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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偶遇
宋洛当时躲开周瑾成之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她记得自己过来的时候,经过了一片人不少的桃花林,若是能去到有人的地方,找个人问问路应该很快就能找回去。
就在宋洛凭着感觉沿着鹅卵石小径在灌木丛里走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人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宋洛大喜过望,立马循着声音所在的方向走。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宋洛也能听清楚在说什么了。可惜这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喊“救命”。
宋洛脚步慢了下来。她有点想转身离去,这种生死攸关的意外,她并不是很想掺和进去。但是那一声声越来越绝望的“救命”,还是让宋洛觉得不忍。
她唾弃自己的懦弱。这里没什么人烟,自己可能是这个女子唯一得救的机会。她又太懂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的感觉了,她自己陷于这种境地的时候,是特别希望别人能来拉自己一把的。
现在她成了那个或许能拉别人一把的人。
最终,她咬了咬牙,决定先悄悄去看一眼到底是什么情况,再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然后她听到了夹杂在女子凄厉的尖叫中男子的声音。
她看见,不远处一个男子把一个女子压在假山上亲吻,一只手把女子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杂乱无章地撕扯女子的衣领和腰带,头埋在女子颈间,女子的衣领已从肩头滑落,露出了莹白的肩头和一点点里面的肚兜。
宋洛再定睛一看,那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叁妹妹宋清!
现在已经来不及让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去搬救兵了,她根本认不清路。再犹豫一会儿叁妹妹可能就要失了清白。
宋洛被周瑾成强迫过,她太明白被强迫时难受又无力的感觉了。
她想起宋清之前明媚又骄傲的样子。宋清的女学成绩很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信手拈来,女德女戒也学得规规矩矩,“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声也响亮,别说嫁到比宋家还高的门第,就是嫁入皇家也是可以的。叁妹妹虽然不喜欢她,对她也不好,但是她不希望她的人生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转折,她和自己不一样。
宋洛深吸了一口气,拔下插在发髻里的梅花簪。这枚簪子是裴世存送她的,做工好,簪头打磨得比较尖锐锋利。
这时候慌乱的宋清也注意到了缓慢走近的宋洛,还看到了她右手里紧握的簪子。
她们对上了眼神。宋洛一边走近,一边左手食指抵在双唇前,示意宋清不要声张。宋清瞬间会意,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随后宋洛走到足够近的位置,在浑身散发着酒气男子身后,抬高右手,拿着簪子朝男子的颈间狠狠扎了下去。
“啊——”男子发出一声惨叫。锋利的梅花簪生生扎进皮肉一寸,血液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男子条件反射地放开了宋清,转过身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宋洛脸上,宋洛重重摔在地上,手里紧握的梅花簪也从男子的伤口处拔了出来。
宋清逃脱了男子的桎梏,立马往远离男子的地方跑。
半醉不醉的男子看见刚刚偷袭他的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胡姬,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踹在宋洛身上,骂道:“臭婊子。下贱玩意儿也敢来偷袭本公子?”
接着就要去追往外跑了几步的宋清。
宋洛见状忍着身上的痛,死死抱住男子的一条腿,隔着衣物一口咬了下去,无论男子怎么拳打脚踢也不放开。
男子被限制了行动,挣扎着想把腿抽出来。结果没想到胡姬的蛮力不小,便把胡姬拖在地上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在胡姬身上踹一脚。原本都要成了好事,谁知道被这种小畜生掺了一脚。他感受到血液不断从颈背上的伤口上涌出,在背上蜿蜒,凉丝丝的。
那支罪魁祸首的梅花簪还被宋洛紧紧握着。身上的剧痛让她脸色煞白,汗液顺着额头流下,她的意识像是脱离了肉体,异常冷静,男子走的每一步,她都在观察角度和方向,等待着机会,好一击即中。
只有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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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合力
宋清跑远了一点,随后忍不住回头看宋洛的情况。
她看见宋洛死死抱着赵期的一条腿不松手,赵期一边拖着她的身子往自己逃跑的这个方向走,一边用脚踹在宋洛柔软的身体上。
她的角度看不见宋洛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凌乱的黑发,和红肿起来的右侧脸颊。
宋清停下了脚步。
她其实没想到,自己这个胡姬姐姐,会这样奋不顾身地冲上来帮自己。
明明她从小对她就一直不好。
她刚记事的年纪,印象里大概是在四五岁的样子吧,宋府有一天被人闹得鸡飞狗跳,然后第二天府里就接进来一个胡姬,说是自己的姐姐,是宋府的二小姐,她原本才是宋府的二小姐呢!
那时的她,一开始就对这个抢了她排行的姐姐不喜欢。加上姨娘私下里教导她时,总会说要离胡姬远一点,免得被带坏了。胡姬本性就是水性杨花,不安于室,会把家宅闹得鸡犬不宁,还顺便用宋洛那个来宋府门口大吵大闹的娘来举例子。
大哥哥对宋洛的态度也非常冷淡。
于是宋清更讨厌宋洛了,也有样学样地排斥宋洛。她认为宋洛是宋府的污点,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也一直这样认为。
她对宋洛一点都不好。她记得小时候,宋洛想和她交好,送了她一把非常漂亮的银制小梳子,雕刻着蝴蝶花纹,镶嵌着圆润的珍珠和晶亮的红宝石,她看见第一眼就很喜欢。她正准备接过,但是想到了姨娘耳提面命的话,顿时觉得这把小梳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因为沾过胡姬而变得肮脏,她如果收了,在姨娘眼里、在府中别的人眼里,会不会也变成一个和这个胡姬一样肮脏的姑娘?
“我才不要!脏死了!”她的小手一把挥过去,胡姬手上漂亮的小梳子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沉入了旁边的湖面之下,溅起一点点水花,水面上漫开层层涟漪。
胡姬墨绿的眼睛立马漫上一层水雾,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转身跑掉了。跑远了一点之后,她才忍不住回头悄悄看过去,胡姬静静地蹲在湖边,双手抱在膝盖上,头埋着,可能在哭。
宋清原本以为胡姬会去告状,但是她等了好多天好多天,没有等来任何惩罚,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的生活受到影响发生改变,只是胡姬不再试图亲近她了。 她有一点点后悔,不知道是心疼那把漂亮的小梳子,还是难过没有人会来主动找她说话了。那个年纪,一本正经的大哥哥要上学,四妹五弟刚出生,还在牙牙学语,她百无聊赖,只有贴身小丫鬟能说上话。记住网站不丢失:p o18.l iv e
胡姬只会沉默地呆在小院里,后来她发现她还会偷偷溜到府里的园林里自娱自乐。
在她告发胡姬在女学散学了去爬树之后,胡姬就连她那院门都不怎么出了。除了家宴,或是聚会,她基本都不出现。家宴和聚会上也是默默低着头,吃饭,喝茶,听他们讲话,自己从不多说一句话。
就像现在这样,被赵期那胆大包天的畜生踢到身上,也沉默着不吭声,不痛呼,只是死死地抓着他的腿,拖住他。
赵期蠕动的嘴里还不断吐出恶毒的辱骂。
宋清忽然很想哭。
她就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她原本完全可以跑掉把宋洛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用冒任何风险。但看着因为帮助自己而陷入困境的她的姐姐,她从小到大伤害过很多次的姐姐,她做不到就这样逃跑。
她迅速取下虚虚搭在双臂间的披帛,绞在一起,形成一根牢固的绳,趁着赵期俯下身捶打宋洛的档口,冲上前去将这绳套在了赵期脖子上,然后使劲往后扯。
赵期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双手放开宋洛去扒拉紧紧套在脖子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宋洛抓住机会,拼尽全力一簪子扎进了赵期的下体。
“啊——”赵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然后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宋清吓得松开了手里的披帛,心脏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手也止不住脱力地颤抖。
空气里弥漫着一点血腥味,还有她和宋洛劫后余生的粗重的呼吸声。
宋洛拔出作案的簪子,放开死死抱着赵期腿的手,坐在地上。疼痛回归了她的意识,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痛,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右脚的脚踝尤其痛,宋洛试图两手撑住地面站起来,但是根本做不到,还没起来一半,就因为脚上的剧痛,重新跌坐在地上。
这时候,眼前伸来了一只白皙的透着点粉色的手。
那是曾经不愿意触碰自己的宋清的手。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搀扶
宋洛对宋清冲上来勒住那男子的举动是很惊讶的。现在对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更惊讶。
她知道这个妹妹不喜欢自己,所以既没想过宋清逃走后还会折回来帮自己,也没想过宋清愿意触碰她。
她小时候初来乍到宋府,尝试过讨好这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叁妹妹。
那时宋清只有四岁,黑溜溜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什么都带着好奇。
她找妹妹说话,还把娘亲在世时买给她的一把小梳子送给妹妹。那把小梳子特别漂亮,做工精致,用料昂贵,娘亲也是咬了咬牙才舍得买给她。她一直不舍得用,藏在妆奁的最深处。
她还不知道感情是不能用物什换来的。她想用自己最好的东西换来妹妹的喜爱,但是妹妹嫌她脏。她明明才沐浴过,身上香香的,手也很干净。
后来她听到丫鬟小厮的议论,原来是因为她是胡姬,所以她脏。长安城的胡姬都是贱籍,干些不叁不四的勾当,她娘也是其中一员,她娘脏,她也脏。
再洗得香香的,也洗不掉胡姬骨子里的肮脏。
现在,叁妹妹好像愿意触碰她了。
宋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一眼宋清,见她正从上方注视着自己,和自己对上眼神还扯了扯嘴角——只是有点僵硬。伸出的手也没有退回去。
于是宋洛试探着把左手轻轻搭到了宋清的左手上。
宋清走得更近,蹲下身,顺势将宋洛的左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放在肩上,然后右手从宋洛身后绕到她腋下,支撑起宋洛大半的体重,将她扶着站了起来。
二人扔下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男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宋洛有点担心这个局面时候查到她们头上,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能进入这园林的男子毕竟是和朝中官员沾亲带故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宋清是否知道男子的身份。
宋清如实相告。赵期是尚书右丞赵大人家的庶子,赵大人是她们的父亲宋智的属下。此人曾意图与宋清结亲,被宋智回绝了。
此次宋清来参加曲江举办的诗会,离席如厕时,被藏在小路旁的赵期强行带走轻薄,贴身丫鬟也被他打晕。
宋洛皱着眉听完了。
为了宋清的名声着想,此事最好不要声张出去。但是赵期一个大活人躺在曲江不知生死,无论是被人发现,或是自己醒过来“申冤”,还是被报告失踪后寻找,都没办法不声张。
宋清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将宋洛扶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然后马上回诗会去找大哥哥宋轶。
宋轶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去查看宋清的丫鬟的情况,然后自己跟宋清去处理赵随。
路上遇到了两叁个正在搜寻宋洛的人,宋清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宋洛坐着的地方。
随行的宋轶瞥了一眼狼狈的胡姬,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去探了探远处躺在地上的男人的鼻息——还有气。
他警告在场的其他人不许将看到的说出去,然后自己独自一人扛起赵随,往小路走了。
宋洛知道这场危机大概算是解决了,但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同裴世存解释她身上的这些伤!
他本来就已经派冬青监视着她了,这次冬青不跟着她,估计是因为沉月怜的到来是他预料之外的,所以没有配备多余的侍卫。
她弄一身伤,裴世存不可能不追根究底——他毕竟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自己不知道什么行为就让他起疑了,派心腹监视探查,那这么明显的伤口,怎么可能不被刨根问底?
宋洛在犹豫了很久很久,就到她觉得可能裴世存马上就要赶到的时候,才轻轻揪了揪站在她身旁沉默着的宋清的衣袖,小声同宋清耳语道:“叁…叁妹妹…嗯…等会儿大理寺卿大人来了,我…我能悄悄告诉他…这件事的缘由吗?你放心,不会声张的,我只是…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身上的伤。”
“他对你不好吗?”宋清突然问。
“没有,他…他挺好的。”宋洛飞快回答。
宋清看着不知所措的胡姬,沉默了半晌,轻声答应了她刚才的请求:“嗯,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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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暗流
宋洛埋着头思考怎么措辞解释的时候,裴世存来了。
她没有注意到他,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怎么弄的?”
还在专心打腹稿的宋洛突然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裴世存眼睛低垂下来,注视着自己,眉头微微皱着。
宋洛觉得自己就像正在紧急温习先生教的文章,结果还没看完就突然被先生点起来抽背的学生一样——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要从哪里说起,还怕说错了要挨罚。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清,又转回头去看裴世存——他已经半蹲了下来,平视着宋洛,仔细查看她脸上的伤。
宋洛见状,抿了抿唇,伸出手揪揪裴世存上臂的袖子,想让他凑过来一点她好悄悄说。
但是他的视线随着被扯的地方看了过去——手上也是伤痕累累,到处是被擦破渗血的痕迹。
裴世存小心地碰了碰宋洛拿着梅花簪的那只手,把它缓缓打开,由于把簪子握得太紧,手心细嫩的皮肉被簪头的梅花花瓣和指甲划破了,鲜血缓慢地往外流。
裴世存轻轻将梅花簪拿出来,妥帖地放进宋洛宽松的袖子里。
宋洛见他一直在查看自己的伤势,好像忘记了刚刚问自己的话一样,也不知道是继续回答他好,还是什么都不说不去打扰他好。
“怎么不说话?”裴世存看完宋洛露在外面的伤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了,他回过神来,手还不自觉地拢了拢胡姬散落下来的碎发。
“算了,先去看大夫。”没等宋洛开口,他又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将宋洛抱了起来,准备离开。
裴世存衣料上清冷的气息将她包裹。宋洛这时才注意到他额头的细汗,和被这细汗打湿了的碎发。
宋清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刚刚找回来的小丫鬟跟了上去。她和她的丫鬟也该去看看大夫,嗯…顺便在一旁看看大夫诊断的宋洛的伤势如何。
经过沉月怜身边的时候,一句刻意带着嘲弄的笑语传来:“呵,一个胡姬而已,急成这样?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裴世存停了下来,沉沉地看向她。
沉月怜非但没有闭嘴,还凑近了继续说:“等过个一两年,是不是要再生个小杂种出来,光耀门楣啊?”
沉月怜声音不算大,但是裴世存、宋洛、宋清,还有宋清的小丫鬟,都听到了。
宋洛听这种话听习惯了,她埋着头,左耳进右耳出。她感受到裴世存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宋清看着低头沉默的胡姬,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嘴巴张了张,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小到大,她也借着宋洛胡姬的身份讽刺过她不知多少次。虽然沉月怜主要目的是讽刺裴世存,但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这样的场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根深蒂固的观念,总是难以在一瞬间消除。她感激宋洛,又没有完全忘记一直以来脑子里形成的鄙视胡姬的观念。
就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前面的裴世存也一样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快步走了。
宋清还以为他至少会反驳一两句。毕竟宋洛也算是他的夫人。
但他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宋清莫名觉得,他抱着宋洛离开的背影,颇有一番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和小丫鬟见状,对视一眼,也什么都没说,继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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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在意
裴世存听闻宋洛脚扭了的时候,就派淳华去请大夫了。
淳华去找的是长安京最有名的吴大夫。这大夫医术高,诊金也高,一般只有官宦家庭才请得起。
淳华到吴大夫的问西堂时,大夫正在替一名男子看诊。
本来病人进了内堂,淳华在外堂,是看不见病人的。但奈何病人的惨叫过于凄厉响亮,生生在外堂回荡不绝,淳华自然听出了那是个男子的声音。
外堂站着另外两名男子,一位看上去是世家公子的打扮,仪表堂堂,神情严肃。另一位侍候在他身边,看着是侍卫打扮。
淳华不知道他们是里面那位公子的同行人员,还是和她一样来请吴大夫的。
由于担心耽误了宋洛的医治时间,斟酌一番,她还是略带忐忑地开了口询问。
“我们和里面那位...同行。”在赵期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宋轶颇有些不自在地回答,“姑娘这是...”
“夫人受了伤,裴大人派奴婢来请大夫。”淳华说明了来意。
“这裴大人,可是大理寺卿的那位裴大人?”宋轶问道,他记得那个胡姬脚扭伤了,身上别处的上也不少。
得到淳华肯定的回答后,他礼貌地询问:“不知在下能否与吴大夫一起去裴府?若没有猜错,里面的男子正是害了夫人受伤的罪魁祸首。”
刚刚他的侍卫来告诉他,说宋清跟着宋洛走了。
宋轶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三妹妹贸然跟了去裴府,到底不太合规矩。看来他还是不得不跑一趟裴府,把妹妹接走,以免落人口舌。
顺便把这次的事情一并解决了,免得留后患。父亲和祖母对三妹妹的婚事很是重视,指望着她能高嫁再为宋家笼络些人脉。
赵期这畜生虽然没有得手,但如此事件传出去终究是有损名声的。他还是要再与身为大理寺卿的裴世存协调一下此事。
于是最后,宋轶的侍卫把刚刚敷好药正在嗞哇乱叫的赵期抬进了马车,加上淳华和吴大夫一行五人去了裴府。
吴大夫看诊的时候,裴世存和淳华都守在宋洛旁边。
宋洛原本纤细白皙的脚,现在又红又肿,脚踝的地方已经透着暗红色,还有点青。
裴世存看着胡姬默默忍痛的模样,脑子乱得像是一团浆糊。他很少有这种无法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对宋洛的在意,跟自己以前在意沉月音的时候像极了——知晓她受伤就抑制不住地担心,看见那些伤就忍不住会心疼。这样的伤对大理寺的人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他见过不知多少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在审讯的时候也创造过很多血淋淋的伤口,按理来说不该对宋洛的伤感到心惊。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宋洛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他的生活。她会耐心地等待他、会和她那只金丝说话、会抱着狸奴晒太阳、会静静地呆在屋里绣花、会把比自己月例还多的钱二话不说借给侍女,还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保护她的庶妹——宋洛在回裴府的马车上向他说明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还求他不要声张以免坏了三妹妹的名声。据他所知,宋家人以前对她似乎都不是很好,也包括她这个三妹妹宋清。
想到这里,裴世存心里竟升起一丝奇异的愤怒,她这么善良,连宋清她都愿意豁出去帮忙,凭什么当初碰上素不相识的自己,又要趁人之危呢?
现在好了,她不仅占据住了他的心事,还让他陷入了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里。
当然,沉月怜的话更像是一记重锤,在他本就混乱的思绪上反复敲打。
他原本就是想让外人误以为自己沉迷于这个胡姬,理所当然地消解皇帝可能对自己的怀疑。毕竟他虽然在之前那个“贵妃私通案”里全身而退,但皇帝是个多疑的人,还是尽量多撇清点关系更保险。他也是借用这个理由让父亲打消了让自己与沉月怜成亲的念头。
结果在别人真的那么认为的时候,他又感到心慌——或许是他自己觉得这会成真,所以没了以前置身事外掌握一切的从容。
他今天实在是失态,语无伦次,屡屡走神,情绪外露。
吴大夫看完了伤势,开了药,正在嘱咐淳华用药和养伤事宜,胡姬有点微弱的声音传来:“大夫,能帮我把把脉吗?我感觉月事一次比一次痛。”
裴世存看了宋洛一眼,朝吴大夫点了点头。
吴大夫从善如流,把完脉后说:“夫人这是寒气入体了,要少食些寒凉之物。”
“避子汤是不是寒凉之物?”宋洛又问。
“这...”吴大夫悄悄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裴世存,想了想,还是委婉地说:“避子汤伤身,还是...少饮用为好。”
宋洛听完心想“果然如此”,她甚至觉得阿娘的身子说不定就是喝避子汤喝坏的。她从嫁到裴府开始喝,只喝了几个月,而且是最近半个月才开始频繁地喝,就已经觉得身体不舒服了。阿娘不间断地喝了快六年!
交代完吴大夫也不敢多看裴世存的表情,低头行礼告退,到院子的会客厅去看正在等待的宋清和她的丫鬟的伤势去了。
宋洛见吴大夫走了就抬头去看裴世存,结果一仰头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宋洛有点心慌,但是想到她的身体健康,她还是试探着开口道:“夫君,以后能不喝避子汤吗?”她本意是暗示裴世存不要再频繁地来找她了,她算了算自己攒够钱可能还要好几年,她不能把身体搞得病怏怏的。就算埃里因的帮助能让她比这个时间提早离开,她也不能不去注意。
裴世存没有立刻说话。宋洛看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眼眸黢黑,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才开口:“好好养伤。”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不要痴心妄想。”
说罢径直离开了,没有再看宋洛一眼。
他与宋轶商议完对这件事的处置后,吩咐已经从皇宫回来的冬青将赵期押送至大理寺接受刑罚:“打十...二十大板,在赵府禁足一年。”
冬青听命后准备离开,结果又被叫住了:“等等,告诉淳连以后不用再来汇报了。”
他要好好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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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夜探
晚上裴世存派人告知宋洛他不过来了,宋洛才放心熄灯入睡。
淳华已经帮她上好了药,她只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睡,不能翻身。
她想着裴世存刚才的话,看样子他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以为自己想和他生“杂种”呢,所以警告她不要痴心妄想。宋洛早就不痴心妄想了,她早已经收起了僭越的心思,只安分地完成自己的职责——毕竟裴府每个月还给她发月例呢。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窗子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像是被风吹开了。
宋洛迷迷糊糊地支撑着坐起来确认。
在看到从开着的窗子透出来的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的人影时,绕着她不停转的瞌睡虫呼啦啦全跑了。
竟然又是周瑾成!
没想到他胆子会那么大,直接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裴府,还准确摸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来。
她开始担心周瑾成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报复自己来了。但若是喊人求救,那自己遭他强迫过的事情暴露了怎么办?饶是如今她已经不怕被被逐出裴府了,但是她还是不想走到这一步,因为这样就领不了那份月银了,吃饭住宿还要有额外开销,那攒够钱简直是遥遥无期了。
宋洛不知道,周瑾成这次真的没有报复她或是捉弄她的心思。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的伤势。
白天她用蜘蛛让他分神然后自己逃跑之后,他就回到裴世存在的那座亭子附近继续暗暗观察了——他觉得不管她怎么跑,最后都还是要回到这里的,那样他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她了。
谁曾想她会遇到那样的事!
他暗中跟着裴世存,然后看到了被弄得可怜兮兮、伤痕累累的胡姬。那瞬间,周瑾成诡异地生出自责的心情。他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派人支开了陪着她的侍女,又没有跟紧看好她,让她独自落了单,她也不可能会遭此横祸——这种感受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几乎从来没有过。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潜了进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确问一下她伤得有多严重,顺便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瑾成对裴府守卫夜晚的巡逻规律早已了如指掌,对如何避开这些守卫去她屋子更是驾轻就熟。
真是天助他也——裴世存今天终于没有留宿在宋洛屋子里了!
他避开屋门口守夜的侍女,顺利地翻窗进来。
胡姬又是被他吓得不轻。原本是眯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坐起来的,看见他的瞬间立马瞪大了。但是她没有喊人,只是警惕地盯着自己。
周瑾成近距离看到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心里的空虚被填得满满当当了。哪怕胡姬脸上的伤让她的美貌大打折扣,但在他眼里还是说不出的可爱。
他走到胡姬的床前,但她没有下床逃跑或是攻击他,她只是睁大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然后往离他最远的床角上笨拙地倒退。由于受了伤,抓不住滑落的被衾,身上的中衣露到了外面。
她身上的草药味很快充斥了周瑾成的鼻腔。
周瑾成小心地捉住她倒撑在床上、敷好药裹上了白布条的手,用气音轻声说:“别躲,让我看看。”
“走开!”胡姬完全不听他的话,用力把手往后抽,他怕弄痛她,也不敢抓紧,顺势便放开了。
宋洛藏在被子下的还能活动的左脚,趁着周瑾成单膝跪爬上床,试图离她更近的时候,猛地往他身上踹。
周瑾成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它。
他还是不敢太用力,轻轻将这只脚放到床上,然后迅速掀开宋洛盖在身上的被子。
胡姬的右脚被裹成了粽子似的,只露出小巧圆润的脚趾头。左脚看上去倒是没什么伤。
她屈起左脚又想来踢开自己。
事情到这个地步,周瑾成实际上已经有点后悔之前一见面就强迫宋洛的行为了。这导致胡姬对他的警惕性高得离谱,不管什么情况下都在反抗他、远离他,哪怕他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想关心她。就像现在这样,受伤了还要不管不顾地去抵抗他。
他再一次捉住这只脚,控制住胡姬最后一点笨拙的行动力,然后摸了摸另一只包着白布的脚——应该是肿起来了。
宋洛又缓缓挪开那只脚,想要躲避周瑾成的触碰。
她的各种动作,都因为疼痛而变得迟缓,这极大地方便了周瑾成制服她,并查看她的伤势。
就在他掀开她的衣服的时候,他听见胡姬紧张的声音:“你又想报复我吗?”
宋洛以为他是来报蜘蛛那事的仇的,他在她眼里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不,不是...不是...”周瑾成掀衣服掀到一半的手停顿了下来,他略显慌乱地解释着她的误会,“我没有想...报复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他挫败地收回了那只顿住的手。
“你...是因为什么受伤的?”他坐在床沿看她。
“不关你的事,快走开!”宋洛一句多的话都不想跟他说。她才不相信周瑾成的同情心会泛滥到她身上,他根本就是个没有同情心的人,否则曾经怎么会对她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他现在的行为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背后不知道藏着什么坏心眼呢!
周瑾成被宋洛油盐不进的样子打击到了——为什么她在裴世存面前乖得不得了,在他面前就张牙舞爪的?他第一次尝试关心姐姐之外的人,得到的回报的却是她的这种态度!
他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索性凑到胡姬面前,二话不说就叼住她的嘴唇吮吻了一下,嘴角还碰到了一点她敷在脸上的药膏。
亲完也没有去看宋洛的表情。
“哼,好好养伤,小爷走了!”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又翻窗离开了。
当然,他还会再来看她的,他在心里默念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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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教训
周瑾成出了裴府才发现,他买的那支蝴蝶发簪还揣在怀里,没有送出去。
他刚刚被宋洛的不领情气昏了头,完全忘记了发簪的事。
他拿出还沾染着体温的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簪子,对着皎洁的月色旋转着看看,又妥帖地放回到盒子里。
盒子握在手里,思绪百转千回。
下次一定要送出去,不然岂不是白买了?姐姐在宫里禁足他又没办法探望,他自己又用不了,还是只能送给胡姬,难不成还拿去退了?不成,这样的小玩意儿都要退,他周府小少爷的面子往哪里搁?而且本来这东西也是买给宋洛的,他姐姐要用更好的。
周瑾成默默说服了自己。
赵期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无比。
偷香不成,娶宋清的小算盘落空,命根子还因此遭受了重创。突然窜出来的陌生胡姬,下手比谁都狠。
最后还被打了二十大板,在赵府里不能出去。平日里一起去玩的公子哥来看他,他都用“得罪了贵人”搪塞过去,若是把事情外传了,宋大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谁曾想,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赵期瞪着眼前这个深夜潜入他院子的狂徒心想。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脚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团布条。他只能“呜呜”叫着,无能狂怒。
他才被执行完家法,在祠堂里跪了叁天,刚回院子想睡个好觉,就被五花大绑成这个样子。小厮丫鬟都被这歹徒迷晕了,他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歹徒用黑色叁角巾遮着脸,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赵期根本认不出来这“歹徒”是周家的小公子周瑾成。
“你在曲江那天干了什么?速速道来。”黑衣“歹徒”绑好了赵期就扯掉他嘴里的布条,直接开口询问。
“救——啊!”布条一被拿掉,赵期二话不说就要呼救,然后一把锋利的剑就架到了他脖子上。剑身被锻磨得很光滑,能反射月光,这寒光飘进他眼里,把从来没见过此等阵仗的酒囊饭袋赵期吓得差点失禁。
“我我我...我说,我说。”他立马妥协了,然后讨价还价道,“少侠能不能先把这剑...”
还没等他说完,剑又往他脖子上压了一寸。
这下他立马老实了,也不敢讨价还价,嘴皮子一秃噜一股脑全说了。什么想与宋叁小姐嬉戏,想与宋家结秦晋之好,结果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该死的胡姬破坏了之类的。
说到胡姬的时候,他感觉抵在脖子上的剑颤了颤。他急中生智,心想这歹徒会不会是听了受伤的胡姬的话,来找他报仇了。胡姬总是会认识一些叁教九流的江湖之人。
于是他开始把话题集中在卖惨上,甚至他命根子被凶残的胡姬戳伤都抖出来了,希望引起歹徒的共情,不要被胡姬的一面之词骗了。
周瑾成听着赵期的讲述,握着剑的手渐渐收紧。他从这无耻之徒无限美化的说辞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原来离开自己之后的宋洛遇到了妹妹被轻薄这种事。
原来宋洛什么都不说,是要保护她妹妹的名声。
原来她那一身伤是被这个烂人打的。
周瑾成越想越气,把剑收回剑鞘,先默默给赵期松了绑,然后——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照着胡姬身上有伤的位置。
揍完把鼻青脸肿的赵期丢回床榻,拂拂衣袖,离开了。
夜深人静,他在回周府的途中听见了狸奴的叫声。
想起以前潜入裴府的时候,看到的宋洛豢养的橘毛绿眼的狸奴,他心意一动循着叫声去看——那也是一只橘毛绿眼的狸奴,狸奴身上脏兮兮的,毛发打结了,缩在墙角躲避夜晚的凉风。
周瑾成走近了。他看见狸奴脖子上戴着一条小花绳,和胡姬的那只一模一样。自从上次胡姬出府,狸奴差点跑丢之后,它脖子上就戴上了这样一条小花绳——可能是胡姬亲手给它编的。
他想了想,弯腰凑近这只狸奴,费了一番功夫让它放下警惕,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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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金丝
宋洛这几天没吃好,也没睡好。
精力全部耗在寻找金丝这件事上。
金丝被裴世存下令丢掉了。淳华说是因为金丝在裴世存去上朝前抓伤了他,直接叫小厮抓了扔到府外的,她也不敢立马去捡。
宋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金丝已经找不到了,裴世存也已离府。淳华那时避开府里其他人,悄悄借着采买物事出府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才将此事禀告宋洛。
宋洛急得哭了快半个时辰。金丝是埃里因送她的狸奴,它陪伴在身边,宋洛就会觉得像是埃里因陪伴在她身边一样。
她受了伤,腿脚不便,没办法自己出去找,又不敢吩咐府里其他人去找,因为这是裴世存下的命令,她没什么话语权去违抗。最后只能央淳华再出去找找,然后她坐如针毡地等着裴世存回府后去求情。
裴世存傍晚才回府,夕阳被地平线吃下一半,把人的影子拉得又黑又长。
宋洛一听闻他回来,立马让丫鬟搀扶着去书房门口求见他。
出来回绝她的是冬青。
“大人有公务要忙,夫人请回吧。大人还说,以后不与夫人一同用膳了,夫人请自便。”冬青说。
“能不能请你帮我问问夫...大人,我的狸奴...”还不等宋洛说完,她刚提到“狸奴”冬青就用手势打断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畜生之物,野性难驯’大人是这么说的。夫人暂时不要再提,免得火上浇油。”
宋洛似懂非懂,她不明白裴世存为什么会忽然如此。明明昨天还愿意抱着她,今天就突然不见她了。是不是因为沉月怜说的“杂种”那个话呢?她能感觉到似乎是从那里开始,他的情绪就已经不太对劲了。
但是还是太奇怪了,宋洛想,裴世存不是个喜欢外露真实情绪的人,当初再不喜欢她,因为爬床的事情看不上她,他也一样把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宋洛只能等几天他气消了向他解释清楚,她没有狼子野心,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然后再替金丝道歉求情。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金丝。
可是时间过去了两天,金丝都没能找到,宋洛急得焦头烂额。
她晚上睡不着,就点一盏小油灯继续绣腰带。那是要在求情的时候给裴世存赔罪的,她白天的时候都在绣,已经快要绣完了。
周瑾成就是在这时候翻窗进来的。
他一打开窗户探进身来的时候,宋洛就看清楚了是他。但是她没有再似前两次那么惊讶恐惧,她对周瑾成的此类行径已经有点见惯不怪了的意味。
她甚至觉得周瑾成偷鸡摸狗的技艺真的是名不虚传。
她盯着周瑾成翻了进来。
见胡姬醒着却还那么安静,没有喊人呼救,周瑾成有点不适应。
小油灯发出昏黄的光,胡姬的影子被映在墙上。
她手上拿着一条绣工精致的腰带,针捏在另一只手上。
周瑾成已经知道了胡姬对付赵期的丰功伟绩,又瞅了瞅那根银针,联想到胡姬那么安静是不是正准备着自己靠近用针扎自己,打了个寒颤。
他很自觉地停在了胡姬的攻击范围之外。
确认自己还算安全之后,他开口问:“在干嘛呢?”
“绣腰带。”胡姬竟然破天荒心平气和地回答了他。
“不睡觉吗?”
“睡不着。”
“为什么?”
“我的狸奴丢了。”宋洛没有驱逐周瑾成,就是在打着让他帮忙找金丝的算盘。宋洛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能多一个人找金丝就多一点找到的希望,“你能帮我找吗?”
“它是不是橘色的、绿眼睛、脖子上还戴着条花绳?”周瑾成问。
“你怎么知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周瑾成从怀里掏出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但因为离灯光有点远,看不出具体的样子。
“看不清。你能再拿过来一点吗?”宋洛说。
“那你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一边。”周瑾成忌惮地看了看宋洛手上的针。
宋洛发现了,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将针插到腰带上,放到了床边,然后摊开手向周瑾成示意自己的手已经空了。
周瑾成这才走近。
宋洛看清了那条花绳——正是她编给金丝的那条!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她凑得更近,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条花绳,生怕是她眼花。
“嗯哼,这还猜不到吗?当然是你的那只狸奴被小爷我捡到喽。”周瑾成颇有些自得,看着胡姬不加掩饰的关心的神态,他自觉拿捏到了胡姬的把柄。
“太好了!金丝没有丢!”宋洛高兴得不由自主笑起来,随即想到金丝是落在了周瑾成手上,咧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她忐忑地望着周瑾成,问他:“你能把它还我吗?你想要什么?”她担心周瑾成记着之前的仇,不肯把金丝还她,还担心他虐待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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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邀功
“我想要什么?哼,小爷要什么,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已经忘记答应过小爷什么了?嗯?”周瑾成掌握了主动权,立马开始拿乔,把吊在宋洛眼前的花绳收回来,抱臂看着胡姬。
宋洛没有忘,她答应过周瑾成会听他的话,乖乖受他摆布。
但她在曲江和前几天的夜晚反抗了他,没有遂他的意,后果也并未接踵而至。
想到金丝在他手上,宋洛决定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记得的,我答应要听你的话。”
胡姬乖顺得不可思议。她脸上的伤好了很多,肿也消了下去,殷红的唇微微张着,纤长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覆盖在绿宝石一样的眼珠子上,昏黄的灯光让她原本白皙的皮肤也映上淡淡的暖黄色,挺翘的鼻尖在柔软的脸颊上投下阴影。
看着这样的胡姬,周瑾成的心里像是盛满了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想亲她。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身体也确实那么做了——他俯下身,双手温柔地扣住胡姬的肩膀,吻上她漂亮的眼睛,然后是小巧的鼻尖、温热的脸颊,还有,柔软的唇瓣。
宋洛没有挣扎。她脸上各个地方都沾上了一点点周瑾成湿热的涎水,但想到金丝她还是默默忍了下来。
接着周瑾成开始亲吻她的脖颈,手隔着中衣轻轻捏了捏她的乳房。
“这是在裴府。”宋洛偏头出声提醒,她有点但心脖子上留下什么痕迹。
周瑾成作乱的手顿了一下,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胡姬的眼睛,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亲完后,他一边伸手去解胡姬的衣服,一边说:“我看看你都伤哪儿了,好得怎么样了。”
“等等,我的狸奴...”宋洛打断。
“先让小爷看完你的伤,再说狸奴的事。”
宋洛于是温顺地任由他动作。
“伤得这么严重......”周瑾成看着宋洛肚皮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淤青,蹙起了眉。他把肚兜全部解开,看到了他刚刚捏过的乳房,上面也有一两块青紫的瘀伤,周瑾成伸出手想碰碰,但还没碰到又收了回来,他问:“刚刚捏痛了吗?”
“没事,已经好很多了。可以说狸奴的事了吗?”宋洛快要没有耐心了,她一边重新穿回鹅黄色的肚兜,将伤痕都包裹进衣物里,一边问周瑾成。
“想要回狸奴,等你伤好了来周府拿,再跟小爷睡两觉当报酬,如何?”周瑾成说。他说着上床就想到了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和曾经宋洛的承诺,又接着道,“哼,本来你就答应了要听小爷的话的,不用作报仇你也得乖乖上小爷的床,你这可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去周府太显眼了。”宋洛提出异议。
“那就找个客栈。”
“白天出府去客栈好奇怪,容易暴露。”
“那就去酒肆,那里有厢房。”
“我出府会有侍女跟着。哦,还有,之前冬青也在跟踪我!这根本就是没办法实施的条件,能不能换成别的?”宋洛觉得周瑾成对上床的执着有点太深,像是欲求不满似的,于是又插了一嘴道,“你没有侍妾或者通房吗?为什么非要和我上床?”
“你乱猜什么呢?谁非要和你上床了!小爷那是看得起你才...才...”周瑾成像被踩到尾巴后炸毛的狸奴。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声音小点!”宋洛伸手拽他的衣服,还担心地朝门口看了看。
周瑾成又压了压声音,嘴上絮絮叨叨不停:“小爷我又是帮你捡狸奴,又是关心你身上的伤。我昨天晚上还去赵府帮你揍了赵期一顿呢,对你这么好,跟你睡上两觉怎么了?怎么就成非要和你上床了?我...”
“那你换成别的条件不好吗?”宋洛打断了他。金丝下落已明,她又能睡得着了。周瑾成把她说得有点困了,她眯起眼睛,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那你给我绣一条这样的腰带吧。”周瑾成看见床边半成品的腰带,妥协了。夜确实已经有点深了,只能下次见面再说上床的事。
胡姬正在绣的腰带,一看就是属于男子的形制,究竟是给谁的一点也不难猜。连手受伤了,也不停下,还要绣——想到这里周瑾成心里就莫名觉得有些酸涩——胡姬对那个姓裴的混蛋一直如此体贴温顺,对他就不假辞色。
连条腰带他都要靠捡到的狸奴交换,而那个姓裴的直接就有了。
周瑾成咬咬牙,又吻上胡姬的嘴唇,狠狠舔了舔,说:“可以见面了就送信来周府。见面就戴这支簪子。”
说罢,将怀里装着上次那支蝴蝶簪子的木盒放到胡姬手中,转身翻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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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忍耐
金丝的下落确定了,接下来就要看放在哪里养。能抱回裴府养自然是最好的,但如果裴世存不同意,就只能想办法养在外面。
宋洛决定先争取一下抱回裴府养。
她动作很快,又花了一天半腰带就绣好了。
绣完她就让淳华扶着自己走到了裴世存的书房门口,坐在廊道的廊椅上等待。
她让淳华不用再出府寻找金丝。
周瑾成找到金丝的事情,再如何也是瞒不住淳华的,她出门淳华都要跟着。她打算伤好之后寻个在窗边发现纸条的由头,将这个事情告诉淳华。
至于现在,就先让淳华停止费无用的功夫。
裴世存是傍晚的时候回府的。
一踏入府苑,他就看见胡姬坐在他书房门口,靠着柱子,眼巴巴地望着院门的方向。
他走过去时,胡姬动作有点着急地扶着柱子站起来,像是一个笨拙的猎手在守株待兔。
裴世存刚靠近,就被宋洛抓住了衣袖。
“怎么了?”裴世存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温和耐心的模样。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金丝抓伤了您。这是我这两天绣的,给您赔罪。”
宋洛说罢用双手把那条绣工精致的腰带呈到裴世存面前。
看着胡姬回到了曾经刚进府那时小心谨慎的模样,裴世存心里痛了一下。
这是她受伤以后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见她。
胡姬脸上的伤痕已经恢复了很多,肿消了下去,伤口的结痂也已经脱落了许多,露出她本来漂亮的模样。捧着腰带的手被挡住了,看不到具体的恢复情况。
裴世存伸手拿过腰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胡姬的双手——已经好了不少——又仔细看了看腰带上细密的针脚。
这条腰带一定费了她不少功夫,花纹精致繁复。她说是“这两天绣的”,显然是带着手上的伤绣的。
裴世存把腰带迭起来,又塞回胡姬手里,说:“拿回去吧。”太容易睹物思人了。
他正在试图戒除胡姬对他心绪的影响,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听。
他不见胡姬。
他丢掉了她的金丝,不仅仅因为这只狸奴抓伤了他,更因为他见到狸奴的时候就像见到她。
他努力在她面前保持着曾经的姿态——理智、从容、不在乎。
他忍耐着想要看见她、抚摸她、亲吻她的欲望,忍耐着对她如野草般疯长的在意,就像他曾经忍耐着裴府繁复的规矩,忍耐着经史策论权谋治术的无聊,忍耐着父亲的严厉和疏远,忍耐着母亲因为父亲的妾室而歇斯底里的情绪,忍耐着对沉月音超出友谊的感情。
他一向很擅长忍耐。
长久的忍耐会消弭一切看似浓烈的情感。他借此耗尽了幼时对父母关爱的期待,也耗尽了对沉月音的向往。再湍急的流水汇入深潭,水面都是平静的。他相信,一切汹涌的流水最终都会退去,只留下沉静的深渊。
人的感情都是暂时的,利益才是永恒的。所以父亲和母亲维持着貌合神离的婚姻,所以皇帝不顾与沉月音青梅竹马的感情而另立皇后,所以每一个人都认真经营着自己的假面,让这无趣至极的戏台子不至于暴露出本来荒芜的面目。
他渴望真实,追求真相,却又害怕真实,掩盖真相。他鄙视如父母一般毫无感情的政治联姻,唾弃如父亲一般朝三暮四的人,却又逃避对已经是自己夫人的胡姬产生的感情。
他看清了自己的矛盾,看清了世间规则的荒谬,却又深深地束缚于其中,不得跳脱。他会忍不住想,为何人生而便分三六九等,明明出身是人无法决定的,却又为了避免麻烦不去创造一个有胡人血脉的孩子。他也会想,凭什么当今皇帝无才无德,猜忌成性,而能随意驱使任何一个比他更加聪慧的人,一句话便决定他们的命运,却又在每一条命令下达时领旨谢恩。
世界的荒诞经不起细想,他身在其中,只能按捺住每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遵守着世人都在遵守的规则。
胡姬正在向他解释她不想喝避子汤是害怕身体变差,不是妄图诞下孩子。她笨拙地去试图修复他的冷落,漂亮的绿眼睛渴望地看着自己,询问能不能让她把她的狸奴找回来继续在裴府养着。
裴世存的心又控制不住地软了一下,但是他移开了看向胡姬的目光。
“不行,回去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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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威胁
半个月过去,宋洛脚上的伤总算痊愈了。
裴世存拒绝了她的恳求,金丝的去处她只能另谋他路。
养在周府肯定是不行的,周瑾成很可能会拿金丝作为把柄要挟她,她不放心。
麻烦淳华帮忙放在她家里养也不现实。
最好是能养在云来客栈,掌柜是埃里因的人,金丝是埃里因送她的,掌柜也知道金丝的存在,若是能放在那里养就再完美不过了。她不知道埃里因那边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金丝养在掌柜那里,她还能借着看金丝的由头去和掌柜通通气儿。
淳华一直在她身边,找周瑾成要回金丝,然后再拿去云来客栈养着,这样大的动静是瞒不住她的。宋洛索性让她帮忙去周府捎信,在她去卖宋洛绣好的手帕的时候。
淳华知道金丝是裴世存丢掉的,这些自然都会瞒着裴世存。
宋洛一大早就惊讶地同她说收到了金丝在周府的消息,因为醒来时看见了压在窗台上的纸条,还把纸条拿给她看。淳华虽然不识字,但是她觉得此事夫人没必要骗她。
只是这事很是蹊跷,但又说不上来哪里蹊跷,半个月没信儿的金丝忽然有了疑似的下落。夫人也是一脸奇怪的样子,但是关心则乱,她还是决定写信去周府问问,还把那张纸条也放进了信封里,央她帮忙送一送。
她办完其他事情就去周府送信了。
金丝果真在周府!
淳华把信递上,周府很快就有人把她请了进去。
她被带到了一个院子里,那里种着一大丛木槿,已是初夏,粉紫色的木槿花星星点点地撒在绿色的灌木丛中。
灌木丛里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橘色在动,接着一只爪子露了出来,使劲扒拉起一朵木槿花——那是一只狸奴。
紧接着,一名男子从院子的主屋里走了出来,旁边跟着刚刚把自己带进院子然后进屋通报的小厮。
男子把在灌木丛中玩得不亦乐乎的橘色狸奴抱进自己怀里。
淳华看见了狸奴的全貌——橘色的毛发、绿色的眼睛,只除了脖子上没有戴小花绳,活脱脱就是金丝的模样!
“这是不是你家...夫人的狸奴?”男子开口问。
男子衣着华贵,身份应当不低。
“金丝?”淳华试探着叫它的名字,狸奴耳朵动了动,眼睛看向她,“喵喵”地叫了起来。
淳华欣喜了一瞬,但她对男子还带着对于上位者的恐惧,于是跪下行礼后,故作镇定地压下嗓音中的颤抖:“回大人的话,这正是夫人前段时间丢失的狸奴。”她不知男子的身份,喊“大人”是最找不到错处的。
“哼,叫什么大人,小爷是周府二少爷,不是什么所谓的‘大人’。”那句“大人”让周瑾成想到了裴世存,心里又不免开始冒酸水。
“二少爷恕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淳华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
“行了行了,起来吧起来吧。”周瑾成颇不自在地叫起了以为大难临头的小丫鬟,接着进入了正题,“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想把这狸奴要回去,就在明日未时去雨花楼等着。不要走漏了风声,你弟弟不久之前刚生了场病吧。”
这周二少爷竟然在赤裸裸地用她的家人威胁她!淳华心下叫苦,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叫夫人过去是想干什么?
她面上恭恭敬敬地应是,一出周府便急忙朝裴府的方向跑回去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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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偷情
宋洛用完午膳就出门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裴世存不在府里的时候出门。
昨天淳华回来禀告了周瑾成的原话后,宋洛依旧照例去向裴世存请求她今天下午的出门许可。
结果裴世存说以后想要出去不必再来找他,告诉淳连一声,再记得带着淳华即可。
宋洛能很明显地察觉到裴世存在避开她。自她受伤以来,他们几乎是十天都见不到一面的,她要留在房里养伤,他也不再过来用膳或是睡觉。即使如此她还是兢兢业业地坚持在裴世存熄灯后再熄灯,以防最后连她的月例都被取消了。
好在并没有,这个月的月例账房还是按时拨给了她。
宋洛因此松了口气,在乐得清闲的同时因为这种不劳而获有点心虚。
不过她看着重新堆起来的私房钱,这点心虚也没了。
她和淳华很快就到了雨花楼。
宋洛没想到周瑾成会选在这个地方见她。她毕竟幼时在这里长大,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楼里的装潢已经换了不知几道,但还是很有可能会碰到曾经认识的人。
她一走到门口,就有小厮带她往厢房去了,应当是周瑾成提前安排好的人。
淳华看起来很紧张,呼吸急促到她都察觉了。
宋洛知道淳华这是在害怕,都怪周瑾成随意用淳华的家人恐吓她。他的性子就如同当初见面就强迫自己一样,一如既往地恶劣。
淳华被留在了厢房外,只有宋洛被请了进去。
“别害怕,我很快就出来。”宋洛拍了拍淳华的手安慰道,也算是安慰自己,抱个狸奴而已,想必不会花上很长时间。
随即她走了进去,厢房的门缓缓关上,把淳华隔绝在了外面。
周瑾成早已用完膳,坐在房里等着宋洛了。
看见胡姬进来,他下意识放下了杵在案上的手,注视着她走过来。
宋洛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金丝。
“先坐过来。”周瑾成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胡姬坐上来。
“你先把我的狸奴给我。”宋洛对他还是很警惕,再加上没有看到金丝,也就不想去满足周瑾成的要求。
周瑾成没说话,大有宋洛不听话就僵持下去的意思。
“给你的。”宋洛还是坐到了他腿上,把揣在袖子里的腰带递给他。
“之前绣的那条?”周瑾成隐约还记得上次在宋洛房里看到的那条半成品腰带。
“不是。”宋洛骗他的,实际就是裴世存不要的那条。宋洛不想再绣多余的,索性物尽其用。
“哼,还算识相。”周瑾成颇有些得意地接过,摸了摸上面精致的绣纹,迭好收进了怀里。
“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可以把金丝还我了吗?”宋洛迫不及待地问。
周瑾成看见胡姬发髻里插着的那支蝴蝶簪子,抬手摸了摸簪子,又摸了摸她细碎的额发。胡姬梳的是妇人髻,周瑾成才雀跃了没多久的心又被泼了盆冷水。
“金丝现在在周府呢。”他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宋洛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立马要起身从周瑾成怀里出来。
“诶,诶,别动别动。”周瑾成一只手禁锢住怀里挣扎的胡姬,另一只手摘下她发髻上插着的簪子,放到一边。
宋洛的头发散落了下来。
“你干什么?!淳华还在外面呢!”宋洛着急得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对!冬青!冬青也会跟着我的!”
“冬青没跟着,我看了。淳华那里也不用担心,她不敢说的。”周瑾成把宋洛抱到一旁的床榻上,将她的双手压到头顶,俯下身亲亲宋洛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说:“至于我要干什么,还没看出来吗?我要和你偷情。”
说罢用嘴堵住了宋洛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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