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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 2025/02/11 08:24 / 5339 / 56 /
【小说】贞心淫骨绿意简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6:17:28

(51)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这是椒风妒发作,后来三日彻夜难眠,终日昏昏沉沉,心里全是恨意!恨你招猫递狗,对感情不忠,恨岳念蕾那双桃花眼那么招人,恨她说话阴阳怪气,恨元冬处处学着她,想着将来一定要红杏出墙,报复你一次!
  ……因为一直在打酸气冲天的嗝,我这才疑心是这个病,便找了个女神医号了次脉……」
  刚才的哭泣像是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她的语气无比悲凉:「确诊了,……
  就是椒风妒!」
  这椒风妒的最典型症状便是打酸嗝,一打起来满屋子酸味!
  「这病可最是磨人了,你吃苦了!」
  我知道椒风妒之症一旦发作起来,往往把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又是因我而起,心中万般愧疚!
  「那女神医看我美貌,没有举报我,给我开了方子:百年醋精一两,酸益母五钱,河东狮骨三钱,胭脂虎须半根。」
  胭脂虎和河东狮在各药房都是管制药材,便是因为此症。百年醋精正常用量二钱便够了,看来凝彤这椒风妒还不是轻的……
  我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这张脸还是原来的模样,可这里……」她绝望而狂乱地摇着头,用力戳着自己心口,指尖都在发颤,「已经变成个腌臜的妒妇了!」
  「我常梦见,你在绿茶精的蛊惑下,向黑衣使者告发了我;有时又梦见你因我这病,碍于情面未当场嫌弃,最终却对我说了绝情话。可是,咱俩已' 心连心' ,那些字句如利刃剜心,令我心脉僵死,再无生机!」
  脂粉混着泪水在她的俏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沟壑,像被春雨打落的残红,让我胸口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痛。
  我将她那双冰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心中堆满无限柔情:「纵有千难万险,也挡不住我娶你之心!」
  「这病如果再发作一次,黑衣使者定会把我……」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那种卑微又惶恐的眼神,「而且,椒风妒妇人不止因为善妒而搞得家宅不安,子嗣也很艰难,这事你也知道吧?得了此病之后,我回回想到梦中那一对儿女,便要哭上一场……」
  我掏出帕子递给她,轻声地安慰她:「将来你便只与我住,又有药镇着,保证不会再犯第二次了。我听说也有椒风妒妇人生了孩子的,将来我再打听一下…
  …」
  钱大监告诉我,盛嘉王妃便有椒风妒,极其专妒,可她就育有三子二女。
  凝彤慢慢地平静下来,出神地看着窗外发了会呆:「是的,那女神医说,椒风妒并不是受了天谴不能生育,主要是因为' 君火不明,相火妄行' ,胞宫有寒气凝结,才导致子嗣艰难,她倒是有一个土法子……只是需要你配合。」
  「有什么法子,要我怎么做,你尽管说!便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
  我热切地握住她的双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在梦见那对儿女之后,我曾对凝彤感慨:我仿佛天生就是个「女儿控」。话一出口,自己又觉诧异,「控」之一字,细细想来竟完全说不通,不管怎么说吧,自打梦见未曾出生的李小彤那丫头,看她扑闪着与凝彤一模一样的杏眼,奶声奶气唤我「爹爹」时,我的这颗心便彻底沦陷了。
  她脸色暗红,表情有些不自然,声音细不可闻:「……便是你刚刚提到的并蒂锁心咒。」
  我一愣:并蒂锁心咒怎么还有这等奇效?!
  她俏脸微红:「女神医说,这胞宫寒气可以靠' 命门邪火' 来驱散。」
  「' 命门邪火' ?这是什么东西?」
  「你听我细细解说。夫妻俩一起接了' 并蒂锁心咒' 之后,妻子对一般男子不会动心,但若真个相中某个俏郎君,内心必会百般纠结,决定下手时,每次偷欢都如履薄冰,一旦得手,心中又有说不出的快活!」
  我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眼角。
  凝彤眼晴里终于有了光,语气也热烈起来:「似这般偷偷摸摸、既惧且欢、既愧且狂、百爪挠心的滋味——这便是' 命门邪火' !」
  我这才恍然,讪讪问道:「就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纳个蓝颜?」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嗐!不够带劲儿是不行的,你必须变成真正的千年老陈醋,对我的行踪疑神疑鬼,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就跟……就跟偷吃供果的小沙弥似的,又怕菩萨瞧见,又馋得直流哈喇子!」
  之后用冰凉的柔荑轻摇我的手,小脸上尽是哀恳之色,「你听我说,只需要九道命门邪火,便能将胞宫寒气尽数消融!」
  「自打那次与你一同梦见了李小彤和李翊旻,我心里便放不下他们了,尤其那李翊旻,简直就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是没有他俩,便是和你结为夫妇,我这一生也必然无比凄凉……」
  我怔忡良久,对变成奇妒之男隐隐有些害怕,本能开始推脱:「若你真背着我偷人被我拿住,我该怎么惩治你才好……我怕舍不得揍你!」
  此番穿越归来前,她只与我提过轮根锁之事,哪知后面还藏着「椒风妒」与「命门邪火」这一重鬼门关!
  「揍我?就那绿茶精祖传的什么九谷经,还不够给我挠痒痒呢!」她屈指在我额间弹了个清脆的爆栗,「你可以让我管家里的钱匣子,若是被你发现,你便收回我掌家的财权呀!」
  看我迟疑她又说道:「你别担心,这咒语只对你我有效,念蕾和别人如何,你必是大度的,我呢,接了这咒,自然对你更加忠诚,一般男子瞧不上,若是真遇上个特别动我心的人儿,想背着你与他偷欢时,定会舍不下家里的财权,抓心挠肝的!再说,你又这般机灵——」
  她突然间羞赧起来,双颊飞红,「定能在入港前将我们捉奸在床,这样,你也不吃亏,我也能把胞宫寒气融化掉!」
  她这话说得倒轻巧,可这样的节骨眼,我哪能说抓住便抓住?而且若我将来把她视为不容他人染指的禁脔,真要是见了那场面,只怕会伤心到把长城哭倒哩!
  凝彤姿色一般倒也罢了,偏她又是倾国倾城之貌,美得扎眼的那种女孩子。
  眼下她要献元红给老地主已令我心如刀绞,若再接这劳什子咒,我后半生怕是要跟洪三指一样,恨不得多生只眼睛,日夜盯死她才成!
  「那你便不能有蓝颜了!」
  「当然当然!」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王小安那等我原本就看不上!」
  「现在还不急,再等等,一则老马肯定要让你色诱敌国要人,二则拢共也就那么千把金铢的。」我思前想后,还是打起了太极。
  元冬手上那些零用钱,让她管管倒也没什么,我只怕她得寸进尺。我家资财虽不及隆德皇帝内帑充盈,但若算上各处田产地契,只怕还要略胜一筹。这般惊人富贵,必须适度散一散,方是持盈保泰之道。凝彤可不是合适的人选!
  「元冬呆头呆脑的,这一千金铢要是放我手上,放进' 驴打滚' 里,两年之内便能翻个跟头!」
  我眼角又抽动了一下:我家祖训便是绝不能碰「驴打滚」!
  她见我不应声,纤纤玉指掐住我胳膊内侧的软肉,狠狠拧了半圈:「这般安排,还不是为了给你李家留后!」
  我仍犹豫不决,不敢轻易应下。
  「岳念蕾是京都府学的,放着好好的女官前途不要,巴巴地来到青云门,咱家的李小彤和李翊旻必须上京都府学,断不能送去那些寻常私塾、义学将就!京都府学是通向太学的正途,而且是斋舍制,同窗不是勋贵子弟就是官宦之后。」
  就算朝廷不能还我家南安王王爵,以我的家世地位,儿女上瀛洲学宫当是没问题的。
  这瀛洲学宫是光云太宗钦定的宗室学府,学制六年,分经义、武艺、韬略、政事四科。结业后若从军,可直接授正七品骁武校尉;若要从文,只需通过学宫的经义或政事大考之一,便可直入太学深造,免去初试。
  「反正这辈子我只在京都买房,我的儿女将来全要当文官!」
  我明白凝彤的心思。她因幼年被卖之事耿耿于怀,又觉得习武最苦。虽说新宋表面上文武平等,但武将终究要在沙场生死厮杀,哪有文官那般清贵安稳?
  每次看见念蕾、烟儿与我讨论诗文经义时,她表面上不以为然,却在有一次喝醉后吐露真言,最大的梦想便是自己的儿女每日清晨背着书箱去京都府学。若是他们中能有一个将来能在朝堂之上执玉笏、着朱袍,那她这辈子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最后,她再次提及老七:「那老七大人到底叫什么?堂堂五品高官,你竟连上官的名字也不知道?可你事无点滴,人家都了若指掌,可见你是没用心!人家可是在奏递院办差,见官高一级!若是能攀得上这交情,也许老马就能放过我——色诱是个好活计吗?!……想想便不够带劲!」
  两人这一下午聊得都有些嘴干了,凝彤看时辰不早,便唤来丫鬟端上一铜盆热水,又送过来两展茶。
  凝彤掬起一捧温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滑落,转眼又恢复了那副明艳动人的模样。然后,她走到妆台前坐好,对着菱花铜镜细细描眉,胭脂在唇间晕开,铜镜中映出的倩影宛若一株晨露中的白莲,清丽绝尘中透着几分圣洁的光晕。我静立在她身后,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一颦一动。
  这梳妆台用的是整块紫檀木雕就的「百子千孙」样式,台面嵌着七宝琉璃,铜镜边框錾刻着十二幅秘戏图。镜前摆着套羊脂玉妆奁,盒盖上的春宫浮雕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梳妆台的台面比寻常款式足足宽出一尺二寸,足够并排摆放两套妆奁仍显余裕。
  「这么宽的台面……你和你夫君今夜会在上面相爱吗?」我忍不住发声。
  凝彤娇颜瞬间染上红晕,拍了一下我的手,「李不妒,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为她重新戴上宝珠的凤冠,凝彤素手抬起似要抚我面颊,却在半空急转,最终只扶了扶鬓边微微歪斜的蝴蝶金簪:「忘川郎,咱们议一下襄缘仪吧!」
  凝彤示意我站起身来,自己也后退半步,鎏金点翠凤冠下的如画容颜多了几分沉静的威仪。
  「我要先念一段' 襄缘仪' 禔福语,都说它有神性,能让妇人贪恋新欢,还能让忘川郎起猜忌之心,最是考验感情。」
  她深深地凝视着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轻蔑一笑:「我们是真心相爱,当然不怕考验。」
  凝彤便开始低吟起六百年前神武大帝亲笔撰写的「襄缘仪」禔福语:「昔情暂束,敬奉良缘。红烛影里,礼序昭然。缓释牵念,免作萦缠。静观欢好,各自相安。缘契既定,各守其分。前欢入牒,新约开端。妾托君子,郎莫挂牵。」
  她念完最后一个字,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珠帘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些原本熟悉的眉眼轮廓,在明灭的光影中竟显出几分陌生的冷艳。凤冠上垂落的东珠串帘静止不动,仿佛时间突然凝固。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可里面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没躲开我的视线,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我,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笑。可那笑意没进到眼睛里,眼神平静得近乎陌生,没有羞怯,没有躲闪,也没有从前那种含着水光的柔软。
  襄缘十仪中,凝彤选的是「鸾交颈」。
  「你手执双鸾瓷像,若将一只递给他,一只予我,」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那我和他行房之时,每次交颈缠绵,必定两心相契,灵欲交融!」
  「我和他,眼里、心里全是对方的影子,无论是征服还是被征服的欢愉,都能直抵魂魄深处,几乎比得上献元阴的满足感。」
  「若是你将其中一只留在手中,另一只予我,我与他欢好时便会时时念着你,即便送他登上极乐之巅,芳心深处亦会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姐姐们都说,这一仪程最是奇妙不过!当真是魂魄相缠、灵犀相通——因为能感受到对方的每一分颤栗欢愉,心头更会涌起双倍的快感。高潮来的时候,如春潮漫卷,从心尖漾到指尖,又似涟漪层层荡开,教人欲仙欲死,竟比那' 极乐之境' 还要销魂三分!」
  「我肯定选——」我突然卡住,本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随意回答。
  凝彤两泓盈盈秋水深深凝视着我,此时表情和声音中除了庄重之外,还染上几分疏淡:「你现在闭上眼想想,当风化大使把双鸾瓷像交给你,让你做出抉择时,所有人都在满怀期待地看着你……你若是将一只鸾像留在自己手中,另一只递给我,满堂宾客会是什么反应?司仪怎么说?大家还有什么乐子可言?这可是我和我夫君的婚礼!」
  我回想她的话,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朱红地毯上自己孤零零的身影,顿时冷汗涔涔——原来这选择本身便是刀山!
  我怎么能选让她与夫君行房时心里想着我呢?
  我只能把两只鸾像赠给他们夫妻,让他们灵肉交融,这才是婚礼之中忘川郎应有的祝福!
  凝彤又补充了一句:「十娘说,乡下农民在男女之事上说话很难听的,你即便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们还会问很多让你下不了台的难堪问题。司仪也会施展如簧巧舌,百般戏弄于你,到时满堂宾客一起看你笑话……」
  我呆呆地杵在原地,老地主晨间的话语竟是真的!
  这一遭,竟比子歆委身于孙德江那桩事还要令人难堪。我不仅要为他们提升房事乐趣,还要充当婚礼的最大笑料。
  「五娘说,送喜贴时大家知道今夜有忘川郎,都期待得不得了!」
  「我听说也有夫妻在婚礼上没搞襄缘仪!」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若是合卺礼时不单饮酒,让他要了我,我再……再抱着他缠磨一两个时辰,……横竖……我这般容貌,他一夜也要出个七八次……」她呼吸也有些不均匀,「宾客等不及,自然就散了。」
  到得此时,我才慢慢省过味来,今天晚上要面对的是什么地狱般的情景。让凝彤被他破瓜之后,再与他多销魂一两个时辰,竟是今夜我能期待的最好局面…
  …
  「十娘说夫君最爱这' 鸾交颈' ,可是,它有一个羞死人的后果,……」她突然变得吞吞吐吐,「我夫君也有些犹豫,怕、怕我们的情分经不起考验。」
  说到这里,她两次轻启朱唇,却又羞赧地抿住。
  「你就直说吧,」我强作镇定,假装轻蔑地一笑,「我倒要看看,什么后果能让我们的情分生变!」
  「那后果就是……夫君的口水和精液会有侵蚀性,」她垂着螓首,羞怯地指了指小腹下方,「这里红肿不堪时,一旦被他的精液浸泡,褶皱边缘便会变得颜色暗沉……」
  指尖又轻轻划过自己酥胸上的两点凸起,「还有这里,被他的口水和精液浸泡后,也会愈发胀大,色泽渐深至绛紫……」
  我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凝固!
  「我选这个,一则是未必会办襄缘仪,」凝彤看到我脸上表情的剧变,似乎也有些后悔:「二则是——」
  「这都是新妻一言定之,你不用解释了,十二娘,我们的感情必能经得起这个考验。」我强笑着打断她的话。
  一阵难捱的沉默,笼罩了我和凝彤。
  我心里一阵阵悲凉如潮汐般袭来:她竟然愿意让那个老朽的肉体在她身上刻下污浊的印记,把最私密的部位染成屈辱的颜色。
  除了「凤点头」,其他八仪中就没有更轻一点的吗,她为什么要选这个?!
  相爱的基础,从来不只是欢愉或占有,而是彼此确认:她的身体与灵魂,在我眼中是神圣的。我曾轻抚她腰间那道淡疤时的虔诚,为她梳发时指尖的珍重,甚至在最情热时也克制着不在她肌肤上留下淤痕——所有这些小心翼翼的呵护,都在她此刻的选择前显得可笑。
  「今夜,你若想进我身子,这是襄缘十五仪中的一仪,名为' 残欢借' ,你那物事可以沾一些我和我夫君的爱液,然后当着我俩的面自渎,司仪会给你两个选择……」
  我耳畔似有嗡鸣之声,听不清她的低语,内心已经意兴阑珊。
  「你与我之间的情意,是溪水绕青石的缠绵悱恻,而他与我之间,却是最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占有,霸道得令人沉溺」——我们那段青涩的初恋,就这样被翻作了泛黄的旧章。
  祝由术的效力让她眼中的我变得陌生疏离,而此刻的她,在我眼中又何尝不是面目全非?
  那个曾经与我月下盟誓的凝彤,如今却在这情爱迷障中跌跌撞撞,连自己都分不清何为缠绵、何为占有。她口中说着「溪水绕青石」的温存,却又贪恋那霸道占有的滋味,这般糊涂,倒像是被「凤引之啼」的神力搅乱了心神,连自己的真心都看不真切了。
  我忽然意识到,这份猜疑绝非禔福语的蛊惑所致。就在这短短半柱香的辰光里,某些东西已然无声地碎裂开来,如同薄冰乍破,再难弥合。
  「你成全我一时幸福,我成全你一生圆满。」她转身离去前的这句话,让我双腿发颤。
  没有真心,何来幸福?原来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理所应当的归宿,她的浓情蜜爱已经付于他人!
  我望着那袭华美的嫁衣包裹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在朱漆廊柱间融进一片刺目的喜红之中,唯有腰间鸾带上缀着的南海珠,仍在黑暗的转角处泛着最后一点微弱的莹光,像是残存的执念,不肯轻易熄灭。
  我如何成全?她和那老地主,不过短短两日的新婚啊!
  苦笑之际,一个念头忽如电光闪过——这枚绿心溯忆玊的触发点,是凝彤与皇城司同伴重逢的那一刻。
  在原定的时空里,她急于回归,一是因腿伤已愈,二是尚未嫁作人妇,三是被轮根锁之事惊了心神。
  而在这个时空圈内事件走向已经大变,区区两日的新婚燕尔实在太过仓促,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当口,若是我想方设法拖延她与察子们的碰头——或者最直接的办法,将来寻她的几个察子锁个一二十日,她便可以与夫君多些缠绵恩爱。
  只是这样的「成全」,于我而言,未免太过委屈。
  又要做那默默无闻的善事,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投入他人怀抱……思及此处,一股酸涩之意自心底翻涌而上,五脏六腑仿佛被陈醋浸透,连呼吸都泛着苦味。
  我甚至对她有了更深一层的猜忌:她之所以不想失去我的爱,不过是惧怕遭受「神之禁断」的惩罚。唉,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心心相连?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回晚雪的住处,行至「晴芳轩」门前,驻足片刻,如同全天下所有老好人那般,勉强牵动嘴角,反复调整着脸上的笑意,努力将狼狈与失落尽数掩藏。
  晚雪给我换上了一件雨过天青色云纹直裰的外袍——取义「雨过天晴」,象征我与新娘子情缘已了。一件黛蓝杂彩马面裙,裙门暗纹是破碎的璎珞纹,隐喻断裂的情缘,走动之时会露出赤红里衬,表示我要尽量将妒火隐忍。
  让我稍微尴尬的是冠饰,一件是青鸾让贤冠。有别于新郎的赤金凤凰冠,翠竹丝编织的透空冠胎,表面覆盖翡翠绿纱罗,冠顶立一只回头青鸾鸟,两侧垂双色流苏,比较奢华大气。
  另一件便是金线锁边的绿头巾,用的是「孔雀绿」与「松石青」渐变,看上去倒也不甚刺眼,巾尾系着三只欢乐的小银铃。
  我还是头回参加婚礼,终于见到了这件传说中的绿头巾——必须是青楼中真正龟奴戴过的,染够了王八之气。在通县的红杏苑,这样一条绿头巾是搭着卖的,价格是一文钱。
  晚雪怕我不懂,忍着笑跟我解释了几句:「' 让贤冠' 多数都是年纪较大、德高望重、有功名身份之人才会戴,相公,你虽有诗名,可是年纪太轻,这里又是乡下,我担心来喝喜酒的宾客难为你……」
  「他们这些村民最爱侮辱人,说不好会用这绿头巾三折两叠,扎成个活灵活现的绿王八,系在你的发髻上,让满堂宾客笑破肚皮。今日我爹爹也会过来,看看他能不能给司仪递个话。」
  绿头巾在晚雪灵巧的手指下被扎成了一个精巧的蝶形结,三枚银铃随着转头轻轻晃动,每一步,便发出欢快喜庆的清脆铃声。
  我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青鸾逐日的纹样在烛光下流转着微妙的光泽,苦笑一下:「倒是不算难看。晚雪,你当初嫁你家老爷的时候,没有让你旧日恋人来做忘川郎?」
  晚雪眸光微黯,唇角牵起一丝浅淡的弧度:「老爷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是妾身……舍不得让他受那襄缘仪式的折辱。」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不过第二日清晨,终究还是唤他来了。老爷倒是极爱那' 旧欢如梦' 的趣味,而郑郎——我那旧日的相好,也未曾真正见过妾身的身子一回,便只是在锦被之下,由
  妾身用手……全了他一番念想。」
  我心里一阵瑟缩:凝彤就舍得,还不是玊石为鉴的真正婚礼……
  晚雪轻轻叹息一声,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我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身子用力亲吻,像是要把下午积攒的郁结都倾注其中。她起初有些惊诧,随即柔顺地环住我的脖颈,任由我在她唇齿间肆虐。
  「……陈老爷的阳物,很大吗?」
  人类对于痛苦是容易上瘾的。没过多久,我心底那股扭曲的欲念又烧得炽烈起来,一想起凝彤的话,「他龟头底下那道棱,能清晰感觉到那个小孔在抽搐」,「感觉到里面的筋脉在突突跳动,」我竟嫌时间走得太慢,再思及自己的「成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不就是主动臣服的献祭吗?又恨不得下一刻就是他们交欢之时!
  晚雪一听便面红耳赤,娇嗔着拍了我一下,低声笑道:「女人也是人!」生怕我误解,又连忙补充解释了一下:「哪个女人是为了贪恋床上那点事而活的?
  一般也要吃饱饭,也要养儿女,也要有体面。锦上添花罢了,我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晚雪怜惜地摸摸我的脸:「听说那襄缘仪的禔福语是真有神性的,一念起来,确实很伤情份。新妻会将移情到平夫上,正夫也会特别小心眼,有真正深情厚意,就不要介意这一时。」
  「未必是禔福语的效用,她素来便——」我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将晚雪与凝彤两下比较,更觉她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凝彤有沉鱼落雁之容,自然娇蛮任性些,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扎到手、扎到脚都无妨,可这「鸾交颈」,却是生生扎进我心尖里了。
  我隐约记得前世某本书中看过这样一段话:「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不管凝彤对我的爱还残留几分,我对她还是一往情深。
  「你没来之前,有一日我和她聊天,她说她婚后不会有一个蓝颜,只你一个男人,还说要去接骊山老母的' 并蒂锁心咒' ,肯定是爱你至深!现在浪一浪,你也由着她点呢!我不许你这样善妒,要不然,我将来也不敢做半点出格的事了!
  你不是也想满足我的心愿,让我与平夫去渔阳度一次馨香蜜月吗……」
  我昨夜问晚雪,老地主为何要将她送给我,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起此生最大憾事,便是为家族所迫嫁了陈老爷,与情郎郑瑜轩诀别时,二人肝肠寸断,「白日里倒不常念及,可午夜梦回,常泪湿枕巾……老爷倒也没有责怪我。」
  此刻,我斜倚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目光追随着她。她正跪坐在琴案旁,素手纤纤,先将翻开的《香奁集》合拢,又细心抚平卷边的琴谱页角,与另一本叠放整齐。这才探身,指尖灵巧地梳理着紫檀古琴上纠缠的流苏穗子。
  「陈汉庭那' 马留' ,」我啜了口手边微凉的茶,将茶盏搁回小几,「你究竟如何盘算的?」我感觉她与旧恋人之间的爱意不是一般的深,心中便有些排斥。
  她梳理穗子的手一顿,摇摇头,露出嫌弃之色,又忽地嗤笑一声,扶着琴案边缘借力款款站起:「我从前那相好的,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当然比不得你了!
  现在潦倒困顿不堪,一直想去省城泉州,谋个策论教席糊口,将来要是随我一同进京,可以吗?」
  怕什么来什么,我脸上的笑容还在脸上,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团草。
  虽只做了一夜夫妻,她冰雪般剔透、寒梅般清雅的性子,已让我爱入骨髓。
  更遑论她那具妙不可言的玉体,云雨之时每一次细微的颤栗、每一声婉转的低吟,都予我无上的征服之乐,蚀骨销魂。
  此刻,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翻腾:这是独属于我的至宝,岂容他人染指分毫?
  「相公,他可不可以与我做两月夫妻?我要听实话。」那双清亮的眸子故作镇定地望过来。
  我没想到她竟主动提了出来,心中有些不痛快,也不回话,慢条斯理踱向花厅,拿起多宝阁的鎏金八音盒,指尖拨动机关,《霓裳》碎玉般的音符便叮咚倾泻。
  身后珠帘哗啦轻响,她跟着我走了出来,柔荑轻推我臂弯:「方才跟你开玩笑的!就是想考验你,看你是不是真爱我!」
  我依旧沉默,垂眼把玩着手中的八音盒,一圈圈拧紧背面的发条,云青铜齿轮发出细微而精准的「咔哒」声。
  看我这般气定神闲,她愈加沉不住气了:「京都举目无亲,你又未必能常伴左右……身边有个家乡人说说话,我也好打发辰光。嫁到陈家后也不敢接济他,他连去泉州的盘缠都凑不齐。是我想偏了——」
  我将八音盒稳稳放回她下意识伸出的手中,微微一笑:「若只是为解闷,倒也无妨。」
  她猛地抬眸,撞上我洞悉一切的目光,慌得急急偏过脸去,连细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红晕,兀自强撑:「你……你笑得好生古怪!难不成要我对星图七宸大神起誓?」
  瞧她额角已渗出细汗,我笑意更深。
  她越发窘迫,语无伦次地找借口:「相、相公,我去给你备些吃食,空腹喝酒易醉……」话音未落,便想转身逃向通往小厨房的月亮门,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未等她迈出一步,我已欺身上前,长臂一舒,不容抗拒地将人拽回,紧紧箍进怀中,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绝不可以当你平夫!」
  看她只是窘迫而不是伤心,我心里略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
  说得这么苦情,我倒是有些不忍心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许你们太出格!」
  我记不得是不是前世看到的一句话:人心深处总藏着个求不得。在这平婚之世,总不能让她没有一个蓝颜情郎,堵不如疏吧……
  「你好坏!方才把人家吓死了!」她惊喜地倏地睁大了眼,转瞬便羞涩地将发烫的脸颊深深埋进我怀里,在我怀里扭股糖似的撒着娇:「讨厌!都说了是考验你嘛……你方是我的最终归宿!」
  「你为何之前不与你家老爷提这个?你家老爷不是挺乐意让妻室有情郎的吗?」
  晚雪苦涩一笑:「粗俗的庄稼汉,姐姐们当然不会爱上。我家老爷……」她指了指心口,「很介意这里。」
  与我腻歪了好半晌,她才又想起什么似的,靠在我肩头说起另一事:「对了,刚刚陈汉庭那冤家又来问过我一次作匠工钱之事,这个忤逆之子,连他爹的婚礼都不想参加,一得到消息便要回城,要给那帮穷鬼吃个定心丸!正好我爹爹过来,一会便和他商议一下吧。唉,若是大公子还活着,老爷绝不会这么迁让这混账!」
  「大公子?」
  晚雪低声告诉我,陈老爷的大公子陈汉章极聪明,行事也有章法,一表人材,父子感情最深,若不是亡于宋辽战事,有他顶门立户,现在也不用已经出嫁的三女一直留在娘家,里里外外地操持这些本该由男人担待的大事了。
  我望着她紧蹙的眉峰,那不解的神情是如此真切,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或许并非天涯海角,而是生于朱门绣户、见惯玉盘珍馐的她,与那些生于泥土、长于风霜的「赤脚军」之间,那一道深不见底的认知鸿沟。
  她怎会明白,陈汉庭所追求的,从来不是锦被绣榻间的安稳。他脱下绸缎长衫,赤足踏入泥泞,并非愚蠢,而是选择——选择与那些被苛捐杂税压弯了脊梁的农人、在矿洞中不见天日的役夫、被乡绅胥吏逼至绝境的佃户站在一起。他们脚上无鞋,身上无长物,心中却燃着一把野火,一把要烧尽这世间不公、要在这沉沉黑夜里劈出一线天光的烈火!
  他们以竹为枪,以锄为戟,衣衫褴褛,却昂然立于天地之间。一声「均田免赋」的呐喊,并非叛乱的喧嚣,而是无数沉默者积压百年的怒吼,是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决绝。陈汉庭并非舍弃富贵,他是拥抱了另一种更为滚烫的人生——一种将自身命运与万千「赤脚袍泽」紧紧相连,誓要在这腐朽的世道中,亲手凿出一个新乾坤的热血与痴狂!
  我出神地好想了一会儿,最终怅惘地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你明日将这姓郑的带来我见一见。」
  晚雪贝齿轻咬下唇,迟疑片刻才低声道:「他一个落魄书生,与你相较,实有云泥之别。偏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傲骨,万一说了什么……你大人有大量,莫要欺负他……」
  我一时气得瞪直了眼,伸手便捏她的腰肢软肉:「好你个小浪蹄子!我们还没见着面,你倒先回护上了?」
  指尖稍一用力,她惊叫一声撒腿就跑,银铃般的笑声顿时在屋里漾开,绣鞋在青砖地上踏出一串细碎的声响,石榴裙裾翻飞间隐约露出半截雪白的足踝,在暮色中晃得人眼热。
  我追着那抹翩跹的艳色,终于在拔步床前将她捉住,顺势压上去,手探进她裙摆间的缝隙。她面红耳热,喘着气望我,眼中水光潋滟,刚说了一句「你快迷死晚雪了」,突听得门外传来传来催促的脚步。有下人过来传话,老爷在中堂要见我。
  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闷与占有欲。我低下头,在她耳边哑声道:
  「与你那旧相好叙旧可以,但……不许太过张扬。」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与亢奋。
  晚雪是何等灵透的人儿,她早已从我身体紧绷的肌肉和下身诚实的反应中,窥见了我心底的绿帽情结,非但不惧,反而唇角弯起一抹得逞般的狡黠笑意,竟仰起头,用贝齿不轻不重地在我下唇上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暧昧的齿痕,随即吃吃笑道:「不过是让他来陪我说几句体己话,解一解深闺寂寞罢了,即便留宿一夜,也不过是效仿那' 旧欢如梦' 的戏码,假凤虚凰,绝不会动了真格……瞧把你醋的!」
  「睡前……我当要查房的!」
  晚雪软语呢喃,呵气如兰:「妾身就知道,夫君最是大度了……」
  「不行!不可以明着来的!」我一脸窘迫地划出了我的底线。
  她闻言,眼珠灵动的转了转,故意拖长了语调,学着我的腔调,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相公~!妾身记下啦,' 不——可——以——明——着——来——!
  ' 那尾音拖得又娇又长,仿佛每个字都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带着显而易见的俏皮与戏谑,气得人牙痒,又爱得人心颤。
  「我爱你,相公!你真好!」她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将发烫的脸颊贴在我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得逞的欢愉:「你一定要来查房!当着你的面,……
  他横竖不会进来!」
  临出门前她又把题着我那「却扇诗」的团扇递给了我,让我一会儿交给老地主,又急急补充了一句:「这三姑娘你今天晚上便能见到,单名一个' 卓' 字,卓尔不群的' 卓' ,可是老爷生意场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还随她生父学得一手精妙医术。还有一个五小姐,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说完,她轻轻推了我后背一把,示意我快走,自己则转身背对着我,装作整理床上凌乱的锦褥,只留给我一个泛着红晕的侧脸耳廓。
  我看了一眼她故作忙碌的纤细背影,压下心头未熄的火苗,转身随着门外等候的小厮,朝中堂走去。
  新宋光云太宗将「昏礼」之制定在戌时四刻,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藏春楼飞檐转角处,三十六盏并蒂莲灯次第悬上朱漆回廊,三个月前迎娶晚雪时贴的鎏金喜联犹在,只是被夏雨洗褪了颜色。
  酒坊的伙计们吆喝着往中庭送酒,每坛泥封都贴着鸳鸯戏水的洒金红纸。还有几家管事们高举鎏金鸾凤拜匣,后面跟着三三两两的仆役,抬着各色贺礼。
  村中耆老们在儿孙搀扶下蹒跚而来,外埠宾客多是锦袍玉带的体面人。陈府下人捧着礼单穿梭引路,青石板上脚步声络绎不绝。
  随引路小厮穿过月洞门时,忽闻西廊传来阵阵喝彩声。但见陈府几位千金正在演练" 颂君舞" :一女手持鎏金孔雀屏风,屏羽开合间流光溢彩;一女捧着波斯进贡的羊脂玉骨扇,扇面绘着异域奇花;还有二女共执一匹鲛绡纱帐,薄如蝉翼的绡纱在她们手中如云霞流转。
  小厮附耳低语:「那四位小姐中,五小姐还尚待字闺中。」
  行至回廊转角处,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四位姑娘中那位身着妇人装束的小姐所摄。她身姿颀长,一袭鹅黄软罗裙衬得肤若凝脂,发间一支金步摇随着舞姿轻颤,暮色已深,她的眉目看不真切,只匆匆一眼竟让我莫名生出几分熟悉之感,仿佛在何处见过。碍于礼数,终究不便向小厮探问,只得暗自纳罕。
  这时忽见那身量已见抽条的五小姐抬眼向我望了过来——一张粉雕玉琢的圆脸上嵌着对会说话的杏眼,颈间鎏金长命锁随着她歪头浅笑轻轻晃动,倒显出十二分的娇憨可人。
  这时,前院突然炸响一串爆竹,惊得一群孩童们满园吆喝乱窜,八位娘子联袂而出,大娘子戴着九凤衔珠冠,正吩咐丫鬟给合欢铃阵系银丝,五娘子笑着拽了拽绳尾,满庭铃铛顿时响成一片,伴着娘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当管家引我踏入中堂正门时,扑面而来的肃穆气氛与院中的喜庆喧嚣格格不入。八盏鎏金枝形灯将二丈四尺的敞厅照得通明,鎏金灯影在青砖地上摇曳,却驱不散满室凝滞的沉闷。
  陈老爷身着杏黄底绣青鸾喜服端坐主位,左右各四张黄花梨圈椅中,三位身着官服的人物正襟危坐。两侧山墙边二十余把靠背椅列如雁阵,西梢间隐约可见女眷们云鬓微动。七八个交杌散落其间,坐着几个神色拘谨的年轻人。满座宾客或捋须沉吟,或垂眸不语,倒似这场喜宴与他们全不相干。
  「诸位可曾读过《李晋霄遗佚采录》?」
  陈老爷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突然扬声发问。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窸窣,几位女眷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三位官员也微微前倾。
  「京都李晋霄,新宋当今最负盛名的年轻大诗人!」他热切地执起我的手,「王空同都盛赞其红绿词香艳绝伦。那些被传抄千百遍的残篇断章,不过是他随手遗落的珠玉。现在印有他的诗词的瓷器,在和羯岛可卖出三倍之价!这位大诗人,便是我大婚喜礼中的忘川郎!」
  数十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有人漠然一瞥便别过脸去,有人敷衍颔首,唯有一位俊朗青年冲我温和一笑,侧首与身旁长者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地主引我一一拜见西水县县尊贾大人、邓通判与一个叫林的风化大使。三位大人竟以近乎平辈的揖手礼相还,争相邀我明日去县学讲经。
  我将手中的团扇递给了他,借着饮茶之机细细打量满座宾客。这些青壮男子或文弱,或富贵,眼神飘忽者居多,眉目懒散者不少,却寻不见半分狻猊军特有的虎狼之气。
  看来,令指挥使尚未到场。茶盏在掌心渐渐转凉,我望着厅外渐沉的暮色,忽觉这满室光明之下,似有暗流正在涌动。
  这时,一位风姿绰约、身材高挑的少妇款步而入,正是排演颂君舞的陈老爷四女中我觉得眼熟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穿着也不似寻常庄户之人。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款步而入的少妇,方才在暮色中只觉面目姣好,此刻在明亮的灯火下看清她的眉眼——嗡!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我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剩下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
  老地主敏锐地捕捉到我骤变的神情,在一旁低声介绍道:「这是老夫的三女,陈卓,略通岐黄之术。这是她夫婿张文翰,是府上的总账房。他夫妻二人一向稳重,帮着打理云青铜的生意,是我左膀右臂。将来啊,晚雪在京中主事,他们便在闽西坐镇,一内一外,相互扶持……」
  他的话音在我耳边模糊飘过,我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张端庄俏丽的容颜所吸引。
  像!太像若兰姨了!
  这陈卓与若兰姨相比,竟有三分神韵,七分容貌,恍如隔世重逢!
  兼具南方佳丽的清秀骨相与北地女子的英气轮廓。那饱满如满月的额头,过渡到略高的颧骨,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非但不显突兀,反倒勾勒出一种独特的飒爽英姿。从太阳穴到下颌的线条,先是优雅地收束,又在颌角处恰到好处地转折,那份清晰利落,如同远山叠嶂,与记忆深处若兰姨的侧影完美重合!
  若兰姨……这个名字狠狠剜进我的心脏。
  那个在雪夜客栈里,会温柔问我「冷么」,会悄悄为我掖好被角,最终却死在师父无涯子本能反击之下的至亲!她倒下的画面,她临终前对我的叮嘱,那喷涌的鲜血,那渐渐涣散的、带着无尽眷恋与愧疚的眼神……是我人生最不堪回首、最痛彻心扉的烙印!
  眼前陈卓的肌肤,亦是雪腻剔透,透着三月桃花般的薄绯,白得鲜活而富有生气,将这副精致的骨相衬托得愈发动人心魄。但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她的眼睛——那双内双的凤眼!那眼睑柔和的线条!那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那漆黑如点墨的瞳仁!那干净如洗的眼白!
  那流转间矜贵又灵动的眸光!
  那偶尔垂眸时,薄薄眼皮上浮现的、如同工笔轻染的浅褶痕!
  这一切,与若兰姨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分毫不差!
  我仿佛看见她倒在血泊中,弥留之际望向师父和我时,那复杂到极致、包含了爱、痛、悔与托付的眼神……
  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却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姿态,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过往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将我彻底淹没在那份混合着刻骨思念与惨烈创伤的惊惧之中。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6:30:49

(52)
  在我们四人交谈之际,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夫婿张文翰。
  此人约莫五尺出头的身量,在男子中算是偏矮,瘦削的身板裹在靛青长衫里更显单薄。他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肤色虽白净,却因略宽的下颌而显得木讷笨拙。厚实的嘴唇上零星散布着几点浅褐麻子,每每开口前总要先抿一下,似是下意识想要遮掩这个缺憾。
  我简明扼要地向老地主阐明构想:「王府出矿脉与人手,我家为户部垫资三万金铢,你们以冶炼技术折价入股,矿山国家所有,拿走一半。这提炼之术的关窍,必须牢牢攥在你们陈家人手里。我的意思是,关键工序只能由你们亲信经手,庆德王府那边,我自会说服。」
  「你家为户部垫资?你家财又能有几何?」老地主可能是一时情急,张嘴说了一句蠢话,陈卓马上向她父亲使了个眼色,老地主这才醒悟,老脸微微一红,「我的意思是,若是全由你家出资,分成合该要占两成!上交户部三千两实在没必要!」
  「李公子,我陈家这点技艺,纵使有心藏私,怕也藏不了两三年。将来如何保障我陈氏权益?」
  这陈卓的声音既甜又脆,和元冬的声线很接近。一个出阁女子说「我陈氏」,让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家不会从中获利,」我不想和老地主多解释,然后微笑着对陈卓说道,「至于你的担心,我保你陈氏专有技术享利,呃,二十年,是为' 专利之制' ,期满后,技艺当归朝廷享有,汉庭兄和晚雪要将所有技艺传给新宋巨匠院。」
  原本我心中盘算的是十年专利之期,可当目光触及陈卓那与若兰姨如出一辙的眉眼时,竟不由自主地将期限翻了一倍。
  我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中镇定下来,方才还是忍不住偷看她数眼,她身上似有一种血脉深处的呼唤,磁石一般地吸引着我!
  从未有一个女子像她这般,让我一见钟情!
  「专利之制?」老地主低着头,不停地搓着玉扳指:「云青铜这等买卖,我在闽西这偏僻之地安生发财倒是无妨,塘底泥鳅又不是金鲤鱼,怎敢跃龙门?若是庆德王府真个伸手,非要我们交出技艺,我们平头百姓又怎敢……」
  这老货的话虚虚实实,包括他要传给我的云青铜提炼之术,都要打个问号。
  晚雪曾透露,单是矿石预处理的七重酸浸之法,陈汉庭就学了整整一年光景。若他诚心要留一手,外人怕是连皮毛都难窥见。
  「契兄,如今新宋的商标有商法明文保护,你家这等技艺,也可以尝试推动专利之法以保护!」
  陈卓再与我说话,面上更加客气:「听说李公子与工部的齐侍郎也相熟,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可以先将家父对齐公犁的改进拿出来试一下,若是真能形成您所言的专利之法……」
  「陈姑娘当真是兰心蕙质!」我目光飞快地在她如画的眉眼间流连片刻。
  我竟然又找到更多的相似之处:陈卓的樱唇和若兰姨也极为相似,说话时唇角自然上翘,唇瓣开合间隐约可见贝齿如编,抿嘴轻笑时唇形如含苞的芍药,是天然的朱砂色,不点而艳,唇纹细不可见,在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教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偷师学艺自古皆然,若是立法限制,怕是极难!」老地主看向我的眼眸中全是恳切之色,「我家一成足矣,你家一点抽头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户部兵部那里,若是能减上两成……」
  我有些不解,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户部三成、兵部三成是底线。当前朝廷用钱之处太多,处处捉襟见肘,……你要是觉得你一成太少,圣上那里我再减掉半成与你。」
  我还有香水、镜子、美酒一系列物事,隆德皇帝内帑之资翻番,再长也不过一年半便能完成。
  「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摆手,老脸涨得通红,「契弟误会了!真的一成足矣!这已是天大富贵!你方才谈到收益,这价格如何计议?」
  「给兵部的三千两云青铜,是实物,不会流入市面。另外这七千两,包括给圣上内帑的部分,我会再组个商社,以合适价位向铜矿收购,然后抛售到市面上,商社只赚取差价,管理好流向。」
  庚丑之变后,皇太伯一党倒台,泰王被诛。隆德皇帝下旨,让庆德王接手泰王府的北固山铜矿,条件是每年上交六十万斤铜料、八千两云青铜,免征税赋。
  可钱大监私下告诉我,庆德王府从未足额上缴,每年都有大批云青铜通过地下渠道走私出境,其中不少流入了辽国。
  辽宋边境盘踞着一张庞大的走私网,根深蒂固。他们不仅把辽国产的精铜偷运进来,更将新宋的云青铜源源不断输往辽国的兵工作坊。辽国铜矿产量虽丰,但伴生的青鸦胆石却极为稀少。皇城司王祥告诉钱大监,每年至少有两千两云青铜通过这条暗线流入辽国,被铸成弩机,转头射向我们的将士。
  新宋另有的懋山铜矿,云青铜年产量也不过三千两。
  以往新宋的做法是工部铜羡司按官价统一收购,驻矿监换了一任又一任,官面文章而已,从泰王府换成庆德王府,走私依然如故。若有一个商社来统一收购与销售,可以明账暗查,以利制利,稍微遏制走私。
  若陈氏的提炼之法真能将产量翻番,对庆德王府而言,多的肯定不止一成收益——之前瞒报的那一部分,也将产出更多。
  早从子歆处我得知,她爹爹庆德王最在意的并非钱财。他虽贵为王爷,却非世袭罔替,若能借此功绩请封世袭,方是真正遂了心愿。我的这个方案,应能得他支持。
  除去给兵部的三千两,这多出的七千两云青铜定能带动几百个作坊,从大规模手工业迈向初级工业化。
  「如果达不到约定增产之数,则按比例先扣除陈家收益,之后再扣除庆德王府的那一部分。」
  老地主低着头盘算,中间偷瞟了我数眼,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我揣测不透。
  「契兄,有何高见,请直言。」我端起茶盏,有意一大口饮光了杯中残茶。
  陈卓唤来仆役续茶的间隙,我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连在她身上。
  几次三番的偷觑之后,他们夫妻俩似乎都有察觉,陈卓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张文翰那边倾斜了半寸。几乎是同一瞬间,那个看似木讷的账房先生便抬起手臂,状似随意地搭在了妻子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以我对云青铜行市的了解,成立这样一个商社,统购统销既占资金,价格也不透明,并非良策。而且差价赚多赚少,总免不了外人说三道四……老夫倒有个想法。」
  陈老爷的建议是:新增产之铜,由官督民办的「铜引牙行」负责收购经销。
  原来供给工部的云青铜循旧例而行。
  统一收购价定为市价的八成,发售价格维持市价水平。价差部分作为牙行运营费用及各方分成。民间作坊持「青引」,按九成市价配售;官办作坊持「红引」,按市价配售(此处微调,使表述更清晰,原文「十成一的市价」指全价,但「十成一」易生歧义)。价差收益单独记账,除维持牙行营运,还可收购市面来历不明的云青铜。
  收益分配仍是:皇帝内帑二千两,庆德王府一千两,工部三千两,老地主一千两。
  依他所说,此法一可保课税分明,二来通过青引红引之分对应民办与官办,便于工部统筹需求,三来能为民间匠户谋个公道价,四则也能减少云青铜走私敌国。
  我暗暗惊叹这厮脑子真快,思忖良久。这法子实际是通过压低收购价提升各方收益,既合明面账目要求,又暗合各方利益。
  越思忖越觉得此策高明,正当我要抚掌称善时,瞥见陈老爷垂眸抿茶的动作僵了一瞬,顿时收住了口。
  心里又反复盘算,思及他所提的第四点:收购市面来历不明的云青铜,一时疑云顿起:万一这牙行与矿山沆瀣一气,走私贩只需将私铜拉到牙行,补张青引便能洗白。收购数量与价格全由牙行暗箱操作,岂非又是一本查不清的糊涂账?
  「那你觉得,这牙行当由何人来打理?」我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闻言精神一振,「其他人等老夫没资格置喙。只在验铜环节,若行牙行之制,作坊主需凭青引到仓库直接提货。若沿用工部旧法' 三淬法' ,怕是耽搁太久!」
  他小眼睛不自然地挤了挤,「最好用特制硝石灯照射铜锭,观其焰色反应,提货更快。到时老夫可以带一带他们。」
  「此事容后再议吧!」我拿起案几上一本印制粗糙的《商路纪要》随手翻了起来,后背却起了一层薄薄的凉汗!
  这老东西如此大费周章为我设想,又提出参与验铜,而他家分成不变——图的是什么?
  莫非他想参与走私?
  眼前这个被儿子和矿工叫做「陈吸髓」的「大恶人」,绝非心怀天下的贤者。
  北固山瞒产本就天量,若用了他的改良之术,让走私贩来个「左手倒右手」,辽国监军司拿到的云青铜,怕是要比新宋兵部还多!
  「我的意思是……」老地主还想说点什么,被我不由分说地打断,「契兄,这事该由朝廷重臣敲定,我人微言轻,不过替你家和庆德王府牵个线。」
  我很后悔当众卖弄,此刻只能搪塞一下了。
  新宋需要陈家,这一点是无疑的。任老地主如何贪婪狡黠,终究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商贾。他的身家性命,他的荣辱兴衰,全系于我的一念之间。就像那孙猴子纵有七十二般变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我只需轻轻一按,便能叫他动弹不得。
  陈卓敏锐地捕捉到我态度的骤变,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如同精于算计的商人面对重要客户时的表情,却在转瞬间消隐无踪,快得像是烛火被夜风吹散的青烟。
  这稍纵即逝的笑意如一盆冷水浇醒了我。
  我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色令智昏而无比惭愧。
  眼前的陈卓,除去容貌气质与若兰姨相似,论容貌并非人间绝色,只不过琼鼻更秀气精致,下巴线条更柔美,眉峰也生得格外婉约动人……
  丫鬟捧着酒盘袅袅而来,老地主低头轻轻咳嗽一声,陈卓俏脸顿时飞上两朵红云,一杯持于纤纤玉手中,一杯递给了我:「您可是忘川郎,今日是您心爱之人的大喜之日,须得喝酒!我敬李公子一杯!」
  当侍女斟满酒杯时,我已恢复如常。与她碰杯时,瓷盏相击发出清越的脆响,我刻意让这声响比寻常更重三分,仿佛要震碎方才那片刻的迷障。
  酉时六刻的时候,陈卓夫妇被人唤走,我陪着老地主在中堂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却是生平头一遭因为一个女子的美色而失魂落魄,只能在心中一次次告诫自己:她是他人之妻!
  此时宾客们三三两两聚作几处,有人压低嗓子议论海运新规,有人寒暄着今岁田亩收成,有人凑在一处商讨矿山商事,只是满堂宾客个个面色凝重,竟无半分喜宴该有的欢愉,让我不禁纳罕。
  我闲得无聊,便认真地阅读起这本翻得有些破烂的《商路纪要》。在晚雪的闺房我也见过此书,与这一刊出版时间相差只有一个月。
  《纪要》中用蝇头小楷密密记载着各处商情:东南三省新出的冰蚕丝缎在南洋有价无市,三日内溢价逾两成;和羯岛硫磺行市近来颇有些起伏不定;又闻得运载鲜罗稻米的三艘大船,不幸在南海遭遇风浪,尽数倾覆,损失惨重;印有李晋霄红绿词的瓷器,价格直逼王空同诗文;另记有商人求购苏丹国特产的云珀胶,以及多剌岛的上等香料。
  再往下看,则是几篇颇为不同的记述,似是收集的水手航海见闻,夹杂着闽西一带的风土人情与市井巷陌的奇闻轶事,如:宁化府有海商患「骨蒸症」,体热如焚,汗出如油。延医十数皆云' 瘴毒入髓' ,投以常方,愈治愈笃。后遇一舟师,教以多剌岛血竭研末,混闽西雷公藤汁冲服,三日热退。究其药理,血竭本活血之品,竟能拔瘴毒,实开医家新目。作者笔名「采薇生」。
  这些内容虽显零碎,却鲜活生动,透着股人间烟火气,与前面冷冰冰的商情迥然相异。
  翻至书末,忽见一页夹页,墨渍犹新。细读之下,竟是一篇直呈朝廷的南洋藩国建言!
  文中提及苏丹国朝廷新近发生政变,局势动荡。作者力谏新宋当乘此良机,发兵夺取多剌国,据此要冲之地兴建深水良港,如此便可扼制敌国南越之咽喉命脉,战略意义非凡。末了一行字力透纸背,却带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江湖中人,微言难达天听,唯叹!」
  这篇文章的作者笔名——「怀瑾举云」。
  文章写得着实不错,字字珠玑,如闻金石之声,只是笔下尽是大开大合的兵戈气象,却对多剌岛盘根错节的土著势力只字未提,更遑论测算欲驱三万军民跨海筑港,粮秣辎重该征发多少民夫转运,瘴疠之地病亡者众,抚恤银钱从何支取等等实务等等实务。
  回过头来再读了一遍商讯,心里始终觉得似乎有所缺失——我突然睁大了眼睛:新宋的海贸产品中,怎么能没有茶呢?!
  正思忖间,忽见一个青衣仆役进来,在陈老爷耳边急语几句。陈老爷急匆匆迎了出去,唤了一声「大哥!」
  不多时,他引着一副担架缓缓拾阶而入。时值盛夏,蝉鸣聒噪,那担架上却严严实实裹着织金薄被。一个高大老者躺在上面,枯瘦如柴的手腕悬在担架外,腕上系着的药囊随步伐轻轻晃动,散发出苦涩的草药气息。
  待进得厅来,满座宾客竟似风吹麦浪般齐刷刷起身行礼,连县尊大人都急趋三步上前问安,口称「宋公」。这般阵仗,想来必是地方上德高望重的耆老。
  下人们抬来特制的紫檀躺椅,四五个仆役手忙脚乱地搀扶老者入座。就在这当口,我分明瞧见老者后颈的寿斑已如枯藤般蔓延至耳根——这是油尽灯枯的弥留之相啊!
  我后背陡然窜起一阵寒意:老地主为何偏要在喜宴上请来这样一位垂危老者?
  他不怕喜事未成,反倒先办了丧事?
  却见陈卓去而复返,身旁伴着五小姐陈薇。二女径直来到老者跟前,齐齐福身唤了声「宋阿爹」。
  陈卓从陈薇手捧的锦盒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闪着五彩斑斓的光线的药丸,素手捧来青瓷盏,小心伺候着老人啜饮参汤;又取出绣着并蒂莲的绢帕,轻轻拭去老者额间细密的汗珠,时而俯身低语,时而相视默然,时而为其号脉——她诊脉的手法极是奇特,指尖时而轻叩,时而悬停,恍若在弹一阕无声的琵琶曲。
  边上有人窃窃低语:「是不是陈老爷家镇宅的仙药?听说他在海外偶过仙人,得赐仙药。」
  「对,就是霐微大还丹,至少续命五日呢!发现十一娘的时候,牙关已经不能张开了,若不然,兴许便能救回来!」
  「宋陈钟这三兄弟,也算是全始全终了!」有人翘起拇指。
  五小姐陈薇年纪虽小,却是个鬼马灵精,在场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似个个都与她相熟,寒暄招呼者络绎不绝,给她的体面,竟比给她姐姐的还要多上几分。
  有意思的是这小姑娘端得矜持,每番回应不过寥寥七八字,偏偏那些长辈个个都侧耳细听,将她的话当作正经事体来对待。
  面对刘家二小姐的问候,她颔首浅笑:「蒙刘二小姐记挂。」声音清亮,仪态端方。
  有老夫人提及花朝节,她敛衽半礼:「花朝节定当拜见老祖。」动作流畅,显是教养极严。
  有人向她低声询问了一句什么,她从容道:「海丝宴菜谱明日便抄送贵府。」
  还有一个年愈五旬的锦袍长者向她打探丝帛市,她思忖片刻:「丝帛税新涨三厘。」
  最意外的是,县尊竟向她过问陈府蚕事,她也对答如流:「大眠已过,欲上簇。」。
  她一面这般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各方人物,一面竟还数次趁人不备,偷偷抬起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瞧我。眼见这小丫头挽着常见的垂鬟分肖髻,几缕调皮青丝垂在耳畔,衬得那张稚气未脱的鹅蛋脸儿愈发娇憨纯真,可口中应对的事务却如此繁杂紧要,我心中着实纳罕:这陈府五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直到大娘子遣丫鬟来寻,二女方依依不舍地告退。陈卓行至门边犹频频回首看向那老者,眼中满是忧色;倒是陈薇突然折返,提着裙摆小跑到我案前。不待我反应,便伸出葱管似的食指点了点桌上的芙蓉糕,脆生生道:「吃!」
  说罢自己拈了块杏仁酥向我甜甜一笑,一张嘴便咬掉一半,不见半点闺阁女儿常有的礼法规矩,倒显出几分不拘礼数的飒爽。我刚要起身做自我介绍,她已笑着跑远,倒有几分婴宁的神韵。
  此时夜幕四罩,藏春楼那边喧哗嬉闹之声不时传过来,中堂这里却是依旧沉闷肃杀,我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不知大家坐在这里等待什么。
  没多会儿,蓦然间,我浑身寒毛一炸——中堂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然后那个胖胖的夏管事现身在门口,一脸惊怖之色,表情像是白日见了鬼,进屋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连滚带爬地扑到在老地主的面前:「老爷,不好了!」
  老地主惊得腮帮子一抽:「何事如此慌张?站起身说话!」
  「令指挥使出事了!他——他死了!」
  他说完之后便坐在地上,抱着老地主的腿,干嚎起来。
  除了那位宋公,此时全屋之人全都站了起来,有数人喉间爆出抽泣之声。
  「混蛋,好好说话!他年轻力壮,怎么可能死了!我还在等他来参加今日婚礼!」老地主吼了起来。
  「完全是意外啊!未时刚过一点,令大人从兵营出来,刚走到街口,正巧那里有个煎油条的娘子和一个路人发生口角,竟疯了一般抄起满锅热油泼向对方,那路人到是躲开来了,令指挥使毫无防备,被泼到身上一些,躲避之时又因地上全是油,滑到在地,此时,正有人骑马当街疾行过街,正将令指挥使踩个正着!」
  老地主一拍大腿:「哎呀,这可真是命数啊——可曾确认他死了?」
  「死得透透的!一马蹄踩在心口上,咱们村的庄丁邓二茆碰巧就在边上,赶紧去扶着他,他也只留了一句遗言,想把妻子家人都托付老爷您照顾……后来邓二茆又将令指挥使的遗体送回他家,又去官府录了证词,证明骑马者不是有意,确实只是一桩意外,所以直到现在才回来。」
  老地主突然捶胸顿足,掩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阳奇贤侄啊!你且安心去吧!汝妻即吾妻也!」
  他肩膀剧烈抖动着,不过嚎了几声便戛然而止,抬起脸时,眼中没有半点泪光,只剩一片冰冷,死死盯着夏管事,声音低沉得可怕:「令指挥使垂危之时,邓二茆可曾说上几句抚慰之语?」
  夏管事脸上的肥肉抽搐着,似哭似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二茆提了宝珠的案子,让他不再操心了,放心走吧!我已经派了婆子去他家里了,有老爷您尽心' 照顾' 着他妻子,嘿嘿,他再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我心头剧震,今晨老地主与我商议刺杀之事,便觉得他态度有些敷衍,中午又让凝彤转告我,不用参与其中,原来,这老狐狸另有谋划,竟能在短短半日间布下这般天衣无缝的杀局,手段之老辣着实令人胆寒!
  昨夜老地主那张狰狞的老脸历历在目,「此仇一刻也等不得」,他果然说到做到了!
  「好!好得很!」老地主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厅堂内回荡,震得烛火摇曳,「阳奇贤侄出殡之日,便是我与他家娘子圆房之时,哈哈!」
  屋外,喜庆的锣鼓声震天响,唢呐吹得欢快;屋内却是一片凄厉的哀嚎。有人捧出灵位,重重地磕着头,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更诡异的是那位垂死的老者,他咿咿呀呀地呻吟着,枯瘦的手掌不停地拍打着自己干瘪的胸膛,浑浊的老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缓缓流下……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这一屋子的人,哪里是什么贺喜的宾客?分明都是被令阳奇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亲眷!
  一边是喜礼,一边是祭奠,情形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老地主又阴森森地问他:「对了,令阳奇不是有个小儿子么?如今身量几何了?」
  这话虽是问夏管事,那双浑浊的老眼却斜斜地瞥向我,眼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我竟被他的眼光吓得后退半步!
  夏管事缓缓抬起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高度:「那孩子虽然才五岁,可发育得极快,早就高过车轮了!」
  说完这话,他也转过头,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顿时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们这是要斩草除根!
  这时,县里的邓通判震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那一锅热油少说也有十几斤重,那妇人倒是有把子力气……」
  贾县尊斜眼瞥了他一下,见他仍不自知,还在念叨着「怎么下午还会热着一锅油」,便不动声色地在案桌下轻踹了一脚,通判这才如梦初醒,待看清县令阴沉的脸色,立即噤若寒蝉。
  我左掌掌心骤然传来一阵刺骨阴寒,如握玄冰,老地主昨日所授的「业火净心咒」发挥神效,看来,我已然触了众怒了!
  「陈老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沉稳,撩袍起身时连衣袂都纹丝未动。
  在满屋鬼火般森然的目光中,我朝他深深一揖到地:「稚子何辜?您既已取了令阳奇的性命,还望高抬贵手!」
  老地主目光转向贾县尊与邓通判二人。那两位大人立即会意,二话不说便起身离开正厅。
  这时,一位身着锦缎长袍、鬓发斑白、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踱步而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拱手道:「李公子,我便是晚雪的父亲钟笑春,经营着乌衣红酒坊,这等腌臜事,不值当污了贵人的眼,来来来,我引见晚雪的哥哥与你相识。
  今日特意启封了窖藏二十年的' 醉仙酿' ,正要与您这位名动天下的诗仙把盏言欢呢!」
  我微觉窘迫——晚雪已经和我有私嫁之约,眼前这位可不就是我的岳丈了!
  刚刚曾向我点头致意的英俊青年也走了过来,刻意与我保持距离,抱拳道:
  「我是晚雪的兄长,身上酒糟气太重,恐有唐突,就站远些说话罢。昨日舍妹刚向家中提起您,我爹取来待客的这些美酒,原是为我大婚预备的。我爹还要跟我商量一下——」
  他说到此处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既是我钟家之婿,莫说十几坛美酒,便是要我把酒窖搬空也由得!」
  正与这个名叫钟秋霁的大舅哥寒暄,又听得老地主正在与数人窃窃低语。
  那些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时而迸出咬牙切齿的恨意,时而夹杂着哽咽抽泣,竟全是在商议如何处置那无辜孩童,其间夹杂的「剥皮」「点天灯」等血腥字眼,听得我脊背发凉!
  钟老爷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秋霁立即会意,拍着肚子嚷道:「这酒虫都爬到嗓子眼了!晋霄,不如咱们先去晚雪那儿小酌几杯?」
  我实在不忍再听,向钟家父子告罪道:「二位稍待。」转身便朝老地主走去,正色道:「陈老爷,宝珠的案子我也算出了份力,不知这份薄面,能否换那孩子一条生路?今夜又是你和凝彤大喜之日——」
  另一个又高又大的老管事挤过来,哑着嗓子打断了我的话:「你要是见过宝珠,今天就不会为令阳奇的小崽子求情了,我当了她一十九年的干爹,她有多善良、多美丽、多招人喜爱,你知道吗……」
  离我有二丈远的那个垂亡老者突然发出一阵嘶叫,然后冒出几句我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有人便推我,让我走到那名叫宋公的老者面前。
  我刚走到他身边,那老者便一口腥臭浓痰吐到我脸上!
  老地主连忙拉我走到一边,又有一个妇人要扑上来掐我,被他拦下,递给我一只帕子擦脸:「契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咱们昨夜可是说好的了!他是高过车轮了!」
  他又指了指那老者,「我大哥晚来得子,数代单传,媳妇还没怀上,宋家绝后了!我大哥可是我们闽西最有威望的大豪侠,又精通医术,大疫之年活人无数,行善积德、扶困挤贫一辈子,令阳奇却让他家断了后,若不杀死那小崽子,公义何在!?」
  座中一位锦袍老者哽咽接话:「隆德三年,闽西大旱,饿殍遍野,宋公开仓放粮,在城隍庙前架起十口大锅,亲自执勺施粥三月不止,最后竟将自家粮仓全部腾空,阖族四十余口跪在他面前,求他留一个月的余粮,他竟咬牙说:家中四十岁以上者,每日一餐,饿死便罢!」
  角落里又一位老者已经换上了麻衣,咳嗽两声:「大化十五年,嶐山镖局押的赈灾银被' 黑云十八骑' 劫了。镖头跪在宋公门前磕得满头血,宋公当夜就提着盏气死风灯独闯匪寨。第二天清晨,他一人引着十八匹马返回县城,每匹马鞍子上都拴着个两个包袱,一个包袱是人头,一个包袱是银量——」
  说到这里,那老者声色俱厉地指着我:「宋公绝了嗣,岂能让他令家有后?!」
  老地主涨红着脖子,喘着粗气,恨恨地看着我,「契弟,这事没得商量!」
  我望着满堂黑压压的人影,每一双眼睛都像冰冷的刀子,剐得我脊背发凉。
  那位老管事浑浊的泪眼里翻涌着刻骨恨意;就连方才还温言好语的岳丈钟老爷,此刻也沉默地转开了脸。
  我知道此刻坚持便是与满屋苦主为敌,可脑海中一声有个声音在提醒我:你是有能力保护弱小的!
  五岁的稚童,连父亲做过什么恶都不知晓,此刻或许刚刚收到噩耗,还不知死神的翅膀已经罩住他幼小的身影……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气在口中漫开,硬生生逼退了四肢的寒意。
  「若是你们执意要取那孩子性命,云青铜一事……」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下便爱莫能助!」
  老地主瞳孔骤缩,冷笑一声:「还别拿这个来威胁我!大善和小善,你当是知道轻重的!」
  「《阿含经》说,若人不能于现前微细处生慈悲心,云何能于广大众生起菩提愿?若不能行眼前之善,便行不得大善。」我定下心神,沉声说道。
  说罢,我转身向满堂宾客跪了下去,重重叩首:「令阳奇作恶时,岂会不知诸位都是何等人物?他既敢下手,必是身不由己,迫于无耐。那孩子不过五岁稚龄,何罪之有?」
  「再者,私刑有违法度,岂能轻易加害罪属!」
  说完我又磕了三个响头:「被令阳奇杀害的无辜者,请你们在天之灵饶孩子一条性命!我新宋文明之本——上承儒家仁恕之道,下融佛家慈悲之怀,更兼道家自然之理。以仁心待万物,慈悲二字,是为人之根本……」
  就在这时,宋公那只枯瘦的手臂突然颓然垂下,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叫了一声老地主。
  老地主忙走到他跟前,俯首贴耳地听他说话,脸上阴晴不定,死死地盯着我,面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向我比划了一个手势:「你且门外候着,我们商量一下。」
  秋霁便拉着我到了门廊之下,默不做声,眼角余光不时瞟我一眼。夜风卷着桂花香拂过,藏春楼那边笑语喧哗,人影攒动,大厅之内则不时爆出一阵争吵之声。
  他突然张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我妹新婚半个月,床底下钻出一条' 华珊瑚' ,这事你知道吗?
  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下来,才低声问道:「这位宋公?」
  老地主那样的枭雄在他面前毕恭毕敬,让我不免有些好奇。
  他的表情又再气阴郁下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与我父亲、陈阿爹是结拜兄弟。三十年前陈阿爹落难时,是宋阿爹散尽家财为他平了官司;后来开矿遇匪,又是他单枪匹马杀进贼窝救他出来。宋阿爹可是我们闽西最有名的大豪侠,晚年才得了这么个嫡子,与我情同手足,新婚嘉禧刚满一年,就……」
  话到此处,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谁能想到,竟是令阳奇这个畜生下的毒手!」
  我知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此时只能缄默以对。
  「陈卓姐也是差一点儿,因为陈阿爹不信正夫不能开苞这一说,让与她相公直接完婚,九个月前她遇上一桩离奇意外,说不好还是这厮干的勾当!」
  又悄声告诉我:「陈卓姐姐的生父便是宋阿爹……」
  我想起方才陈卓对待宋公的殷勤侍奉,原来那长者是她的生父:「宋阿爹还有什么事迹?」隐隐有种感觉,此人生平绝对不凡。
  「这宋阿爹笃信佛法,对篡改佛理的元阳邪教深恶痛绝。当年元阳教在西水县、嶐山县一带蛊惑农户寄田,声称将田产挂靠元阳庙可免赋税劳役。宋阿爹和陈阿爹连夜带人捣毁五处邪祠,当众焚烧地契,怒斥:' 尔等既伪造度牒骗取土地,又令升米不进公仓,是新宋蛀虫!' 」
  「宋阿爹最绝的是整治嶐山县的生祭恶俗。他伪造了套大商朝的《河神圣典》,说祭司都要亲自护送' 童男童女' 到河中央。等准备凿船时,他安排好的那对童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反手就把船底给凿了——那几个老混蛋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时,宋阿爹站在原本要接应他们的船上笑着说,' 河神留诸位吃席呢!' 」
  「宋阿爹最叫人唏嘘的,还是那' 慈舟医塾' 的事。他首开先河,专收贫家子弟传授医术,连药材都自掏腰包供给。学生们白日里跟着他上山辨药,夜里就着松明火抄《海上药录》——那书是他拿云游时记录的海外奇方,与祖传的' 宋氏医案' 合编的。可惜后来……」
  秋霁摇摇头,「元阳教的秃驴勾结药材行,把黄连、当归这些常用药的价格哄抬了三倍不止。宋阿爹变卖祖产硬撑了两年,最终在腊月里封了医塾大门。那日雪下得紧,他站在阶前对跪了满院的学生说:' 医者渡人,先得自家船不漏水。
  ' 」
  在新宋竟有人开办医校!我却是头一回听说。
  秋霁沉默了一会儿,又指着远处一株老梅,「瞧见没?连这梅树的栽法都是仿着宋府的格局,宋阿爹施粥,他便建义仓;宋阿爹义诊,他就从省城请来名医坐堂。前年宋阿爹给佃户减租三成,陈阿爹转头就减了四成。」
  「宋阿爹每次来我家喝酒,我们全家人都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他一张嘴就是一个笑话,还会弄些恶作剧。」
  「可自从东璟——他嫡子被害之后,宋阿爹便再也没了那老顽童的性子,本来是习武的身子,活到八十八岁都没问题,可惜……陈阿爹最心痛宝珠,其次便是宋公绝嗣之事,你慧眼如炬,替我们查出令阳奇这祸害,我妹妹也安全无虞,这里的富裕良善人家,都会感念于你!」
  这位豪侠仗义疏财、嬉笑怒骂、悬壶济世,本应是这浊世里难得的快意恩仇之人,却在晚年遭此锥心之痛,令阳奇只是奉命行事,到底是谁拍板定下这一毒计?
  我望着廊下被夜风吹落的桂花,轻声问道:「你怎么看你陈阿爹?」
  他脸上表情变得很复杂,迟疑了半响,才低声说道:「他和宋阿爹很像。聪明多智就不说了,是个性情中人,脾气暴躁,吃不得半点亏。宝珠姐姐出事之后,有一日,他吞服断忧散仍心痛难耐,竟狂性大发,将自己的脖颈系在水车转轮上,要效那' 五马分尸' 的酷刑自绝!」
  「……把自己五马分尸?!」
  我倒抽一口冷气,这老地主行事之酷烈,当真令人胆寒!
  他重重点头:「陈家大姨带着我爹和我赶到时,水车转轮已在吱呀作响……」
  半晌才挤出后半句,「当时陈家大姨跪在他面前,磕头哭喊,他却死志不改。
  我爹踹倒两个服侍他上路的矿工之后,与我一起死死地抱住他的身子,当时、当时……绳索离绞断颈骨只剩七寸!」
  「……因宝珠之事?」
  他默默点点头。
  我震撼之余,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也许这老家伙还有事瞒我,却再不想打听了,踌躇着问道:「大哥,听闻陈老爷颇为倚重三小姐陈卓和她夫婿……」
  他「哦」了一声,目光飘向望春楼阑珊的灯火,一时好像走了神,琉璃盏映得他眼底明灭不定。
  我耐心等待着,终听到他长叹一声:「她夫婿是个怯弱老实人,是陈家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和陈卓姐一块长大,两人情同兄妹,非常相爱,陈阿爹为他俩直接操办了新婚嘉禧,偏生我未婚妻、岳家和家父都信这个……唉!」
  我听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隐隐猜到什么,便没再多问。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夏管事推开雕花门扉,朝我比了个手势:「贵客请进。」
  我进到大厅之后,看见老地主正凑近那宋公头部,跟他低声交流着什么,表情晦暗不明,两人的眼神不时地看向我。
  老地主似乎和他达成一致,蹒跚着走过来,告诉我结果:「宋公提出:命可留,根须断。他还有一个条件——」
  然后他将我拽到一处角落,压低声音向我耳语:「他要授你一道' 往生渡魂咒' ,你以后行房之时须默念此咒,助他惨死的儿子早入轮回!你快答应宋公吧,他心事已了,能不能回到家都不好说,已在弥留之际了。」
  看着躺椅上那具形销骨立的高大身躯,我觉得这执念既荒诞又令人心酸,感念这个大豪侠的慈悲心怀和不幸遭遇,便同意了这个请求。
  宋公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高大骷髅,见我靠近,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干裂的嘴唇轻颤。我俯下身,听他气若游丝地向我传授那段咒诀:「你将来行房之前须默念我儿姓名' 宋东璟' 三声,之后念这段咒语:咤唎嘛咪吽唵呢,……行房之前还需运转真炁,以意引炁,自丹田起,沿任脉下行至会阴,转而逆闯尾闾关,分三路盘旋而上,以内力护送阳精至紫宫!」
  此时,周围人等在老地主的示意下,均后退数步,老地主自己也避得远远的。
  然后宋公还让我立下重誓,非良善之人不得传授。
  他儿子竟要借我将来妻室的肚子转世,成为我的儿子!一股难以名状的荒诞感顿时涌上心头。
  而且这样的法术谁会修习?亡魂是否重入轮回,又有天知道!
  但我还是依言立下了这古怪的重誓,决不轻易传于外人。这次的闽西之行,我遭遇的怪事可说一桩接一桩。
  老人见我郑重应下,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随着喉间一声似哭似笑的呜咽,重重点了点头。
  「留人不留根」看似残忍,实则是在这民风彪悍的闽西之地,给令家幼子留了活路。想想那些被害的苦主,哪个不是跺跺脚就能让州县震动的地方豪族?若非这般处置,那孩子早晚要被人报复凌虐而死。
  老地主像一头愤怒的野猪一样转着圈,到底心有不甘,拽着我的胳膊拖到角落,眼中闪着野兽般的凶光:「令阳奇的娘子,我明天便会接过来,以后便做我的十一娘。等她与我燕侣双俦,再也离不开我之后,我会亲手熬一盅肉羹给她吃——」
  他龇着金牙狞笑,「再告诉她,那是用她儿子的命根子做的。」
  我一听此话,只觉一阵恶心,强压下翻涌的胃液,拧着眉毛质问他:「你为人何至于此?你会逼疯她的!」
  老地主仰天大笑,「我跟着大哥行善七年,便收到了这个恶果!我最心爱的女儿,我最爱的妻子,……」他猛地指向天空,「这贼老天!非要我熬化做成一只臭夜壶,那我便继续做恶人吧!」
  他所经历的炼狱般的心灵苦楚让我心生怜悯,但这厮沉迷于这些悖逆人伦之事,也让我非常厌恶,不禁痛斥他道:「那林姓矿工虽死于矿难,你就没有几份责任?反而与未亡人媾和,一而再、再而三,行这等猪狗不如之事!我还是劝你读读佛经!」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人死如灯灭,亲人、家业统统抛开!一副枯骨,如何在意我与他妻子媾和?我不过是扮一幅恶相吓唬活着的矿工。说到尊重,生者对亡者最残忍的亵渎,从来不是改嫁偷欢,而是遗忘!」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彻底的格物……一时间我竟无法反驳他的话。
  「你以为佛经是万灵药?全是虚无缥缈的废话,像你这等没有慧根之人,纵使诵经万遍,也不过是唇舌相磨,如石上泼水,半点不沾心!你一个小小毛孩子,莫要轻易与人说佛,到处显摆!」
  我胀红了脸,冷笑一声:「菩萨若有势力堪任,应治恶人治而不嗔。这样的智慧,你也敢轻视吗?小心报应!」
  他厉声诘问:「令阳奇害了这么多无辜夫妻,你为何不与我谈现世报应?为何不能报应在他亲眷身上?」
  我毫不留情地反驳:「令阳奇造业时,可曾让亲眷同持刀?可曾与妻儿共谋算?佛说' 自作自受' ,正谓业力如影随形,却只追那形骸本身。你这般急着要报应他的亲眷,不过是为内心之恶找一个宣泄口!」
  「内心之恶?哈!你以为善恶对立?大谬!恶才是公义的利刃,是文明的铁盾,是秩序最忠实的扈从!善意常常需要理由,恶意却可以毫无缘由,你想过原因吗?」
  然后他开始发表一通善与恶的谬论:「人在一念之间,涌现的全是恶意。空谈道德的年代,人心最是败坏!明面上都有道德洁癖,暗地里皆是男盗女娼。我宁愿恶得坦荡,也恶得理直气壮!」
  我再没兴趣听他扯鬼话,此时倒突然觉得「菩萨若有势力堪任」这句话极有深义——本来只是想与他说「治而不嗔」才带出来的——见地,修持,行愿,这竟是工业化菩提道次第!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6:45:50

(53)
  我倏然怔立当场,如受雷殛。恍惚间,前世读过的典籍纷至沓来——汤因比所言「文明转型必先精神突破」,钱穆所倡「变革当守文化本根」,此刻竟与佛经奥义水乳交融,恰如池田大作《佛法与工业文明》中所言:「释迦逾城精神,实为所有文明跃升之原型」。
  (「菩萨若有势力堪任」出自《善生经》,指的是指修行者具备三种资粮:
  能力,如武力、权力、辩才等;正法依据,如戒律、国法;智慧抉择,判断是否真正利益众生)
  当年佛陀夜半逾城,不正是对陈腐教条最决绝的超越?而今这云青铜,不正该如白马腾空,带着新宋冲破农耕文明的桎梏?
  我凝视着自己发烫的掌心,再看向老地主臃肿的身躯——此刻他在我眼中,不过是座亟待开采的矿藏。他的暴虐和算计,终将被工业文明的熔炉淬炼成推动时代向前的力量。
  老地主没有意识到我的开悟,犹自在我耳边大放厥词:「自古王朝更迭,无非是率兽食人,不过一代比一代更擅粉饰罢了。众生如蝼蚁,合该被强者牧养。
  道德是拴住庸众的缰绳,真正的强者,当如格物致知般精确权衡利弊,摒除情感干扰,以绝对理性统治——唯如此,方能铸就铁律般的秩序!」
  他见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益发得意:「庸人常怀妇人之仁,反倒坏了纲常!
  什么' 君子擒小人如赤手搏虎' ——这世上何来君子小人?唯有智者与愚者之别,强者与弱者之分!」
  「我信奉杨朱之道,比他更彻底!世人皆言' 利己为恶,利人为善' ,我却信杨子的人人利己,天下自洽!适者生存,规则为王,这才合乎天道!杨子有言:' 义不入危城' ——」
  听他如此狂悖之词,我惊醒过来,气得一声断喝:「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右掌猛地拍向身旁的黄花梨案几。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三寸厚的案面应声而裂,木屑飞溅间,整张案几轰然坍塌,惊得所有人侧目而视。
  什么叫「义不入危城」?杨子这句话是他传于后世的最毒之句!
  十七年前新宋大冬城,九十万军民被围数月,辽帅萧延明铁骑如乌云压境,六万党鹘锐骑蹄声震天,我父母,一个辽国最高贵的长公主,一个新宋最尊贵的亲王,抛弃襁褓中的幼子,舍生赴死,这才是真正的大义!
  为什么后世要彻底焚毁杨朱之学?
  我一直以为,杨子留传下来的只言片语,极易被人曲解:刻意制造「绝对利己」与「绝对利他」的对立,实际上人类社会普遍存在着「开明自利」,利已之时也利他。
  如果未来我借着云青铜和云珀胶开启蒸汽时代,老地主这种可怕的思想流传开来,必将格物致知扭曲成算计他人的工具,把杨朱「贵己」异化为吃人的借口,就像没有安全阀的锅炉,早晚要将把整个社会炸得粉碎。
  还好,这个老怪物只有两年天命!
  恰在此时,晚雪遣了贴身丫鬟来请,要与父兄商量事情,我岳丈便顺势带着我离了中堂,老地主踟蹰着跟在我身后,方才那股子猖狂劲儿弱了几分,只敢拿眼梢偷偷觑我。
  待钟家人将酒坊作匠加工钱一事商定之后,我胸中那股子火气也散了大半,到底不愿为无谓口角坏了大事,又存了一丝对陈卓的猥琐心思,跟他三言两语提了一下父母旧事:「义不入危城」这等话,若是搁在三十万军民遗孤耳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无言以答,借口要去祭拜一下宝珠,灰溜溜地走开了。
  半个多时辰后,喜乐声起。我整了整衣冠,随岳丈踏入藏春楼。才过门槛,暖香混着声浪便劈头盖脸砸来——十六张紫檀八仙桌摆作回字阵,南海琉璃盏映得驼峰肉上的金箔煌煌如昼。歌姬们的藕臂在灯影里晃,披帛扫过鎏金酒壶时,带起的香风竟比那陈年花雕还要醉人抬头望去,九十九枚鎏金合欢铃从藻井垂下,每枚铃身「鸾凤和鸣」的篆字都嵌着朱砂。晚风掠过时,铃舌上的红丝绦便纠缠起舞,在梁间荡出细碎的声响。
  大厅中央,十丈猩红地衣上金线绣的百子图活灵活现——那些孩童或执莲藕,或抱鲤鱼,还有个淘气小子正撩开女童的石榴裙。
  陈老爷与凝彤端坐在龙凤椅上,中间案几摆着我亲手系的同心结包裹,黑色情丝轻袜的轮廓在丝绸下若隐若现。
  他们身后,两人高的青铜烛树分立两侧,每枝烛托雕成并蒂莲形,烛泪在莲心积成血色琥珀。靠着墙还有一张朱漆长案,陈列金瓜籽、玉豆、珊瑚枝等小型吉祥器物,应当便是「百禧叩谢礼」用的。
  老地主身着杏黄底绣青鸾纹样的喜服,冠冕前垂落的十二旒玉串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晃动,却掩不住那双亮得骇人的小眼睛里闪烁的精光。
  凝彤身上那袭缂丝云锦嫁衣在烛火下流转着霞光,金泥百褶云光裙的侧衩随着步伐时启时合,隐约透出里衬的月白软烟罗。红盖头上的珍珠流苏与裙裾金线摇曳生辉,行动时如星河倾泻,在青砖地上淌出一地碎光。
  二人膝上横亘着一条三丈长的朱红「同心绸」,绸缎两端如灵蛇般缠绕在彼此腕间,恰似月老手中纠缠三生的红线。
  在他俩背后站着的是身着靛青法袍的祝由师,陈老爷身边站着司仪,凝彤身边站着喜娘,手中的盘中放着洁白的元红帕与沾过我泪水的鲛泪帕。
  陈老爷看我进来,招招手示意我过去,又向司仪微微颔首,司仪一敲手中铜锣,让大厅中的声浪一下子低了许多。
  凝彤的盖头微微晃动,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珍珠流苏擦过她的嫁衣前襟。
  这时,我才注意到凝彤身侧有一只包金马桶,盖子上雕着的麒麟正用玉睛瞪着我,桶里红枣花生堆得冒尖,活似座小坟头,这刺目的画面让我心里一紧——凝彤与我有过十余次肌肤之亲,她总是夜半潜来,拂晓即去,从未在我房中净过手。可恨老地主对她的占有是彻骨的,不仅是雪肤花貌,更要攫取她作为闺秀最后的矜持。
  无论今夜是否行那「鸾交颈」之礼,他都要将我的凝彤从里到外重塑成他的女人。
  一个鬼魅般的幻像倏然窜过心头,似乎看到那「鸾交颈」之仪让凝彤淡粉的乳蕾在他唇齿间肿胀发亮,最终将凝成深紫的熟果;娇嫩的花唇被浊精浸透,也终将从初绽的芍药变成糜烂的黑蕈。这不是转瞬即逝的欢愉,而是永久的玷污。
  我站在他们夫妇身侧,又扫视了一眼全场。
  主桌上,我岳丈和贾县尊、邓通判和聊了几句,三人便一同出了门——可能是在聊酒厂作匠加工钱之事吧。突然间我又想到了陈汉庭,感觉他就是一个与风车巨人作战的唐吉诃德。
  主桌上只有姓林的这个风化大使,他已经灌了一些酒,晃着一本《洞房十策》,微着身子向老地主喊了一句:「陈兄好福气!这' 麒麟送子' 的招式,今晚定要好生演练!」
  又向我摆摆手,「忘川郎,大诗人,如此良辰,您心爱恋人要被别人下种啦,定要一边看他俩共赴巫山、快活无边时,流着泪再写一篇伤情大作!」
  甜腻的异香突然浓得呛人,八名厨娘踩着碎步抬进「麒麟送子糕」,糕面上「周凝彤」和「陈琪」几个字正往下滴着糖浆,烛光一照,活像淌血。
  司仪猛敲三声铜锣:「吉时已到——」满堂宾客霎时屏息。
  「我宣布,今日陈琪老爷与周凝彤的新婚嘉禧正式开始。陈老爷要先念一下却扇诗,然后给新娘子换上忘川郎送的同心解缘礼,拜完天地之后,行百禧礼,向各位来宾致谢,再回洞房饮合卺酒,最后是襄缘四仪。」
  话音刚落,各桌便响起嘈杂的议论之声:「同心解缘礼我倒是知道,这' 却扇诗' 是个什么玩意?」有村民开始低声打听。
  「开什么玩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有一仪呢!」有人大发牢骚。
  「我们大老远从山里过来,不就是冲着襄缘仪,图个开心热闹吗!」几个矿工工头在那里已经拍起了桌子。
  还有不少人拿筷子敲着碗碟表达不满。
  「诸位贵客明鉴,今日陈老爷与周姑娘新婚嘉禧,新娘子冰清玉洁,未曾招过平夫,是完璧之身。这位忘川郎李晋霄李公子,是她的旧情人!」司仪不紧不慢地澄清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
  村里几个年轻后生突然吹起了喜庆的小喇叭,引得众人哄笑。
  待喧闹稍歇,司仪才又含笑开口:「这' 却扇诗' 的婚俗咱们乡下不多见,忘川郎要有诗文功底。李公子可是咱们新宋鼎鼎有名的大才子。现在,就请陈老爷为大家诵读这首寄情之作。」
  边上的喜娘将那柄团扇递到凝彤手中,她举到头部,遮挡住半个红盖头,老地主开始大声了起来:「青梅竹马画堂东,心字香烧两处同。谁料冰肌玉骨身,竟著他人嫁衣红……」
  风化大使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随着主桌宾客的交口称赞,场内气氛更加欢腾起来。然后老地主便拿着那包「同心解缘礼」,牵着凝彤的手上了二楼,去给她穿黑丝轻袜了。
  我以为后面无事了,想找个角落安静地呆着,刚要抬脚走开,司仪却一把拽住了我,低声:「你可不能走!大家伙儿都要寻你乐子呢!」
  就在此时,女客一桌中,九娘站起身,一本正经地大声问我:「忘川郎,'妆台犹存蝶恋花,菱镜羞照腰纤秾,' 我等乡下粗鄙之人却是不懂,能否给我们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腾地涨红了:这种香艳之句,若是在这种环境下大声讲明白,以后还怎么做人?早知道要遇到这种情况,我必会写得更加含蓄一些!
  众人看我这般窘迫,更加起劲,声浪越来越高。
  这时九娘径直走到我跟前,俏生生地向我施了一个万福:「忘川郎,小女子诚心请教这句诗中的雅意!」
  我嗫嚅了一下,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此时喝得已经晕头倒脑的风化大使又站了起来:「我读过晋霄你全部流传于世的诗篇,这首还是第一次听闻,必是专门为今日陈老爷大婚专门所写的,也是我们西水县之幸事!」
  「九娘既诚心向学,你身为士林俊彦,正该为乡民开解诗义,呃——」,他晃一晃身子,又往嘴里倒了一杯酒,「今日陈府大喜,你又是忘川郎,风化大事,牺牲一点小小颜面,恰是教化乡里的良机,也是为' 绿意雅乐' 再谱传奇!」
  他抬手虚点向满堂宾客,再次打了一个酒嗝,「大家静一静!听诗人为大家诠释一下这诗中妙趣!」
  我知道再无退缩可能,索性一狠心,向众人说道:「九娘所问之句,其实是我和新娘子之间的一些私情:这' 妆台犹存蝶恋花' 中的蝶恋花,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之物,这' 菱镜羞照腰纤秾' ……」
  九娘促狭地追问我:「这句如何解释?凝彤和你提过老爷的喜好吗?」
  「因为新郎爱将新娘置于妆台之上——」
  九娘不依不饶:「新娘子叫什么?你今天可是忘川郎,凝彤是不是你心爱之人,也要在释意中告诉大家吧!」
  「因为陈老爷必会将我曾经深爱的凝彤放在妆台之上,与她欢好!」我机械地说道,感觉胸口处的麻木慢慢扩大到全身。
  「就是肏她的小嫩逼吧!」
  一个村民突然大喊一声,霎时间,满堂爆出炸雷般的哄笑。几个老农拍着大腿前仰后合,黄牙间喷出酒气;年轻后生们挤眉弄眼,有人甚至模仿着交合动作撞得碗碟叮当响;不知谁用筷子敲着瓷碗起哄:「忘川郎要不要在妆台一边跪着过干瘾?」
  满屋烛火都被声浪震得摇晃,那些百子图上的孩童仿佛也咧开嘴笑了起来。
  一个左眼角长着黑痦子的粗壮工头排众而出,铁塔般的身躯径直撞到司仪跟前。他粗粝的手指几乎戳进司仪的眼窝,炸雷般的嗓门震得雕梁发颤:「好个不长眼的司仪!绿头巾不折成王八,是不是嫌主家怠慢你?」
  司仪双手一摊:「小人可不敢!只是小人从未折过这个!」
  话音未落,两个工头突然从后面抱住我,一个束住我的双臂,一个双手死死箍住我的头:「弟兄们,给咱们忘川郎弄个双王八贺喜!」
  一个汉子扯我头上的那方绿头巾折成王八形状,粗鲁地系在我发髻上,更有个半大小子举着描金墨笔冲上前来,冰凉的笔尖在我脸上肆意游走,当最后一笔龟尾的墨迹甩上我额角时,满堂宾客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有人甚至笑得从凳子上滚落在地。
  他们开始架着我绕场示众,所过之处尽是哄笑与戏谑。踉踉跄跄地行至秋霁那桌时,我大舅哥带着四五个好友突然发难,硬是将我从那群莽汉手中抢了下来:「闹够了吧!好歹让人吃口热食!」
  这一路被众人推搡拉扯,我既不便施展武功脱身,更因平生头一遭遭此奇耻大辱而方寸大乱。待到终于跌坐在偏席的绣墩上时,额角的墨迹未干,顺着太阳穴滑下一道冰凉的痕迹。
  「唉,我家亲朋好友很多,这样的阵仗,我都怕了……」
  见我如此狼狈,我大舅哥也是心有戚戚焉。
  这时,坐在秋霁身旁的一位青衫公子忽然用手肘轻碰了他一下——此人应该是秋霁的好友,听闻我与晚雪的关系后,眼中便闪着促狭的光:「可惜这位忘川郎李公子远居京都,这品貌若让你未婚妻梅小姐见了,怕是要惦记上。届时你们一家人同席饮酒,酒后再有并蒂之乐,也是风流佳话!」
  我大舅哥突然涨红着脸,不自在地瞥我一眼:「梅清秋是我未婚妻,孊族女子,笃信正夫不摘红。」
  又与我碰了一杯酒,给我夹了一筷子烤驼峰,「孊族女子最重礼,新婚嘉禧前要有两个平夫,到现在我也只牵过她的手,亲过数次嘴,唉!」。
  「两位?就只为婚后不必再纳随夫?你万不可轻易同意!或许到了明年,法规就又变了!」
  我大吃一惊。自元阳教推行「肉身布施」之后,对现行平婚制度冲击甚大,如今多半夫妻也只招一位平夫了。蓝颜知己多了,再纳一个地位尴尬的「随夫」
  确也意义不大。
  「没用的,」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自个儿已经选定了一位平夫,是我们县城一家珠宝玉器店的大少爷,此人和我一直不甚对付。她也觉得那人有些浮华……还未决定把元红给他。」
  说到这里,他神情复杂,语气苦涩:「清秋还常让我多看《红杏偶纂》和《绿夫雅典》,说是能明理知义……她自有她的一番道理,说第一个平夫相处半年光景,之后再有一位平夫半月佳期。如此既能全了平婚制' 均沾雨露' 的公义,她将来也不会对那第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听他这般诉说,再想到他与未婚妻至今仍止于牵手亲吻,我心中那因凝彤而起的酸楚与失衡,竟莫名地平复了许多。至少,凝彤的守宫砂早因我而褪,而她对她那夫君的老地主的爱恋里,终究还掺杂了许多旁的东西,并不那般纯粹简单。
  这驼峰肉最是油腻,我吃得有些恶心,赶紧饮了一口茶,突然觉得这味道有些偏苦,皱了皱眉。
  「要不咱家真的来一次并蒂之乐?你将来要是能调任闽西为官,还可成为她的蓝颜!」大舅哥看我皱着眉头不出声,倒来了兴致了,压低声音说道:「那《红杏偶纂》写得甚是香艳,看得我跃跃欲试,不过我最爱的还是《绿夫雅典》中的' 旧爱润身' ,本是夫妻二人喝合卺酒,却要让昔日平夫替相公先行一次周公之礼,然后夫妻二人出来见客时,妻子钗横鬓乱,面泛桃色,在大家猜测间,平夫得意洋洋地宣布他又过了一水!」
  调任闽西为官?!
  我垂首凝视杯中晃动的茶汤,琥珀色的液体里仿佛映出另一个世界。心头邪火与灵台清明诡异地交织撕扯——方才阅过的那册《商路纪要》,此刻想来竟是命运巧妙的指引。
  闽西那片浩瀚的碧海青天,此刻仿佛在我眼前徐徐展开一幅壮阔画卷:趁此年少有为之时,若能在闽西开拓出一番轰轰烈烈的海贸新政,既能为新宋开辟滚滚财源,又能在士林中累积声望,更可借此广结天下豪商巨贾、地方大员,将闽西经营成我稳固的根基之地。
  还有那多剌岛,若能收为我新宋藩国,不仅可制南越,更可激发隆德皇帝收复大北城之志,雪洗我父冤名……
  此外,我对我的平辽大计已经胸有成竹,九华现在还没有撕破面子,最难对付的当数南越了,我若是能将闽西经营好,也算是为新宋帝国尽了力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涛骇浪中突现的浮木,在我胸臆间起伏翻腾,竟比世间最旖旎的风月情思更令人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我越是深思,越觉这一步精妙绝伦:来此地为官,再不必与项仲才那种官场老油子周旋,也不必顶着中侍省那个极为尴尬的身份,在婚制改革的漩涡中左右为难,更不会被迫卷入迎娶皇后这等随时可能招致灭顶之灾的荒唐局面!
  子歆与项仲才的平婚燕尔,又不是这一计划中的关键环节,隆德皇帝本意只是想甩掉这个天才少女。
  项家卷入「大礼议」,是背水一战,我可不想被他带到这个天大的麻烦之中。
  新宋开国至今,但凡卷入这等正名的勋贵世家,不知有多少王公贵胄血溅丹墀!
  从这一次派我外出办差时的兴师动众来看,隆德皇帝怕是不打算让我继续再做间细这一行了。
  我暗自筹谋:待了结齐长风这桩差事后,便以「为圣上广开财源」为由,自请外放闽西主政一两任!
  此念既定,原先「成全」凝彤夫妇多相爱十几日的盘算,便成了一着妙棋——借此时机详察此间风土人情,他日若真能执掌此省,今日所见所闻,皆为经略之基。
  从多剌岛想到解二郎,又纳罕在我的梦中,念蕾为何与「四月阳光」再无来往……
  大舅哥的举杯打断了我的遐思,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后,指指桌上的茶盅,「大哥,造曲酒最讲究发酵,可曾想过这茶叶也能发酵?」
  大舅哥一愣:「茶叶向来都是当日采当日炒,哪需要发酵!」
  「我在京都听番商说过,他们那里有个叫' 乌龙' 的茶商,采茶后因故耽搁一夜,次日发现茶叶边缘微红,炒制后竟别有风味。你们既有酒坊,何不试试将茶叶像酒曲一样发酵?」
  大舅哥眼睛渐渐亮起来:「你是说——」
  「就像你们酿青红酒要' 开窝' 发酵,」我用筷子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图,「
  茶叶萎凋后也密封起来,控制温湿度……」
  钟秋霁越听越是兴奋,猛地一拍桌子:「若真能制出这等好茶,你便是想给清秋下种,我都绝无二话!」
  他又道,梅清秋最是痴迷我的诗词,若我能为她专门题咏一首,她定然倾心于我,远胜那个浮华情敌,这无疑是帮了他天大的忙。
  一旁的好友却急得直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嗨!秋霁,你怎的说不到点子上?你大约还不知道——上月我亲眼瞧见孙少爷与她携手同游月波桥,桥畔系心锁、并肩说悄悄话,亲嘴搂抱,样样不比你少!你确定自己能坐稳正夫头子吗?
  退一步说,若真让那姓孙的做了她第一个男人,莫说平婚燕尔时如何羞辱你,单是那一年半载的佳期拖延,中间再挑拨离间、来个' 平转正' ,哪还有你秋霁少爷什么事!」
  「她……她为何未与我提及?」我大舅哥的脸色变得雪白,嘴唇也哆嗦起来。
  「你俩已经势成水火,她提这干嘛!」他好友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与秋霁和我又碰了一杯酒:「孙福宝也是未婚,论家底,他家' 玲珑鉴' 玉器店比你' 乌衣红' 酒坊只厚不薄;论势力,他堂叔可是实打实的从四品振威校尉,你家只有贾县尊的关系,为官一任,终有致仕返乡的时候!……你呀,得赶紧替你这位妹婿和她牵上线,把名分定下来才是正经!」
  钟秋霁再不言语,取来了纸墨,又对我双手合什,神色直如落水之人的绝望求助。
  「大哥,别慌别慌!呃,她有什么喜好?」
  「喜欢诗文,爱搜集梦灵草……对了,她刺绣功夫极好!」
  这大舅哥一看便是性情中人,我爱屋及乌,决定必要帮他打败这个情敌,深吸一口气,挥毫蘸墨,笔走龙蛇间一首《赠梅清秋》已跃然纸上:「金丝绣尽意难休,诗囊梦草两清幽。
  银针巧作鸳鸯侣,锦帐轻悬连理钩。
  残红欲付檀郎去,莺啼股颤云雨收。
  唯愿君心似明月,浮云散尽共清秋。」
  诗成,我自腰间解下一枚随身多年的鸡血石小印——那是我平日钤于诗稿上的私印,底部朱文篆刻着「晋霄」二字。
  又将这方还带着体温的印章轻轻按在诗笺末尾,留下一方鲜红印记,随后将其郑重放入钟秋霁手中。
  「此诗乃我心意,」我看着他,语气恳切,「而这枚私印,便算是我提前赠予你未婚妻的聘定之礼。你且告诉她,我李晋霄愿以此印为凭,请争这平夫之位,盼与她结两月姻缘。」
  随后,我压低声音告诉他:「我只享用她身子两三日,便让你得到她。她就算再重礼数,洞房之内,红烛熄了,锦帐落下,黑暗之中,她哪分得清枕边人究竟是谁?纵然发觉,生米既已煮成熟饭,难不成还会跟你闹将起来?你终究是她的正夫,是她名正言顺的相公!」
  「这样哪里能行,说不过去,说不过去!」钟秋霁眼中爆发出惊喜与感激交织的光芒,紧紧攥着诗笺与印章,激动得手指微颤,「要是能由你来做她的第一个平夫,尽量下种,两个月后她一旦怀上,再没有他孙福宝的事了!」
  他像是怕极了这个情敌,匆匆嘱咐好友好生照看我,旋即起身告辞,便要连夜赶回县城,将这诗作献予梅清秋邀功保媒去了。
  也就安生地吃了七八杯酒,又有四个矿工工头强行将我拉扯到大厅中央,嘴里嚷着「验明正身」的浑话要脱我裤子。
  我不得已,只能暗运内力,三人顿时如触烙铁般松手踉跄后退,偏有个黑脸汉子如附骨之疽般缠住我的后腰。我腰胯一沉,使出沾衣十八跌的巧劲,那汉子顿时如断线风筝般摔出丈余,在地上滚作一团。
  眼见更多醉醺醺的村民围拢过来,场面就要失控。刚从晚雪那边过来的陈卓急忙排众而出,纤手一拦:「诸位!忘川郎是爹爹请来的贵客,这般为难,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我们闽西待客之道?」
  几个婆子却挤眉弄眼地调笑起来:「三小姐这般回护这俊后生,莫不是动了招蓝颜之念……」直说得陈卓耳根通红。又有一群后生围了过来,对她动手动脚,幸亏五女陈薇掐着腰过来解围,众人这才放过了她。
  这时,又有几个醉醺醺的汉子又围上来灌酒,我索性来者不拒,连尽十八盏烈酒,喉头火辣辣的,腹中如燃炭火。
  正以为这场闹剧该收场时,九娘擎着鎏金酒樽、六娘捧着端砚走到我跟前,非要逼我当场作一首《观奸赋》,还指名要写老地主与凝彤的云雨情状。
  我正欲推辞,几个工头突然发难,七手八脚将我按倒在猩红毡毯上。
  「你们干什么?!」我也没有反抗,九娘给我端了一杯酒:「你再不做诗,我便嘴对嘴地喂你……」说罢一张动人的脸蛋就偎了过来。
  我只好以鞋代板,击节而歌:「这世间尤物心思最难量,罗襦解处尽荒唐,从来仕女双面绣,纯情红杏要出墙。俺这里手持绣鞋似断肠,那厢里爱妻已上他人床。莫道是平婚佳期春光短,已酿就陈醋喝得透心凉!恍惚间似见香汗浸红绡,又听她枕畔呢喃唤情郎……」
  风化大使举着酒杯大声叫好,满堂喝彩声中,一个粗手大脚的挽着田螺髻的胖婆子,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将陈卓的一只绣鞋褪了下来,嘎嘎怪笑着一阵旋风般跑过来,塞到我手中:「我老婆子就是见不得俊相公心疼,让他也得点陈家的甜头!」
  陈卓的相公张文翰急忙过来抢夺,却被几个工头推搡在地,五女陈薇又追了过来,一个工头便道:「五小姐,你与三公子皆是陈府最与我等亲善的,此事我们算计了一整天,你可不要让我们为难!」
  陈薇板起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蛋,下巴高高扬起:「你情我愿,需得我断!」
  张文翰再次扑过来要抢我手中的绣鞋,我正要递给他,却被三个矿工将身子压得死死的,那个左眼角长着黑痦子的工头点着张文翰的鼻子骂了起来:「铁算子,矿上弟兄们的血汗钱,经你那双黑手一拨算盘珠子,月例工钱总能少个三五十文!每回清账,不是缺斤短两,就是克扣成色!你真当弟兄们都是睁眼瞎?」
  一个个头极矮的工头则死死压着张文翰的肩膀:「我家兄弟死于矿难,说好的四银铢抚恤,你竟扣掉两银铢,说什么他没听到警哨——他是聋子!你这个为虎作伥、黑心烂肺的狗账房……」
  身形单薄的张文翰任众人羞辱诟骂,呆着脸,不作任何辩解。
  另外一个矿工嘻嘻哈哈地出来解围:「算了算了,他不过是陈家养的狗,咱们何必这般!铁算子,我认真和你说,这石桥村,就你家娘子既没嫁平夫,又没纳蓝颜,今夜我们哥几个做主了,看这忘川郎生得俊俏,配你家娘子倒是天造地设!」
  那抢鞋的婆子猛地推搡张文翰后背:「今日全村乡老都在,你倒是跟这俊相公说一句!」
  张文翰面色惨白,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他嘴唇颤抖了几下,终是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蝇:「你……你若是相中我娘子,便亲一口这绣鞋!」
  我抬眼瞧见张文翰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生出更多恻隐,便将唇轻轻贴在鞋尖处,一触即分。
  那个黑痦子工头喷着酒气吼道:「这怎么行!必须把鼻子伸进鞋子里!」
  我没想到他们还这么较真,哭笑不得,只能依言而行,认真地亲了一下鞋里子——只觉一缕幽香沁入心脾,清雅中带着几分甜腻,恰似陈卓那婀娜身段般撩人心弦,鞋内还残留着些许体温,想是刚从她纤纤玉足上褪下不久。这般旖旎念想,令我心头一阵燥热。
  众工头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年仅十五岁的五小姐陈薇,等待着她的最终裁定。
  她亭亭立在喧闹之中,一身鹅黄软罗裙衬得身姿初显窈窕,却仍带着未褪的青涩,她仔细地研究着我的表情,我看她这模样甚是有趣,露出一丝温和笑意,她先是微微一怔,一抹红晕悄然漫上她的脸颊,下意识地咬了一下粉嫩的下唇,慌忙挺直尚且单薄的腰背,摆出庄重模样,宣布道:「礼成!」
  「好!成了成了!这下可跑不脱了!」满堂顿时爆出震天喝彩。
  原来,在闽西这地界,当着丈夫的面亲吻其妻绣鞋,是缔结蓝颜之仪。按规矩,三日后月圆之夜,我须与陈卓在风雨廊桥相会,行那襄王会神女之事。
  我心中暗自称奇——这般钟鸣鼎食之家,最重长幼有序、人才递进,就算她三个兄长不在,还有一大堆的姨娘、姊姊,怎会让一个稚龄少女在人前如此受尊崇?不过,方才在中堂之上,那些见多识广的人物个个将她的话奉若圭臬,这些矿工竟也这么服她,她如此年轻,能有什么做为?
  女客那几桌,又传来一阵嬉笑躁动,只见四娘伙同老地主两个出嫁的女儿,正推推搡搡地把个面红耳赤的陈卓往我这边送。
  「三丫头别害臊!」四娘扯着嗓子喊道,「大姐儿二姐儿都四五个蓝颜了,你今儿个怎么也得有个交待!」
  陈卓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纤纤玉指死死攥着酒盏,却是一个劲儿往后退。
  她那两个姐妹见状,便一左一右架着她往前推。眼看就要被推到我跟前,陈卓急得眼眶都泛了红,终于被陈老爷的大娘子给拦了下来,众人这才作罢。
  我以为这一番闹剧终于结束了,刚要找把椅子坐下来饮口茶,突然传来破空之声,我侧首避让,却是一枚鸡蛋擦着鬓角飞过,在柱子上溅开黄白之物。紧接着更多鸡蛋、水果如雨点般袭来。
  我起初还辗转腾挪,后来见众人反而愈发来劲,索性站定不动,任甜瓜在胸前炸开琼浆,福橘在肩头迸裂汁水。
  就在此时,大厅门口传来一声咆哮:「你们这是做什么!太有辱斯文!你们石桥懂不懂礼数?他可是新宋最有名的大诗人!」
  贾县尊刚刚与我岳丈议完事,返回来看见这一幕,出离愤怒,脸色铁青着指着众人:「他是我们想请都请不来的大诗人,要留名千古的,你们石桥村这样的表现,是给我们闽西人丢脸!」
  直到此时,我麻木的神经突然清醒过来,在巨大的耻辱之下,血液像沸腾了一般,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县尊走到主桌落座之后,心里还是极为恼火,先是朝着司仪呸了一口老痰,又一拍桌子,扫了一眼全场:「今年你们村的风化考评必须打个差!最差!」
  此时陈老爷方满面春风地从楼上踱步而下,他注意到我发髻上的绿头巾、脸上涂抹的滑稽图案和满身污渍,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岳丈凑到老地主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地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时贾县尊又朝老地主招了招手,他连忙小跑过去,弓着身子听县尊怒气冲冲的训斥,不住地点头,脸色渐渐阴沉如墨,那双小眼晴阴鸷地扫视着全场。
  陈卓和她相公将我拉到大厅雕花木柱后的阴影处,把沾在我身上的瓜果、鸡蛋皮与花生壳拨拉下来,又示意丫鬟取来浸了玫瑰露的丝帕,捏着帕角轻轻为我拭去脸上和衣襟上斑驳的墨渍。
  我向他们表示了谢意,陈卓温声低语:「稍后我会与我爹爹说一下,尽力免了那襄缘仪……那才是最折辱人的。」
  我忍不住抬眼偷觑,目光恰撞进她清澈的凤眸里。她眼光不自然地躲闪了一下,旋即强自镇定地迎上我灼热的眼光。这倏忽间的凝眸对视,竟似有一道微电流窜过我的脊梁!
  「这' 绿头币' 要不要给你解下来?太折辱你的身份了!」她指尖轻点我额上那条象征屈辱的绿绸,对她相公由衷叹道:「我方是第一次见到出口成章的,那《观奸赋》竟能随口吟诵而出!」
  「果然是名动新宋的大诗人!」张文翰朝我竖起大拇指高声附和。
  我酒意上涌间,一句浑话脱口而出:「方才听人说亲了绣鞋便是蓝颜了,只……只是这等场合,怕是作不得数吧?」
  陈卓听到我这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虚伪之辞,猛地一颤,一抹绯霞瞬间从颈间漫上双颊,「再不许提这个!」狠狠瞪我一眼,「我们夫妇从未想过纳蓝颜!」
  窘迫难当间,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侧的张文翰。
  「云青铜要务,拙荆意欲当面请教公子。明日午后,在她出阁前的旧日闺阁,我们夫妻恭候。」张文翰轻轻抚过妻子的掌背,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方才这么多人都见证了他亲了娘子的绣鞋,娘子若有意……为夫……」
  他突然凑近她耳畔说了句什么,陈卓闻言猛地抬头,一缕迷人的飞霞立时染透耳根,连颈项都泛起薄红。
  正巧大厅深处传来猜拳之声,却是刚才给我和她拉郎配的几个矿工头子发出来的,陈卓看了那群人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这些刺头儿!」
  「我倒要瞧瞧……」张文翰转向我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嘴角却扬起勉强的笑意,「李公子能否打动拙荆的芳心,」又整了整靛青长衫的衣襟,朝我郑重地拱手一礼:「我和卓妹既是夫妻,更情同兄妹,你可以放手追她,我只有一点,不能用强。」
  说罢便转身隐入觥筹交错的人群。
  陈卓的面色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唇边浮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今夜可是你最心尖上的人儿要嫁与我爹爹,李公子倒有闲情在此惦记他人之妇?你这人——」
  她摇摇头,葱指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你与我亡故的养母生得极像,我自幼失怙,是她将我拉扯大,六岁那年,她突遭横祸……我,我思念她多年。」
  我越说越慌乱,红头胀脸,尴尬得无地自容,「头一次见姑娘你的容貌,一时、一时情难自禁,失态了!」
  陈卓静默地凝视我良久,终是轻叹一声,素手交叠于腹前,向我行了个端庄的敛衽礼:「公子为我陈家筹谋大事,恩情铭记。然情之一字,非买卖可易。妾身与相公曾为兄妹,后结连理,心里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我看她说罢便垂下头,意欲离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缘分强求不得,万法皆空,因果不空。是我执念太深,着相了。」
  没想到这番话竟似触动了陈卓,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想公子竟通禅理,既然知道'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又何必……」
  她又看了一眼大厅中喧闹的众人,声音忽然轻如蚊蚋,「医道讲究君臣佐使,若是我相公为主,公子若愿为佐,倒也未尝不可……」
  她羞不自胜,那莹润如玉的耳垂早已染透胭脂色,恰巧一缕青丝随风垂落。
  她便顺势抬起纤指将鬓发挽至耳后,侧身避开我的视线,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半截泛红的颈子,在烛光下如初绽的桃瓣般娇艳。
  我怔怔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只觉她恰似佛前莲灯映照下的琉璃盏,明知道是虚妄的倒影,却仍教人甘愿沉溺。
  没多会儿,我的岳丈钟老爷便匆匆端着酒杯过来,与我碰了一杯,简单道了个别——他要连夜把宋公送回嶐山老家。老人心愿已了,虽然服了仙药,一时无碍,不过还是想早日和家人相聚,按当地风俗,终老于家中才算是善终。
  很多人都跟着贾县尊、邓通判、陈老爷一起出来送宋公。宋公被搀扶上马车之后,陈卓又细心地为他包好头巾,把织金薄被仔细掖好。宋公却仍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老地主突然朝我招了招手,我忙快步上前。
  宋公此刻已气若游丝,枯槁的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我猛然记起他的重托,又思及他开办医校的创举,便俯身凑近他耳边低语:「往生渡魂咒,必当践行。' 慈舟医塾' ,必会重张。」
  他深陷的眼窝里骤然漾开笑意,干瘪的嘴角艰难地向上牵起,双掌合十,拇指内扣结成禅定印——这是在家居士特有的礼数,粗布衣袖滑落处,露出腕间一串磨得发亮的菩提子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生命将尽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却觉此味甘醇如醴。世间有人相交一世形同陌路,有人一面之缘便引为知己。
  我仿佛亲眼看到隆德三年的闽西大旱,饿殍塞道的官道旁,城隍庙前架着十口沸腾的大锅。宋公执勺立于滚滚烟尘中,任凭米灰沾满长须,硬是守着「见人一勺稠粥」的铁律苦撑三月。当全家老小跪地哭求留些口粮时,他那句「四十岁以上者饿死便罢」的铮铮誓言,当以丹青镌刻于方志之上,永世铭记!
  一样是施粥,宋公是剜心饲鹰的真慈悲,而老地主则是左兜到右兜的把戏,前日他的嗤笑便是自供:「你以为没有云青铜的生意,我会倒贴钱财给这些愚民?」
  陈琪这厮骨子里是「众生如蝼蚁,合该被强者牧养」的冷血信条,他确使石桥村富甲一方。可那浸透骨髓的残忍,早将村民的感念碾作齑粉——维系表面的,终究只是赤裸裸的利来利往!
  宋公颤巍巍的左手紧攥我的手腕,右手握住女儿陈卓的柔荑。浑浊的眼白里,那对瞳孔却清亮如山涧活泉,流转着勘破生死的通透,又蕴着长辈特有的慈光。
  在这阴阳交割的刹那,三个萍水相逢的灵魂,竟在紧握的双手中触到金石之交的暖意。
  他咿咿唔唔地要和女儿说什么,我刚要下马车,宋公颤着手褪下那串盘磨得油亮的菩提子,不由分说套在我腕间。菩提珠触肤生温,每一粒都沁着老人经年的体温与檀香。
  待我下了马车,帘帷内隐约传来间歇的抽泣和低语——是陈卓在与生父在道别。
  待宋公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我们方折返藏春楼喜宴厅堂。
  没多一会儿,我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厅中乐师奏起了《海晏河清》之曲,老地主的四位千金联袂而出,为其父表演「颂君舞」。
  长女手执鎏金缠枝莲纹铜镜,镜面流转间映出满堂华彩;次女捧着闽西特产的砗磲贝雕,贝壳开合宛若浪涌;陈卓与陈薇共持一匹靛蓝扎染的「万里潮生绢」,绢上银线绣的浪纹随着舞步起伏,恰似月下闽海翻波。
  那陈薇虽居末位,却最是灵动。她皓腕轻转时,绢帛如水般从指尖泻落,露出缀着珍珠流苏的绣鞋轻轻点地。
  当舞至「归潮」收势时,陈薇突然一个翩然转身,手中绢帛如浪翻飞。在鼓乐声最嘹亮之际,她借着回旋的力道朝我这边轻跃两步,绣鞋上的珍珠流苏在空中划出晶莹的弧线。
  就在众人喝彩时,陈薇忽然将一朵红艳艳的绢花向我这边轻轻一抛,绢角银浪堪堪拂过我的发髻,惹得满座宾客哄笑。她也不慌,反而冲我眨了眨右眼——恰似三月枝头的海棠,将熟未熟时最是动人。
  我心头蓦地一震——方才她那看似轻盈的跃步抛花,实则暗含巧劲,绢角拂过我发髻时力道精准无比,非身负上乘内功绝难办到!再细想她舞动时气息之绵长、步法之轻灵,分明是内力已有小成的征兆。
  观其行止,虽稚气未脱,言笑间却自带一股洞明世事的从容气韵,应对进退分寸得当,竟似经年历练一般。这陈家五小姐,恐怕不止是聪慧灵秀这般简单…
  …
  晚雪怎么形容来着?「说一不二的主儿」?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6:56:34

(54)
  陈府大娘子领着老地主的一众妻妾,环佩叮咚作响,款款行至我的席前。为首的大娘子鬓边珠钗随着步伐轻轻颤动着,朝我盈盈敛衽一礼,姿态端方得体:
  「九娘年幼失于管教,方才多有冲撞,老身代她向贵客赔礼了。」
  言罢,她素手执起一盏越窑青瓷莲纹酒盅,纤纤玉指在莹润的盏沿轻叩三响,清音泠然。「以此薄酒,聊表歉意。」
  此刻的九娘早敛了先前的骄纵,瑟缩在大娘子身后,眼见主桌上老地主面沉如水,慌忙捧过侍女手中的鎏金鸳鸯莲瓣酒注,素手微颤地连倾三盏,酒液几乎溢出盏沿:「奴、奴家莽撞无知,望贵客海涵……」
  陈府二娘子嗓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辨明的奇异口音,话语简短而含糊。五小姐陈薇便自然地侧身,轻声为我转译:「我娘说,你的诗令闽西商贾皆得利,却无人致谢。这杯薄酒,聊表敬意。」
  几番赔礼与酬酢之间,不知饮了多少回合,但见桌案上已横七竖八倒着八九只空酒壶,酒气氤氲,盈室不散。
  陈薇亦以茶代酒,向我敬了一杯。我趁势倾身靠近,低声问她:「你这身武功,师从何人?」她不动声色,只朝二娘的方向轻轻努了努嘴。
  我心中好奇更甚,追问道:「三日前有白衣杀手来袭,以你娘的身手……难以应对?」
  陈薇眼神倏然一紧,如幼鹿惊觉,迅速压低嗓音答道:「不能显露行藏。」
  想起方才亲绣鞋时,她一本正经道出「你情我愿,需得我断」之语,此刻细品,竟觉字字精准,恰如其分。
  「你这么惜字如金,」我笑着伸手欲揉她额发,「莫非是懒得与人说废话?」
  她轻巧地偏头躲开,一双明眸漾起狡黠笑意,朱唇轻启:「此一问便是废话。」
  「新娘子下来了!」
  我抬眼向楼梯望去,珠帘轻晃间,披着红盖头的凝彤扶着喜娘的手缓步而下,老地主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腰间玉带钩撞在鎏金烛台上,发出当的清响。
  此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连藻井垂落的九十九枚合欢铃都似屏住了呼吸。
  唯有猩红地衣上金线绣的百子仍在嬉闹——那个掀裙的顽童仿佛正偷眼瞧着这场婚事。
  新郎官老地主陈琪与新娘子周凝彤站定后,司仪铜锣一响,高唱:「吉时已到——」
  凝彤与老地主之间隔着三尺之距。盖头下,她身姿挺拔如青竹,珍珠流苏纹丝不动,唯有胸前金线绣的凤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衣而出。
  「一拜皇天!」
  陈老爷那肥硕的身躯缓缓前倾,杏黄喜服在后背绷出数道褶皱。凝彤隔着珍珠帘与他同步俯首,嫁衣后腰的衣褶如水面涟漪般层层荡开。
  「二拜后土!」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他们夫妻中间那条三丈长的同心绸上。那个曾在桃树下与我追逐嬉戏的少女,如今凤冠霞帔站在他人身旁。心头涌上的痛楚早已麻木,唯有她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亦非明日之我。」
  「夫妻交拜——」
  陈老爷臃肿的身躯艰难折下,绣着青鸾的衣襟扫过地面尘埃。凝彤将盖头往前倾了倾,珍珠流苏与他的玉旒纠缠在一处,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礼成——请新贵人揭绣帏!」司仪拖着长腔唱喏。喜娘早已捧着鎏金喜秤跪候多时。陈老爷粗短的手指握住秤杆时,秤尾的五铢钱哗啦作响,像是谁的心碎了一地。
  满堂宾客屏息凝神,只见老地主颤着手,将那缠着红绸的喜秤缓缓探入珍珠流苏之下。他突然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盖头掀起——「漂亮!」
  「真是绝色呀!」
  「老爷有艳福!」
  ……
  凝彤的绝世娇颜在满堂惊艳的目光中,如明珠出匣般粲然生辉。
  鎏金凤冠下,一双含情杏眼盈盈望向老地主,眼尾那抹胭脂晕染出三分娇羞七分柔情。东珠串帘轻晃间,隐约可见她挺秀的鼻梁下,那对如蘸了晨露的朱唇微微颤动。
  凝彤一袭正红嫁衣裹身,那裁剪极是精妙,嫁衣的立领衬得她颈项如天鹅般修长,金泥蹙鳞百褶云光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侧衩间不时露出一截丰腴修长的黑丝雪腿,肉感和光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却刺得我心肺俱裂。
  足下那双月牙高跟将她本就窈窕的身段衬得愈发挺拔,每走一步,裙摆便如涟漪般荡漾开来,露出纤细的脚踝——那曾是我最熟悉的弧度,如今却成了最遥远的风景。
  司仪扫了一眼主桌上的风化大使:「玊石为证!」
  风化大使的反应有些迟钝,我走过去,搀扶着他站起身来,在他掏出玊石的一刹那,我左手中指一点他小臂的曲池穴,右手一握他的手掌,从他触电般麻木的掌心将玊石掉换为我掌心的琊玉。
  我做完这事之后,还想用目光向凝彤示意,扭脸看她,却见到她和老地主正含情对视,凤冠垂珠在她额前投下细碎光斑,更显得那鹅蛋脸儿莹润如月。
  老地主痴痴地望着她,竟忘了松开喜秤。盖头悬在半空,流苏与玉旒纠缠不清,直到司仪轻咳提醒,陈老爷才慌忙将盖头搭在麒麟马桶的鎏金盖钮上。
  堂下宾客的哄笑声中,凝彤缓缓抬起那张傅粉施朱的芙蓉面。烛光下,她眼波流转如三月春溪,与老地主浑浊的目光缱绻交缠。那老贼竟罕见地露出几分局促,肥厚的手掌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活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接下来的场景让我如坠冰窟:她朱唇轻启,极细微地翕动着,无声地向老地主诉说着唯有情人间才懂的秘语。老地主含笑颔首,浑浊的眼珠里竟溢满了柔情蜜意。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那是我们九岁那年,那是我们十岁那年,在青云门习武的间隙,为躲避大师伯闵彦冲那无比乏味的「罗汉伏虎桩」,百无聊赖间发明的游戏。这孩童戏耍般的唇语,成了往后岁月里独属于我们二人的隐秘丝线,串联起无数私密时刻——在牌桌上打翻子牌时无声的沟通,师父宣读十一司冗长军规时偷递的倦意,甚至在初次锦帐交颈、情潮翻涌之际,用以传递彼此都羞于出口的炽热渴求……
  如今,她却用这浸满我们童年纯真与少年情愫的暗语,向那老朽倾吐衷肠,跟她夫君说:「我爱你!」
  我追忆了很久,记不得她何时与我说过这句神圣的话。
  满堂喧嚣戛然而止,唯有喜烛燃烧的哔剥声在耳畔炸响。摇曳的灯光里,我恍惚看见有什么正在我们之间悄然湮灭——那是两个灵魂曾彼此映照的光晕,是确信这世间唯此人能懂自己的笃定。而今,这笃定正随着烛泪一同消融,碎作满地晶莹的残渣。
  老地主那张油光水滑的大圆脸上泛着红光,锃亮的秃顶在喜烛映照下活像个刚剥壳的熟鸡蛋。他局促地搓着肥厚的手掌,活像庙里那尊弥勒佛像突然动了凡心。
  在满堂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凝彤从容地将那双纤若春葱的柔荑,轻轻放入老地主布满岁月沟壑的巨掌之中。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就在两个时辰前,这双手捧着我的脸庞诉说着「我的命都是你的」,我莫名一笑,不是冷笑,而是自嘲:她可以随时背叛我,我却因为生死契阔心怜心而不得不坚守着这褪色的爱,不能忌恨她,否则便会触发那「神之禁断」,心脉表面无损,但爱侣的怨憎会藉由无形的神力而将人摧折得心痛欲裂,一两年之内就变为行尸走肉!
  一时我原以为这颗心早已坠至谷底,却不知谷底之下竟还有裂隙。那裂隙深不见底,黑沉沉地张着口……
  忽觉背后被人轻轻一推,转头正对上五小姐陈薇那双亮得出奇的眸子。她不知何时已绕到我身侧,在我脊梁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挺住!」
  司仪整肃衣冠,大步向前,走到大厅中央,声若洪钟:「盖闻乾坤定位,阴阳肇分。今有陈氏子琪,周氏女凝彤,虔秉赤绳,恭承嘉礼。玊石为证,日月同鉴……」
  风化大使为他二人赐予天命的祝福之后,我心里突然一片清静,将再多的不甘都划归为往事。
  那些无人知晓的付出与牺牲,都将随着喜乐声声,永远埋藏在时光的尘埃里。
  她永远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我会继续扮演好忘川郎这个角色,同时为她施展三阳截情指,她也会嫁给我为妻,只是我们的爱情中最动人的那一部分,彻底枯萎了。
  司仪连敲三声铜锣,高声宣布:「请新娘子行' 百禧叩谢礼' !奏喜乐!」
  我们站定在大厅中央,红烛高照,喜乐喧天。
  这时凝彤刚与喜娘说完事,目光流转间与我短暂相接。可还未等我捕捉到她眼底的情绪,她便已扭过脸去,对着老地主绽开一个明媚如三月桃李的笑靥。那笑容如此灿烂,眼角眉梢都染着喜色,与方才予我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浅笑相较,恰似朝露之于艳阳,萤火之于皓月!
  她没有意识到,就是这一小小差异对待,让我一时从妒意转为怨毒:这个又肥又丑陋不堪的老贼,在他复杂谲诡的性格与行为之下,藏着的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贪婪、暴虐与好色。
  来闽西前,我做梦都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禽兽——专爱在亡夫灵前奸淫未亡人,诱骗一个母亲吃自己儿子的命根子!
  我一再想着云青铜大计,却任由这禽兽之行毒蛇一般啃噬着良知,失去了一个正人君子应有的态度和血性!不,我不能容忍这等畜生行径了!
  司仪铜锣敲响,余韵未歇。凝彤便手持一柄缠枝金丝团扇,半掩娇容,由喜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踏着铺地的锦毡缓缓前行。每行三步,她便依礼止步,向着满堂宾客深深躬身福礼。与此同时,司仪朗声高诵,吉辞悠扬:「一步谢天恩——」;「二步谢亲缘——」;「三步谢众宾——」。
  礼毕,喜娘移步至百禧案前,取了九样象征美满的吉祥之物,一一投入光灿夺目的鎏金爵中。司仪执壶,将清冽的酒液斟满杯盏,凝彤接过,毫不犹豫地仰首尽饮。喜娘满面红光,高声宣告:「百禧纳福,九缘天成!礼成——新郎新娘入洞房!」
  老地主呵呵笑着,牵起凝彤的手,引着她向前踱了三四步。忽地,他脚步一顿,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回头精准地瞥向僵立原处的我,那双精明的眼睛在我与侍立一旁的五姑娘陈薇之间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这老贼果然人老成精,眼毒心明,瞬间便从我眼中读出了那难以掩饰的刺痛与冷意。他目光微闪,却不动声色,只示意凝彤先行上楼入洞房等候。
  祝由师方才施下的「断阳术」余威犹烈,后腰肾俞穴处盘踞的寒意如毒蛇般渗入经脉,冻得我五脏六腑都紧缩起来,冰罐留下的刺骨触感仍黏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小丫头陈薇一直悄然站在我身侧,竟用她温热的小手紧紧抵在我的腰眼,一股极为精纯、却显然尚显薄弱的内力缓缓渡入,试图驱散那彻骨之寒。
  「断阳术不利子嗣。」她仰起小脸,声音细弱却异常认真。忽见她爹爹那探究的目光扫来,她俏脸倏地飞红,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掌,转身便如受惊的小鹿般匆匆跑开了。
  「上楼吧!」老地主凑近到我跟前,一股清冽的幽香随之袭来——正是凝彤身上的「天宝珠魄香」!
  这缕冷香,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不堪想象的画面:方才半个多时辰里,洞房之内,他为她换上那撩人的黑色丝袜,两人耳鬓厮磨、颠鸾倒凤……而我,却在满堂宾客的戏谑目光中沦为笑柄。
  一想到今夜,这缕冷香将混着他们交媾的腥膻气息,如同钝刀反复切割我的神经,酒意混着怒火直冲顶门,我将他扯到僻静角落:「你若敢用令阳奇儿子的命根子给他娘熬那碗人肉羹,我必叫你陈家——」
  我手掌如刀,凌空狠狠向下一劈!
  他瞳孔骤然紧缩,面色瞬间阴沉如铁铸:「你是猫尿灌昏了头吗?令家与你八竿子打不着,为何三番两次替他们强出头?!」
  「因为你行的是畜生之道!丧尽天良,禽兽不如!」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低吼。
  他恶狠狠地瞪视着我,刚要开口,我抢先一步堵了回去:「还有,你更不可在令阳奇娘子夫婿的灵柩前行那苟且之事!若敢再犯此等无耻兽行,我同样叫你陈家满门遭殃!」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难以置信地嗤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刻毒的讥讽:
  「前一个条件我尚且未必答应,你竟还敢得寸进尺,再加一条?!」
  「为何恶行可以层层加码,步步紧逼,而善行却要时时退让,见好就收?」
  我直视着他浑浊的双眼,寸步不让,「不行!善也定要得一寸、再进一尺!」
  「你一个外乡客,少管这闲事!」老地主也动了真火,肥厚的手掌攥住我胳膊就要往楼上拖。我猛地甩脱他的桎梏,大步流星走向主桌,请贾县尊移步。当着老地主的面,我掏出腰牌亮出:「奏递院正三品散骑常侍!」
  看着县尊瞬间惨白的脸,我冷声道:「令阳奇暴毙街头,其子年幼无依,烦请县尊代为照管旬月,择日送往京都我府中!」
  县尊惊得几乎要跪倒,被我抬手拦住:「今日之事,请代为守密。此刻,我只是陈老爷婚礼上的忘川郎。」
  老地主气得秃顶通红,活像只煮熟的海虾,在贾县尊严厉的警告目光下,只得捏着鼻子认栽。他那双肥手紧握成拳,青筋如蚯蚓般暴起,却终究没敢发作。
  这肉山般的身躯不由分说,硬拽着我往楼梯上拖。刚踏上两级台阶,他猛地刹住脚步,喉咙里滚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你拉着贾县尊顶个屁用!他认得令阳奇的儿子吗?你认得吗?我连夜就能安排个假货送到令家,你能奈我何?哼,小娃娃,跟老夫斗,你还嫩得很!」
  这老贼竟如此狡诈!
  我脑中电光急转,忽地冷冷一笑:「令郎汉庭兄曾言,闽西矿工待遇苛刻冠绝数省,有意闹出些动静,还暗中纠集了个什么兄弟盟,打出' 以血破天命,再造新乾坤' 的口号……唉,只怕我这笨嘴拙舌,非但劝不住他,反倒火上浇油…
  …」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这一招捅到了老地主的命门上,他瞬间暴怒如狂,唾沫星子直喷到我脸上,活像一头被戳中要害的野猪:「在你眼里,老夫悖逆人伦,罪大恶极!那你煽动汉庭叛乱,致使州府陷落,伏尸万千,血流成河——这就是你所谓的善念结出的善果?!」
  我没料到他竟反手就用我上午说服陈汉庭的逻辑来攻讦我,一时不知如何反击他了。
  他见我无言以对,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竟慢慢松弛下来,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一片令人心寒的宁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小娃子,你真以为这世上的善恶,如同蒙童课本里画的那般黑白分明?」
  非常神奇的是,从我拿出腰牌开始,我的左掌掌心便一片冰凉——必是他恨我入骨,此时,这股凉气突然消失了!
  我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抬手指向楼下喧嚣的喜宴,「瞧瞧这些乡民——方才羞辱你时个个如凶神恶煞,此刻酒酣耳热又笑得天真无邪。这等庸碌之辈,何曾有过什么一以贯之的是非?你为之愤愤不平的林姓矿工,便是其中之一!」
  我微微一哂:「你忘了传于我的业火净心咒?方才他们羞辱我时,我的掌心没有感觉一丝凉意。这般哄闹,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恰似野犬随群吠月——哪管天上圆缺,只顾声应声、影逐影。纵有一分恶意,也不过是随波逐澜的浊沫,转眼便散在众生喧哗里。」
  看着眼前这张面目可憎的老脸,我微微眯起眼睛:「倒是那些执印者,一念之恶便可血流漂杵,伏尸百万,若不知心存敬畏,呃……迟早要殃及他人!」
  原本想说要祸及家人,可狠话刚到嘴边,陈卓那双绣鞋里蒸腾出的馥郁体香突然在记忆中炸开,方才的狠话竟化作喉间一声含糊的咕哝。
  「善念?」他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讥讽,「善念生于强者之心!唯有真正的强者,方能洞悉世情,决断秩序,安排这芸芸众生的命运!」
  那肉山般的身躯微微前倾,向我传来一股无形的威压。
  我拿出云青铜腰牌,轻弹一指,一字一顿问道:「那你我之间,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谁料到他根本不屑一顾,熊掌般的肥手重重拍在我手背上:「契弟好大官威!
  那我们现在便让凝彤褪尽罗衫,你若敢当着老夫的面要了她,你便是强者!老夫二话不说,即刻退避!这花好月圆夜,尽属于你,可敢一试?!」
  「你——!」
  我万万没想到这老贼竟如此善于拿捏人心,气得喉头腥甜上涌,攥紧的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你明知今夜是……」
  「真正的强者,就敢推翻不合己意的秩序,质疑众口一词的定论,建立有利己身的章程!而你——」
  这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我!
  我不是天生的破局者,可万一我授命于天,又该如何行事?
  老地主浑浊的老眼里骤然迸射出骇人的精光,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搐,竟在刹那间显露出几分乱世枭雄的狠厉:「你只会困在各种顾忌犹疑之中,囿方圆而恐破矩,宁覆辙而怯易轨。不是老夫看扁你,你这人,疑他又自疑,半分做大事的血性也无!」
  我鼻翼翕张,指节攥得发白,却终究颓然垂首——这一记诛心之论,恰似利刃挑破我心底最怯懦的筋络,满腔意气顿时泄若溃堤。
  他忽将语调放得缓若沉沙:「古人云,升米恩,斗米仇,官府亦是如此!你为朝廷牺牲越大,他们越觉理所当然!你交六成?哈!他们转瞬就觉得十成也天经地义!小子,你对人性,识得太浅!」
  我无比诧异地看向他,没料到他竟又折回分成之事,心中疑窦顿生:他不是说一成分成足夷了吗?最多再打打走私的主意,怎么给户部兵部分几成,他也看不惯?
  「不是凭着一腔少年热血,按最美好的愿望去做,就能结出善果的!云青铜后续诸事,你务必听我良言相劝。你不必从中抽成,老夫自有心意——」
  「我说得清清楚楚!一文不取!」我冷冷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春宵苦短,时辰已晚!契兄,新娘子怕是等得心焦了!」
  他以为他是老几!
  见我如此粗暴地拒绝他的「好意」,老地主非但不怒,喉间反而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那双浑浊的老眼睨着我,似笑非笑,深不见底。
  洞房内,鎏金酒壶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丫鬟低眉顺眼地执起酒壶,琥珀色的合卺酒便汩汩注入银杯,在杯沿激起细小的酒花。她将斟满的银杯轻轻置于雕花银盘之上,递到我手中时,又指了指边上的一壶酒,低声道:「这是' 当归返阳酒' ,给你喝的」,嘴角抿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丫鬟又莲步轻移,走到喜床前的紫檀案几旁,取出火石,「嚓」的一声轻响,龙凤喜烛便应声而亮。烛火摇曳间,她朝我福了福身,倒退着退出房门。朱漆门扇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只余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缂丝屏风后,凝彤已卸下凤冠,珠钗尽除,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她低垂着眼睫,颊染桃晕,轻移莲步至老地主身前,一副新妇娇态。
  我突然嗅到空气里浮动着一缕甜腻的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勾得人后颈微微发麻。再看那烛台上刚刚点燃的四对龙凤喜烛殷红如血,烛身缠绕着金丝纹路,烛泪垂落时竟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想必这就是那价值连城的催情之物「醉髓缠魂引」!
  这四对龙凤喜烛最奇的是那烛焰——烛心是一样明亮的橙黄,只是外圈的烛焰却泛着诡异的淡青色,火苗不摇不晃,笔直如剑。燃烧时不见黑烟,反倒蒸腾起丝丝缕缕的淡紫色雾霭,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火苗的节奏轻轻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经脉往骨髓里渗……
  老地主握住凝彤柔荑,引着她同坐于拔步床边,将她揽入怀中。
  我端着盛有合卺酒和元红帕的银盘,走到他们跟前。老地主眉毛一挑,龇着金牙冷笑:「眼下的情形,倒与我们方才议的事有几分相通。比如,你与凝彤本是爱侣,我横插进来,便愈发贪心,竟想将她据为己有!她呢,也渐渐将自己当成了宝珠!」
  我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这话倒应景,但他永远不会懂簪缨世族「与国同休」
  的家国大义,早已刻入骨髓,世代相传。六成上交户部兵部,我都嫌少哩。
  「夫君,妾身便是你的宝珠!」凝彤以为他仍在影射三人情事,瞥见我发髻上那绿头巾折成的王八,忍俊不禁:「真是青楼龟奴戴过的吗?忘川郎,今夜你可得一直戴着它!」
  我强笑一声,心却蓦然沉入冰窟:晚雪、陈卓,乃至那陌生司仪,都知此乃奇耻大辱,她竟以此为乐……
  我木着脸刚要下跪。老地主却扬了扬下巴:「契弟,方才不是想与老夫一争高低么?好!人,我现在就可以还你!老夫只盼你将来行事多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我垂首不语,心中却疑云更重。
  他指尖慢条斯理地勾住凝彤嫁衣上的金丝盘扣。「啪嗒」一声轻响,第一颗扣子应声而开,露出一隙雪腻肌肤。
  「你慢慢想,我慢慢玩。最后一刻,老夫给你一次决断的机会!」他慢悠悠地说。
  嫁衣前襟敞开,香肩半露,肌肤胜雪,在烛焰下流转着温润玉泽。
  那杏红色肚兜更是别致:上等冰蚕丝薄如蝉翼,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针脚细密难辨。最妙处,鸳鸯眼珠恰缀在她乳蕾位置,似用珍珠粉点就,烛光下,粉嫩蓓蕾若隐若现。
  方寸轻罗,如何裹得住那傲人身段?随着她急促喘息,胸前便掀起惊涛骇浪。
  两团雪腻浑圆的高耸几欲撑破丝缎束缚,在上缘挤出一道令人窒息的深壑,肚兜边缘的空隙间,大片雪腻柔滑摄人心魄!
  「老夫这要求当真不高!成大事者,做事不拘小节,用人不拘一格!你可以鄙薄我为人,但莫要轻视老夫的智谋!」老地主紧盯着我,枯手缓缓移向凝彤的乳峰。
  他这种鬼祟狡诈、恶毒心肠、行事极端,还想投到我的门下?我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
  陈府每年到手的云青铜,何止千两?北固山真实产量讳莫如深,若提炼技艺真能大幅精进,庆德王府指缝里漏出些,也绝不止三四千两。他只出技术,一年便能坐收五千多两黄金,折合两万金铢有余。这样一笔财富,连新宋首富毛希范都要羡慕,他还求什么?
  他三番五次、苦口婆心地劝我「抽成」,方才还说什么「云青铜后续诸事、务必听他良言相劝」,甚至为了让我听他建议,宁愿放弃凝彤,这份执念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不可告人的鬼蜮心思?
  「下午我怎么教你的?今夜还敢与我夫君争锋!」凝彤向我娇嗔。
  「你对忘川郎知之不深啊!心雄万夫,胸怀天下,少年英雄,将来是统御群雄之人——」老地主还想灌我迷魂汤。
  「小人天生下贱!不配得主母红丸,只求侍奉主人主母尽享鱼水之欢!」我打断他的话,双膝砸在青砖上,直挺挺跪了下去。
  老地主脸上肥肉猛地抽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好极!那今晚你就跪在这儿,睁大眼看老子如何疼你的心上人!」
  说罢,他「嘶啦」一声撕裂凝彤的嫁衣!只余那小小肚兜欲坠难坠地掩着关键。
  我低眉顺目捧起银盘,将鎏金杯高举过头:「主人,请!」
  他一把抓过酒杯,得意地咧开嘴,金牙在烛火下闪着淫邪的光,仰头猛灌一口,鼓着腮帮子转向凝彤。
  凝彤早已面若桃花,眼波流转间尽是娇媚。她轻咬下唇,纤纤玉指搭在老地主肥厚的手腕上,娇滴滴唤了声:「夫君——」
  老地主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将满口酒液渡了过去。凝彤仰起头,晶莹的酒液顺着她雪白的颈子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小汪琥珀。
  两人的唇舌交缠发出的水声,老地主肥厚的舌头在她的嘴里粗暴地翻搅着,凝彤的指尖在他胸前无力地抓挠,嫁衣半褪露出圆润的肩头。
  ***** 李晋霄看着下面的三人静止在原地,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便进入了系统。
  可是令他非常意外的是,白茫空间中再也没有其他玩家的身影,巨大的屏幕前只他孤身一人,空中响着无比刺耳的警报:「系统严重故障!系统严重故障…
  …」
  关系模块中,李子歆、岳念蕾、慕容嫣等女也统统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周凝彤,对他的综合情感强度已经从580 分上升到1020分,已经很接近苗苗的1200分了。
  上一次凝彤的绿意点数贡献162 分,此时竟显示乱码!
  其他的各个模块,要么是空荡荡的,要么直接显示了大段大段源代码。只有「用户互动与知识库」这种纯静态文字模块还能正常显示。
  他忍着令人崩溃的尖锐警报声,又在知识库中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事情原由:「绿心溯忆玊」让他穿越到接触到「绿意简」之前的时空圈,此时超空间系统尚未为他开启,但是他的脑电波已经量子化了,因绿事启动,超我意识还是触发了这个系统。
  什么也做不了,他只好下了线!
  ******我望着凝彤香腮泛起桃红,指尖不自觉地揪紧裙裾的模样,心头既涌起无以复加的酸楚嫉妒,「醉髓缠魂引」的催情之物让我下腹燥热难当,只得死死攥住掌心,心跳越来越快,耳膜鼓动着血液奔涌的轰鸣,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老地主肥硕的身躯在视野中膨胀又收缩,凝彤的呻吟声忽远忽近。
  我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左脚,服侍她脱鞋。我的指尖触到那月牙跟皮鞋的搭扣时,记忆猛地撕裂开来——绿谨轩的黄昏里,第三次我俩同床之时,十七岁的凝彤也是这样坐在床沿。那时她足上是最寻常的素白棉袜,裹着初绽莲花般纤尘不染的玉足。
  我屏息托起那玲珑的足弓,如同捧住易碎的薄胎瓷,褪袜的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庄重。袜口离开脚踝的刹那,白腻柔滑的足背在暮色里莹莹生光,连一丝汗意也无,唯有少女肌理间透出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微凉!
  而此刻掌中这只玉足,却被名贵的黑丝紧紧裹缠。半透明的丝袜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隐约可见足背肌肤下淡青的血管。丝袜表面微微湿润,浸透了情动的薄汗,在烛火映照下泛出珍珠母贝般的光晕。
  我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丝袜下足弓的曲线——那优美的弧度宛如名家笔下的工笔画,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足尖处,丝袜被玉趾撑出几道细小的褶皱,如同黑玫瑰花瓣上的露痕。足跟处的丝袜微微发亮,显然是方才被粗暴穿戴时留下的痕迹。
  最撩人的是足心处——隔着丝袜仍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意,混合着麝香与少女体香的暧昧气息萦绕在指尖。这双曾经纯白如雪的玉足,如今在黑丝的包裹下,每一寸曲线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
  可悲的是,这极致的美艳并非为我而绽放——半个时辰前,是那个脑满肠肥的老地主亲手为她穿上这双丝袜。今夜,这双玉足将在他人掌中辗转,在高潮之时为他人绽放最撩人的姿态。而我,明知如此,却仍为之痴狂!
  老地主与凝彤亲吻了好久,方将手中的酒杯递还给我,柔声对她道:「娘子,云青铜之事,我陈家多少要表示一下心意的。我们合族家财都要投进来,忘川郎若坚决不收,我终究心里不踏实啊!再正常不过的人情往来,不碍事的!」
  「哼!我猜便是与云青铜有关!有人还敢骗我!不用理他,他就是这么一个别扭性子!」
  突然凝彤嘤咛一声,玉体轻颤,我忍不住抬眼望去,看见老地主的一只手已经探进凝彤的肚兜中,开始大力揉动凝彤高耸的乳峰,肚兜之内肉光致致,乳波连连,看得我血脉贲张。凝彤身材极好,念蕾的胸已经够大了,凝彤比她还要饱满,堪称巨乳。
  她开始发出短促的呻吟,足趾却在我的掌心俏皮地收紧,足弓在黑丝中绷出一道令人血脉贲线的弧线,黑丝袜发出细微的崩裂声,像是一根绷到极致的弦突然断裂。那声响直刺进我心里,下体从未有过的这般坚硬。
  老地主灵巧地解开金泥百褶云光裙侧衩的珍珠贝母扣,清脆的「嗒」声里,侧衩应声而开——情丝轻袜包裹的玉腿自浑圆臀线至雪腻腿根骤然乍现,墨色丝光与金鳞绣纹交映生辉,在喜烛跃动间勾出惊心动魄的流光曲线。
  凝彤握住我的手,呢声说道:「待我夫君尽兴之后,你若想……想进来一次,须得全听我夫君的话!银钱上的事交给我打理,你不必为此费心!」
  我本能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吻一口。
  下一刻这只手就会与老地主十指相扣,与他共赴巫山云雨。而我,只能跪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我的青梅竹马,与她的夫君共登极乐之境。
  当我的唇离开她的指尖,一种彻骨的悲凉突然攫住了我。我这个下意识的吻,不过是在徒劳地证明什么——证明她的肉体无比金贵,不该任由那老东西在她的私处打下暗沉的印记。
  可是,当一个女人不再视自己的身体为圣殿,她又能如何能理解我近乎虔诚的爱意?
  见我始终紧抿着唇不置一词,凝彤最后负气似地说道:「你若敢违逆我夫君的意思,我便当定了这十二娘,一辈子不再回你身边了!」
  老地主正在便脱下她的缂丝嫁衣,闻言连忙咳嗽一声,我此时情绪处于失控的边缘,强自压抑着,默不做声地捧起她的右脚为她脱鞋。
  就在鞋袜将褪未褪之际,一个物件「当啷」一声滚落在地——却是我送给她的定情物,那支蝶恋花金钗!
  在烛火下泛着刺目的光,钗尾的蝴蝶翅膀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在嘲笑我的痴傻。我浑身血液都似结了冰。
  凝彤扬起小脚,伸到我的嘴边:「方才我说的话,你可听清了?」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这定情物,放在鞋里还挺硌脚的呢……」
  我死死盯着掌心的金钗,钗尖在颤抖中划出细碎的寒光。这是我父亲当年潜入辽国,与母亲定情之时所赠之物,是我最为珍惜的父母遗物!
  「你们夫妻定下来的章程,我便要无条件地遵从?」方才灌下的烈酒此刻在胃里翻腾,烧得视线都扭曲起来。
  「不,不!老夫只想帮你……你有所不知,这云青铜行市水太深。」
  老地主的解释马上被凝彤斩钉截铁地打断:「这事没得商量!……是不是,相公?」她黑丝小脚轻轻抵着我的下巴,腻声笑道。
  「十二娘,您是觉得这物事是硌脚还是硌心?」我举着这蝶恋花金钗,声音寡淡地问了一句。
  凝彤这时才看到我眼光的寒光,面色一僵。她太熟悉我每个眼神的含义,本能地绷直了脊背。
  「您想当定十二娘,我会心痛一时,但岂可因私废公!」我太阳穴突突跳动,忽然笑出声来,嘴唇发腥,吐了一口血痰,不知咬破了什么地方。
  「我今日跪在你们夫妇面前,只是风俗情趣,你们可以尽情地折辱我。可是军国重事,莫说我不能定夺,纵使能,也该以社稷苍生为念,岂能听这老狗私意!」
  我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一把扯下头上的绿王八头巾,心中盛怒倾泄而出!
  凝彤倏地坐直了身子,那双总是含情的杏眼此刻睁得极大,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骂你夫君,十二娘真真心疼坏了!」我淡然一哂。
  看着她半张的檀口中两排整齐的贝齿,最不堪的嫉妒之念像一条毒蛇撕开理智的窗户,用冰冷的竖瞳与我四目相对——我突然想起她下午提及为这老贼口交的情形,不知她的贝齿是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肉棱,让他爽得发出嘶的一声。
  「在我的枕下一直藏着你九岁时脱落的一颗乳牙,看来再没必要收着了,你要是不要它,我一回去便扔掉。你觉得这物事硌脚,我也会觉得那颗乳牙硌头!」
  凝彤像是被鞭子抽中一般,脸色煞白,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我曾和她说过,她的这颗乳牙要传给我们的女儿李小彤。
  「契弟,你听我解释,我真是一片诚心——」老地主刚张嘴欲辩,肥厚的嘴唇哆嗦着挤出这句话,却被我一声暴怒的斥责而打断:「你住口!」我怒极反笑,烈酒在血脉中灼出滔天怒火!
  「好一个' 诚心' !今日议事,我与你推心置腹,处处向你请教,为你家牵线搭桥——我换来的是什么?你那套牙行之制,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我点着他的鼻尖:「' 可保课税分明' ,' 便于统筹行业需求' ,' 为民间匠户谋个公道价' ,说得比唱得还好!可你——为何要让牙行染指走私铜?」
  看他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圆,大秃瓢也涨得通红,我心中恨极,向他一声怒吼:「你有什么算计,当我猜不出来?!」
  「你怎知道……」他刚要张嘴说话,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呛咳,整张胖脸涨成猪肝色。
  见他的反应映证了我的猜测,我反而平静下来,他浸淫云青铜十余年的生意,怎会不了解走私渠道与暴利,怪不得口口声声说一成足夷!
  「陈琪,你掌握云青铜秘术,确是新宋之幸,但若奇货可居,或想凭着一点小聪明操纵人心,实在太过可笑——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一丝交情!」
  我还不想和他撕破脸,他的技艺对云青铜提炼改良无比重要。
  「四师姐,这是我父母定情之物,也是我对你的一番深情!你可以背弃我们的感情,但我绝不原谅你这般轻贱我父母遗物!」
  我收起蝶恋花金钗,掉头便要离去,凝彤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扑了过来,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抓住我的胳膊。
  「求你别这样……我不知道还有这来历呀!」她的泪水落在我衣衫上,「是我说错话了!我该死!」
  「牙行之议,我确有一些小谋算,没有详尽告知!当时有些顾虑,你能否听我解释一下?」
  老地主这时候插了一句,似乎还想狡辩,被我厉声打断,「你这老匹夫倒似那弃妇一般一味歪缠,聒噪不休!这根本就不是你这脑满肠肥的老货考虑之事!」
  「好,好!我再不提,……那、那金钗是老夫的损主意,可平婚燕尔之时,不都是要将正夫所赠定情物埋在地下,待新婚嘉禧时再取出来吗?」
  他突然举手便重重地抽了自己一耳光,因坐在床上,来不及下床,只是连连拱手。
  我没再搭理他,强压下翻涌的痛楚,转向凝彤,冷冷说道:「四师姐,请松手吧。今天是第二次这般哭闹,你不累,我也乏了!我们俩以前虽有情意,但志趣相差太大,日后相见,我……」
  话语忽地哽在喉头,我只觉五脏六腑都似被无形之手狠狠绞紧:「……我自当以礼相待。」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努力克制着不去恨她半毫,否则会便会触发神之禁断,令她生机全无。
  凝彤死死抱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肉,「我们八年情分……」
  我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八年情分?是谁一天之内两次与我说,那些往事是' 对不起夫君的浑闹' ?」
  酒劲夹杂着痛楚在血管里奔涌,我突然陷入一种毁灭般的自我怀疑:烟儿选择宋雍,凝彤委身老朽,念蕾倾心张玉生!我有什么地方值得她们付出爱……
  像我这等白开水一般乏味无聊的人,怎么配得到真正的爱情?
  「我恨不得为你而死,我这么爱你……」
  「爱我?你和我说了一下午对你夫君的爱,可从我们相恋至今,我竟记不得你何时与我说过这句话!」
  我一根根掰开她纤细的手指,每分离一根都像是撕开陈年的伤疤。
  「我以为……我们之间生死与共,不需要明说!」她哀哀地央求道。
  当最后一根手指脱离时,心中厌恶如决堤洪水泄出,我猛地将她推倒在地:
  「你竟为一个冷血残暴的肥蠢老货,说一辈子不再回我身边——试问天下有你这样的' 生死与共' 吗?」
  「我犯了离魂之症了——啊!」她突然如中「牵机毒」般剧烈抽搐,身子诡异地扭曲,纤纤玉指死死揪住自己心口衣襟。
  我眼睁睁看着她俏脸褪尽血色,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歪倒在锦被间。
  「神之禁断」真的被我的怨念触发了!
  这诅咒竟来得如此凶险!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醉意被惊得烟消云散。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搂入怀中,右手掌心已贴在她后心要穴,同时左手扣住她腕间脉门,纯正内力如春溪般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试图平息她体内翻腾的气血。
  「撑住!」我低声喝道,内力又加三分。
  她单薄的身躯在我臂弯里不住战栗,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烛光下,她惨白的俏脸泛着骇人的青灰色,我注入的内力在她经脉中奔涌,却如泥牛入海。
  「方才那些是混账话!」我声音哽咽,内力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你只当是醉鬼胡吣!」
  指间内力转为绵柔,如春风化雨般梳理她紊乱的经脉。
  她朱唇微颤,气若游丝:「我真是爱你的……时时都念着你……」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
  我急忙变掌为指,连点她胸前三大要穴,精纯内力化作暖流护住她心脉。
  老地主刚伸手欲探,我肩膀一沉,心中恨极,内力外放将他震退:「挪开你的手!」
  「她这是心疾发作吗?」老地主急得团团转。
  凝彤向他凄然一笑:「我是被上天诅咒过的,我有——」
  我急忙截断那禁忌的字眼:「她有心疾,最受不得刺激。方才我说了绝情话,刺激了她!」
  「我这里有治心疾的仙药,这就去取!」他肥胖的身躯竟矫健如猿,跳下床来,撞开屏风就往门外冲。我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在木梯上炸响,嘶哑的吼声震得梁尘簌簌:「取我紫檀匣里的' 霐微天机丹' !要快!」
  我低头轻吻她汗湿的额发,掌心小心翼翼地按在她心口处揉动。嫁衣下传来紊乱的心跳。
  「可恨这老贼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利用你贪小便宜的弱点,一而再、再而三地……」
  今夜若不是因为陈琪这副完全不可理喻的执拗劲头,好好的洞房花烛夜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7:06:41

(55)
  凝彤忽然凄然一笑,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声音微弱:「梦里你便是这样,先是说能接受椒风妒,后来又借故——」
  「绝不可再提那病症之名!」我急切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你先不要说话!」
  她两眼空洞地望着上方,一任珠泪滑落脸颊,声音缥缈:「是我自己不能接受这个脏病……」
  随着我内力的不停输入,她的脸色慢慢和缓过来,烛焰在她瞳孔里投下两点微光,却照不亮更深处的荒芜。
  我将她抱上了床,不断地亲吻着凝彤的额头,轻轻按摩着她的左胸。
  她眼神空洞地盯着雕花床栏上纠缠的鸾凤纹样,整个人僵硬得像尊瓷偶。
  我俯身凑近,鼻尖掠过她鬓角沉水香的幽凉气息:「我以后和你一起接那'并蒂锁心咒' ,玩' 捉迷藏' 游戏!」
  她依旧空洞地看着床顶的铜镜。
  「待婚后,元冬那一千金铢交给你来打理!」
  窗外突然掠过一阵穿堂风,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却吹不动她的一根发丝。
  我害怕了,开始摇晃着她的肩膀,「除了不能' 驴打滚' ,想怎么生利都由着你,好不好?」
  她的手指微微只是动弹了一下。
  我慌乱间触到她的手腕,那肌肤竟比檐下的冰棱还要冷上三分。定睛细看时,只见她胸口也纹丝不动,那张原本娇艳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
  恐惧如毒蛇般窜上脊背,我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突然想起她的小小梦想:「
  我可以让李小彤和李翊旻上瀛洲学宫!」
  「再也不会有他俩了!我有这样的脏病,不配为人母!」她突然睁开眼睛,绝望地喊出声来,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胡说什么!我们男子个个好妒,不也一样生儿育女,将来我要和你养三个小崽子,两个学文,一个习武……你觉得如何?」
  「三个都学文……」凝彤眼泪奔涌而出。
  我看见老地主捧着一个锦盒回来,及时收住了口。
  他从锦盒中取出一个绿豆大小的药丸,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晕:「十二娘,快服下这颗' 霐微天机丹' ,这是仙药!」
  他看向我,急促地补了句,「你……你用嘴渡给她!我先在门口候着,有事便叫我!」
  这老货现在终于知道进退了!
  我看着他关上了门,将那粒药丸含在唇间,只觉一股辛辣直冲脑门,俯身贴上凝彤冰凉的唇瓣,用舌尖将药丸顶入她口中。她喉头机械地滚动了一下,药丸便滑了下去。
  我的舌头轻轻勾弄着她僵硬的舌尖,她的丁香小舌开始颤抖,继而怯生生地回应起来。这个吻里混着药味的苦涩和她泪水的咸涩,却比任何琼浆都更醉人。
  陡然间,我们同时剧震——某种超越肉体的震颤贯穿彼此,仿佛两个灵魂轰然相撞。激起的非是情欲浪潮,而是漫天星河倾泻的暖流,细密织入每寸血脉,比云雨更灼烫,比誓言更磅礴。
  在这灵魂交融的刹那,我不仅窥见了她情爱世界的真相——一片比汪洋更深邃的领域,能包容百川,亦能掀起惊涛——更参透了几分人性本真。人心天生慕新,情爱亦难例外,更何况是裹着禁忌糖衣的新鲜诱惑?
  这非是背叛,而是人性深处那簇对未知悸动的火苗。既然这新生的情愫已在心田扎下根须,对旧爱的烈焰又未曾减损分毫,强堵不如疏导。
  与其让嫉妒的毒藤绞杀一切,不如容她同时浸染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河:一边是刻入骨髓的宿命之盟,一边是带着禁忌刺激的新奇颤栗。
  此刻我退让一步,非是认输,而是以退为进,顺应这复杂的人性。情爱炽烈如火,新燃的火焰往往烧得迅猛,也易在时光中渐趋平和。
  她和我的爱情早已超越占有,是她活着的印记。共同度过的少年岁月融入血脉——习武时刀剑相击的脆响,夜话时被窝交换的体温,打闹时她恼羞掐在我臂上的月牙印。初恋偷尝禁果的颤抖,生死契阔时怜心豆带来的灵魂震颤,都在诉说这份情的坚不可摧。
  她对老地主陈琪的炽热感情,三分是对凤引之啼的向往,七分是少女对强者的倾慕,刻在骨子里的雌性本能,如飞蛾扑火渴望着被征服的快感。
  我懂得如何进入她的心灵,却不懂如何开启她的肉体。她对她夫君的痴缠,眼中烧着野性——甘愿被铁链锁颈的欢愉,在疼痛中战栗的臣服……
  她提出「鸾交颈」,一则觉襄缘仪难成,她夫君有求于我,未必真让我当众难堪;二则此仪能灵肉交融,助她修成凤引之啼;三则因她信我「玉牝归真诀」
  能令她在与我大婚前娇躯复如初笄!
  下午她本欲解释,被我打断,又对我们之情过于自信。
  两人唇瓣分离的刹那,凝彤因我窥探到她自己都不敢面对的、对她夫君的深爱而羞惭起来,声音带着无地自容的颤抖,讷讷辩解道:「我平时梦里、醒着想的都是你……」
  我手指轻轻拢着她的唇:「傻丫头,你心底的每一缕波澜,方才灵魂相触时,我已尽数知晓,你这半年多,对我的思念竟如何之深!」
  我这才知道,在生死契阔怜心豆没有相碰之前,她每日念我不过十数回,恰似檐间偶落的雨滴。可自从「生死契阔怜心豆」相碰之后,我的形影便如附骨之疽,每隔一炷香便要在她灵台浮现一回——仿佛有双无形的手,生生将我的模样镌刻进她的魂魄深处。
  「你此刻爱你夫君至深,此情炽烈如火,这已然是事实了,不要自责。此乃人之常情,悸动亦是人性。不管他为人如何,你欢喜,我便欢喜……」
  她面颊飞起两片绯云,抬起眼羞怯地望向我,眼波流转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你既这般说……我便与他好好相爱了。你此刻心中可安稳了么?」
  我重重颔首,胸臆间翻腾的所有委屈、惊惶,都在她眼底那片无限深广、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柔情汪洋里,无声无息地消融、沉溺,直至不见踪影:「要不,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晚再与他行夫妻之礼?」
  「已然无碍了,他的仙药当真有神效,心口一点也不慌了,跳得又急又有力,怦怦怦的,快……快撞出腔子来了!」
  她抓起我的手,按向自己那剧烈起伏的酥胸。掌心下,急促而蓬勃的搏动,隔着薄薄的衣衫,带着滚烫的生命力,清晰地撞击着我的感知。
  「好,那你们稍后便欢欢喜喜尽享云雨之乐,我再不疑你了!多亏有了这个心连心——」
  「可人家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了!我确实爱他……」她捂住羞红的小脸,不依不饶地在我怀里扭动着。
  「我也一样啊,你也窥见我心底那点不堪。你便笑话我便是了!」
  方才心连心之时,我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割裂也被她看得真切——那因痴迷与崇拜而生的、近乎献祭的绿帽欲望,与灼烧灵魂的妒火死死绞缠,勉强压制着男性本能的狂暴占有欲,却因恐惧彻底失去她,而在悬崖边缘徘徊。
  她眸光俏皮地在我脸上溜了一圈,螓首微摇,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潋滟的水光里漾着促狭的笑意:「嚯,那百爪挠心、既怕又想要的纠结,我可都了解得真真儿的!想我不笑话你这小绿帽?那怕是不成的!我夫君又最爱夺人所好,我又爱他至深,偏你这没息的对我这身子又馋得要死——」
  那尾音带着钩子,轻轻刮过我心尖最敏感处。
  我立刻配合地做出惧色,一脸苦相地仰天长叹,夸张地哀嚎:「唉!今夜我这条小命,怕是要被你们这对恩爱夫妻联手磋磨,虐得片甲不留了!」这哀鸣里半是玩笑,半是即将成真的酸楚预言。
  一面这么发着半真半假的哀鸣,按在她胸口的手掌则微微移动,手指顺着那诱人的弧度向上游移,眼看就要触及左边乳峰顶端那枚已然挺立的、隔着杏红绸缎都能感受到其硬度和热度的乳蕾,离那充血肿胀的蓓蕾只差一指之宽!
  「呀!」她低呼一声,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红霞瞬间从脖颈烧到耳根,那双水润的眸子带着嗔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这身子……可是我夫君的了!」
  我贪婪地打量着她惹人遐思的肉体。那件紧裹着两团颤巍巍雪峦的杏红肚兜,此刻成了最诱人的屏障。肚兜上绣着的那对戏水鸳鸯,鸳鸯眼珠处特意覆着的两片轻薄软纱,此刻正被其下两粒勃起充血的紫胀乳蕾高高顶起,清晰地勾勒出那敏感果实饱满诱人的轮廓!
  我缓缓视线下移,杏红绸缎勾勒出的平坦小腹细腻如最上等的丝绸,仿佛轻轻一触便会漾起涟漪。金泥百褶云光裙的高开衩处,两条修长匀称、丰腴肉感的傲人美腿裹在薄如蝉翼的黑丝袜中,丝袜下透出大腿欺霜胜雪的动人白腻与柔滑细腻,在昏暗烛光下流淌着无声的邀请。
  「正夫摘红、家宅不宁,我夫君不信这个,最终便失去了宝珠!」她追随着我的眼光,半是怜惜半是撩拨地说道:「第一次和你好的时候就和你说了,我和芳华的完壁之身都不是给你的,都是给外面的浪子享用的!」
  我忍不住双手齐出,想要攫取那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她却轻笑着灵巧躲闪,眸中水光潋滟,带着一丝即将属于他人的得意和对我此刻煎熬的微妙怜惜:「急什么……一会儿我和他共效于飞、颠鸾倒凤之时,未必方便让你摸我身子,可是明日还有' 旧欢如梦' ,他若开恩允了你,你便能尽情爱抚我了,我也能用手给你出一次。」
  她檀口呵出的热气灼烧着我的耳垂,雪腮倏然飞起晚霞,她别过脸去:「今夜……我会尽量把他射进来的琼浆玉露……都渗进鸳鸯锦被里——」她的声音化作春溪潺潺,「你明日把脸埋进去嗅时,除了那个味道,还有我和他的汗液,我们夫妇睡过一夜的体息,也都染在这锦被中了……怕是用不着我这双手,光是想着他如何弄我,你就能好好过一把干瘾了!一会儿你就向他摇尾乞怜,这也不丢人!」
  「我必定会十分卑贱的……」我只觉腹中那团炭火瞬间爆燃,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中无限委屈此时悉数融尽,不再掩饰内心自我作践的甜美向往。
  她突然一阵冲动,猛地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滚烫的脸颊贴着我,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情欲颤音的轻喘:「……我肚子里像……像有一团火在烧!压不住了……」
  她红着脸,带着一丝难堪的急切,指了指屋子里那四对正熊熊燃烧、散发出浓郁异香的粗大「醉髓缠魂引」龙凤烛,「这香……太烈了……」
  话音未落,两丈之外鎏金烛台上,那四对粗壮的「醉髓缠魂引」烛芯猛地噼啪炸响,几点猩红的火星骤然迸溅开来,那声音仿佛不是传入耳中,而是直接敲在人的骨缝里、心尖上,震得浑身血液瞬间沸腾,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渴望!
  她却在我转身之际,一把拉住我的手,有些腼腆地向我低语:「今夜把身子给了他之后,与他的关系就不知比你亲上多少倍了!你方才把他骂得好惨,我这做娘子的,必要好好宽慰他一番才是,交欢之时,也定会站在他那一头,为他帮腔出气。」
  她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气声哀求:「李不妒,你若再一次妒意大发,我这条小命……怕是真要交待在你手里了……」
  「我断不会学那个天下第一妒夫!……而且我觉得你爱他超过爱我,也怪刺激的!」我一时失语说出心里话,见她愕然之后突然笑意灿烂,非常狼狈,粗着嗓子说道:「亲疏有别,我当然懂得!」
  悻悻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了房门。
  门外,除了满面焦急、搓着双手的老地主陈琪,还站着陈老爷的那几位女儿女婿,他们探究、担忧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把老地主叫进屋内。
  「今夜耽误了贤伉俪的花好月圆之期,实在过意不去。」
  我们静静地对视片刻。我的目光想必是变幻不定的,已将所有的不甘、妒火都被强行埋在心底,心中更多的是在沉沦中的挣扎,视线缓慢地扫过他泛着油汗的秃顶、那几根可笑的金线发辫、他微微抽搐的肥厚脸颊,最终定格在他闪烁不定的瞳孔上。
  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完全看不出来被我当面叱骂、权威遭受挑衅后压抑的屈辱,除了少许的焦灼与担忧,在他一脸的假笑之下,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小眼珠里透射出来的是算计与探究。
  我认定这人另有古怪,但无奈凝彤对他已是爱极,更何况对他女儿也有企图,只能压低声音,「只谈风月,再不要提那些不相干之事!」
  《夫德》有云:「衽席之私,岂论敌友,帷帐之欢,无关德行。」此乃沛武大帝亲传之圣谕,煌煌天意,岂容我等凡人违逆?
  将来念蕾、烟儿肯定要去元阳庙为无心和尚与齐长风做肉身布施,早晚二女会辗转他二人胯下,同时承欢,臻至极乐。好在念蕾和烟儿对他俩都有仰慕之心,若不然,届时她二人不知该如何面对那般不堪又羞人的情状了……
  这时老地主一拍脑袋,装出一脸懊悔的样子:「千错万错,都是老夫不对,是老夫太心急了。契弟,明日我再与你细细解释。」
  我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小人先服侍你们贤伉俪行房,待行完三阳截情指之后,若是宾客还未散……」
  凝彤却从刚才的心连心中感知到我对「鸾交颈」的恐惧,忙不迭地截断我的话:「误会已经解开了,来的又都是普通村民,襄缘仪做不做都无所谓的!」说罢又飞快地向他递了个眼色。
  老地主缓步踏上婚床,轻柔地扶起凝彤,让她娇软的身子斜倚在自己怀中。
  见她微微蹙眉似有不适,他转头吩咐道:「娘子嫌口中发苦,忘川郎,递盏茶来。」
  我依言奉上茶盏,他亲手接过,小心地喂她浅啜了两口温茶,动作间竟带着几分不符其貌的细致。
  「娘子,心口可还安稳?方才真是疼煞我了……」他低声问道,语气中透着实实在在的焦虑。
  凝彤轻咬朱唇,颊边飞起羞赧的红霞,声音又轻又软,似裹着蜜糖:「爱郎,多谢你赐药……妾身只觉得此刻心儿跳得又急又有力,怦怦怦的,像是要蹦出腔子似的,却无半点不适。」
  我心中仍存担忧,突然想到一点,忍不住插话:「是否需要我再为十二娘渡些内力,稳固……」
  「主人与主母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凝彤佯作不豫,沉下脸来呵斥,唇角绽放出的笑意却一闪而过,旋即又赶忙绷起脸,端出主母的威仪,下令道:「忘川郎,且上前来,服侍我夫君宽衣。」
  然后,她眸光水盈盈地望向老地主,声音愈发软糯,带着一丝刻意的、甜得发腻的娇颤:「夫君,妾身与他终究曾有一段旧情,尚需些时日才能全然转圜,若是言语行止间失了分寸,显得轻佻了……你、你可千万别恼我……」
  「不碍事,不碍事!」老地主倒是显得很宽容,极其自然地将双臂向两侧张开,露出腋下礼服的系带,仿佛我本就是他惯用的仆从,「这仙药,是上回与你提过的那位蓬莱仙姑所赐的灵药,果真神效非凡。」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屈辱感,上前一步,动作僵硬地解开他腰间玉带扣环,又侧着身子解开他右侧腋下那一长串紧密的、用珍珠贝母制成的盘扣。
  「记得你刚来我家时,我一看你,竟似和那仙姑长得一模一样!我第一次乘船出海时,往东航行两天……」
  「那仙姑有多大岁数?穿的是什么衣裳?用的是什么头面?」
  凝彤热切地问她夫君,眼晴余光突然看到我在一边暗暗撇嘴,便再次板下脸来,娇斥道:「忘川郎,你且去门外候着!我们夫妻要说些体己话。没我的令,胆敢偷听半句,仔细你的皮!」
  她最后那句「仔细你的皮」,声音虽依旧带着惯有的娇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主母威仪,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猝不及防地缠上我的心尖,轻轻一勒。一种混合着屈从、羞惭与隐秘刺激的莫名冲动骤然涌起。
  我低声应了句「是」,带着一股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酸涩。旋即,我像是无法再面对她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眸,便转身退出了房门——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确实成了一个畏惧主母责罚的奴仆,那扇在我身后合上的门扉,悄然划开了我们之间那道全新的、尊卑已分的界限。
  此时,陈老爷的四个女儿和两个女婿都还候着门口,满是忧色:「十二娘她?」
  「无碍了。服了药,正与她夫君说话,一会儿便可行房……」
  五小姐陈薇飞快地朝内间偷看一眼,我马上把门关严:「小心长鸡眼。」
  陈薇向我吐吐舌头,大小姐和二小姐互视一眼:「那我们明日再来看她。」
  我点头应下后,目光炯炯地盯着陈卓,「醉髓缠魂引」搞得我腹中欲火升腾,看她模样一时爱煞。
  众女都忍着笑用异样的眼光在我和她之间来回穿梭,陈卓白玉般的面颊倏然飞起两朵红云,却已经坦然了许多,纤纤玉指捏着帕子朝我虚点一下,朱唇轻启嗔道:「有什么话,明天说!」身边的张文翰则向我勉强一笑。
  大小姐走到我跟前,向我敛衽一礼,细声道:「我这妹妹心思细腻,最重情意。因我爹爹意愿,我家儿女只办新婚嘉禧。正夫她是当成平夫看的,而蓝颜她却最谨慎,一旦爱上了,必当成相公一般,付出全部身心,不图一时欢愉。」
  又含笑看向张文翰:「文翰,我从小便把你当弟弟看,你替我们陈家顶着委屈,倒也不负我陈家对你的栽培。三妹纳蓝颜,也是你消祸免灾,刚才那阵势,我看了竟有些后怕……不说这个了,李公子要为我陈氏助力,要是能让乌衣红进了樊楼,你将来的账目不也是做得更漂亮吗?依我说,你非旦半分嫉妒也不该有,还当好好谢谢他呢!」
  两个连襟都笑了起来,跟他打趣:「瞅刚才抢绣鞋那情景,你竟跟天塌了一般,我等都有经验,一夜之后反倒是更有意思了呢!」
  张文翰红着脸窘迫地解释:「哪里是我舍不得,是卓妹眼光太高,若不是遇上李公子……」
  陈薇则盯着我的眼睛:「李郎是心善之人。」又扯了扯我的衣袖,仰起俏丽无双的明净小脸:「要重启' 慈舟医塾' ?」
  见我含笑点头,她竟松开手,后退两步,双手交叠于腹前,端端正正行了个万福礼,依旧是惜言如金:「大善!」
  个头也挺高挑的二小姐见状,眼中漾满怜爱,伸手轻抚小妹的发髻,目光在我、陈薇和陈卓之间流转,突然掩袖一笑:「姐妹同侍一位良家子,倒也不失为一桩风月佳话呢!」
  陈卓还好,陈薇闻言,霎时羞得满面飞霞,那红晕从双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纤细的颈子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低着头,绞弄着手指:「我还小……」
  我此时看陈薇年幼而貌美,如异花初胎,明艳不可方物,杏眸如两泓清泉,鼻若琼玉般秀挺,樱唇未点而朱,虽未施粉黛,却自有一段天然风韵流转其间,恰似枝头青杏,正是这般将熟未熟的少女情态,让我突然之间欲火升腾!
  「你二姐是和你开玩笑的,爹爹未开金口呢!」大小姐含笑与二小姐对视一眼,打趣陈薇,「不过,说正经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 诗剑行天涯' 吗?这李公子可是文武双全!你这个年岁,是最招男人稀罕的,先给李公子暖几日床,大被同眠几夜之后,自然情份深了,他便能教你一些真本实了。」
  陈薇和我对视只一眼,少女的矜持终让她羞涩地别过头去,红着脸颤声说道:「为我作一首词,以为定情!」
  我一面打量着此女,一面用心琢磨,一时竟想不出合适的诗句,便诵出记忆中不知哪位古人的一首词。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吟罢又捉住她的纤纤素手引到嘴边亲了一口,开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玩笑:「
  这词若令你动心,小丫头,明夜便给我暖床吧!」
  陈薇猛地抽回手,那双总是笼着层薄雾似的清冷眸子,此刻因惊羞而睁得极大,倒映着我带笑的影子。方才还只是染上红霞的脸颊,此刻艳如三春桃李,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滴血。
  「我……我……」她樱唇翕动,眼神慌乱地飘向周围含笑的姐姐们,仿佛在寻求庇护,又像是不知所措。
  最后那句露骨的「教君恣意怜」显然已在她未经人事的心湖里投下巨石,激起的不仅是羞意,更有一种懵懂而强烈的冲击。
  她似乎想斥责我的孟浪,可最终扑在大姐的怀里,发现一声极轻极细、带着哽咽的呜咽,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纤细的颈项都染成了诱人的粉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在众人促狭的目光里羞融成一滩春水。
  二小姐「噗嗤」一笑,团扇半掩着朱唇:「听听这词儿!李公子好生会撩拨人!算命的都说薇儿的命格好,将来可是贵人。」
  刀锋一样的眼光又掠过一侧局促不安的张文翰,「三妹等了三年,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遇到了最可心的人儿了。」
  张文翰身形又矮了一截,像是要融入地面的阴影之中,一旁的陈卓却全然未曾留意到自己相公此刻的窘迫,在与我对视的刹那,迅速而慌乱地移开视线,可那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泄露了心底最真实的涟漪,那是一抹怎样也压抑不住、抹不平的甜美笑意。
  大小姐揽着陈薇微微发颤的肩头,对我嗔道:「公子也忒性急了!薇儿还是朵刚打苞的花骨朵儿,脸皮嫩得能掐出水,哪经得起这般露骨的词儿?」
  她话锋轻转,纤纤玉指抚上陈薇滚烫的耳垂,柔声道:「薇儿,你既已来了初潮,便该知晓些闺帷之事了。」
  又向我抿唇一笑:「李公子,你和三妹之间的事,你们三人再商议。明夜你与晚雪同房时,也可以让薇儿参与其中,让她学一些闺中风月手段。不过,小姑娘身上的妙处,需得耐心探寻,……若是一时她半会上不去,千万急不得。待有半年光景,这含苞待放的身子自然就润熟了,到时也能玩出更多的花样了。」
  「薇儿,我看你是千肯万肯了,若是爹爹允了你的事,你明夜可以……」大小姐俯身凑至陈薇耳边,低声絮语。
  我催动内力凝神细听,捕捉到什么「胞宫蓉」、「玉腰酥」等疑似催情药物,心头一紧,急忙出声劝阻:「不可!万万使不得!」
  大小姐一怔,突然笑得花枝乱颤,眼角沁出泪来:「瞧瞧,这就心疼上了?
  你放心,我是她亲姐姐,岂会害她!薇儿,你自己同他说。」
  说罢,她便轻轻将陈薇推入我怀中。我垂眸望去,目光掠过少女稚气未脱的俏脸,落在那尚显青涩的身躯上——胸前仅有柔缓的隆起,手腕与足踝还带着孩童般的圆润,臀形虽圆却未显丰翘。万万没想到,怀中竟多了这样一枚青涩可人的少女。
  心中蓦地一跳,口干舌燥之余,仍柔声劝道:「薇儿,以后暖床,我只拥你入眠便可,不待你长大,我绝不会——」
  「傻瓜,那药是天然的,还能调理月事,你不懂,……上不去对女人不好,羞死人了!」陈薇小脸涨得通红,难得说了不少话,又轻轻地掐了我一把,「我既愿侍寝,自当用这身子供你把玩,不必你瞎操心!」
  少女情动难抑,深知我全然出于爱护,心中感动之余,不由抬眸望来。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清澈如潭,恰似浸在清泉中的墨玉,漾着水光,直直映到我心底。
  她因天生骨架子纤细,那尚未褪尽的婴儿肥便显得格外娇憨可人,莹润地缀在腮边唇角,衬得整张脸如玉琢粉团般玲珑柔润。雪白如玉的肌肤更是晶莹剔透,几乎可见其下淡青的脉络。
  下颌的线条已悄然收束出柔婉的鹅蛋轮廓,却仍被那层晶莹软嫩的肌肤柔柔包裹着,稚气与清丽交织,教人既想轻抚那份无瑕剔透,又恐唐突了这易碎的美玉。
  一时之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众人皆被她那澄澈而无声的凝视所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她动人的双眸之中,渐渐蓄满了清澈的泪水,如同晨露缀于墨玉之上,泫然欲滴。她只是轻轻地、极快地抽吸了一下鼻子,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随即羞涩地别开了脸。
  「因何流泪?」我心里一暖,温软轻盈的娇躯在怀中微微颤抖,不由搂得她更紧。
  她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眸光如水,轻声道:「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欢喜得紧了!」语罢扬起俏脸,努力漾开一抹甜极的笑意,泪珠却如断线之珠滚落。
  我再也忍不住,伸出罪恶的手悄悄握住她的臀部,只捏了一把,只觉掌心触感无比滑腻,已初具少女独有的柔软与弹性,恰似一枚刚刚褪去酸涩、将熟未熟的蜜桃。
  陈薇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发出一声极轻极细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如同受惊的小鹿,整个人瞬间僵在我怀中。
  「你……这般更好了!」她樱唇翕动,那原本就如霞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羞窘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最终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明夜,教君恣意怜!」
  旋即再难成言,以袖掩面,提起裙裾转身奔出,鹅黄软罗裙的裙摆在空中绽开粉嫩的花,只余下一缕清甜幽香。
  众人又笑闹了几句,便也识趣地纷纷散去,最终只余下陈卓与周身都不自在的张文翰,与我三人相对而立。空气仿佛凝滞,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与挣扎。
  陈卓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我久久不语,眼波流转间似嗔似怨。
  半晌,陈卓似乎认了命,一声长叹幽幽吐出,打破了沉默,她眼睫低垂,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与幽怨:「明日我去晚雪那里,待我们三人议完正事,若是太晚,我便不回去了。」
  她顿了顿,脸颊飞起红晕,声音几不可闻,「你们夫妻行房之时,我拿这清白身子给你们凑个趣也不为过,……若你只图一时之欢,任你如何摆布,玩什么花样都由你!」
  说到此处,她已然不胜娇羞,螓首低垂,下意识地推了一下她相公张文翰:
  「要你何用,你说句话呀……」
  张文翰早已呼吸粗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闻言像是被惊醒,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是!卓妹平日与我……与我行房时最是保守,连' 女上男下' 都羞赧不已。我……我又是个没用的,从未撑过半柱香,始终没能让她到达极乐!」
  「谁许你说这些!」陈卓羞得耳根通红,跺脚娇嗔,「妾身的意思是……」
  她忸怩半晌,那关键的话语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她抬眼望向我,那副欲说还休、含羞带怯的风情,宛如工笔仕女图中春心初动的绝色少妇,风华绝代,撩人心魄。
  我再难忍耐腹中升腾的火焰与心中的悸动,猿臂一伸,当着张文翰的面,便将她那温香软玉的娇躯紧紧揽入怀中,心中竟有说不出的刺激!
  「娘子这身子怎么这么香!」我埋头在她的颈部,幽兰般的体香瞬间将我包围,馥郁醉人,竟比那「醉髓缠魂引」更令人目眩神迷,飘飘欲仙。
  她嘤咛一声,娇躯微颤,一时情迷意乱:「坏弟弟,你竟当着妾身相公的面……这般轻薄于人家!」
  「这算什么,我还当着你相公的面……」我吻着她细腻光滑的后颈,感受着她肌肤的微凉与战栗,一只手已不规矩地径直探向她丰腴弹性的大腿内侧,隔着薄薄的衣料探寻那隐秘的温热,「是不是有些湿意了?」
  张文翰呆若木难地站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我清清嗓子:「帮你娘子拿一下绢花。」他这才如梦如醒,颤抖着从陈卓的手中接过手中的绢花,二人只有一次的目交接触,陈卓还向他淡淡一笑,张文翰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娘子,我、我先下楼去了?」
  「你到底要有些勇气面对这个,不要让我瞧不起你!」陈卓娇嗔道,为躲避我在她大腿处游走的手掌,整个人都贴进我怀里,仰起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羞七分媚,颤声说道:「明晚,只求你……把妾身当成猎艳成功的玩物,坏了妾身的清白,尽情辣手摧花,最羞人、最侮辱人的手段都施展出来,让妾身哭着为你丢身子,就是不许你与妾身像寻常夫妻那般规规矩矩行房,不许让妾身存半点痴心妄想——」
  「为何?」我含笑亲着她的嘴角。
  宜喜宜嗔的如画容颜彤红尽染:「我只当你是一个留连花间的浪子,可不想爱上你!哼,还想姐妹通吃!我妹妹才多大……」
  我也为方才的孟浪行径懊悔无比,五小姐陈薇稚气未脱,我竟然对她动手动脚,应当是被那「醉髓缠魂引」的催情之物冲昏了头:「可能是洞房内那催情之物的作用,又灌了点猫尿,你千万转告她,让她明夜别来!」
  此时再回味陈薇那一句「欢喜得紧了」,面对这样一段不可辜负的纯净爱意,我一时无比惶惑!
  陈卓忙捂住我的嘴:「你也忒老实不过了!姐妹双收可是佳话,我是故意逗你的!你可是不知道薇儿那性子,最是飞扬跳脱,不拘礼法,一旦认定了、爱上了,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她已是及笄之年,县里来提亲的都有四五个了,若是你打算直接新婚嘉禧,明夜只要润滑得足够,顺势摘了她的红丸也无不可,到时你便沾着我——」
  她突然脸红,慌忙地看了一眼她相公,改口道,「沾着晚雪的爱液试一试…
  …」
  我薄弱的意志再次动摇,陈薇这朵芳华初绽的绝世幽兰,是绝不想放过了,一咬牙:「若是你爹爹同意,我便带在身边了,白日里教她武功诗文,夜间带她领略枕席之乐,明年依你陈府——我岳家的规矩,直接办新婚嘉禧。」
  「那,那我们夫妻呢?你到底想要怎样,好歹给我们一个说法……」
  她媚眼如丝,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予取予求的语气已是主动放弃了夫妻二人的所有尊严,完全凭我心意来定夺他俩的亲疏分寸!
  此时张文翰的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茫然,绝望,哀伤,失落……
  我紧搂着陈卓不盈一握的纤腰:「娘子放心,明日我定使出浑身解数,用最不堪、最令你羞耻的手法好好凌辱与玩弄你,让你一次次哭着泄体!不过——」
  我深深望进陈卓迷蒙的眼中,「我还要与你长相厮守,把你当成我真正的娘子!
  我会请调闽西为官,到时,我要你为我再穿嫁衣!」
  「再穿嫁衣?果真?!」陈卓瞬间就软倒在我怀中,娇躯滚烫似火,喘息急促而灼热,「你可不许哄我……」
  当我的大手开始揉动她饱满惊人的乳峰时,她一双柔荑抵在我胸前,欲拒还迎,却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你这个坏人,大庭广众之下!」
  「下人们都在一楼忙活呢,看我们三人这样,哪个没眼力劲。」
  陈卓完全放弃了抵抗,含糊地呢喃着:「我……我看见晚雪那柄团扇了……
  连薇丫头……都得你一首好词……你也要为我写一首诗……要比她们的更好,你明夜在我体内出多少次,也由得你了!」
  我连声应下,又笑着打趣张文翰,「你娘子这奶子,每晚一定要揉上半个时辰才对得起她,看你身子单薄,以后便由我代劳了!」
  张文翰忙不迭地向我表示谢意,又强笑道:「娘子,你便全心爱他吧!我本是陈家路过捡回来的孤儿,岳父在六个孤儿中只选我当了总账,其余五个皆发配下了矿洞,生死难料,又把你嫁给了我!能得你垂青两年,我、我其实……」
  说到此处,他突然动情,竟跪倒在地,鼻翼翕动着,语带哽咽,「这三年多,我度日如年,每天都惶恐不安!我这等福薄之人,实在不配得到你!你若能全心全意爱他,我心里反倒踏实些!」
  「你竟是这般感受……」陈卓的身子陡然一僵,目光复杂地看向地上跪着的相公,无声地叹息一声:「相公,李郎的仪表、他的才华、他那通身的气度,无处不让我心动神摇,这些也就罢了,他还要为宋阿爹重启那' 慈舟医塾' !这桩桩件件,叫我如何不以身相许?」
  随即,她扬起那张已染上动情红晕的脸庞望向我,眼波如水,清晰而坚定地说道:「将来,我必是把他当成我此生真正的相公了,还要为他生儿育女,延续香火,为他筑一个完满的家。」
  话至此处,她的目光又柔缓地落回张文翰身上,「纵使情随事迁,你这相公的名头,是要长久地挂下去的,这是我予你的承诺!」
  想想与他同命的另外五个孤儿,都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煎熬挣扎,唯独他一人,既掌着陈家总账的权柄与信任,又意外得了陈卓这样一位美妻。这份泼天的、近乎不真实的幸运,若是骤然落在我的头上,只怕我也会日夜难安,如坐针毡,总觉得脚下是浮沙,心中是亏欠!
  「我……我真心恭喜卓妹能再穿喜服,凤冠霞帔,风光大嫁。恭喜你能遇到一生所爱,终得偿所愿。」
  张文翰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他俯下身,姿态卑微而虔诚,以唇轻轻触碰陈卓的绣鞋鞋尖,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温热的泪水接连砸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迅速洇开一片又一片深色的、如同心碎痕迹的水晕,「待你嫁与他之后,我必夜夜于佛前焚香,祝福你俩鱼水相谐,琴耽瑟好,白头永偕。」
  我看着这一幕,语气愈发和蔼,甚至带上了几分刻意的亲近:「文翰兄,明晚我大约会与你娘子深入聊不少事情呢,关乎国事,也关乎陈府,应该不会太早。
  不过我想,你身为总账,心细如发,见识也广,定是要与我们一起咨会襄画,共同筹划的。待到夜深,我们夫妻要歇息之时,你再说两句凑趣的话!」
  这时我左掌掌心突然感到一丝若有若无、持续已久的淡淡凉意,便马上补了一句,「文翰兄,待我下次再回此地之前,你们……还可继续这段夫妻缘分。」
  陈卓颊飞红霞,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歉然与决然,向她相公柔声低语:「文翰哥……我……我此心已许,再难回头。往后……怕是只能身着亵衣,与你片刻温存了……」
  话音未落,她却忽然伸出手,用力握紧了他微微颤抖的手,仿佛要借此传递一丝温度与慰藉:「不,我并非要抹去这三年光阴。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夜,那些冷暖自知的瞬间,早已深植骨髓,或许……或许某一日,我又会念起你的好,心生不舍。你……你可愿等我?」
  张文翰接过那递来的纤手,并未借势起身,只是无比珍惜地、近乎虔诚地在那手背上印下一个轻若羽毛的吻。他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向我们——更准确地说,是向着新的秩序——低声回应,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当然。我会一直等下去,直至……您不再需要我等待。」
  掌心那丝凉气突然间消失了。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7:19:25

(56)
  已是丑时二刻了,窗外月色渐黯,楼下大厅的喜宴喧哗却丝毫未减,猜拳行令声、笑语喧哗声夹杂着丝竹锣鼓,阵阵如潮水般漫上楼来,愈发衬得此间光影迷离,一室皆春。
  我回到内室时,凝彤还在老地主怀中格格娇笑:「白皮肤、金头发、蓝眼睛的?莫不是妖怪!」
  她纤细的手指正把玩着老地主胸前的玉佩,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风情。
  「NO,NO!」老地主摇着头,「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只不过更重理性,logical……」
  我没想到这老秀才竟然还会英文,轻咳一声,含笑说道:「十二娘,夜已太深,你们也该行周公之礼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忘川郎巴不得想早点要吃咱俩的爱液,成全他吧!」
  老地主吻起了凝彤精致的耳垂。
  凝彤「唔」地轻吟一声,玉臂一扬,便搂住了老地主的脖颈,二人唇齿交缠,发出暧昧的水声。老地主一边深吻一边含糊道:「老夫这' 齐公犁' ,今夜就要为他好好松松土了,」
  他嬉皮笑脸地凑近凝彤耳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我听见,「还记得有一日马大夫没来,老夫亲自给你的伤腿上药么?那是我第一次疼你,当时你还让我发誓,决不可让外人知晓。今夜这' 忘川郎' 倒也不算外人了……」
  凝彤「啊」地轻呼一声,脸上春潮晕染,慌忙伸出小手去捂他的嘴,白了我一眼,:「要死,这样的事情,你如何在外人面前提……」
  我知道,这种无伤大雅的背叛还会不断重演。
  念蕾与张玉生,晚雪与郑瑜轩,苗苗与于小波,慕容嫣与项仲才……在这个平婚之世,我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妻室们都会将自己的一部分深情,付于其他男子,都会有羞于向我坦陈的与情郎的香艳秘事,可正如嫣儿说言,绿意之酣畅,是爱意之款款,背叛之刺痛,宽恕之复得,三者同时具备才有大情趣。
  再者说,世间百花各有其妍,牡丹雍容,海棠娇艳,幽兰清雅——女子之情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对我的情意如清溪绕石,细水长流;待她夫君却似火树银花,绚烂夺目,那便又如何?
  就在我思绪翻腾之际,凝彤下身那件金泥百褶云光裙的系带已被老地主灵巧的手指解开,那华美的裙摆如流水般滑落,在青砖地上堆叠成一朵盛开的花。
  薄如蝉翼的冰蚕丝肚兜根本掩不住她玲珑的曲线。从圆润香肩到胸前深邃的沟壑,再至两条修长浑圆的玉腿,每一处都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特别那双包裹着臀腿的墨色丝袜,在烛光下泛着幽深的光,袜身上金鳞绣纹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而明灭闪烁,宛如活物般游走在她肌肤之上。中缝开裆处,娇嫩的花房已经潮意难掩,春露点点。
  老地主解开了她的肚兜系带,将那具凹凸有致的半裸娇躯紧紧搂在怀中,刚才收敛起来的蛮横此刻尽数释放——犹如一头蛮荒老狼重新亮出獠牙,每个字都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过来些,就近服侍我这' 肥蠢老货' !」
  当我的视线与他相接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出的精光,竟让我本能地别开了脸,眼前这个要将自己五马分尸的狂徒,在勇气、胆识、智谋上无不对我形成碾压之势!再想到陈卓与陈薇,除了心底怯意还有礼数上的应当,膝盖不由一软,重重跪在了他们绣着交颈鸳鸯的锦榻前。
  凝彤突然噗呲一笑:「忘川郎可善妒了!夫君,跟你说个趣事,今日午后和他商议襄缘仪之时,这登徒子竟想在榻上轻薄妾身呢!妾身没允他!你看他现在这眼神,馋得像是要把妾身生吞活剥了!」
  「哈,这谦谦君子也会耍无赖?」老地主俯首啮咬着凝彤的后颈,粗糙的舌苔故意碾过她耳后那片娇嫩的肌肤,一只大手则在她饱满的肉峰上用力揉搓按压着,另一只大手是在她的宝穴处开始肆虐起来。
  怀中的佳人被他撩拨得酡颜胜火,鼻息粗重,气息渐渐紊乱起来:「妾身是故意逗他……」
  她的两条雪腿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不知老地主触碰或玩弄到了凝彤哪一处敏感所在,发出一声极为撩人的呻吟:「啊……」
  凝彤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耐的喘息:「妾身说,说要和夫君试那木马…
  …还说你要用十二条红绸捆着我,尽情享用……他便……便疯了似的!呀!呀!
  ~ 」
  她突然又是两声娇吟,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去了筋骨般,彻底瘫软在他的怀中,任他轻怜蜜爱,只剩下急促的娇喘。
  老地主得意地朝我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知道我为什么最爱夺人所爱了吧?老夫当了不知多少次平夫了,这滋味,可比寻常狎妓快活百倍——既能品尝到处子般的紧致美妙,又能享受女子在背德中攀上的极致高潮……」
  没一会儿,他的大手从凝彤的玉蚌处掏出几缕晶亮的黏液,狞笑着展示给我看:「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对我这' 残暴冷血的肥蠢老货' 敞开一切毫不设防,却像防贼一样防着你,……这滋味,妙不可言吧?」
  当老地主傲然褪下绸裤时,我心里一沉,仿佛已经看到,任人作践的命运在前面向我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他的巨屌粗若婴孩臂膀的茎身,通体泛着熟铜般的暗红色泽,表皮绷紧如浸油的羊皮纸,皮下虬结的七条青紫血管呈螺旋状缠绕,随着脉搏突突跳动,宛如古藤绞缠着祭祀铜柱。
  龟首状若倒置的玛瑙酒盅,伞缘突出半指宽的肉棱,沟冠处密布着细小的珍珠状肉粒,顶端铃口微微张开,渗出晶亮的腺液,在烛火下凝成琥珀色的蜜珠。
  巨大阳根的下面,两颗沉甸甸的卵袋犹如熟透的柚果垂挂在枝头,紫褐色的表皮绷得发亮,表面密布着蚯蚓状的青筋,左侧囊袋下方有道三寸长的旧疤,应是年轻时斗殴所留,如今已成褐色的蜈蚣状突起。
  当他的巨物昂首翘起来时,两颗沉甸甸的卵袋随之微微颤动,宛如古钟摇曳,散发出低沉的生命律动。那紫褐色的表皮在烛光下泛着油亮的微光,疤痕处的蜈蚣状突起更添几分狰狞气势,仿佛在向世间宣示其无与伦比的雄性威严。
  果然是螣蛇堕渊级别的神物,这阳物竟比孙德江的还要大上好多!
  相形之下,我那三寸之物简直如同幼童把玩的泥偶。一股前所未有的自惭形秽感席卷全身,就像刚才张文翰跪在我和陈卓面前,竟生出几分病态的畅快,绿意越发深重。
  这般神物今夜要在她未经人事的花穴抽插数千次,凝彤怕是要被捅得魂飞魄散、欲仙欲死,甚至——为他献出元阴!
  凝彤一边轻柔地撸动着,一边向我轻声腻笑:「来凑趣的忘川郎,你现在除衣,与我爱郎的比试一番?」
  我老脸一红,眼神已经不敢看凝彤,脱光衣物,像犯了错的学童。
  凝彤故意蹙起柳眉,伸出葱白似的指尖轻弹我的下体,噗嗤笑道:「这般玲珑物件,倒像是专程来衬我家夫君的。就凭它,也配破我的身?上床来吧!」
  「我的小肉虫实在不能和你家男人的宝物相比。」
  她拍拍拔步床的内侧,迷人的笑眼像月牙一样弯着,「不刺激你这个没福份的可怜虫了……」
  「你方才说我像妇人一样反反复复,若是我和你非要分出个雌雄,究竟谁是雄,谁是雌?」老地主向我一扬下巴,哼了一声。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对你只是一时情浓,与我的感情才是天长地久…
  …」我心中底气全无,强撑着还了一句嘴。
  「你这无赖,方才还要碰我!须如贞敬是女子大节!」凝彤主动挺起那对傲人的肉峰,迎向老地主张开的血盆大嘴,「以前我可从未这样侍奉过你吧!」
  看着老地主一口便叼住她的一颗乳蕾吮吸起来,又看到凝彤爱不释手地握着他胯下的巨物,一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席卷我的全身,竟对这种挫败感有无比奇异的餍足。
  下体也随之顶了小帐篷!
  缩在内侧的床脚,看着凝彤丰腴修长的黑丝雪腿与老地主那肥胖粗壮的大腿紧紧相贴,缠绕厮磨,一双秀气娇美的黑丝小脚,玉趾不断蜷缩又伸直,我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欲火,竟奇异地转化成了一种酸涩难言却又令人亢奋的激流,握着她的秀足动情地亲吻起来:张文翰的气息仿佛具有传染性,让我也有了一丝自暴自弃的想法。
  老地主张开蒲扇大的手掌整个攥住右乳。青筋暴起的手背将乳肉挤出指缝,顶端的鸡头嫩肉可怜地颤动着,当他的食指与中指忽轻忽重、极有技巧地将凝彤的左边乳头刺激到快感的极限时,便伸嘴过去,时而牙齿磨动,时而像拉橡皮筋一样一次次地叼起来再弹回去,在两个乳头中交替的刺激中,凝彤的黑丝小脚突然在我掌心痉挛,足弓绷成满月,丝袜裂帛声里混着珍珠坠地的清响。
  随着他非常有技巧的挑逗,凝彤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弓起,想要贴近他舌头湿热的挑逗,而他却丝毫不急,舌尖又开始绕着她左乳的乳晕扫舔,挑拨的她乳头越发充血挺翘,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哦……好!好痒!呀!夫君,这半年,便将我调教出凤引之啼……」
  老地主又改以拇指食指捻住左乳红樱,像把玩上等珍珠般时而揉搓时而轻扯。
  右乳则被湿热口腔整个包裹,他故意用臼齿磨蹭乳根软肉,舌面却高频震颤着拍打乳尖。
  「哦——」凝彤喉间溢出一声似痛似喜的呜咽。这声呻吟刚出口便被她自己咬住了一半,化作一串细碎的喘息,却在老地主犬齿碾过乳尖时骤然拔高,成了带着哭腔的莺啼,「啊……夫君今日……你怎的这般会玩我!」
  「比起眼前这个来凑趣的废物呢?」他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他呀,跟我的爱郎相比,就是~ 」凝彤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就是那未长开的青杏儿比之熟透的蜜桃~ 」
  老地主闻言纵声长笑,笑声未落便猛然俯身压向她的颈后。凝彤「呀」地惊叫出声,纤纤玉指先是下意识抵在他胸膛,却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如遭雷击般僵住——那处最敏感的肌肤被他湿热舌尖扫过时,她整个人如离水的鱼儿般剧烈一颤。
  我分明看见她指尖深深掐进锦褥,雪白的足弓在黑丝中绷成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可就在下一秒,那双推拒的手却缓缓滑落,转而攥紧了床单。她如天鹅般修长的颈项主动偏侧,将最脆弱的脉门完全暴露在他唇齿之下。
  「夫君……嗯……夫君!好……痒!」她喉间溢出的呻吟带着甜腻的颤音,鼻息渐渐灼热起来,与老地主粗重的呼吸交织成暧昧的韵律。纤纤素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灼热的巨屌,指尖轻颤着收拢,如同抚弄一件珍贵的玉器般,开始本能地上下捋动起来。
  老地主再次将脸埋进她那对颤巍巍的玉峰间,牙齿轻磨顶端的红樱桃,一手在凝彤的周身妙处四下游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指尖绕着另一颗蓓蕾画圈,惹得凝彤娇躯乱颤。
  凝彤的身子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雪白的胸脯随着他的吮吸微微起伏,几缕秀发散乱地贴着她汗湿的鬓角,眸子里水雾弥漫,唇瓣微微张开喘息着,露出贝齿咬住的下唇,泛着湿润的红光。
  每当老地主的唇舌加重力道,凝彤的脚心便猛地一缩,脚趾紧紧并拢,丝袜尖头处的淡粉甲色在烛光下闪动,像是挣扎的小鱼在我的掌心拼命游动。她的小腿不自觉地绷紧,丝袜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汗湿的足心黏腻地贴着我的掌心,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温润触感。
  「叫啊!让他心疼一些!」老爷突然俯身咬住左乳,牙齿没入雪肌的瞬间,凝彤的腰肢反弓如惊鹊。我看到他太阳穴暴起的血管正随着吮吸蠕动,浑浊的唾液顺着乳尖滴落,在雪肤上拖出晶亮的细线。
  当他的金牙再次啃噬乳晕时,我听见皮肉被吮吸的黏腻水声混着凝彤变调的哭喘:「夫君,爱郎,妾身爱死你了!妾身下面……流了好多!」
  那对傲人的雪峰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顶端两颗紫葡萄在老地主的反复揉捻扫舔与轻咬下,残留着亮晶晶的口水,像是浸了玫瑰露的玛瑙。
  他示意凝彤分开双腿,她刚要屈起那双裹着黑丝的长腿,却又停住动作:「
  夫君,这袜子穿着实在闷热,我能让他给我脱下来么?」
  老地主故意拖长了声调,手指在她腿侧来回摩挲:「自然可以——给这贱王八一个服侍的机会!」
  「有劳忘川郎了!」当她的目光与我相遇的瞬间,那含羞带怯的眼波如秋水般荡漾,却又迅速垂下眼帘,欺霜胜雪的如玉肌肤在暖黄的烛火中仿佛镀上了一层蜜糖般的光晕,每一寸都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柔光。
  我指尖轻颤,小心翼翼地捏住凝彤脚尖处那层薄如晨雾的黑丝,如同捧着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般缓缓向下褪去。
  我的手指触摸到凝彤的玉足之时,感觉那黑丝下的肌肤不知何时已沁出薄汗,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透出底下泛红的肌理,脚心的血管在我掌心微微搏动着。
  丝袜滑过她纤细的脚踝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春风拂过绸缎。腿根处沁出的薄汗让肌肤更显晶莹,黏腻地缠绕着我的指尖,带着凝彤私处特有的甜香——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嗅过,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无比煎心的感受!
  她纤细的腰肢往下,是骤然如花苞绽放的饱满臀线。修长的双腿内侧,细腻如玉的肌肤已染上情欲的薄红,膝盖处因紧张而绷出可爱的粉晕。
  我的手指勾住丝袜边缘缓缓下褪时,那薄如蝉翼的黑丝竟黏连在她腿心,发出细微的「啵」声——原来她里面早已春潮泛滥。
  指节擦过那处隐秘时,温热的蜜露立刻缠上指尖,拉出几道晶亮的银丝。淡褐色的贝肉如初绽的海棠微微翕动,每一下张合都吐出更多花蜜,在烛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晕。最敏感的花蕊早已充血挺立,随着我褪丝袜的动作轻轻战栗,像是枝头承露的娇嫩花蕾。
  「赏你舔一口……跟以前为你出的,有什么不一样,告诉我夫君!」
  我贪婪地舔着她为别人流出来的爱液:「更加甘甜!」
  老地主俯身再次与她接起吻来,怒张的阳物正抵在她濡湿的牝户间,龟头棱角刮蹭着肿胀的阴唇,将两片嫣红的肉瓣挤压得微微变形。黏稠的蜜液不断从翕张的穴口溢出,在两人交合处拉出晶亮的丝线。
  凝彤此刻与她夫君的缠绵,与当年在青云门同我那般躲躲藏藏的青涩欢愉截然不同。夫妻二人如胶似漆,四目相对时仿佛连空气都凝固——她眼中漾着近乎虔诚的仰慕,那炽热的情意,与我二人往昔的温存截然不同。
  二人突然又抱在一起热吻起来,在缠绵而激情如火的亲吻中,不时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宝珠,我的命根子,我的心头肉……」他在一声声呼唤中两滴老泪溢出眼角,把凝彤当成了自己的爱女娇妻。
  凝彤的回应更是炽烈如火,在娇喘吁吁着应和:「夫君……爱郎……好爹爹……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宝珠……」
  她眸子里漾着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哪里还有午后表现出来的另有企图。
  每当老地主作势要抽身,她便急急环住他的脖颈,粉舌主动探入他口中纠缠,甚至诱着他粗粝的舌来勾自己的舌尖——这般的动情眷恋,竟是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
  老地主动作之时嫌弃我碍事,肥厚的肩膀恶意地一顶我:「躲开点!」让我不得不紧缩着身子半蹲在床内侧,这才俯下身开始舌戏。
  他的舌尖如蛇信般灵巧拨弄着她的花唇,力道时轻时重,节奏和技巧倒是掌握得极好,凝彤檀口中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到后来便是持续的高唱低吟,一只柔荑自腿心处探出,虚掩着檀口,混着老地主啜饮的啧啧水声,竟比任何丝竹都要撩人心弦。
  我凝视着她仰起修长的颈项,微微颦蹙的柳眉,贝齿轻咬下唇的诱人媚态,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充盈于心肺,我不再有什么纠结,只恨不得让老地主的舌头能为凝彤带来一波强似一波的快感!
  老地主那肥硕如山的身躯深深埋入凝彤雪股之间,凝彤屈起纤纤玉腿,十指紧扣膝弯,螓首偏转向一侧,随着他唇舌的游走,渐渐发出似痛似悦的呜咽。
  他舌技确然精绝,时而如灵蛇探穴,深深钻入嫣红媚肉,搅弄出黏腻水声;
  时而又退而轻吮那粒颤巍巍的珠蕊,每一次撩拨都似星火溅入油池,引得凝彤娇躯剧颤。
  她喉间溢出的呻吟如断弦之音,甜腻中带着破碎,教人耳热心跳。十根玉趾忽地绷紧,宛若受惊的贝珠,在锦褥上蜷缩又舒展,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泛起珊瑚般的艳光。
  浓郁的、甜腻如蜜的催情异香混着凝彤肌肤蒸腾出的暖香,在洞房中翻涌弥漫,化作无数细小的、带着钩子的热流,疯狂地往毛孔里钻,撩拨着最原始的冲动。
  「夫君……」凝彤声音酥软得不成调子,「里头……痒得受不住了……」
  「瞧瞧这宝贝儿——」老地主从她腿间抬头,舌尖意犹未尽地舔过唇角。鼻尖与胡须上沾满晶亮蜜露,在烛光下闪着淫艳水光,「连骨头都被老夫吸软了!」
  他突然热络地拍我肩膀:「契弟啊,往后老夫若长住京都,给凝彤当个蓝颜可好?」那张堆笑的老脸上恶意昭然,绿豆小眼里翻涌着赤裸的贪欲,连呼出的气息都灼热如炭。
  可凝彤要的是「命门邪火」,而非明面上的蓝颜,我只得借故推拒:「小人善妒,婚后要与她共接' 并蒂锁心咒' ,不想他人染指小人的爱妻。」
  「平夫转蓝颜不是常事?」老地主脸色骤沉,嘴角耷拉下来,目光如锥,「
  嫌老夫年迈?」
  我沉默不语,凝彤见状正欲开口解释,我以眼神急急制止——「命门邪火」
  与「椒风妒」这等隐秘病症岂能轻易示人?
  她立时心领神会,纤指轻拢着腮边耳际凌乱的发丝,话音在唇边生生转了个弯:「忘川郎,你再与我夫君细说一下那' 三阳截情指' 的要诀。」
  「主人容禀,这三阳截情指的第三指,您射精之后,要紧紧顶着主母的宫颈半柱香时间,助她化精为气。」
  他看到我俩对此事都是暗中抗拒的态度,便有些不豫,绷紧了堆叠的下巴:
  「老子玩女人还要你教?」
  「这是性命攸关之事!」我慌忙解释道,「绝不会耽误主人与主母尽兴……」
  「我当然不会马上拔出来,还有余精要射,之后还要再缠绵一会!」
  本来阳物尺寸的悬殊已令我自卑至极,这句「还有余精要射」,更在一瞬间彻底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出骇人画面:那紫红龟头青筋暴突,浓白精液如箭矢般激射,一股接一股灌入凝彤娇嫩子宫。每记喷射都引得巨物震颤,摩擦着她最敏感的宫口软肉,让她在濒死般的极乐中痉挛……
  「你这厮也太啰嗦!」他油腻的手指突然掐住我下巴,「拿不起放不下,腻腻歪歪得像个妇人!」
  生平第一次下巴被人用铁钳般的手掌禁锢,这种屈辱的姿势让我浑身僵直之外,更有一股陌生的战栗从尾椎窜上天灵盖——那竟是弱者向强者臣服的隐秘快感!
  如同被猛兽按在爪下的猎物,我既恐惧又莫名兴奋。他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我扭曲的面容:发髻散乱,嘴唇发抖,活像条被捏住七寸的草蛇。
  「到时……求主人……给我让一下位置,还、还须再……点上最后一指,渡入外部阳气,……」
  我在挣扎中没有反抗,选择了最柔顺的姿态,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
  此时,夜明绡羞垫床所藏的至淫之药「媚影销魂散」在他们二人的体温下,也开始散发出来,缕缕幽香如毒蛇吐信般在帐中游走。这秘药最是刁钻,入女子体内便直攻轮根之窍,会阴肌群顿时如幼蟒绞杀般阵阵痉挛。
  它对男子一样也有着催魂夺魄的作用,任你铁骨铮铮的硬汉,也要化作欲壑难填的饿鬼。老地主那昂然巨物早已沾满凝彤的春露,青筋盘错如老树虬根,在烛火下泛着狰狞的油光。而我的阳根却在祝由师「断阳术」的禁锢下欲挺还休,如同被霜打蔫的茄苗,心中自我作践之意却比什么时候都强!
  「哈!」老地主发出一声怪笑,肚皮上的肥肉乱颤,「老夫的精液要是都被十二娘子吸干了,待我拔出之时,你这贱奴岂不是连口汤都喝不上,卷喜舌都吃不到两口了!」
  他突然眼神怪异地打量着我,正看得我发毛,忽然揪住我发髻往胯下按,腥臊体味扑面而来:「你刚才居然骂我是老狗,是冷血残暴的肥蠢老货!告诉十二娘,你这翩翩美少年,是不是活该当窑子里最下贱的龟奴!」
  他的巨屌和子孙袋已经贴到我的脸上,强烈的体味充斥我的鼻腔!
  「十二娘,小人……想做……青楼里最下贱的……龟奴!」
  在这极致羞辱中,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灵魂正在分裂:一半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反抗,另一半却可耻地渴望着他更残忍的践踏——仿佛只有通过这种彻底的臣服,才能证明我这具早已背叛尊严的躯体,还有那么一点存在的价值。
  老地主向我喷着唾沫星子:「我就喜欢调教你们这样的夫妻!」
  「请主人……多调教,再重都是对小人的恩典!」内心一阵无法遏制的臣服冲动,竟让我颤抖着匍匐在他的胯下。
  她看到我这般被凌辱,既心疼又内疚,美眸中也泪光闪烁:「忘川郎,今夜你要受罪了——」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他突然将湿漉漉的巨屌塞进檀口。她泪光盈盈地望着我,粉舌却不由自主地缠绕起那根罪恶的肉柱。
  「忘川郎这小模样还挺俊的!眼神也是这般令人怜惜,要是老夫真有分桃之好,你这菊穴怕是要主动献给我了!是也不是?」
  「是!是!是!」我浑身剧烈颤抖着应声,泪水突然决堤般涌出,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这泪水里混杂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有对自身软弱性子的痛恨,有诡异的解脱感,更有一种无法言述的全新体验——仿佛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奴性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竟像条驯服的狗一般,一面抽泣着,一面虔诚地亲吻着他布满老茧的脚掌。
  凝彤的樱唇在老地主胯间起伏,却始终将那双含情杏眼投向我。令我惊异的是,她眸中不见半分鄙薄,反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喉头发出「咕啾」一声媚响,唇角溢出的银丝在烛光下闪着淫靡的光泽。
  我在泪光中模糊地看见,当她余光瞥见老地主脚掌踩在我脸上时,那双秋水明眸竟眯成了迷人的月牙,连腮帮子吮吸的力道都加重三分。
  凝彤从少女变为妇人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我正要躺在床上,老地主突然大摇其头:「这元红之血,你碰不得,」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光秃秃的后脑勺,「老夫不信佛学和儒家,却信格物之学和西学,在欧伦大陆时,看过一本叫《旧约》的书,说这血不吉利。」
  窗外夜色渐深,红烛摇曳,映出帐内交叠的身影。床帷已经落下,凝彤与老地主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缠绵而炽热。
  夫妻二人目光交融之时如痴如醉,凝彤情不自禁地向他索吻。二人唇舌交缠发出的啧啧水声在洞房中格外清晰,她甚至主动伸出香舌,将老地主胡须上挂着的爱液卷入口中。
  此时她身子全裸,身上散发着的「天宝珠魄香」愈发浓烈。甫一入鼻便如寒刃剖开灵台——初时是凝彤肌肤里沁着的处子幽芳,似初绽的白梅裹着晨露,清透里暗藏一丝撩人的暖甜,转瞬却化作她夫君精心炮制的天宝珠魄香,先是冰晶碾碎般的冷梅锐气混着松针霜气刺入骨髓,继而昆仑龙脑的凛冽如雪崩灌顶,冻得人神魂俱颤。
  正是她夫君精心调制的印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她即将的归属。
  我将元红帕铺在凝彤的腿谷下方,斜侧着身子,将手指伸向凝彤的会阴穴,那一片湿滑温热的嫩肉处,黏滑的蜜汁已经流得到处都是,将细软的绒毛都沾得湿漉漉的。
  老地主那根惊人的阳具此刻已经完全勃起,七寸五分的长度如同婴儿手臂般粗壮,五寸半的周长让龟头看起来像个紫红色的蘑菇,胀得油光发亮。如此巨物正微微前倾,缓缓挤入凝彤湿漉漉的宝穴。
  她两瓣肥厚花唇娇艳如雨后海棠,沾满晶莹蜜液,在摇曳烛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淫靡光泽,却只能勉强含住那硕大龟头的顶端,柔软地拥裹住龟头冠沟,宛如温热蜜浆轻吮,微微翕动间,发出细微的「咕啾」水声。
  我屏住呼吸,右手食指凝聚内力,劲气如细针般凝练,指尖一触及她的会阴穴,便内力注入进去——温热湿滑的触感瞬间传来,蜜汁混着她滚烫的体温,黏腻地裹住我的指腹,似沾了融化的蜜蜡,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甜腥。
  行完「三阳截情指」第一指后,我低声禀报:「主人,你可以插入进去了…
  …」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花穴:老地主那根粗得惊人的阳具已经嵌入那里两寸有余!
  凝彤的粉嫩花唇被撑得几乎透明,内壁如丝绒般层层缠绕,却只能包裹住阳具的三分之一长度。
  透明的花蜜不断溢出,带着淡淡麝香气息,沿她雪白的大腿内侧滑落,在鸳鸯戏水的锦褥上洇出深色水痕。甜腻幽香弥漫帐内,她的雪臀微微颤抖,纤腰弓成柔美弧线,喉间溢出一声娇软低吟,似痛似愉,撩人心弦。
  老地主布满老茧的手掌掐住凝彤盈盈一握的纤腰,布满青筋的阳具向前挺进时,我听见锦缎撕裂般的细微声响。凝彤如遭雷殛般剧烈颤抖,羊脂玉般的肌肤泛起珊瑚色的潮红,十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鸳鸯枕上抓出凌乱的痕迹。
  「呃啊——!」
  她的痛呼像打碎了一盏薄胎瓷瓶。我看见那根紫红色巨物撑开她从未有人造访的秘境时,粉白娇嫩的花瓣被迫绽放出令人心碎的弧度。
  五寸半的狰狞周长在她窄小紧致的甬道里拓出前所未有的形状,蜜穴内壁的细嫩褶皱如同春蚕吐丝般缠绕着入侵者,却只能让那龟头上鼓胀的棱角更深地楔入敏感处。
  老地主又向前一深入,凝彤雪白玉腿猛然绷紧,花唇骤然收紧,粉嫩媚肉蠕动,试图包裹住那根巨物,却只能让龟头陷入更深。
  老地主腰身一沉,那根七寸五分长的粗壮阳具猛然冲破紧窄花径,却只进去了不到一半长度。
  凝彤娇躯剧震,似遭雷击,纤腰弯成惊艳弧线,雪臀高高抬起,喉间迸发出一声尖锐娇啼,带着初破瓜的痛楚,似裂帛般破碎,在纱帐间回荡。
  交合处沁出的处子之血在元红帕上晕开,像雪地里猝然绽放的红梅。
  「……我是妇人了,相公!」她突然挣扎着抓住我的手腕,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我后悔了!我这身子本当是你的……」
  「疼吗?」我看着她眉眼颦蹙的样子,心情除了怜惜之外,复杂得无法描述。
  她紧致的花径被那根巨物撑得几乎变形,粉嫩媚肉每一次蠕动都挤出更多花蜜,夹杂丝丝殷红,缓缓流淌于大腿内侧,在锦褥上绽开一朵凄艳的红花,宛如她纯洁的证明在这暧昧夜色中无声陨落。
  她的纤腰不自觉扭了几下,雪臀轻颤,努力想适应侵入她宝穴中的异物:「
  还好,相公……不是那么疼,……回去我便把身子给你!」
  「你不用担心我!……且忍一会儿,你夫君的阳物还没有全插入进来……」
  破瓜之痛让她眉头紧蹙,贝齿咬唇,却又被那粗壮阳具带来的饱胀感逐渐淹没,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红晕,既痛苦又迷醉。
  此时,他的巨屌有一半已经深深埋在凝彤体内,就将她娇小的身躯顶起。
  他小心翼翼地抽动起来,凝彤的雪臀不自觉轻颤,媚肉随着他那根巨物的抽送节奏翕张,发出湿腻的「啪啪」声。
  「相公……啊!他插到我的宫颈口了……好奇怪的感觉!啊……啊!唔!好粗啊!」
  她的发髻散乱如瀑,几缕青丝黏在潮红脸颊,似被春雨打湿的柳枝,我凑到她的绝世娇颜面前,她搂着我便吻了起来!
  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凝彤的吻突然变得凌乱而炽热。
  当老地主猛地顶入最深处时,她突然在我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随即又像后悔似的用舌尖轻轻舔舐那处伤痕。
  她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凝滞——每当她夫君的巨屌碾过她肉穴的某处敏感时,她的丁香小舌便会突然在我口中缠卷得更紧,指甲深深陷入我的手臂。
  我能尝到她唇齿间混乱的气息:初时是痛楚的轻嘶,继而化作甜美的呜咽与极乐的颤音。
  「唔……相公……我是真的爱你!」她在换气的间隙呢喃着,却被老地主一记深顶撞得变了调。她的吻顿时失了章法,贝齿不经意磕到我的下唇,却立刻用更热烈的吮吸来补偿。
  我能感觉到她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最初紧绷的身躯渐渐软化,像春雪在阳光下消融,连带着那个吻也由苦涩转为缠绵。
  老地主粗重的喘息声在纱帐内回荡,他那根紫红巨物在凝彤紧致的花径中缓慢抽送,带出缕缕晶莹蜜液。
  「娘子,我的这根长屌要完全插进你的小骚屄了,你若是觉得疼,就喊一声!」
  凝彤扬起玉臂紧紧地搂住他粗短的脖颈:「爱郎,你尽管用力吧,我这小…
  …骚屄本来就是你供你淫乐的……不要怜惜!」
  老地主动作陡然加重,腰身猛地一挺,那根奇长无比的阳具狠狠顶入花心,发出沉闷的「啪」声。凝彤猝不及防,娇躯一震,喉间迸出一声高亢的尖叫,雪臀高高抬起,花径剧烈收缩,试图包裹住那根巨物,却只能挤出一大股晶亮的蜜液,溅在两人交合处,沾湿了他的小腹。
  「顶进我胞宫里了……我能感受到它!——啊!」她一声呻吟,长睫剧颤,泪珠混着胭脂滚落腮边,喘息急促,似在强忍那股被巨物撑开的灭顶快感。
  「美吗……」我含着泪问道。
  每次他的巨屌深深顶入凝彤的最深处,我几乎能从她雪白平坦的小腹上看到那狰狞的轮廓,彷佛要将她纤细的身子彻底撑开,震撼得令人屏息。
  她狂乱地摇头又点头:「……不知道!不知道!就是很深……很胀!那般火热,要把我……融化了!啊!——呀!慢!」
  咕啾!咕啾!咕啾!
  「呀……啊……花心被采了!好怪的感觉!爱郎!我是你的……女人了!」
  啪啪!啪!啪!
  他粗壮的阳具在她的花径中大开大阖地进出,湿腻的「啪啪」声混杂着蜜液摩擦的「咕啾」水声,淫靡地充斥着整个房间。
  「夫君,爱郎,彤儿被你肏了……从此你便是我最亲的人了!烫得人家……
  要飞……美死了!」
  凝彤再顾不得其他,朱唇微启间吐息灼热,藕臂如藤蔓般缠上陈老爷粗短的脖颈,葱指深深掐进他肥厚的肩肉,留下月牙般的红痕。
  那双我曾无数次捧在手心轻吻的玉足,此刻正在陈老爷背上划出旖旎的胭脂印,十趾时而蜷缩如含羞的贝珠,时而舒展若绽放的莲瓣,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烛火下泛着珊瑚光泽。她每一声似哭似泣的呻吟都似扎在我心尖的银针,酸楚与甘甜交织,蚀骨灼心。
  「相、相公……妾身被他肏得……美得要上天了!」她用力握着我的手,莺啼般的娇喘支离破碎。
  「十二娘这花穴相当深,我看你这三寸丁,将来未必能顶到她的胞宫了!」
  老地主游刃有余地抽插着,斜眼确认了一下我的阳具。
  「这样才好!妾身的花心……只能被爱郎采!呀!呀!妾身被、被……采得花心要酥透了!……」
  染着蔻丹的指甲在锦褥上抓出凌乱的纹路,「相公……我这小骚屄,怕是再也离不开他了……」她含着泪向我恳求道。
  老地主闻言愈发龙精虎猛:「年底携晚雪入京,若是那时你二人大婚,老夫想当忘川郎,如何?」
  我狠咬舌尖,腥甜在唇齿间漫开,疼痛勉强维系着神智清明,颤抖的指尖抚上凝彤滚烫的柔荑,「洞房喝合卺酒时,到时只凭你心意,把身子再给他一次,也是情礼之中。……你夫君最爱夺人所爱,咱们再出来见客时,也不用大家猜测,便大大方方地承认,让他过了一水。」
  说到此处,一阵异常强烈的快感冲上天灵盖,我对这一幕竟变得无比渴望,「待咱俩行完周公之礼后,你给我端两盏茶,一盏或两盏都可掺上' 迷魂七叶散'.我若不幸被你们麻倒,你俩就在我边上再成好事!」
  凝彤梨花带雨的娇颜上满是不忍,「新婚夜若与他有奸情,……往后必不敢实言相告……你却要……要猜疑一世!啊呀,好深!」
  凝彤被顶得玉体横陈,纤腰折成惊人的弧度,素手死死扳着高举的腿根,在颠鸾倒凤的起伏间,青丝如瀑铺满绣枕。
  「横竖都逃不过' 并蒂锁心咒' 的焚心之苦!」我苦笑着比出「九」字,示意九重命门邪火,「咱俩都盼子心切,只是这等艳事——」
  我用无声的唇形道出「命门邪火」四字,「可合娘子心意?」
  凝彤引着我的掌心覆上她颤动的雪乳,十指相扣间强忍着一波波快意,贝齿将朱唇咬得发白,狂乱地点着头:「当然!单是想着与你洞房花烛时,却与爱郎偷欢整宿……就……就痒入骨髓……好!舒服死了!」
  她突然仰颈娇啼,「花心酥死了!爱郎……最亲的人,彤儿要尿了!美成仙了!……小嫩屄里……又酥又麻……又痒!啊呀!」
  随着老地主那紫红巨物的每一次深入,两人交合处传来的每一声「咕啾」,她修长的双腿便不受控制地痉挛一次。
  每一次那骇人的巨物深深贯入,直至再无可进之处时,凝彤平坦雪白的小腹便会难以自抑地绷紧、微微隆起,甚至能清晰地勾勒出那狰狞冠头的轮廓,如同一尾活龙在她最娇嫩的花房深处霸道地彰显着存在。
  她的身子仿佛被这极致地充满所震撼,纤细的腰肢会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迎合着那破开一切的力道,发出一声似痛苦又极乐的呢喃。
  两人的下体因此紧密相贴,严丝合缝,他浓密卷曲的毛发与她柔顺服帖的芳草彻底纠缠在一起,湿漉漉地摩擦着。
  随着每一次沉重的撞击,他们结合处那混合了彼此情动的爱液便被挤压得汩汩作响,发出愈发腻人的「咕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勾勒出最原始也最淫靡的节奏。
  老地主根本不屑于任何技巧性的九浅一深,他只凭借自身天赋的粗长与雄浑力量,大开大阖,每一次抽送都结实而深入,充满了最直接的占有和征服。
  就在这不过百下的、近乎野蛮的原始冲撞中,凝彤便仿佛被彻底劈开了灵魂,迎来了她生命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天崩地裂般的绝顶高潮!
  「丢了魂了!要尿!……要尿!……要为你丢身子了!」
  她一抬翘臀,一股清亮花露自他们的交合处汩汩涌出,雪瓷般的腹部突然绷紧如弦,细腻的肌肤下可见肌肉的细微颤动,宛若春风吹皱一池静水。
  两只秀美玲珑的嫩白脚丫猛地绷直,五根纤细如玉的脚趾张开又蜷缩,脚心泛起一层羞红的潮晕,像被情欲烫得微微抽搐,脚背上汗珠滚落,顺着她圆润的脚踝淌下,滴在床单上晕开一圈晶亮的湿痕。
  陈老爷肥厚的手掌猛地抬起,随即重重落下,「啪」地一声脆响拍打在凝彤雪白的玉臀上,激起一阵肉浪,与她记忆中我以往总是轻柔爱抚的触碰截然不同。
  他对我狞笑道:「贱奴还不快舔!」
  「主母且记……三阳截情指第二指……需辨别' 轮根之窍' 的特殊震颤,不是寻常潮涌……」最后那句「我爱你」,只化作无声的唇语。
  她的身子被顶到床头,一双柔荑紧紧环住两条高举的大腿,和上身几乎折叠起来,只能在咿咿哦哦的呻吟中向我点着头。
  我平躺在床上,凝彤颤抖的双腿在我脸颊两侧分开。烛火透过绯红纱帐,将交合处的每一寸细节都镀上一层淫靡的光晕——那粉嫩的花瓣已被粗壮的阳具撑得发亮,随着老地主每一次挺进,晶莹的蜜液便混着血丝从翕张的缝隙溢出,如同被暴雨打落的石榴汁,一滴一滴坠入我微启的唇间。
  陈老爷肥厚的手掌再度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落下——「啪!」一声格外清脆响亮的拍击炸开,凝彤那雪白饱满的臀肉随之剧烈荡漾,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愿意做我的小母狗的话,叫我一声主人!」
  这与他之前的抚摸截然不同,粗暴、响亮,充满了占有和羞辱的意味。
  这让我瞬间想起从前与她缠绵时,我的手掌总是流连忘返地、极尽温柔地抚过那同样部位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她的轻颤和迎合,何曾有过半分如此这般的肆虐?
  「唔!……愿意!主人!」凝彤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拍打而绷紧,随即又被更猛烈的冲撞顶得软了下去。
  老地主似乎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意,竟就着这个节奏,每一次深深进入的间隙,都伴随着一记或轻或重的拍打,「啪!啪!」声与「咕唧」的水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这淫靡的交合击节助兴。
  我躺在下方,眼睁睁看着那曾经只属于我的、被我无比珍视和爱抚的私密之处,在他掌下不断变换着形状,从雪白变为粉红,甚至微微肿起。
  「知不知道什么叫蓝颜为大?」又是一声响亮的拍打。
  「啊!知道!知道!我随时做主人的小母狗!骚母狗!」
  有规律的「咕唧」之声变为了节奏,九浅一深的插入让凝彤如痴如狂:「唔啊!主人,……小骚屄……痒痒!再肏得深些……求主人了!求主人!使劲插烂!」
  「若是你和这绿帽王八行房,我突然想要你,你要不要给我?」又是两声掌掴,一声又闷又重,一声则无比响亮。
  「啊!疼!要!要!他……他怎么能和爱郎相比,和主人相比!不配!——呀!好爽,想上去,想为主人丢身子——哦,全身酥死了,好美!」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7:37:17

(57)
  每一次掌掴,都像直接抽打在我的心上,将过往那些温柔缠绵的记忆击得粉碎。昔日的轻怜蜜爱,与眼前这带着惩罚和宣示意味的拍打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凝彤宝穴内的气息裹挟着情欲的甜腥扑面而来,比最烈的春药更令人眩晕。
  我能清晰看见紫红色龟头碾开嫩肉的瞬间,内里媚肉如何饥渴地绞紧入侵者,带出黏连的银丝,顺着老地主青筋盘错的根部流淌。
  那蜜液初时如涓涓细流,继而竟成潺潺之势,我张开嘴巴,舌头不断地卷着——这世上再虐心不过的闹洞房当是「卷喜舌」了!
  老地主那对沉甸甸、布满褶皱的卵囊,随着每一次有力的撞击,一次次地、几乎带着某种宣示意味地拍打、摩擦过我的脸颊。
  每一次粗糙肌肤的触感,都像烙铁般灼人,清晰地提醒着我其中所蕴含的、即将发生的侵占——那里面的亿万子孙,正躁动不安,下一刻便要汹涌而出,去玷污、去占据凝彤那最深处纯洁的宫房。这股念头如同最酸涩的胆汁骤然涌上心口,化作一种难以名状、尖锐刺骨的酸楚,几乎要将我的胸腔撕裂。
  「咕唧……咕唧……」
  粘腻而响亮的水声在密闭的纱帐内不断回荡、发酵,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湿濡回响。
  她的宝穴像被捣碎的蜂巢,不断渗出浓稠的蜜汁,有些顺着我的下巴流到喉结,有些则直接滑入喉咙——那味道起初是铁锈般的腥咸,很快又化作令人战栗的甘甜,仿佛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腌入味。
  最折磨人的是每当巨茎退出时,那翕张的嫣红小孔会短暂地保持圆形,让我看清她内里嫩肉如何痉挛着挽留!
  而随着「噗滋」一声重新贯入,新的蜜液便会飞溅到我眼皮上,温热的触感像熔化的胭脂。交合处蒸腾的热气熏得我视线模糊,唯有那淫艳的桃红色在眼前不断开合,如同暴风雨中挣扎的玫瑰。
  凝彤被他打得泪花溢出眼角,珍珠般的泪滴沿着绯红的腮边滚落,可那雪白的臀却受虐般撅得更高,在空气中颤巍巍地勾勒出愈发羞耻而饱满的弧线。她上身几乎彻底伏贴于锦被之上,光滑的脊背绷出一道诱人而屈从的曲线,青丝凌乱地铺散开,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只传出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楚与欢愉的呜咽。
  老地主见状,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喑哑笑声,愈发挺直了粗壮的腰身,以一种近乎驯兽般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自己暴行下这具战栗而迎合的娇躯,享受着她全然臣服于自己掌控的模样。
  我心中刺痛难当,终是忍不住悄然下了床榻,缓步走近。跪伏在床边,轻轻握住她一只紧攥着床单、指节发白的纤手。她艰难地侧过半边脸,泪眼朦胧地望向我,那眼神里交织着羞耻、迷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我以指腹极尽温柔地为她拭去颊边的泪痕,目光沉静而包容地迎向她,无声地传递着鼓励与抚慰,用唇语轻轻道:「……随你心意便好。」
  在这极度的屈辱与难以言喻的亢奋交织下,我的下体竟神奇地突破了「断阳术」,坚硬如铁,灼热地挺立起来。
  她的柔荑带着温热的湿意,轻轻地、几乎带着怜悯般握住了它。
  她香腮酡红,贝齿轻咬着几缕汗湿的秀发,那双氤氲着情欲雾气的眸子里,此刻却没有丝毫戏谑或嘲弄,只盛满了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怜惜与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般的关切。
  「我为他这般下贱,却不会让你再随意碰我身子了……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
  她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却执拗地深深看进我的眼睛深处,仿佛要触碰我灵魂最狼狈的角落。
  我眼眶骤然一热,我几乎要淌下泪来。
  「当然,我肯定再不配!」我猛地别开脸,手下意识地飞快抹过夺眶而出的泪水,「谢谢主母的爱抚!」
  ——彼时她正以最私密、最神圣的花径与子宫,为另一个男子的巨屌做着最销魂蚀骨、紧密无隙的缠绵摩擦,玉手只是为我撸动了四五下,却让我泪如雨下。
  但它却是无比真实的感受!
  房内烛影摇红,氤氲着情欲蒸腾的湿热气息。他们夫妻二人颠鸾倒凤半个多时辰,锦榻之上被翻红浪,娇喘与低吼交织不绝。
  眼见凝彤渐露疲态,在一次变换体位的间隙,我下意识地伸出手,稳稳托住她汗湿滑腻的腰臀,助她更轻松地跨坐于她夫君身上。
  她感激地瞥我一眼,得以将全身心交付于那汹涌的快感,无需再费力支撑。
  却在与他起伏的间隙,忽地仰头,用气声在我耳畔急促低语:「相、相公……看着他这般插我的小嫩屄,你……你心里疼不疼?」这一问,像一根温柔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强撑的硬壳。
  当老地主欲从后方深入时,我便跪坐于榻,让凝彤得以将酥软的上身全然倚靠在我的胸前,由我承住她大半重量。
  她仰头枕着我的肩膀,喉间溢出如泣如吟的呜咽,彻底沉溺于冲击之中,每一次撞击都更深更重。她反手摸索着我的脸颊,泪水混着汗水沾湿我的颈窝,断断续续地呢喃:「傻相公……何苦这样……看着……受着……」
  我哽咽难当:「我……我情愿的!」
  老地主将她抱坐于床沿,她一双玉腿大大分开,悬于空中,随着男人有力的托举而起伏。那粗壮的阳物在她大开的宝穴深处疯狂出没,带出淋漓蜜液。
  在极乐的巅峰将至未至之时,她竟挣扎着睁开迷蒙的泪眼,望着跪着面前的我:「……看好了……这身子……永远……永远都是他的——」
  话音未落,剧烈的痉挛攫住了她,温热的尿液混着澎湃的爱液酣畅淋漓地激射而出,劈头盖脸地浇淋在我的头脸脖颈之上,腥臊与甜腻交织,如一场灼人的甘霖,将她极乐的印记与宣告,一同烙于我身。
  可每次高潮余韵未消,她便摇着螓首,迷离眼眸中浮起更难耐的渴求——都不是「轮根之窍」被叩击时产生的、足以令灵魂战栗的销魂!
  「十二娘……」我努力想对她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嘴角却只牵起苦涩的弧度,比哭泣更令人心碎,「要不,我为你舔舐羞穴,可好?让你夫君也……也试试?
  说不好相性契合,你今天就能把两个洞都献给他了,……只要羞穴一开,六窍全开……」
  剧烈的哽咽猛地扼住她的喉咙,缓了片刻,凝彤才用尽气力挤出最后一丝颤音,「只要你……记得……记得我们之间的爱……」
  我伸出手指,极轻极缓地为她拂开湿发,指尖贪恋地掠过她发烫的肌肤,低喃道:「你现在……更美了!」
  凝彤纤指无力地抬起,先是指了指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又颤巍巍地指向我的心窝,深深凝望我一眼,凌乱的青丝被香汗浸透,粘在潮红的嘴角与光洁的额边,更添几分初为人事的艳靡。
  「这羞穴老夫是断不能开的!」
  老地主粗重的喘息暂歇,此刻竟难得显出一丝人性的克制,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怜悯、讥诮和得意,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夫也自有底线,虽然,委实不算太高。」
  我重新趴在她的身下,伸出舌头,对准她可爱又迷人的小菊花,快速地舔了起来。
  她大腿上的肌肉突然间便抽搐了数下,足弓一时绷得像拉开的弓弦,呀呀地叫了数声,这时老地主的巨屌也从和风细雨般的缠绵改为九浅一深的抽插……
  我舌尖每一次灵巧的游走,都引得她后庭那圈娇嫩褶皱剧烈收缩,如同受惊的含羞草,却又在下一瞬绽放出更诱人的渴求。她整个雪臀都因此绷紧、轻颤,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这陌生的侵犯,却又诚实地泌出更多湿滑的蜜液,将我的唇舌与她最隐秘的角落黏连得更为紧密。
  老地主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体的剧变,那九浅一深的节奏陡然变得凶狠而精准,每一次深深的贯入都像是要借着这股邪异的刺激,将她的魂灵顶出窍穴。
  在这两相夹击的猛烈攻势下,凝彤的呻吟彻底变了调,化作一连串高亢而破碎的哭喊,像是濒死的天鹅发出的绝唱。
  「爱郎,我的心……我的肉!我被你肏死了!呀!啊!美死了!要丢了!啊……」
  她猛地昂起头,脖颈拉出优美而脆弱的弧线,青筋在细腻的肌肤下微微浮现,十指死死抠入身下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身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每一根弦都绷到了极致,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灭顶的快感中碎裂。
  花径深处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痉挛绞紧,如同有生命般死死咬住那根肆虐的巨物,大股温热的阴精沛然涌出,浇淋在她夫君滚烫的茎身之上,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滋滋」轻响,整个床榻都随之晃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情欲与征服的腥甜气息。
  「是轮根之窍!相公,那里震颤了!我马上就要为夫君泄身子了!啊!……
  美死了!爱郎,你的龙根……啊,彤儿的屄心都酥了!彤儿要……飞了!」
  「老子也爽到头发丝了!」
  老地主也知道到了要紧之时,巨根又亦被她那绞紧湿热、在蠕动间不时震颤一下的美妙淫肉裹得刺激得奇爽无比,喘息如牛间,每一次深捣至最里,龟头便顶着她的子宫颈口好生一顿研磨!
  我此刻也顾得上什么「卷喜舌」了,眼见凝彤已至崩溃边缘,急忙丹田运转真炁到手指,只待她为爱郎大泄之时,便点击她的海底轮。
  手指停在她的会阴处,那里早已被一层又一层黏稠滑腻的爱液彻底浸透,在烛光下反射着湿漉漉、亮晶晶的光泽,触手之处是一片惊人的滚烫与滑腻,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引得她穴口周围的媚肉一阵失控般的挛缩。
  「爱郎……」凝彤扭过脸来,如泣如诉地看着她夫君,「你要了彤儿的命了……啊!呀——」
  她绷紧如满弓的雪白身子猛地向上反弓而起,脖颈后仰,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抽气声。她那两条原本死死绷紧的雪白长腿,骤然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般,猛地蹬直开来,十根珠圆玉润的足趾紧紧蜷缩在一起,每一寸肌肤都在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中荡漾出诱人的桃红色波纹。
  她的颤抖不再是局部的、细微的,而是从花房最深处引爆,继而席卷全身每一寸肌骨的滔天巨浪。整个身子在锦褥上无助地、剧烈地弹动抽搐,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力量彻底贯穿和洗涤。
  当老地主那粗硕骇人的阳物终于带着「啵」的一声腻响,从她泥泞不堪、翕张不休的嫣红穴口中猛然抽出的一刹那——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凝彤的泄身非是涓涓细流,竟真如压抑已久的水库轰然洞开闸门!只见一股晶莹剔透、温热粘稠的蜜液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高度,猛地从她那兀自剧烈张合的花穴深处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两道清晰而诱人的弧线,远远溅落,那势头之强、之疾,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嗤」声,仿佛她体内所有的欲望和快感都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奔涌喷发,将这场情事推向了淫靡欲绝的顶点!
  我就在这一瞬间含着泪为她施展了第二指。
  「爱郎!我的爱郎,我是你的宝珠……我恨不得被你下种!爱你,夫君!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凝彤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泪珠混着汗湿的鬓发黏在潮红的脸颊上,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要将眼前人的模样烙进灵魂深处。
  「彤儿,你是我的宝珠,也是我的彤儿,……我再也舍不得你了!」
  老地主又一次深深埋入她颤栗的身体最深处,动作间是无尽的怜惜与占有欲交织,粗壮的手臂将她柔软无骨的身子紧紧圈在怀里,凝彤仰起脸,眸光如水,漾着浓得化不开的缱绻痴迷,藕臂主动缠上他的脖颈,献上湿漉漉的热吻,唇舌交缠间尽是毫无保留的奉献与渴求。
  我孤零零地缩在床角,此时凝彤眼里没有我,心里也没有我,我更不希望得到她此时的怜悯。
  战火轻易重燃,甚至烧得更为猛烈。他粗喘着,将她翻转过去,俯身压上,摆成羞耻又顺从的姿势,从后方发起新一轮更凶狠的进攻,每一次挺进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撞得她娇躯乱颤,呜咽声声。
  「相公……瞧你这般馋我的身子……」她在剧烈的起伏间努力仰起头,向我断续呢喃,眼波媚得能滴出水来,「我……我何尝不想将身子彻底给了你……」
  「待与他和离之后,我们便相爱,将来接了那' 并蒂锁心咒' ,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她的声音因撞击而断续,却透着甜蜜的憧憬,「我要给你生儿育女……再也不会分开……」
  「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是吗?」我故意逗她。
  「哼,只有你最宠我!」她朝我飞快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调皮与娇蛮的幸福笑意,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我们才懂的、甜蜜又虐心的秘密。
  然而这笑意还未绽开,便被身后一记尤其沉重深入的顶弄猛地击碎!「呀——!」她猝不及防地尖叫出声,瞬间彻底沦陷,所有的倾诉都被那汹涌而来、一波强过一波的极致酥麻与饱胀感彻底吞没,只能随着他的节奏沉浮,在他带来的滔天情浪中载沉载浮。
  老地主趁机托起她的臀瓣,让阳具以更刁钻的角度刺入,龟头棱角刮蹭着敏感的内壁,带出大股黏稠的爱液。
  凝彤的花径里涌出的爱液似乎变得更加黏稠,在烛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随着他的动作拉出细长的银丝。随着老地主肉棒在抽拔出来的时候,我更是清楚的看到他的棒身上已经沾满了一大片白色的花液。
  抽送之间,爱液翻搅,层层堆叠,渐渐化作细腻稠白的沫子,黏腻地附着在他进出的茎身上,在烛火下泛出淫靡的光泽。
  每当他的龟头重重撞进最深处,抵死研磨那娇嫩敏感的花心时,凝彤的整个花径便如被急雨打湿的极品丝绸般,剧烈地收缩痉挛,每一寸媚肉、每一道褶皱都仿佛有了自主的生命,贪婪地吮吸、缠绕着那粗硬的入侵者,不肯放其离去。
  他粗壮的手臂将凝彤一条丰腴滑腻的玉腿紧紧搂抱在身前,那纤巧精致的秀足便悬架在他肩头,随着他凶猛的动作无力地摇晃颠簸,柔软的足底时而蹭过他发烫的耳侧和脸颊,带来一阵阵微痒的摩擦。
  他深深吸气,鼻尖充盈着她雪足上散发出的、混合了情欲热汗的淡雅体香,这隐秘的刺激令他愈发亢奋,腰胯发力,撞击得更加狂野粗暴。
  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她的右手不顾老地主在她身上其他部位的撩拨玩弄,执意地、用力地伸向我,五指急切地搜寻着,最终与我的手指紧紧扣在一起,仿佛那是狂风暴雨中唯一的依靠。
  「这一刻……必要你亲眼见证!」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老地主喘着粗气,如同一座肉山般压下,肥厚的嘴唇精准地捕获了她胸前那颗早已硬挺肿胀、艳如红宝石的蓓蕾,用力嘬吸舔弄,引得她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带着哭腔的酥麻战栗。
  「我的夫君……我的好爱郎……」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已然彻底被情欲主宰。
  她甜腻地呻吟着,白皙的肌肤早已化为醉人的桃红。
  「用你的龙精……灌满我……彻底玷污你的宝珠吧……」
  这放浪的祈求却因她那被情欲彻底征服的神态而显得异常撩人。
  当那根巨物开始在她泥泞不堪的肉洞内进行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冲刺和研磨时,凝彤美得泣不成声,竟在极致的混乱中偏过头,潮红的脸颊寻求着我的方向,沙哑地哀求:「相公!吻我!」
  老地主见状,竟也像争宠的老小孩般,立刻倾过肥硕的身子,嘟起嘴要抢先吻上那两片诱人的朱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松开了与我对扣的手指,转而紧紧搂住自己夫君的脖颈,热情如火地与他深吻起来,将我彻底抛在了一边。
  我满腹酸水翻腾,然而心底深处却并无太多伤悲——凝彤已是他的爱妻,即将承受着他阳精的洗礼,被他彻底玷污占有,我这莫名的计较显得如此可笑又徒劳。
  她在呜咽与浪吟中早已语无伦次,向老地主倾吐着种种肉麻至极、不堪入耳的情话,每一次沉重的深入都让她发出满足到极致的畅美呻吟。
  老地主腰臀剧烈起伏,如同不知疲倦的打桩机,疯狂地抽送顶弄了不下百余次,次次尽根没入,直捣花心深处。猛烈的撞击使得凝彤花心大开,花房内积蓄的晶莹蜜汁被搅得四处飞溅,肉体碰撞的啪啪声混合着咕啾水声,奏响最原始淫靡的乐章。
  在这般凶猛的攻伐下,凝彤的叫声陡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嘶喊或呻吟,而是变成一种从未有过的、细声细气却又能钻入骨髓的魅惑音调,每一个转折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难道她竟在初次交欢之中,就被她的夫君意外地锤炼出了那传说中的「凤引之啼」?
  「凤引一啼!」老地主狂喜地低吼,动作愈发癫狂,「听得十二娘这句呻吟,已得其中七味神韵了!老子……老子要射了!」
  「啊呀……要、要坏了……呜呀……!」她红唇间最终漏出的这声呻吟,婉转处竟自然生出一股天魔般的魅韵,直钻入听者心窍。
  若不是我被祝由师施了「断阳术」,只怕不用手撸便会快感如潮,精关失守——这可不是「闻声卸甲」的媚相吗?
  当老地主脖颈上青筋如虬龙般怒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熊吼,开始最后冲刺时,我慌忙伏下身子,指尖颤抖着探向她濡湿不堪的会阴穴深处。
  「好紧的小骚逼!」他嘶吼着,声音浑浊而亢奋,「告诉你那相公,你最里头那张小嘴,吸吮得老子马眼酥麻透顶!我这个冷血残暴的肥蠢老货——就要把他的爱侣,从里到外彻底玷污了!」
  凝彤早已语不成调,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不理他!啊!……爱郎……给我吧、射给我!跟你一起……丢——」
  她纤巧的鼻翼急促翕张,一次次倒吸着凉气,每一次深深的吸气都仿佛要将灵魂也抽离,带动着汗湿的娇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呻吟声陡然拔高,几乎撕裂了喉咙,带着破音的沙哑,却又奇异地糅合了一种能蚀骨销魂的极致媚意,直钻入人的耳蜗深处。
  「到了……到了!彤儿的……小嫩屄要…要爽死了!夫君!我的好夫君!再深些!再重些!爱你……啊哈——!」
  就在这意乱情迷的尖叫达到顶峰之际,老地主那根粗硕惊人、青筋虬结如古藤的七寸阳具,以开碑裂石般的蛮力,狠狠碾过她花径最深处那些敏感至极的娇嫩褶皱。
  「咿——呀!」
  凝彤如遭九天惊雷劈中,喉间迸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至极的哀鸣,雪白浑圆的臀瓣猛地脱离床褥高高弹起,纤柔的腰肢向上反弓出一道惊心动魄、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的脆弱弧线,十根珠圆玉润的脚趾死死蜷缩抠紧了身下的锦被。
  「呀!——太、太深了!顶穿了啊……我…我要被他肏死了……美、美死了啊!……」呼喊声已带上了崩溃的哭腔。
  「啊……想和你一起丢!……妾身…妾身要你的子孙汤……」求饶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给我!给我!……夫君……妾身……这次真的要去了……」这宣告失守的呜咽里充满了无法承受的极致快感。
  老地主听闻身下美人已濒临极限,低吼一声,粗壮的手臂如铁钳般更紧地攥住她不盈一握的曼妙腰肢,肥硕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不符的狂暴力量,下身如同失控的打桩机,发狠地、毫无保留地向上疯狂顶撞抽送。
  啪啪啪啪!啪!啪!
  激烈而粘稠的皮肉撞击声瞬间变得无比密集、响亮,如同骤雨击打玉盘,在暖帐内激烈回荡,其间清晰可闻汁液被剧烈搅动、飞溅的咕啾声响。
  「啊啊……爱郎,你慢些插…不…不要慢!用力!用力肏烂我的……小嫩屄!
  就是那里……对!嗯,嗯哈!顶到我要命的地方了!就是那里啊!——」
  凝彤赤裸的胴体在这一连串致命攻伐下骤然绷紧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每一寸光滑的肌肤都泛起高潮来临前的诱人玫红色泽,蒸腾出滚烫的热气。
  她一双玉臂也死死缠搂住身上男人粗短的脖颈,十指下意识地深深陷入他肥硕多肉的背脊,留下了道道殷红的抓痕。老地主经过这一番毫无保留的狠命狂送,原本紧锁的精关终于在凝彤攀至情欲最顶点的刹那……彻底失守!
  我见他面目陡然狰狞如修罗,从喉咙深处迸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低沉咆哮。
  那根方才还在凝彤湿热花房内疯狂进出的紫红色肉根,猛地向最深处死命一顶,仿佛要凿穿那柔软的宫腔。一声闷吼之后,他黝黑多毛的囊袋剧烈地收缩跳动。
  「啊……啊啊啊……好烫……射进来了……浇得妾身……花心开了!」
  伴随着凝彤一声拔高到极致的、几乎撕裂的尖吟,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痛楚汹涌难当。
  他射了!这个令人憎恶的老地主,终究还是在我最心爱的青梅竹马体内最深处,注入了他那污浊滚烫的子孙浓浆!
  凝彤也在同一时刻被推上了前所未有的绝顶巅峰,声音带着令人血脉贲张的诱惑魅力:「彤儿……彤儿也丢啦——呀!」
  雪白的脖颈猛地向后仰起,拉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喉间震颤不休,那声拔至极高处的啼鸣非但未歇,反而在细微的破音边缘骤然回转,生生拧出七八个婉转起伏的勾人媚调:「哦——哦!美死了!好死了!呀——」
  似雏凤清唳,又似乳莺初啼,娇嫩处带着一丝生涩的沙哑,偏偏每一个转音都精准地搔刮在人心最痒处,尾音袅袅,带着奇异的颤栗感,钻入耳中便直冲天灵,让人头皮发麻,腰眼发酸。
  「成了!是凤引一啼!是真真正正的凤引一啼!」老地主狂喜的嘶吼声猛地炸开,竟盖过了交合处淫靡的水声与凝彤濒死般的哀吟。他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般在帐内拉扯,那双浑浊的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住十二娘情动欲狂的娇靥,「老天爷……第一次行房就修成了……真正与我心意相通!」
  十二娘周身肌肤透出一种极度兴奋的绯红,细密的汗珠竟似也染上了淡淡霞色,随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而滚落。那双原本因极致快感而失神涣散的杏眸,此刻竟凝聚起一种妖异的光彩,水光潋滟深处,仿佛真有凤凰虚影一闪而过,睥睨而魅惑,勾魂夺魄:「爱——郎!你的子孙汤……射得好有力!」
  老地主陈琪那深埋在十二娘剧烈痉挛收缩的花户内的阳具,仿佛一头被彻底唤醒的凶兽,兀自不肯罢休。它在那极致湿滑紧热的包裹中,猛地、剧烈地搏动起来,并非一次,而是连绵不绝的一长串。那搏动强而有力,几乎能肉眼可见他小腹下方那截硬根的轮廓在弹跳,每一次深脉,都像是要将他的魂灵也一并挤压喷射出去。
  整整近三十下的搏动!
  一次紧接着一次,毫无间隙,如同战场上催命的战鼓,重重擂在她最娇嫩敏感的宫蕊深处。每一次脉张,都引得她浑身窜过一道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她的呻吟化为短促而尖细的哀鸣,脚趾死死蜷缩,小腿肚不住地打颤,花房内里更是层层叠叠地疯狂咬吮,仿佛要将他每一滴精力都榨取吞吃殆尽。
  那持续不断的脉动与她的痉挛抽搐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淫靡至极的共生节奏,直到最后几下变得绵长而深沉,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方才极不情愿地、缓缓停歇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石楠花与女子情动交织的异样甜腥,以及两人粗重滚烫的、交织在一起的喘息声。
  ……
  激烈的欢爱过后,十二娘香汗淋漓的赤裸胴体软软地瘫在锦被间,两人如同连体婴般紧紧相拥,仿佛世界里只剩下彼此,连空气都凝固了。
  「你是我的女人了!」老地主的手掌意犹未尽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和臀瓣,那根依然硬热的阳根遵照我先前的提示,仍深深楔在她的宫口不愿退出,极致的快意令他流连忘返。他们依旧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喘息未定,谁也不愿率先分离。
  「爱郎……」十二娘痴痴地盯着老地主,身子还处在高潮余韵中,不时地抽搐一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的小嫩屄,被你的子孙汤灌得……满满的……花心都开了!」
  在整个过程中,他们似乎都未曾察觉,我含着复杂难言的泪水,屈身对着她那片狼藉、承载了所有欢爱痕迹的羞处,颤抖而固执地行完了第三指。
  看着他俩结合处在一团白沫中流出来的浓精与花液,我心跳如狂,那祝由师的「断阳术」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的欲望死死禁锢。血液在体内奔涌叫嚣,却寻不到宣泄的出口。那种胀痛几乎要将人逼疯——明明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每一根神经都在渴望,却只能硬生生憋着,连一滴精元都泄不出……
  时间仿佛在满室甜腥的气息中凝固了,不知流逝了多久,伴随着一声细微而粘腻的「啵」声,老地主那根油光发亮的阳具缓缓退出,宛如一条饱饮甘露的狰狞虬龙。
  粗壮的茎身青筋盘错,顶端紫红色的硕大龟头兀自胀挺,玛瑙般的色泽在烛光下泛着淫靡的光泽!
  冠状沟处沾满了黏滑晶亮的爱液,与方才激射而入的乳白浓精混杂在一起,滴滴答答地垂落,在他们二人纠缠的耻毛间拉出数道暧昧的银丝!
  我怔怔地凝视着那根自她体内缓缓退出的阳物,它依旧狰狞勃发,沾满了属于她的晶莹与他的浊白。那刺目的景象如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凿入我的眼底,瞬间焚尽了所有残存的侥幸与自欺!
  他射在她宫房最深处的事实,已无需任何言语或动作来佐证。那不仅仅是一次身体的占有,更像是一场彻底的、无声的献祭与剥夺。
  我仿佛能听见某种东西在我心腔深处清脆地碎裂开来——那是我与凝彤之间,最后一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联结。
  它宣示着,我最心爱的女子,从身到心,都已烙上了他人不容置疑的印记。
  一种冰冷的毁灭感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不是剧烈的痛楚,而是万物寂灭后、连灰烬都被风吹散般的虚无!
  十二娘身子猛地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彻底瘫软在狼藉的锦被之间。
  她微微痉挛的小腹下,那处方才被彻底征伐、蹂躏的嫣红秘所,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开合,仿佛仍在不舍地挽留。
  混合着两人体液的浊白浆液,正一股股地从那红肿不堪的花径深处汩汩涌出,沿着她剧烈起伏后仍泛着高潮红晕的大腿内侧,蜿蜒而下,在早已湿透的床褥上晕开更大一片深色的、带着浓烈腥甜气息的湿痕。
  我紧紧闭上双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酸涩与刺痛汹涌而来。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重复嘶吼:她不再是我的凝彤了,她是十二娘,是陈琪的妻!
  她对我只是旧日情份,便如同陈卓对待张文翰,虽有怜惜与不忍,但身心早已另属他人……
  忽然,一只温热而柔腻的小手悄然寻来,轻轻握紧了我冰凉颤抖的手指。那触感熟悉又令人心碎。「相公,」她的声音带着纵情后的微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你……还好吗?」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春情未褪、酡红娇艳的脸庞,眸中水光潋滟,却亦有一丝慌乱与关切,白腻透粉、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的丰盈乳峰,那双处处印着欢爱淤痕与白浊的修长玉腿,那宝蚌处的狼藉春色,无一不令人血脉贲张!
  我还未及整理好表情作出回应,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忙扯过锦被一角,放在她的肉洞口下面,让他的浓精都流在那里,朝我羞涩一笑,那笑容里饱含着满足后的慵懒:「……明日' 旧欢如梦' ……」
  片刻的对视之后,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怍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随即垂下了头,青丝掩住侧脸:「很伤心吗?」
  「十二娘,你与你爱郎今夜如此琴瑟和鸣,鱼水相谐,我作为你的旧日爱侣,唯有替你感到欢喜!」
  「今夜,受了太大的委屈,……」
  「放心,不到你与他和离之期,我们之间再不提以往风月私情。如此,你得享伉俪之乐,我亦能求得内心安宁。」我生怕她从我眼中窥见那仍在淌血的伤口,甚至故意摇头晃脑,掉了一句书袋子:「《夫道》中不是有云吗?' 暂搁相思,免终日悬悬;淡看云雨,得夜夜安眠'.」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明媚活泼,伸出纤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哼,你在我面前,从来就是一个透明人,还装什么大度……今日之经历,我自会用一生来慢慢弥补你。」
  然后,她屏住了呼吸,抬起头定定地凝视着我,眼神异常清亮而认真,「你信我,经过这一夜,我只会更加珍惜你。」
  然后转向老地主:「夫君,今日上午我想安慰一下他,' 相欢如梦' 那一礼,与他温存片刻,但绝不会失身于他,做对不起夫君的事,可以吗?」
  老地主闻言,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他粗糙的手掌爱怜地抚过十二娘汗湿的脊背,语气里满是宠溺与掌控一切的得意:「我的娇娇儿,你的请求,为夫何时不应允?我自是信得过你的。」
  他话锋一转,眼中掠过一丝更为深沉的、近乎残忍的戏谑:「不过,我建议到明日再行吧,一会儿我们再销魂个三五回,不把你这小嫩逼肏肿了绝不放过,白天我们好生歇息,老夫也不下榻了,夜里老夫再出个七八次,这样趁热打铁,你兴许能直接到凤引二啼」
  他目光扫过我,笑意更浓,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快意:「如此这般,这锦被之中,你我欢好的气息方能愈发醇厚浓郁。届时,让忘川郎细细嗅闻着我们的浓烈气味,再与你肌肤相亲,却偏偏不得其门而入……嘿,那其中的百般滋味,酸涩煎熬,水火交攻,想必最是' 回味无穷' !」
  不知何时,冰凉的泪痕早已无声地划过了脸颊,可下体却不受控制地硬挺发胀,灼热脉动,几乎要挣破衣衫。
  「主人……已将小人看透了,」我声音发涩,最后的低语几近呓语,「小人确实……更想……」
  「爱郎你好厉害……」十二娘娇羞无限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老地主的颈窝,声音糯得滴出水来,「让妾身这初夜便……便这般销魂,领略到做女子的无上快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似羞似怯地拉过锦被,欲盖弥彰地遮掩住他依旧昂然挺立的欲望,身子却更紧密地与他相贴相缠。
  我心念电转,突然想到一事,脱口而出:「小人听外间嘉宾尚未尽散,若是……若是此时再辅以' 鸾交颈' 之式,主人与主母必能心意互通、灵肉交融,真真正正结为一体……十二娘的她……她的吟唱之声,也定能再攀一层妙境!」
  十二娘回过来看我一眼,眼神中有些不确定——心连心之时,她知道我的承受极限,我则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和甚至带着鼓励,「十二娘,于情于理,新妻之所愿,忘川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老地主连连摆手:「千万莫要再提襄缘仪了!贾县尊因你是大诗人,看村民闹成那样,怒斥我不懂待客之道,他现在又晓得你真正身份,今天不来也就算了,既来了,岂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戏弄上官?若我再弄这个,和他五六年的交情就彻底断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下了床,给我倒了一杯当归返阳酒:「你这番委屈,算是老夫为你历练心力的一次考验,去晚雪那里出个气!」
  我也下了床,穿上衣物,激荡的心情稍微平稳了些许:「现在已是寅时了吧,你们这里的喜酒要喝一整夜不成?」
  「乡绅之家操办喜事,讲究的是个全村同庆,流水席一夜连开三场乃是常情!
  那位风化大使早被贾县尊斥责得无地自容,想必早已离去。不过我料定贾大人定然未走——」
  他说着,眼中透出几分了然于心的笑意,「此人最是精通逢迎之道。先前闽西知府莅临西水县时,他便能在行辕外守候两天三夜,更何况面对您这位奏递院的贵人?莫说本省知府、转运使不过五品、从五品,便是平级官员,谁不知' 奏递院见官高一阶' 的规矩?」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意味:「你交代的事,他必定连夜督办妥当。此刻怕是正候在外面,盼着能当面禀报,好多攀一份交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老贾啊,虽擅钻营,却也将地方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个能吏。」
  「此人手长不长——」我突然听到窸窣作响,一回首,只见十二娘不知何时
  已支起身子,彤红的脸上浮现梦游般的神情:「奏递院?」
  她光着身子跳下床来,一把拽住正在穿衣的我:「老七,老七!说,他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何时当了三品高官?!」
  我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了还未发生的事情,「我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我这官儿是国子监丞罗琼岳举荐,圣上特旨以白身超擢的……」
  老地主见爱妻光着身子,连忙取来一件质地极为柔软、绣着精致并蒂莲纹样的海棠红兜罗锦寝衣,小心翼翼地为十二娘披在光洁微汗的肩头,遮掩住她身前诱人的春色与私密之处。
  十二娘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种奇异而灼热的光芒,像是暗夜里陡然点燃的野火,双手猛地攥紧我的衣襟:「说,老七,他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七算是我下属吧。」
  看着她血色上涌又迅速褪去的脸色,我连忙补充道:「你有所不知,这奏递院、中侍省,并非什么清贵的正经文官路子,说穿了不过是圣上与皇后跟前跑腿办差的罢了,在朝中文武大臣眼里,怕是都归入佞幸之流,……只因圣上有些事要差遣,我这个名头实在不值一提,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佞臣?!」她那双美眸瞬间睁得更大,里面的惊骇迅速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兴奋与敬畏的光芒所取代,「那不是比弄臣、词臣还要……还要厉害得多?!
  我看戏文里,忠臣个个是送死的命,佞臣却是人人皆怕!」
  她这话一出口,我顿时眼前一黑:这他娘的是什么世界观!
  十二娘却已全然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仿佛快要晕厥过去,抓住我手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皮肉里,声音因极度激动而颤抖不已:「可是圣上、圣上怎会知道你的?你又能为圣上办什么大事?」
  我瞥了一眼竖起耳朵的老地主,斟酌着找了个她能接受的理由:「圣上让我帮他充盈内帑,他知道我有生财之道。你知道,我一直与长宁公主书信往来,…
  …」
  话未说完,十二娘的眼睛骤然睁大:「哈!你、你……你要当长宁公主的平夫啦?」
  她激动得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我赶紧扶住她单薄的肩膀。
  「我不是她平夫——是正夫。」
  「什么?」十二娘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当长宁公主的……正夫?!
  这怎么可能?」
  十二娘激动地一扬藕臂,那件柔软的海棠红寝衣倏然自她肩头滑落,一时之间,方才被遮掩的春光再度乍现——饱满挺立的雪白肉峰之上,两颗仍在充血、娇艳欲滴的蓓蕾傲然挺立,微微颤动着,而下腹萋萋芳草处,欢爱的痕迹尚未拭去,斑斑点点的浊液与湿痕昭然可见,幽谷处的湿润滑腻,映着烛光,勾勒出无比淫靡的浪迹。
  她面颊瞬间飞起赧红的云霞,慌忙俯身拾起滑落的寝衣,含胸缩背,急急地将那柔软的锦缎重新裹覆上身,动作间带着几分慌乱的羞涩,仿佛要将方才不经意泄露的春光尽数收回。系好衣带,她才转向我,略带俏皮地吐了吐舌尖,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娇憨,声音软糯:「瞧什么瞧……我这身子,如今可是真正属于他了!和你再无瓜葛了!」
  我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眼角,心中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那具曾令我魂牵梦萦的如玉娇躯,方才已由里至外浸透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与痕迹。而她此刻这般急于遮掩的姿态,更如同无声的宣告,将那无形的界限划得清晰分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与失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冲破胸腔,明明白白地写在了我的脸上。
  「洞房礼成,你不再是忘川郎了,」老地主朗声一笑,顺势将他娘子更紧地搂入怀中,大手极具占有性地抚上她寝衣下的腰肢,指尖甚至带着些许宣示的意味,在她柔软的曲线上轻轻摩挲,「你还是我的契弟,而她,自然就是你的嫂嫂了。」
  为掩饰此刻的难堪与心酸,我索性刻意扮出一副涎皮赖脸的馋相,目光灼灼,毫不避讳地流连于她衣摆之下那双笔挺丰润的玉腿。
  有两道浓稠的白浊,正沿着她大腿内侧细腻如脂的肌肤缓缓滑落,划出湿亮黏腻的轨迹,直至没入膝间暧昧的阴影里。昏黄的烛光勾勒出那液体半凝的质感,缓慢、粘稠,带着事毕后的慵懒与些许狼藉,却又因附着于这般姣好无瑕的肌肤之上,无端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令人血脉贲张的靡艳景致。
  「喏!这没规矩的奴才,眼睛往哪儿瞧呢?仔细长了针眼!今夜……我夫君还要再出好几次呢……酸死你这没福分的!」十二娘向我挥了一下小拳头,也顾不上羞赧,继续连声追问,「先别管我这儿……你快接着说呀!你和长宁公主的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宁公主就是庆德王的女儿,徐侧妃是长宁公主的生母。十二娘的爱郎,不管我对你看法如何,云青铜之事,你无需担心。」我含笑对老地主说道,心中对他的敌意已经褪去大半:只要不理会他的妄念,随他在乡间做个小丑罢了。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8/24 17:39:04

(58)
  老地主突然间一拍大腿,「我突然想起来了,《李晋霄遗佚采录》的编著'雅歆女史' ,长宁公主的大名不就是李子歆吗?嗨,这么说,徐侧妃是您岳母?
  这可真是、真是一家人啊!」
  十二娘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声音变得很轻,「圣上会赐你驸马府吗?」
  我一愣:「圣上穷得要死,新宋也不兴这套,那都是杂剧戏文里的说辞,」
  注意到她眼神一黯,我一拍脑袋,竟忘了她的执念,「嗨!我下午不是同你说过吗?我家有现成的宅子。先前说的大理石浴缸、铜火炉,都是真的!你偏不信!」
  十二娘猛地抬头:「那宅子当真存在?在京都?在……三厢之内?!」
  「那宅子是在金鳞街,头等的一厢之地!」我话音刚落,就见她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发颤:「你要在那里娶长宁公主?」
  「那里不合适,我已经安排双生住了,」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竟忘了从未向她提过双生的事。
  「……双生?那不是岳念蕾的丫鬟吗?」十二娘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是你主动对她下手的,还是岳念蕾送给你的?」
  「呃,……当然是我主动把她……那个了!」我讷讷地解释道。
  元冬、苗苗当时的反应可不是这样!这时我才开始体会到这椒风妒之症确实麻烦,黑衣使者还真是嫉恶如仇……
  老地主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屋子,将这片空间独独留给了我们。
  「……可世上哪个姑娘不向往金鳞街那等繁华之地呢?」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但随即,那点不甘迅速被她强行压下,她猛地仰起脸,一双美眸蓄满泪水,波光粼粼地望着我,里面盛满了近乎绝望的哀恳。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抓住我的衣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相公……相公是不是还在恼我了……方才那般对你?」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你曾说过的……那宅子很大,有十五亩的草坪,能跑马……还有那三层的西洋小楼,挂着水晶灯……我……我……」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终于滚落,「我能不能……也求相公一个恩典,让我…
  …让我也能住到那里去?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十二娘,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叫我凝彤!是我错了……我以为你喜欢绿帽,喜欢虐恋!」她忽然用力扑进我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身,将布满泪痕的脸颊埋在我胸前,身子因抽泣而剧烈颤抖,「……可覆水难收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她仰起头,明媚的脸庞被泪水浸透,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我发誓!我发誓定会与七师妹、双生姐姐和睦相处,事事以她们为先,绝不敢有半分争抢之心,更不会生事!一有发病迹象便吃药,绝不会对七师妹生妒忌……」
  「我确实是天生绿帽,喜欢被所爱的人蹂躏,莫要胡思乱想!」我看她情绪几近崩溃,忙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又将她滑落的寝衣拉好,「是这样的,金鳞街宅邸处于市井喧闹之地,人来人往,过于浮躁,肯定不合我的家世身份……我们在云瑆别苑另有一处宅第——你可知云瑆别苑?」
  云瑆别苑是新宋顶级权贵居住的别苑,有点见识的应该知道这个。
  「云瑆别苑!」十二娘的声音陡然拔高,「枕雪山!沉星湖!一草一石皆入画!拢共就四十二座宅邸!座座美轮美奂!云英太后府!国舅府、皇太伯别院、安乐亲王府、景隆公、永定一等公府、西北王府!」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我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景隆公便是圣上赐给毛希范的虚名,我竟不知道他家在那里也有宅子:「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个傻子都知道!」她胸脯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两个出入口,全是禁军退下来的百战老卒,没有腰牌,一品大员的轿子都得在坊外候着。行驶在街面上的马车,清一色都是西域汗血宝马……可咱们家!这、这怎么可能!?」
  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与困惑,我正暗自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过度激动而晕厥时,她竟毫无征兆地向我发动了偷袭!
  她的双腿骤然发力,腰肢一拧,左腿率先如铁箍般死死缠锁住我的腰侧,惊人的力道瞬间限制住我的行动。几乎在同一刹那,她的右腿也已盘绕而上,进一步固紧了我的下盘。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左手并指如电,精准狠辣地扣压在我肩头的「肩井穴」
  上,一股酸麻钝痛立刻窜遍我的半身。
  而她的右手更是快得只剩一道残影,五指如钢钩般猛然探出,死死扣住我的后脑勺,拇指的指腹带着千钧之力,不容半分偏移地死死抵在我枕骨下方最致命、最脆弱的「风府穴」上——那是一个足以决断生死的要穴!
  她全身的重量和内力都灌注在这一擒拿锁缚之中,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微微震颤和那冰冷的杀意。
  这一招天山派「摘星手」使得又快又狠,只需她内力一吐,轻则令我经脉尽断、终身残废,重则瞬间震碎脑髓,当场毙命!
  「为什么?……我退出,十二娘,我成全你俩!」我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意图杀害于我!
  「李晋霄,敢骗我,我宰了你!现在就发誓:云瑆别苑到底有没有咱家的宅院?!」
  她眯起的美目中射出两道寒光,那眼神凌厉得仿佛能刺穿我的灵魂。
  那一瞬间,我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凝彤还是凝彤。自九岁初识至她十八岁,她曾足足六次扬言要宰了我,其中一回甚至真操起了家伙,撵兔子一样追了我半个响午。她每每急了眼便是这般模样。
  我只得以星图七宸大神立下重誓,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本是皇族,虽然因故被褫夺了爵位,但家产尚在。」
  凝彤扣住我后脑的手突然松开,紧接着整个人如乳燕投林般扑进我怀里。她双臂如藤蔓般紧紧环抱住我的脖颈,滚烫的唇瓣如雨点般落在我的唇上、鼻尖、眼睑和耳垂:「对了,对了!你姓李!皇族!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从小就不让我问!」
  「我……我从前总做着白日梦,幻想着你或许是流落民间的龙子凤孙……」
  她滚烫的脸颊紧紧贴着我的脸颊,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颤抖,在时断时续的哽咽中笑得近乎癫狂,「天爷!天爷!我周凝彤……我竟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神通!
  这不是梦……竟不是梦!」
  整个人如风中细柳般簌簌发颤,她的声音里浸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
  「有了云瑆别苑的宅子,有没有王爵还有什么要紧——那里的产业,你真肯让我住?李晋霄……你果然没有辜负我们这些年……」她仰起脸,眼底流光溢彩,语气忽然变得笃定而娇纵,「我才是你三生石上注定的良配!」
  这最后一句话听来却微微刺耳,与她方才情浓时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相比,似乎多了几分算计,少了几分缱绻!
  她何其敏锐,立时便捕捉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微妙情绪。脸上那抹绚烂夺目的笑容稍稍凝滞,几缕乌黑的发丝滑落,半掩住她忽然低垂的侧脸,方才的欢欣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丝丝缕缕地泄了出去。
  寂静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她极轻、极悄然地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你是不是又疑心我了?那枚蝶恋花金钗……我、我还能不能要回来?」
  我不假思索地立即取出那支金钗,小心地放入她微凉的掌心,顺势握住她的手:「方才你连身子都不愿再让我多看一眼,转眼又要与他……彻夜缠绵,我这心里,怎能不酸?」
  我换上一副半是调笑半是酸涩的神情,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颌,低声问道:
  「却不知将来你我洞房花烛之时……娘子是否也会那般忘情地唤我一声' 爱郎' ?」
  一面说着,我一面俯身拾起那件滑落在地的寝衣,仰起脸,摸索着为她披上,带着某种自虐的情绪,指尖刻意避开了她肉体的敏感之处:「你这身娇肉贵的身子,我不知多稀罕,如今却不敢再看!是我不配呢!」
  「哼,还算你这小奴才有自知之明!」她终于眉目舒展,破涕为笑,娇嗔地白了我一眼,随即眼中又漾起憧憬的光彩,「待你将来与我大婚后,能不能陪我回一次老家?!我定要让那对狠心抛弃我的爹娘好好看看,他们女儿寻得的夫君,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
  我应下之后,她顿了一顿,却又轻轻摇摇头,眸中漾起一种奇异而灼亮的光彩,「不过,我的' 爱郎' 终究只他一个。因为我爱他远胜于你!你永远得不到我真正的第一次了,即便有玉牝归真诀,……你想我叫你一次' 爱郎' 吗?」
  她眨了眨眼睛,纤手悄然攥紧我的下身。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我心尖最酸软处,下体立刻灼热硬挺,我声音里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混着卑微的渴望:「想你这么叫我一声!可我这……小肉虫,怎能与你爱郎的雄风相比……我好想……好想吃你腿上流的……」
  「我要恪守贞敬之礼,再不能让你这奴才碰我分毫,我这身子,只能供我夫君的龙根快活!」凝彤在我耳边呵气如兰,轻轻解开海棠红寝衣,用指尖从花穴中挑起一点他的浓精,「你真想我这样叫你一声?想吃他的精华?那便要做我的性奴!」
  我凝视着她指尖那一缕浊白的精液,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淫靡气息。没有任何犹豫,我的膝盖便触上了冰凉的地面,身体自然而然地俯就,以一种完全臣服的姿态跪在了她的面前。
  「求您……」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求十二娘……
  赏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宛如一位矜贵又娇纵的女王,并未立刻满足我,而是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用指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目光与她相接。
  「我刚才看着我夫君调教你,觉得……有些太轻了,光是跪着可不够,」她轻笑,声音甜腻如蜜,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要教你一些规矩。来,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是……是您的人,」我顺从地低语,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在她指尖那一缕诱惑之上,「是十二娘的……」
  「嗯?说全了!」她指尖微微施加压力,修剪精致的指甲轻轻刮过我的下颌皮肤,带来一丝细微而清晰的刺痛。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最后一丝挣扎与羞耻都彻底呼出体外:「是您的人…
  …是您的性奴。」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全然交付的颤栗。
  「真乖。」她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如同盛放的罂粟,妩媚妖娆。她终于将那沾染着独特气息的指尖,缓缓递到我的唇边。
  我近乎虔诚地张口,温热的气息已然触及那微凉的指尖,她却倏然缩回了手。
  「主人的赏赐,岂是这般容易就能得到的?」她抽回手指,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我脸上每一丝渴望与失落。
  「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做到!」我低声回应,呼吸早已不受控制地变得粗重急促。
  她却忽然话锋一转,指尖如羽毛般轻点我的胸口:「既然这般主动臣服,为着当年你夺走我守宫砂的那些浑闹,要不要接受更厉害的惩罚?」
  她微微倾身,吐气如兰:「当年老马曾传我两门秘技,本是用于审讯顽敌——一为' 蚀魂痒骨指' ,二为' 幻心魔影掌'.你…选哪一个?」
  「蚀魂痒骨指?」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
  十二娘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声音甜腻如蜜,却字字淬着令人胆寒的兴奋:「我最爱看的便是人痒到神魂出窍、求生无门求死不能的模样……此指法一旦催动,便如万蚁钻心,痒意自骨髓深处滋生,游走于五脏六腑,窜行于每一寸肌肤,让你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肉一寸寸撕开……」
  我默然不语,只是利落地扯开上身衣襟,坦然露出膻中与神阙两处大穴。
  「记住,这可是你自找的。」她笑声如狡黠的猫儿,指尖内力悄然凝聚。先点膻中,一股灼热气流如毒蛇般猛地钻入;再点神阙,那热流轰然炸开,如野火般瞬间燎遍四肢百骸!
  起初只是肺腑微烫,我甚至牵动嘴角:「十二娘,不过如……啊——!!!」
  话音未落,恐怖的奇痒自五脏六腑最深处轰然爆发!仿佛亿万只毒蚁瞬间啃噬骨髓,又自内而外疯狂啮咬每一寸肌肤!
  「哈哈哈……小绿奴,瞧你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十二娘笑得花枝乱颤。
  我痒得满地翻滚,双手失控地抓挠胸腹,额角青筋暴起,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不求饶么?求我,我便替你解了!」她扬声问道,语调里满是戏弄。
  「不……我要!我还要!」我几乎撕破喉咙呐喊。
  她轻盈地跨坐到我腰际,用力压住我剧烈痉挛的身体,声音陡然转冷:「说!
  当年在青云门你哄我上床,是不是对不起我夫君的荒唐胡闹?!」
  「是!是!全是胡闹!我对不起他!」我涕泪交加地哭嚎,奇痒早已钻透脏腑。
  「唤我一声爱郎,或是尝他的龙精,你只能选一样!」她抛出残酷的选择。
  「叫我……叫我爱郎……啊——!」我在癫狂的痒意中挣扎嘶喊。
  她忽然俯身,声音无比轻柔:「为这一声,可得熬足一炷香哦……忍得住?
  我夫君方才可是一边用巨屌顶着我的花心,被我的小嫩屄夹着,一边听我一声声唤他爱郎……而你,只为听这一声,值么?」
  蚀骨钻心的奇痒已蔓延全身!「值——得!啊!」我意识几乎涣散,只剩本能嘶喊。
  双手疯狂抓挠胸膛,血痕道道浮现,却只觉得越挠越痒!
  「爱郎岂是轻易叫得的?」十二娘悠然欣赏着我扭曲的姿态,「撑不住便算了,为此搭上半条命,何苦?」
  「值!……我要……我要你叫!」我嘶吼着,指甲深深抠入皮肉。
  她竟转身走向妆台,不紧不慢地打开描金漆盒:「啧,叫声还不够响呢……
  若想听我唤那一声,须得熬透这苦刑才行。真不要我解穴?」
  我猛地以头撞地,浑身已被汗水血水浸透,彻底失控!
  「呀!忘了缚住你!」她闻声回头,顿时失色。
  就在奇痒窜至脖颈的刹那,她身影如电掠至,纤指疾点,穴道骤解!
  那毁天灭地的奇痒瞬间潮水般退去。我瘫软如泥,仅剩大口喘息的力气,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
  她猛地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我,哭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颤:「
  我错了……我的爱郎……我没想到…你竟真愿为我至此……」
  滚烫的泪珠接连砸在我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她眼中翻涌着震惊、痛悔与滔天的怜惜。
  她颤抖着手指,从自己仍湿润的花径处蘸取了许多混合着老地主浊精与她自身爱液的蜜液,小心地递到我的唇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献祭感:「爱郎……给你……都给你……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句话,我是真心说与你听的!我身染那样的暗疾,往后还要你接那折磨人的' 并蒂锁心咒' ,让你因狂妒而时时陷于猜疑煎熬……你却始终、始终这般待我!」
  我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低沉而坚定地回应:「凝彤,你的所有,无论明暗,皆是我心甘情愿的宿命。病痛同担,心魔共渡,你从来不是我包容的债,而是我情愿沉沦的劫。」
  她抓着我的手,声音轻颤却字字清晰:「女子的爱意,从来就不是能简单分出高低强弱的……里面有回忆的温存,有人性的牵绊,有友情的沉淀,有恩义的纠缠,更有习惯的依偎……若有人非要分得清楚,那不过是攀高枝的借口罢了。
  我爱你,不比爱他少半点呢!和他,只是图个新鲜……」
  她脸颊绯红,纤指微颤,悄然探入那依旧湿润、微微翕张的幽谷,指尖沾染上几缕浓稠而莹润的爱液——那带着她夫君强烈气息的、近乎灼热的印记,抬眸望来,眼神迷离中带着一丝顽皮的挑衅:「这个……也是新鲜热乎的呢……嘻嘻!」
  说着,她竟将那蘸着浊精的指尖送入自己唇间,随后主动俯身吻来,不容拒绝地将老地主那几缕神圣的琼浆玉露,连同她口中的香津,一并渡入我的唇齿之间,混杂着她情动时独有的幽兰馨香,化作一股复杂而炽烈的热流,在我们唇齿间缠绵交织。
  我们共同品尝着他涩涩的浊精,一次次渡来渡去,舌尖轻搅间,咸腥与甜腻交融,似献祭般的虔诚,又如崇拜般的沉沦。
  那禁忌的刺激如烈火焚心,仿佛我的骨血已被他人彻底打上永恒的标记,却又在这一吻中,化作最烈的毒药,瞬间焚尽了我们所有的理智,只余下灵魂深处那扭曲而狂热的依恋,永世难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抵着她的唇低笑,声音沙哑,「这话……是对谁说的?」
  她眼波流转,染着情动后的湿意,却故意哼了一声:「自然……不是对你说的。人家说的可是实话嘛……此刻,我这肚子里面,还有往后数月,可尽是他的子子孙孙,若不是为了李小彤,李翊旻,我今儿个肯定不吃避子汤了……哼!」
  「到后日我们再相见,你一定要告诉我,他射进来多少次……到时,我可想你这样,」我凑近她的耳朵边低语着,凝彤娇羞婉转,绯红满面,不住地点头。
  凝彤还是我的凝彤,却也是被他彻底烙下印记的十二娘。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老地主才拎着一个小布兜回来。
  「十二娘,云瑆别苑的宅子,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凝彤问了那里有多少个仆人,雪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出神半晌,才怯生生地开口:「还有一事,我、我一个平民丫头,一出门便会遇上诰命夫人、公主王妃,甚至是县主郡主,人家会搭理我吗?」
  「若是将我家王位归还,你将来嫁给了我,便是王妃侧妃,不用怕的!」我柔声宽慰道。
  「王妃侧妃?!」凝彤的表情有些恍惚,突然狠狠掐了我的手背一把,「告诉我疼不疼?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疼得龇牙裂嘴,看着手背上沁出的血珠子:「痛得很!你不是在做梦!」
  她便「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冰凉坚硬的青砖地上,仰起头对着虚空,用混合着狂喜、辛酸和解脱的哭腔喊道:「苍天,你开眼了啊!」
  我慌忙去扶,她却在青砖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对着虚空念念有词:「爹,娘,你们女儿嫁了个金龟婿,要当王妃了!哈哈哈!您二老当年四百三十文钱就将我卖给天山派,我哭得嗓子都哑了,你们也不回头!我大婚之后定要回去一趟,请全村人在咱家门口吃流水席,独独不让您二老参加,活该报应啊……」
  好一个惊心动魄的新婚夜!
  青云门俏女侠、宣节副尉周凝彤与闽西老秀才陈琪的洞房花烛,先因老地主挑拨闹事,后因我醋海翻波,触动了神之禁断,险些酿成生离死别。若不是三品官诰唤醒傲骨,云瑆别苑勾动凡心,我和她这对青梅竹马怕真要成阴阳永隔。
  老地主也没细问我身上这些抓痕是怎么一回事,找了点药,让凝彤给我上上。
  凝彤满心喜悦压不住,对老地主娇声道:「夫君,取一坛乌衣红!我要喝个痛快!」
  「你们一会儿……不再云雨了吗?」凝彤的酒量我是知道的。
  凝彤不理会我的担忧,也不等菜上来,酒一上来,便先给自己灌了五六杯:
  「对了,念蕾妹将来住在那里?」
  「念蕾妹」四个字从她红唇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锥子扎进我的耳膜。不止是这亲昵得诡异的称谓,那刻意放柔的、充满「关怀」的语气,更让我紧张到腿肚子都要抽筋了。
  「胭脂虎巷,南二厢呢!」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回答。京都东贵西富,北面是山林,而南面依江,多是贫民居住。
  「噢,哪里也有咱家的宅子啊?让她住那里不好吧?」她轻轻喟叹一声,从我怀中微微直起身,脸上绽开一个堪称雍容华贵的笑容,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已经看见后宅其乐融融的景象,「相公放心,我会和她亲如姐妹的!」她的嗓音甜得能滴出蜜来。
  从「绿茶精」到「岳念蕾」,「七师妹」,再到「念蕾妹」,这称谓的转变让我心头一阵恍惚:仿佛前世也是这般,贫贱夫妻百事哀,女子个个都是火暴性子,对公婆动辄恶语相向,彩礼张嘴便要个六十六万,而嫁入豪门者,却无一不是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晨昏定省,敬重婆母,从未有人要求房契挂名,婚前财产契约也是签得一个爽快!
  她趁着老地主走到门口催促下人传菜的间隙,纤细的黛眉轻轻蹙起,压低声音急切地问我:「十六七个仆佣,这般大的排场……咱们家的底子,能否撑得起?」
  我略一迟疑,抬手比了个手势,刻意将数目压低了些:「眼下约有七万多金铢吧,都由一位姓钱的老内官代为打理。」
  我之所以有意少报了一个零,仍是忌惮她那一贯守财如命的性子。除了云青铜这桩生意外,后续我还盘算着要制香水、玻璃、镜子等诸多物事,并不愿再从隆德皇帝那儿拿钱、事后又返利与他。再加上今夜骤然萌生于闽西大干一场的念头……处处皆需真金白银,不得不预留余地。
  她闻言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慌忙竖起纤纤玉指抵在我唇上,另一只手警惕地指向门外老地主隐约晃动的身影,眼中尽是告诫:「财不露白!」
  我郑重点头,心中却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老地主啊老地主,你虽得了凝彤的元红之身,却殊不知,银钱才是她真正的命门!
  「佣人实在有些过多了……」她咬着指尖,一边盘算一边摇着头,「须得裁撤掉一半才稳妥……京都米贵啊,还是不行!」
  她忽然一拍大腿,眼眸骤亮:「对了!元冬手上还攥着师父不少借据呢!待我们大婚之后,你须得统统交与我打理!」
  她揉揉我的头发,显出一副身明大义的模样,「你放心,他到底也是我师父,我不会算他太高利息的!」
  我只能在心底默默为师父哀叹一声。终究不忍见他像六师叔那般被人日日追债、狼狈如撵兔,看来只得提前支些钱与他,也好教他暂且应付过眼前这位即将上门的小索命债主。
  凝彤仰头又连饮了三杯酒,颊边已飞起浓酽的霞色。老地主亲自端了一碟拌海蜇放在案几上,她便夹起一筷,殷殷递至我唇边:「要如何……才能重挣回咱家的爵位?」
  我嚼着那咯吱作响的海蜇,含糊解释道:「云青铜这生意,不是议定要献与圣上二成利么?待圣上内帑因此翻了一番,龙颜大悦之时,便是我家王位归还之期。」
  一旁的老地主闻言,猛地一拍大腿,恍然道:「我早风闻圣上是一个穷皇帝!」
  过了一会儿,他趁我出去小解的间隙,一个没看住,竟又凑到凝彤耳边嘀咕起分成之事。凝彤一听我家竟要自掏腰包,为户部垫付三万金铢,当场差点儿背过气去。
  待我一回来,她便立刻扑上来紧紧搂住我的胳膊,声音又急又痛:「忠君报国,忠君方是第一等的大事!咱们李家世受皇恩,才给圣上两成,妾身这心里…
  …实在过意不去啊!咱们投了这许多本钱,合该拿一二成提成便是了,索性将咱家应得的那份全数孝敬圣上,才是全了人臣之义!」
  我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终于彻底点燃,猛地一掌击碎身旁榻几,木屑纷飞中直指老地主鼻尖厉声骂道:「老匹夫!矿山乃朝廷产业,给户部兵部上缴几成,干你何事?!你今夜竟如疯魔附体,喋喋不休,究竟意欲何为?!」
  凝彤吓得小脸霎时雪白,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慌忙起身,语无伦次地找补:
  「啊呀……这、这酒劲头实在太猛,我、我也出去净净手,洗……洗一下身子…
  …」说罢手忙脚乱地套上裙子,跌跌撞撞就往门外跑,竟在门槛处绊了个结实的跟头,狼狈不堪。
  「你也知道元阳教处处设商卡,现在户部岁入不过六七百万金铢,一旦遇上天灾,够什么用的?一场战事,国库干净得便可以跑耗子!这云青铜,明面上朝廷拿六成,暗地里不知多少流往辽国!他日边关告急,拿什么护我新宋百姓?」
  我继续痛斥老地主。
  老地主见我勃然大怒,非但不惧,反而仰天发出一阵大笑:「老夫搞这牙行,就是为了向辽国走私云青铜!」
  我当时竟以为他是为辽国卖命的汉奸,差点动了杀心,不料他飞快地从刚刚拎过来的布兜中取出两个幽蓝的金属块,放在我的面前,浑浊的眼珠精光四射:
  「贵人,先不要骂我——你看看这个东西!我专程拿过来,要解释与你听的。」
  两块云青铜,皆泛着深海般的湛蓝光泽,形制纹路分毫不差,唯有墨笔勾勒的暗记略有不同。
  「这两块云青铜,都有记忆之能,延展性亦无二致。百斤精钢掺二两云青铜,锻造成器,耐磨之性同样可增八成;若添至五两,再佐以三斤滇锡,无论是打造车刀、箭簇还是铠甲,皆能使刃口更利、甲片更韧。」
  他突然压低嗓音,「只有一处不同!你猜猜看是什么?」
  我接过铜块掂量,指节轻叩,只闻清越之声相仿,摇头表示不解。
  他取来烛台,跳动的火舌先后舔舐着两块金属十数息,然后左右手分持两个铜块,在地上连敲十几下,方递还于我:「你再仔细看一下!」
  烛影摇曳间,我凝神细察良久,终于在一块铜料的边缘觅得三道发丝般的裂纹。
  「这两块铜,一块是正常的云青铜,一块叫' 鬼脸铜' ,后者只需在' 沉铅' 这个提炼环节加少许硝晶盐,外观、性能与云青铜无异,却有个致命缺陷:受不得热。」
  说到这时,老地主敛容向我一拱手:「贵人,在说牙行和鬼脸铜的谋划之前,我先提一个人。你还记得我们初识之时我说过的话吗?我的长子陈汉章与四子一同捐躯于宋辽边事,二子病殁于南越边境。」
  我点点头,晚雪也提到过:智慧忠勇,父子情深,为国尽忠,亡于宋辽边事。
  「汉章自幼聪慧,纯孝忠良,文武双全,老夫倾尽心血栽培。原指望他继承这偌大家业,谁知……」
  话音戛然而止,眼中无尽的恨意让他五官扭曲到极致,浑浊的眼白爬上蛛网般的血丝,那狰狞情状,竟比谈及失去宝珠之事还要可怖三分:「……自从我新宋使用重弩之后,辽军骑兵优势不再,十四年前也开始造弩,我儿汉章便是死于辽寇的弩箭。这辽人之弩上所用的云青铜,大部来自我新宋走私。」
  我沉默中提起酒壶,斟满一杯乌衣红,站起身来,双手捧杯高过头顶,又将这一杯酒泼洒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渗入砖缝,留下淡淡的血色。
  老地主在粗重的喘息声中,狠狠地瞪着我,爆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老夫若再资敌,两年之后,有何面目在地下再见我儿汉章!」
  他臃肿的身躯像张拉满的弓弦般,颤抖了好久才稍有平复,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的:「贵人,这北固山的青鸦胆石,按现有的提炼技艺,我估算过,一年产量至少三万两云青铜,差不多有二万五千两被走私到各地!」
  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出一道辽宋边界,又将水线狠狠抹断,「至少有三千两都在喂辽狗的弩机!」
  他的冷笑似有金属之音:「能结认识贵人,我就知道,我苦等了七年的报仇时机到了!」又向我拱了拱手,「老夫是个暴脾气,恨不得今夜便为我儿汉章报这血海深仇!」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厮跟患了癔症一般,没完没了地要为我效力,连和凝彤圆房都差点舍弃。
  「官府管不住这走私之事,老夫便想另辟蹊径——把走私到辽国的云青铜替换为' 鬼脸铜'.辽人用它做弩机的悬刀弩牙,秋冬时节百发百中,可一到盛夏,射不出二十箭,……」
  老地主抄起一双筷子,「啪」的一声脆响,一折两断,「弩机必裂如这茶盏!
  如此,我新宋便可以夏季高温天气发动进攻,让他们的弩军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妙极!」我一拍桌案,心中狂喜,「辽国出兵都是秋冬之时,秋季马匹冲刺有速度,冬季中原步兵机动性差。而我新宋出兵多在夏季!」
  万万没想到,这老地主竟有如此之奇谋!
  他为我斟满一杯酒,双手奉上,神色凝重:「说到云青铜上交朝廷之事,贵人,历来国进则民退,此乃千古不易之至理!欧伦诸国皆深信此道,老夫亦深以为然。正因如此,才斗胆提议设立牙行,由市场来调配这等稀缺资源。」
  他顿了一顿,有意让我消化一下:「一旦工部掌额过重,层层盘剥,手续冗杂,最终能真正惠及我新宋工商几何?只怕利未显而弊先生!」
  他眼中闪烁着近乎执拗的光:「贵人须明白,官市一开,民肆尽废。《盐铁论》有云,' 官山海则民失其利,专盐铁则商绝其途'.欲使新宋真正强盛,必须大兴工商,效仿欧伦诸国之道,方能富民强兵!」
  「老夫笃信西学,」他微微挺直了腰板,带着一种学者般的虔诚说道,「欧伦有经济学之大贤,姓亚名当,字斯密,其著作《原富》……」
  「It is not from the benevolence of the butcher , the brewer , orthe baker that we expect our dinner , but from their regard to theirown interest. 」(我们期望的晚餐并非来自屠夫、酿酒师或面包师的仁慈,而是来自他们对自身利益的关注。)
  我轻声用英文诵出《国富论》中的经典段落,「他所推崇的,是一种开明的利己主义——但你将杨朱' 拔一毛以利天下不为也' 的学说与之混淆,此实不该。」
  老地主的手猛地一颤,杯中酒液险些泼洒而出。他瞠目结舌,活似白日见鬼,指着我颤声道:「你……你究竟从何处习得这英文?又如何知晓亚当大家的学说?!」
  我一时难以解释这跨越时空的认知,只得打了个哈哈,半真半假地搪塞道:
  「怎么,就不许我有一点前世的记忆?」
  这时凝彤已整理好妆容回到新房。她轻手轻脚挨着我坐下,带着几分怯意凑近耳语:「我又差点犯了大错,往后定不再惹你生气……」
  老地主灌了几杯酒,压住了惊吓,目不转睛地看我半天,突然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底:「贵人,老夫虽愚钝不堪,却还有些用处。」他缓缓抬头,浑浊的老眼中竟射出慑人的精光,「若是身边缺人,老夫愿毛遂自荐。」
  我忆起穿越之前凝彤对他的描述——一部《新宋二十君》能倒背如流,机巧百出,自制香水、改良齐公犁、发明风蚕连机灶、八音盒等奇物。今夜亲见其设计令阳奇的手段,施展鬼脸铜的奇谋,当真令人叹服。
  其实,最令我叹为惊艳的还是他方才在与我争论「谁是强者」一事,完全处于劣势竟还能绝地反杀,反应既快,又能揣摸透了人性:让凝彤褪尽罗衫,你若敢当着我的面要了她……一句话便把我将得死死的!
  此外,他还有两年的天命,又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平民,这些也都是极大的优点,只可惜此人性情暴戾,行事偏激乖张,竟欲将自己「五马分尸」——这般骇人听闻之举,绝非寻常丧女丧妻之痛可以解释。我虽抬手一掌便可取其性命,心底却莫名生出三分惧意!
  见我低头不语,他又急忙追了一句:「那令阳奇娘子与他幼子之事,就依贵人的意思办!在下胸中有一番抱负,若能得遇明主,自然不会再行那些腌臜下作勾当。」
  「您不必如此姿态。若将来您女儿陈卓有意于我,私嫁于我,您便是我的半个岳丈,我亦是您的半子……」
  我不愿与他在此事上深谈,也有心再试探一番凝彤的反应,见她面色尚算平静,才继续含笑说道,「您和十二娘这个算不算是……霸占了自己的儿媳呢?」
  凝彤闻言,俏脸顿时飞红,羞恼地在我臂上掐了一把。老地主却朗声笑道:
  「那可不是霸占,是你主动献妻!你和陈卓私嫁之事,你情我愿,老夫不便多言。
  不过,你倒真可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女婿——曾有高人为我家五女陈薇推算命格,言其贵不可言,凤鸾星动,大约……便是应在你身上了。」
  他目光微动,语气渐转认真,「她虽年纪尚小,却已容色出众,更兼行事磊落、素有侠义之风,想行走江湖,铲恶扶弱,还修行了内功。既有此缘,老夫今日便做主,将她指配于你。」
  陈薇,这个惜言如金、行事飒爽的少女身影蓦然浮现眼前。她虽年幼,却已自有光华,更是一朵解语花,方才手心握住她臀侧那如梦似幻的滑腻触感,此刻竟似仍萦绕未散,柔软得令人心悸。
  「老夫还有很多谋划,将来一一向贵人禀报,比如,牙行凭工部勘合发货,每批铜锭烙暗记三处——匠作监、市察司、东主心腹各掌一记,三验相符方得放行。你看如何?」
  我此时方知道团队的重要性:这老秀才虽然机谋百出,但长于实务,格局有限,毕竟寒门出身,缺乏那种世代簪缨之家培养出来的政治直觉。这种事情可比婚制改革要敏感多了,又事关我岳丈庆德王,我岂能参与进来?
  「我现在不过是仗着圣心垂青,既无根基又无寸功,连个正经勋贵都算不上。
  这等军国大事,哪有我插嘴的份?终究要等六部堂官和中书省的大人物来定夺。
  牙行之议,我面圣时会细细陈情,此事不急,一步步来。只一点,我只出钱,不分红,不管事!」
  「贵人虽年少,然行事沉稳有度,机变过人。诗才冠绝海内,更难得持身清正,又不贪图小利,既蒙圣眷,与诸王公交好。他日必当平步青云,直上九霄,老夫愿附骥尾而尽绵薄!」
  我便转过头对身侧的凝彤笑道:「你夫君这般夸我,倒叫我无地自容了。我当真如此出色?」
  凝彤掩唇轻笑,指尖在我掌心轻轻挠动:「你呀,文武双全不说,生得这般俊朗,家财万贯却不贪财,品性更是纯良,天底下哪有比你更好的郎君?」
  「老货,你这性子,怎会如此急切?」我对此确实无比好奇。
  「即便是闽西知府,或是工部一个侍郎,我等白身都要努力巴结上,更何况你是三品高官,勋贵世家,还有圣眷,错过良机我会后悔一辈子。」
  在他浮肿的眼袋下,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与他那布满疤痕、松垮臃肿的躯体形成奇异对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迫切,「老夫这一辈子沦落乡野,空有一身才学不得施展,最后还有两年残生,就算不能留名青史,也要为我陈家子孙争一个晋身之阶,千载良机就在眼前,岂能不急?」
  他倒是说得很实诚。我便让老地主先请贾县尊回去——我会在这里多盘恒些时日,过两天必会拜访于他。
  「你明日果真要离开此地?可否多盘桓些时日?」
  「可以多待个十余日,不过要你配合一下,帮我' 照顾' 好几个远方的同伴。
  而且,我须得今日下午和十二娘细说此事,顺道求您开恩,让我和她行' 旧欢如梦' 之礼,」我向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叩首大礼。
  老地主走了之后,凝彤已从先前的激动中平复下来,又盘问起云瑆别苑宅邸的事。
  我也只能讲个大概:那处宅弟名叫「枕霞别业」,八十步平方的草坪,拂林国的青铜海神喷泉,主楼是品字形,十二间卧室,主厅「海岳堂」高逾五丈,西侧「伽蓝精舍」完全仿照欧伦修道院格局,浴房设有黄铜打造的「升水龙」,通过机关将温泉水引至三楼浴池。后苑有引沉星湖活水营造的「小沧浪」水景。
  我突然想起她对王妃名头的狂热,心念微动,便有意提了一下子歆,说如果我们这半年内办新婚嘉禧,可能还不便去云瑆别苑居住,庆德王已将青云门内的慕歆阁作为嫁妆送给了我,暂时先借她的地方成亲。
  「不过你可以先把那枕霞别业按你的喜爱布置起来,除了东翼的' 星槎轩'不能动。」那里的秘密太多。
  凝彤喝了不少,有些倦了,我劝她先上床歇息一会,稍后还要和她夫君肉搏数场,凝彤羞答答地亲了我一口:「相公——爱郎,大婚之夜,我怎么敢简单地应付你,你且放心!」
  老地主回来后,我们继续长谈。
  「对了,我昨夜那个怪梦,是不是预兆未来?可以改变吗?」
  老地主的眼光骤然深沉下来:「天命虽定,人事岂无转圜?自然可以改变。
  不瞒你说,老夫曾试过六七回逆天改命,想改变梦中揭示的未来,最终发现:每一次执意强求,最终都会失去更多;而每一次有意舍弃,结果倒是比梦中更好。
  天意幽微,最难揣测啊!」
  我此时突然想起梦中最让我耿耿于怀的念蕾与夏小楼的情事,难不成要跟秋霁和他未婚妻那样,让念蕾再招夏小楼为第二个平夫,结果反而会更好?
  只是这个舍得,实在万难做出啊!
  他长叹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悔,「而老夫所做最悖谬、最追悔莫及的一次,正是关于宝珠。我曾梦见她爱上她的第一个蓝颜,痴心要弃名分与他私奔。我一怒之下,便设计将那小郎君弄死了。结果——」
  他喉头哽咽,半晌才续道,「结果宝珠反而被令阳奇害死。所以,从某种因果上讲,是老夫……害死了自己的宝珠!」
  「你后来以五马分尸之刑自惩,也是因为此事而自责么?」
  老贼猛地闭上双眼,面容因剧烈的痛苦而扭曲,仿佛正再次承受那车裂之刑。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却避而不答,只是默然满斟一盏烈酒,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要将那无尽的悔恨与痛楚一并灼烧入喉。
  我默然审视着他:这老货当真无法无天,竟因一场虚幻梦境便轻易断人生死,视人命如草芥。
  「你若真心追随于我,首要之规,便是决不可再如此肆意嗜杀!」我沉声说道。
  「诺!」他应声而答,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肃穆,「我若得随贵人,自此以往,凡行杀伐,必算计得失,征得你的同意,一切所为,当以贵人宏图与新宋国运为衡!」
  我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庚丑之变」。当左相科举贪墨的罪证从御案抛下,吏部尚书金大正便「恰巧」因惊马而横尸京都御道;从来明哲保身的右相祈宗厚,竟在一个上午就将六部官员来了次彻底清洗;军中的整肃更为酷烈——狻猊军都指挥使孟英士被乱刀分尸于校场,天狼军指挥使七窍流血暴毙于书房,枢密院四位院事更是在密议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尸骨无存。至于皇太伯安插在皇城司的耳目,则被王祥以「御赐琼浆」一个个送上了黄泉路。
  钱大监与我讲述这些往事时,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也想起钱大监曾说,隆德皇帝凡事都备有后手。他对寻王的不满我能明显感受到,却不知我究竟是那枚「后手」,还是在我之后,还藏着另一只真正的「
  后手」。
  我不杀人,但若他人执意要杀我呢……
  我知道自己这一脚就要迈入最肮脏的泥潭,比对付辽国、南越等敌国还要龌龊十倍的手段在这里都是司空见惯,这头来自蛮荒的狡猾老狼,他身上的那份狡诈与狠厉,是我在即将踏入的权力漩涡中最缺乏的品质!
  思绪翻涌间,我默默做出了决定,转而调侃道:「你这套'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的道理,恕我不能完全苟同。汉庭兄处处以贫苦百姓利益为先,其心可嘉,然治国亦需讲究平衡之术。你们父子政见如此相左,倒真应了那句老话——' 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至于我,则更愿取其中道,以中庸兼济上下,既富民安内,亦开疆拓土,终有一日,要使四方蛮夷,皆沐我新宋文明之风。」
  老地主闻言,一折大腿:「不瞒世子,老朽投奔于您,一是看重您的权势地位。但更重要的是那日初见,您直言信奉格物之学。各类奇巧新器必能为新宋带来源源不断的金山银山,何愁不能开创万世太平?这才是真正的盛世气象!」
  突然之间,一个令我浑身战栗的念头如惊雷般劈进脑海:若我真是隆德皇帝嫡亲子嗣,这皇位,我是必争的了!
  我终于向他朗声笑道:「如此甚好!你平时可叫我东主,我称呼你契兄,将来我若是娶了令爱,我们便是翁婿关系!只一点,人不密,失其身——」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肥硕的身躯像座小山般耸立在我面前,向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老朽愿效犬马之劳,为东主鞍前马后。绝无二心,更无私心!老夫为贵人所谋之事,断不会把家人牵连进来。您尽管放心差遣。您那优柔寡断的性子,正需老夫这般狠角色来帮衬!」
  我站起身来,郑重地握住他那蒲扇般宽厚的大手:「我听闻薇儿尚有两位幼弟,皆是聪颖可教之材。不妨择其中一人,送往京都瀛洲学宫进学。彼处名师荟萃,更得朝廷大儒时常点拨,于学业前程大有裨益。」
  我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相信以他的世故与精明,定然能听明白这安排背后的深意——若欲真正成为我的心腹,托付大事,便需有一质子。
  「甚好甚好!」老地主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早就听说它的大名了,授课博士皆聘当世大儒致仕官员,太子少傅定期巡讲;武科教头多为边军退下之五品以上昭武校尉。结业时举行金殿御考,由天子亲临观礼。最优者可授从六品奉议郎,直接进入翰林院见习。平民学子若能在通试中位列前三甲,则可获赐' 同进士出身' !」
  「往后诸多事宜,便有劳丈人多多费心了!」
  「这诸事之中,房事当列第一!贤婿,今夜就让老夫代劳,给您心爱的女子体内再次染上我的骨血!」此时他的嗓音里裹着一丝令人作呕的淫邪。
  「有劳丈人了,……」我卑微地向他躬身一礼,想到马上又一轮抵死承欢、云癫浪狂即将展开,心里毛燥得紧,扭头看向凝彤,下体不受控制地硬了起来。
  「还有一事,你那断忧散,不知能否——」话至此处,我却猛地顿住!
  一个冰冷的疑问骤然刺入脑海:为何从未见凝彤劝他停药?
  为何凝彤对他仅剩两年阳寿之事显得如此漠不关心?
  可即便是我的梅核郁气、萤惑不寐这类无足轻重的小症,她却始终念念不忘,牵肠挂肚!
  她对老地主那般炽热的情感……爱与欲,各有几分?
  老地主见我言语戛然而止,面露不解。我迅速敛起心神,续上先前的话头:
  「我既已应下陈薇的亲事,您便是我的岳丈了。晚辈是想说……那断忧散对健康有害,还有,那' 业火净心咒' ,不知能否请丈人收回?若……若您真的只剩两年之期,于亲情,我实在于心不忍;于大事,我亦不敢保证那' 鬼脸铜' 之计必能在两年内奏效。」
  老地主微微摇头。
  「说起这' 业火净心咒' ,」我苦笑一下,语气变得沉重:「时时感知他人心底的爱憎欲念,如窥无底深渊,实在令人心惊肉跳,如履薄冰。」
  「岳丈若能倾力辅佐于我,晚辈虽不敢妄言能纵横天地,但未来经略一省之地,总还是颇有把握的。若是只余两年,您不觉得留下遗憾……」
  「世间岂能事事周全!」老地主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油光锃亮的硕大头颅在灯下泛着光,他朗声大笑,笑声中透着一股混不吝的豪气,却也藏着几分洞悉世事的苍凉,「这业火净心咒,你能担得,老夫却未必担得!哈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凝彤轻移莲步上前,向老地主盈盈施了一个万福:「妾身原想与夫君做半年的恩爱夫妻,只是那云瑆别苑的宅第,实在想早些亲眼看看,还望夫君体谅!再与夫君缠绵一个月,便想返回京都。」
  在京都置办一套宅院是凝彤的毕生夙愿,更何况是云瑆别苑那等权贵云集的宝地。老地主何等精明,早将她的执念看得分明:「能与你这样的仙子做一个月神仙眷侣,胜过老子睡遍东都红楼所有的花魁!这一个月里,老夫定要将你喂得饱饱的,定教你下面这张小嘴时时口吐琼浆,肚皮都撑得圆润起来,让你从发梢舒坦到脚尖——将来就算与你那契弟同床共枕,也忘不了老子这根降魔杵的威风!」
  他这番露骨的浑话当着我面脱口而出,凝彤霎时羞得雪腮飞霞,连耳根都透出胭脂般的绯色,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却并未闪躲,反而眼波流转,含羞带怯地睨了老地主一眼,那眼神似嗔似喜,欲拒还迎,勾得老地主愈发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他双腿大剌剌地分开,绸裤下那巨物的轮廓已顶出嚣张的帐篷,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存在感。
  我只得重重咳嗽一声,试图划开这令人窒息的黏腻:「如今离天亮不过两个时辰,不如先歇息片刻,明早再……再行周公之礼。」
  她却轻咬朱唇,转向老地主,声音软糯得能沁出蜜来,羞答答应道:「只要夫君想要,妾身……必舍出这身子陪夫君尽兴。这仙药果真神奇,除了心跳得厉害些,竟一丝倦意也无……」
  说着,她目光如融春水,早已与老地主火辣贪婪的注视死死交缠,黏连撕扯,再分不开。
  看他们这般眉眼传情、缱绻胶着,竟比真刀真枪的床笫之欢更令我心头酸涩绞痛!
  「十二娘这洞房花烛夜,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不是一想到要被你夫君喂得口吐白沫,就欢喜得藏不住了?」我忍不住酸溜溜讥讽,下身却已不争气地昂首背叛,灼热难抑。
  「好酸呐~」凝彤眼波流转,春意几乎要从眉梢眼角溢出来。她伸出纤指,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这一个月,我夫君可是要在我这身子里面不知倾泻多少回呢~可怜某人呀,一次都进不来,只能干、瞪、眼~」
  见我面红耳赤、语塞当场,她轻笑着旋身,柔荑抵在我胸前,一步步将我推搡出门。我僵立门槛外,千言万语堵在喉头,竟一字难言。她却忽然踮起脚尖凑近,吐息如兰,贴在我耳边低笑着气声道:「他每次……量都好大。今夜再让他出几次,怕是真要把我这里……撑得满满当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