关关当然不可能直接讲的这么露骨，不过她思前想后，还是主动联系了吴明。
　　从吴明回复的信息里看不出来他是什么心情，只是很简单的告诉她自己这周三下班之后有时间。
　　周三，关关下午没有课，刚好可以去找他。
　　两人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关关发了个萌萌的表情包过去作为话题的结束语，然后顺手点开了朋友圈，刷起了好友们的日常。
　　大概因为是周末，大家的业余生活都很丰富，有人晒着逛街喝咖啡的惬意照片，也有人放了和家人在一起的小视频，关关手指一点点划着屏幕，再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时猛地停了下来。
　　照片似乎是在一家小饭店里拍的，画面里百分之七十是班长笑眯眯的脸，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角落里吴明正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戳着，图片配文是“谢谢您的陪伴与鼓励”。
　　发朋友圈的人是班长，关关看了看下面显示的时间，大概就在班长加她好友之后不久。
　　原来两个人跑去吃饭了。
　　关关仔细回忆了下，学生时代似乎很多同学都和吴明关系不错，他在班里一度比班主任方老师的人气还要高出一大截，所以当年毕业时吃的散伙饭还有这两次的聚会大家也都叫上了他。
　　突然莫名其妙的就觉得心塞了起来。
　　关关用两根手指把照片放大，吴明的侧脸一下子充斥了整个屏幕，她盯着看了会，偷偷截了屏保存了图片。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周三一整个上午关关都有些魂不守舍，紧张、忐忑外带纠结的情绪在脑袋里打着结，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黑板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老师写的满满当当了。
　　关关沮丧的揉了揉脸，脑海里走马灯一般的闪过吴明的脸。
　　他的肩窝、锁骨还有用力按住自己胳膊的手，他喘息时的声音、喉结滑动的样子还有动情时眯起的眼。
　　明明前几日晚上微信约他的时候还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大概是知道几个小时后就要见面，所以此刻格外的想念？　　吴明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距离放学还有段时间，他没什么事，拿着手机胡乱看着。
　　班长最近常常找他聊天，说的大都是在学校和寝室室友之间的一些琐事，吴明下意识觉得他是有事情想告诉自己，但大概还停留在犹豫不决的阶段，常常欲言又止的，吴明决定静观其变。
　　再就是之前聚会时学生们临时组建的群，自从上次他自作主张踢掉一个男生之后，群里就很少再有人讲话了。吴明事后想起，总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学生们毕竟已经毕业了，就算那个男生做的不大妥当，但自己突然拿出老师的威严来说教终归有些……还要了权限来踢人出群……
　　其实吴明自己也有些想不通当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是单纯的因为看见教过的男生明目张胆的欺负女生？
　　还是因为和他吵起来的人是关关？
　　关关……
　　他愣了愣，为自己突然想到她而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