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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燕云
听说肖鹞救回来一个美貌女子,刘府的几个女孩子赶忙来看。
刘一曼过来了,嘘寒问暖,然后很不开心地走了。因为这个女子比她好看。
刘小圆也过来,也嘘寒问暖了一番,却是更不开心,因为发现这个女子不仅比自己好看,还狐媚地勾引小帅哥。真是不要脸,刘小圆气愤地想。
对,此刻冯雪鸢是有点勾引肖鹞的意思。而她是故意的。
她本是翼骑兵。
燕云缇骑,人人信奉无上士。无上士在二十年前草创燕云缇骑时,仅有胸甲龙骑兵和具装枪骑兵两军。而翼骑兵却不是无上士创立的,而是由圣女萧槿瑜创立的。为的就是战时探马,闲时谍报。
战时,两军已然交锋,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所以她们翼骑兵平日里都穿得铠甲极为鲜明,亦有惊吓驱赶敌军探马的意思。
但平日里,其实她们接受的训练颇多。犹如后世的散兵,她们武器多为远程,小梢弓,手弩等等。而如真要血战,亦是最精锐的双刀步兵。
又犹如后世的间谍,她们要熟读地理,通晓敌国语言,隐姓埋名,混入市井,甚至是……以色诱人。所以翼骑兵只招收未出阁嫁人的处女,但却在男女之事上,多有培训。
此刻,冯雪鸢身体未完全好转,而且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帮自己建立联络。因此,她决定先色诱这个少年,让他俯首帖耳,才好办事。
只不过,作为经过培训的专业人士,她也知道,色诱,讲究的是循序渐进,灵肉合一。再说了,自己现在有伤在身,也肉不动。因此,她现在却是在给少年……
讲《仙剑奇侠传》的故事。
「却说那李逍遥躲在一旁看到正在洗澡的赵灵儿,不仅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声」
仙女「,甚至还顺走了赵灵儿放在池边的衣服……」
肖鹞听着,有点面色发窘。冯雪鸢口中的「李逍遥」,就仿佛自己一样……
而类似情不自禁的「流氓」行为,平日里自己也好像干过或者想干过。
他细细端详着正在讲故事的这个女子。冯雪鸢容貌甚美,虽然不如刘西瓜那么白,但五官气质又多了些许坚毅,些许成熟。他在卸开女孩盔甲,双刀的时候就知道,女孩武艺精湛,而且刀头舔过血。但此刻,如此厉害的女侠却懒洋洋地在屋里躺着,似乎全身无力,还很温柔很耐心地给自己讲着故事……
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性,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喜欢另外一个人,也很简单。
许久,天色渐渐黑了。但是两个小小的人儿却还没有睡。一个卧在床上讲得开心,一个蹲在地上听得开心。累了,蹲在地上的少年也不以为意,就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依然是开心地听着这个大姐姐讲故事,听到开心之处,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终于,夜深了。初夏的夜空里,大角星缓缓地升了起来。
终于讲到李逍遥遇到了一个新的女孩,林月如,然后他移情别恋。随后,少年听到,冯雪鸢似乎很单纯又略羞涩地说,有点冷,你也上来吧,抱着我。
少年迟疑了下,片刻后,发烫的身子在冯雪鸢的身边躺下。
冯雪鸢侧了下身子,背对着少年。却把少年的手拉过来,环着自己的腰。
少年更热了,却是丝毫不敢动。他闻着女郎头发间的香气,看着女郎裸露着的白白的脖颈,不多时,居然就沉沉地睡过去了。他在地上蹲坐太久了,很累。
冯雪鸢虽然被培训过理论知识,但被男子抱在怀里睡,却还是第一次。她想着以前被培训的那些内容,不由得面热心跳。然后又觉得背后的这个少年幼稚单纯得可爱。
她转了个身,却是面对着少年。确是一个样貌俊秀,眉目清朗的少年。她又想起刚刚进来的小丫鬟,似乎还为这个少年,和自己赌气走了,真是平静似水的日子啊。
再想想前几日的生死格杀,想想两个被……的姐妹,她心中有点凄苦。
平日里,在燕云,大家都教导,要在无上士的指引下,要在圣女的领导下,去追求大义,把和平安详的种子,也播撒到北魏,甚至是阗胡。
可如若说,大义就是和平安详的话,此刻眼前的这个北魏少年,他的日子,不就已经很平静了吗?
她这样乱七八糟想着。如果这次顺利回到燕云,自己也退出军伍,踏踏实实找个人嫁了吧。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应该嫁得出去。而自己如果再探到什么机密情报,博得圣女封赏,那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她也沉沉睡去。
……
第二日,离汤县十日里程的燕云缇骑主城,北境堡。
说是个城堡也不尽然。原先只是一层小小的砖石堡垒,一层小小的护城河。
然而又几年后,外围又修了一圈,更是增设了一个演武场和一个无上士的礼拜堂。
而十年前,居然又在两层堡垒的外围修个一大圈,既有望台,塔楼,还有很多兵卒的营房,粮仓,弹药仓。然后又和不远处的海河相连,修建了一座水关,西洋船舶甚至可以直接开入堡内卸货。最后,引入海河,形成了一道宽及三十步的宽阔护城河。而河的对岸,又修建了一个小型的堡垒,以作犄角。
「所以说,客官,这堡里,少说可以驻扎十万人,」一个热情洋溢的店小二,给两个客官倒着茶。「而要想攻下这堡,我听老兵们说,一百万人也不能够啊。」
这两个外乡客官,却是本应出现在北魏京师的刘栋和刘长春。此刻,刘栋微笑着点头,示意茶够了。 如今这北境堡外,因为燕云急速崛起的势力,又因为统治者圣女萧槿瑜励精图治,却也是聚集了一个好大的市镇。虽然比不得北魏京师,但比起云中城,或者是回回城,亦不遑多让。刘栋正细细打量着,突然背后有个大嗓门问店小二:
「你们这……圣女,无上士,又有什么厉害之处?」
却又是另一个来行商的客官,似乎是大同一带晋北口音。
小二却也不急,先给其他几个客官满上茶,又说:「燕云本地,原本也属北魏,但地处偏远,穷得厉害,还年年被阗胡掠夺。直到二十多年前吧,天降无上士」他又给刘栋这一桌倒茶,「他老人家实在了得,教了咱们很多浅显又好懂的道理,就如同千年前孔老夫子那样。不过呢~旋即不久,无上士他老人家就云游去了。至今未归。于是,从那之后,即是圣女领导我们。又是开疆拓土,又是练就新兵。开始时就打了几次对阗胡的胜仗,现如今,我大燕云的重骑,已是天下披靡。」
几个外地行商尽皆点头。他们也是见识过燕云缇骑的强大实力的。
唯有那个大同商人不服气,他说:「圣女萧瑾瑜之贤,我等自然是拜服的。
但我不懂,为何连圣女都要敬奉那个无上士?据说此人也就在燕云呆了一两年。
留下只言片语,有如此大作用?吹牛吧?」
旁边却有人跳起来:「无上士乃两千年不遇之神人,尔等敢如此不敬?」
这边外地行商却又喧杂:「仅仅是问问而已。如若真的灵验,我等自然拜服。」
却亦有声音:「只言片语,比的上孔夫子?即便是道家始祖老子,道德经也得五千字……」
顿时店里乱做一团。
小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刻却是掌柜的出来解围了。
「各位客官,先勿争吵。小老儿来解说一二。」他拿了茶壶,开始准备倒茶。
嘴里却不停。
「孔孟曰礼义廉耻,无上士却告诉我们燕云百姓,人生在世,吃喝玩乐。有了吃,有了喝,有了平安喜乐,自然人人开心,国家平安。」
「然,有吃有喝后,才能谈廉耻。这也是孔夫子说过的话」。
众人点头。
掌柜的又说:「然而千百年来,无数帝王将相,却解决不了百姓吃喝的问题。
但无上士却有办法。例如我燕云镇国三宝之一的圣钟,想来大家都听说过。」
众人亦点头。但想不出这和吃饱饭有什么关系。
「此钟与寻常日晷不同,却是将半天化为十二时辰。端的是分秒不差,恒古不歇。」
「有此钟后,无上士却言,世间百业,无论是耕作,纺织,捕鱼,晒盐,开矿,甚至小老儿开酒肆,都需以此钟警醒,时间乃是最重要的。无论何业,都需节约时间,提升效率。
由此,圣女开劝业司,开科技司。如这耕作,如有一亩出产更多粮食之食株,赏。如有一年熟成两次之食株,赏。「掌柜的稳稳地拿着水壶,开始给众人倒茶。
「又如这晒盐,如有更优更快之法,亦赏。」他如穿花蝴蝶般倒茶,在桌子间腾挪,竟然如有轻功般的极快。
「再如这织布,如若用同样的丝绸布匹,做出更好看很更繁复的花纹,亦赏。」
虽然掌柜的倒茶极快,但每一杯茶都是齐齐到茶杯口,既非不满,亦不溢出。
「再者如这开矿冶金,如能发明机械,省出人力畜力,自然也赏。」掌柜的续着水,却不添加新的茶叶,原来也是个抠搜人。
众客商在品味着他的话。连刘栋,刘长春也低头沉思。
「故而,我燕云百万子民,人人记着效率,人人改善,人人争先,自是蒸蒸日上。」掌柜的终于放下了茶壶,感觉就像是一个理论和实践结合的哲学家。
「亦如圣女后来总结,世间万事,唯有四字:多,快,好,省而已。」
第十五章:第三个圣物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骈来。
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北郊群山脚下,野花遍地,绿草如茵,铺展出一幅青翠欲滴的地毯,宛如一匹织就天地的锦绣。已是四月下旬,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轻柔的春风拂过山岗,送来阵阵泥土的芬芳,夹杂着野花的幽香,沁人心脾。漫山遍野的野花,红的似火,白的如雪,黄的赛金,紫的若霞,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将这片山谷装点得五彩缤纷,明媚动人。
蜜蜂嗡嗡地飞舞在花丛中,辛勤地采撷着花粉和花蜜,蝴蝶也翩翩起舞,追逐嬉戏,为这幅春日画卷增添了无限的生机。远处,几只山羊悠闲地啃食着青草,偶尔发出「咩咩」的叫声,打破了山谷中的宁静,却又平添了一丝野趣。近处,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淙淙的流水声,如同轻柔的乐曲,伴奏着这春日的美景。溪水映照着蓝天白云,也映照着山花烂漫,构成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
阳光洒落在草地上,温暖而舒适。两个小姑娘躺在草地上,是刘家的两个小丫鬟。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在摆着些吃的,却是顾管家在给大家准备野餐。
而更远处的天边,有两匹好看的白马,去驮着四个更为好看的年轻人,绝不是「缓缓归」,而是四人两马,争相竞速而来。得到近处,四人下马,原来是林北棠,刘西瓜,肖鹞和冯雪鸢四人。
却听得刘西瓜大声而又兴奋地说:「我赢了!」
冯雪鸢笑笑不说话。原来是四人相约,从三里开外的北山坡上冲刺,看是谁能先到这山脚下野餐地点。于是其余三人欣然同意。一边却是刘西瓜在前,被林北棠抱着。另一边却是肖鹞在前,却是被冯雪鸢抱着。这次赛马,就是两个新人骑手的对决。
马其实都是好马。冯雪鸢这匹,自是上等的蒙古良驹。但刘西瓜花了450两巨款买的杂交母马,在短途冲刺中,确然更胜一筹。
而骑马一事,尤为考验下盘力量。其实没骑过马的,以为是马把人驮住。其实,真的骑过马,尤其是骑马冲刺的,反而知道是人倚靠双腿夹紧马腹,再用力踩着马镫,手上也需擒住缰绳,如此才可以在奔马背上保持平衡。肖鹞年纪稍小,个子也略矮,功夫更是不如刘西瓜。自然是跑不过的。
不过呢,如果是自己帮忙,却可以完胜这个娇蛮的小姐。冯雪鸢心想,只不过,翼骑兵巡令,凡事要低调。自己这几日,逐渐和这几家人混得颇熟。其中年轻人又多,自己又是一副身怀绝技但虚心求教的样子,大家自然喜欢。
于是,四个年轻人也坐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此时的科技,没有什么太好的食物保存方式,顾管家拿出来的,皆是些包子,蒸糕,糖粿条,一小碗腊肉,还有一缸米酒。顾管家给少年少女们满上,自己也浅浅小酌了一杯。
东西不多,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鸢姐,」肖鹞喜欢这么叫她,「要不,你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加入汤县骑兵吧!」
冯雪鸢笑着:「谢了。不过,我还是要先回趟大青县。」却是冯雪鸢自己杜撰了一个老家。
「鸢姐的身手,不比我差……」刘西瓜说着,却还是那种口不饶人的性格:
「……多少呢。你要是加入我们汤县骑兵,高低得是个把总。」
冯雪鸢吃吃地笑着,仍是摆着手推辞:「总得先回去告知父母双亲方可。」
实际上,会不会再来汤县,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是已经可以和燕云北境堡联络了。
这个小县城,确实蹊跷多多。且不说此地的游击将军林豪才略过人,现又要建立骑兵800名。但就说刘西瓜她们家,就非常诡异。
冯雪鸢被邀请至刘西瓜家时,赫然发现刘家屋顶有三块黑黑的似木似碳的薄板。别人不知道,她怎可能不知,这和北境堡三圣物之一的圣能,何其类似?甚至还更大一些。随后,她又发现院子里有个戴着坐垫曲轴的奇怪机械,这和北境堡那些供电车,又何其相似?甚至做工设计远超北境堡。更奇怪的是,刘西瓜家有一整个大屋子,却从不让人进去,显得更加可疑……
她和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欢声笑语,内地里,却暗暗有了打算。
……
此刻,在三百多里外的北境堡,正午时分,圣女萧瑾瑜却带着缇骑的几位骑兵主官,在装有「圣能」的那间大屋子里,做着弥撒。
圣女萧瑾瑜今年已是三十有六。而从十七年前开始,就几乎是一人独揽燕云的所有大权。
因此,只见身姿挺拔的圣女,宛若一株挺立于深宫庭院的寒梅,傲然而清冷,自有威仪。
她身着月白缂丝曳地长袍,衣料轻柔。袍上绣着细密的祥云纹样,银丝勾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缀满了点点星光。腰间束着一条素雅的玉带,缀着几颗温润的羊脂白玉,轻轻晃动间,发出细微却悦耳的声响,如同宫廷深处低回婉转的宫商角徵羽。
她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用一根缀满珍珠的碧玉簪子挽起,发髻上插满了精致的点翠头饰,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却又丝毫不显得艳俗,反更衬出高贵典雅。她脸庞如玉,五官精致,眉如远山,眼如秋水,鼻梁挺直,唇色嫣红,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和自信。
而她身后站着的,是一排三个铠甲鲜明的武将。左手边五十多岁的白首宿将,名叫俞任,是胸甲龙骑兵的团长,却是主要负责侧翼夹击包抄,或追杀溃兵。如今,龙骑兵共有左右两团,合计1600人。
而右手边却是一个阗胡人,三十多岁,虎虎生威,却是具装枪骑兵的团长,名叫满格里,他的部队,主要负责中军冲锋,击溃军阵。因为具装骑兵要求人马俱甲,还要求有盎格鲁大马,因此打造颇为不易,如今却才凑够了一个团,约800人。
而两人中间站的却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妩媚女子,看年纪也才二十七八,却是翼骑兵的团长花漾。她的部队,则是哨探,间谍,或者其他一些特种任务。而她的部下,几乎都是要求是身轻如燕,尚未出嫁的女子,所以人数更少,只有200多人。
在缇骑中,另有步兵团,弓兵团,工兵团,医师团。只不过这些部队,地位颇低,战时也经常打散到骑兵团中。因此这些部队的主管,却没有出现在如此高规格的御前弥撒里。
此刻,随着进堂礼,圣道礼,圣祭礼纷纷礼成,大殿里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颇大的殿堂里,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剩下这四个人是整个燕云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四人,此刻他们却都跪着,却是跪在……
一口黑檀木棺材之前。
这口棺材,即是北境堡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圣物—黑棺!
第十六章:圣女
圣女萧瑾瑜上前一步,站起身来,开始说话。其他三个人仍然跪着。
比大殿里有一口棺材更诡异的事是,萧瑾瑜是在面对着棺材说话:
「本月初五,有大风。圣能受损。」
「本月十二,阗胡犯我边境,已着俞任龙骑兵右团击溃,杀敌八百,俘获无算。」
「本月十三,北魏国购马新政发往各地,要求沿海各地亦于西洋联络,购入高头大马……」
……
圣女萧瑾瑜恭恭敬敬地念着,下首三个武将恭恭敬敬地跪着。却如同他们在给这个棺材汇报工作一样!
而片刻后,棺材里居然传出了极为苍老的声音!
「各部各司其职,很好。圣女管理有方,更好。」
「着科技司添置更多供电车。圣能乃天下灵物,旬日之内,自会复原。」
「着花漾出使阗胡,预警蛮人,勿要过界,否则休怪我言之不预也。」
「着御马司与西洋联络,联手哄抬马价……」
圣女一一领命,并逐次吩咐。然后她又跪下,单独作弥撒。
众人遂退出。如此,十日一次的黑棺弥撒,就此结束。
等众人都走远后,圣女萧瑾瑜也拍了拍玉袍,准备站起来。如此弥撒,每十日一次倒没什么。但每一次,事情多了,不免跪得累了。
这时候,却有一个人,从大殿后面快步走出,一把按在圣女萧瑾瑜肩膀上,笑着说:「起来做什么?接着跪吧。」
圣女萧瑾瑜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忍不住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惧。并未多想,她盈盈对着这个男人拜倒:「萧瑾瑜拜见无上士。」
她面前的男人,却是刘栋。
只见刘栋淡淡地说:「三四个月没回来了,你却又瘦了不少。」接着,他却把萧瑾瑜拉起,帮忙拍了拍萧瑾瑜身上的灰尘,又说:「这些鬼把戏,也不知道还能唬住那些人多久。唔,太阳能电池板受损了,少不得还得我爬屋顶去修一修。
欸~」
接着,他随随便便地就推开了黑棺。这里可能隐藏的是燕云最大的秘密,只不过,在自己和萧瑾瑜看来,却是毫无秘密可言。 原来那里面,就是一台大功率的无线电对讲机,和一台常年开机,跑着「千万别问3.0」Ai大模型的Macbook电脑。后面两根电线,刷成了不起眼的黑色,走柱内,一直连到屋顶的太阳能板上。而棺内,也有一个小型的不间断电源,可供临时意外使用。
平日里,如遇到奏对,或是萧瑾瑜需要在外面装神弄鬼的时候,她就会带属下来这个殿内,对着黑棺问答。黑棺里的Ai识别语音后,加以处理,然后用提前训练好的苍老声音作答,却是屡试不爽。
甚至,有些科技上的问题,例如火药的配比,农田的水利设施建设,萧瑾瑜也经常自己问这个Ai,往往三言两语,亦有奇效。萧瑾瑜也不知道这个Ai是如何来的,以她的理解,只觉得是刘栋变出来的。所以,即便她知道部分真相,但依然对刘栋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后每个月三次的御前弥撒,却基本都是刘栋自己回答。他有另一只对讲机。
于是在每个月的固定日子,他把Ai程序设定了自休眠一小时。然后,无论在哪儿,都固定时间打开对讲机,然后刻意压低声音,做苍老状,故弄玄虚。这个对讲机,功率颇大,加上这个年代根本没有电磁干扰,因此在汤县,亦能保证非常不错的信号。
而刚刚,他就是在大殿外压低声音作答的。
这就是这十七年来发生的事情。整个燕云,百万人口,近万精锐,却是被汤县的一个小财主,远远遥控着。小事Ai决,大事刘栋决。
当然,这里面也有萧瑾瑜蕙心兰质,忠心耿耿的功劳。
此刻,萧瑾瑜看着万人敬仰的无上士,却在自己面前撅着屁股,半个身子翻在棺材里调试维护着设备,不免也有点儿好笑。
她吃吃地笑着,说:「今日已晚,那太阳能板,却挂得甚高,不如明日出太阳了再去弄吧。」
刘栋刚刚完成了电脑重启和Prompt上下文清理,又做了Ups电量校正,听到萧瑾瑜的话,也笑了:「好!」
……
片刻后,圣女萧瑾瑜的寝宫里,白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却是圣女屈辱地跪着,跪在一个男人的身前。
刘栋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萧瑾瑜,轻声道:「瑾瑜,褪衣。」
萧瑾瑜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颤抖着解开衣带,雪白的肌肤逐渐暴露在空气中。然而,她身上佩戴的饰品并未完全除去,反而更添几分魅惑。精巧的玉佩悬挂在胸前,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轻轻摇荡,摩擦着饱满的酥胸,激起阵阵令人心醉的颤动。那对丰盈的乳房如同熟透的水蜜桃,粉嫩的肌肤上点缀着浅红色的乳晕,微微凸起的乳头如同娇羞的蓓蕾,欲语还休。她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丝带,缠绕着玲珑有致的腰肢,更衬托出她臀部的圆润饱满。丝带之下,隐约可见她雪白光滑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当她最终褪去衣衫,那玲珑剔透的身躯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男人眼前,每一个曲线都完美无瑕,令人心驰神往。她下身羞涩的遮掩着,却无法完全隐藏那私处绽放的诱人气息。
男人指了指自己腿边,「爬过来。」
圣女萧瑾瑜依言缓缓爬行而来,柔软的肌肤与冰冷的大理石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如同一条温顺的猫儿,优雅而妩媚地靠近刘栋,臀部微微翘起,勾勒出令人遐想的曲线。她匍匐在男人的脚下,额头抵着地面,轻声道:「主人……」
男人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以及深深的臣服。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馨香,令人沉醉。
此刻,圣女的灵与肉都为男人所有,而男人,正享受着这份极致的征服感。
他端起一杯清酒,细细品味,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那娇艳欲滴的身躯上。然后男人伸手摸了摸圣女的下体,略微跪爬了下,却已然是湿了。
「写淫奴日记了没有?自己念念,希望主人怎么玩你?」
萧瑾瑜爬到书桌前,拿出一本没有封皮的本子,翻开第一页,却是自己羞耻的字体「淫奴日记」。然后,她的面色羞愧得发红。
原来,自己这辈子没有经历过太多情事,虽为万人敬仰,可能还被千百人意淫,但自己的男人,实在是只有刘栋一个。而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她又偏偏非常想要被男人操弄。
不过主人刘栋,有时一两个月,有时又三五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因此,自己的情欲时常得不到满足。于是,主人就让自己写这个淫奴日记,记录下来自己每天发骚时的幻想,当然,亦允许她边写边手淫。因此,几年来,她已经不知道写过多少本淫奴日记,而眼前这本,是最近写就的,却是被自己的淫水浸泡的,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于是,傲然而清冷的圣女,翻开自己本周的日记,开始屈辱又兴奋地念了起来。同时,如无数次被玩弄时一样,她跪着往前挪了挪,下体寻找着主人的大拇脚趾,然后,坐了下去。男人的大拇脚趾在圣女纯洁又私密的小穴里翻动,却是圣女自己主动在扭着屁股。
「主人,妾身夜不能寐,魂牵梦萦,皆因主人之手段,令妾身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妾身并非矫情,实乃心中渴望之极致,期盼主人再施雷霆手段,将妾身彻底征服~妾身愿为主人之玩物,任凭摆布,甘受凌辱!今将心中所想,一一细述,恳请主人怜惜,成全妾身这卑微的愿望。
四月十八日:鞭挞之苦:主人手持戒尺,或皮鞭,狠狠抽打妾身之肌肤。妾身伏地,任由主人鞭挞,从肩头到臀部,每一寸肌肤都承受主人的怒火。鞭影飞舞,肌肤生疼,却在疼痛中体会到一种莫名的快感。妾身会发出阵阵呻吟,那是痛并快乐着的极致体验。主人可随意挥舞,不必顾忌,打得越狠,妾身越欢喜。
妾身会紧紧咬着嘴唇,不让哭喊声泄露一丝一毫的软弱,只任凭身体承受主人的惩罚。待到皮开肉绽,妾身更觉兴奋,此生无憾!
四月十九日:捆绑之欲:主人将妾身五花大绑,任凭摆布。绳索勒紧肌肤,带来阵阵窒息感,却又刺激着身体每一寸神经。妾身被吊起,或者平躺,任由主人摆弄,无法动弹,只能任凭主人施为。主人可将妾身的手脚捆绑,亦可将妾身捆绑在床榻之上,任由主人尽情蹂躏,甚至将衣衫撕裂,露出雪白肌肤,承受主人的肆虐。妾身在束缚中挣扎,越是无法动弹,越是兴奋难耐。
四月二十日:足踏之欢:主人穿着靴子,踩踏妾身的肌肤。妾身会仰卧,双腿张开,任由主人的靴子肆虐妾身的胴体。从胸前到腹部,再到腿间,每一处都承受着主人力量的冲击。妾身会感受到靴子带来的压迫感,以及肌肤被践踏的痛楚,但这痛楚却转化为无法言喻的快感。又请主人的鞋子直接踩在瑾瑜下体之上,妾身会发出压抑的喘息,渴望主人的靴子更用力一些,更狠一些,将妾身踩到高潮~
四月二十一日:烛炙之痛:主人点燃蜡烛,将滴落的烛油慢慢地滴在妾身的肌肤上。起初是炙热的疼痛,紧随其后的是舒缓的快感。妾身会感受到肌肤上的灼伤,以及烛油带来的粘腻感,但这痛苦与快感交织的体验,让妾身欲仙欲死。
主人可控制蜡烛滴落的速度与位置,让妾身体验到极致的痛苦与快乐。妾身会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下一滴烛油的到来
……
白天还高高在上的圣女萧瑾瑜,跪在自己脚下羞辱地念着,刘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女郎淫荡小穴吮吸自己脚趾的「噗嗤」「噗嗤」声音,他感到很满足。
前世他并不是喜欢性虐的男人。但在这一世,如此反差的绝世美女,相信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但他颇为喜爱眼前的圣女,所以也不忍心将她完成一个没有任何思想的精液便器。因此,他很温柔地说:「嗯,停。别读了,今日就先将你鞭挞,再侍奉主人,好不好?」
「嗯,」萧瑾瑜从地上站起,赤裸着玉体,胯坐在刘栋的大腿上。她那象牙色的臂膀环着男人的脖子,胸前肥硕诱人的奶子在刘栋身上挤压成一个肉饼,绵软的柳腰轻轻摆动,带着浑圆挺翘的美臀也一下一下蠕动着,却是在用小穴磨蹭男人的大腿。接着,萧瑾瑜仰起了美丽的下鄂,檀口微张,晶莹的泪水从美丽的大眼睛里顺着秀丽的面庞滑落下来,她甜美柔软的嘴唇索着刘栋的吻:「妾身随便主人玩弄凌辱……只求这次主人能多住几天……」
接着,圣女的寝宫里,响起了一阵皮鞭的啪啪啪声,和女人的惨叫声和啜泣声。随即又想起了啪啪啪的声音,随着的是男人的闷哼和女人的娇喘和呻吟声……
良久,刘栋「啵」的一声,从圣女体内抽出鸡巴,却又塞到了圣女的嘴里。
萧瑾瑜满足地被口爆,又乖巧地吞了精。这么多年的调教,她知道主人的习惯,射精后五六分钟内还要尿一次。因此,她接着用温润的口腔包裹着男人的肉棒,用丁香小舌舔着马眼。果然,不多久,男人腥臭的尿液喷涌而出。她用小嘴紧紧地裹着,直到裹得腮帮子鼓鼓的,然后一滴不漏的吞下,显然是被调教过无数次了。接着,她又轻轻地吸着男人的马眼,把最后一点点尿液也吸了干净……
……
深夜,萧瑾瑜沐浴后,却还是一丝不挂地躺在刘栋怀里。两人云雨许久,都是没什么力气,却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主人,为何还回汤县呢?搬来和妾身住不好吗?」
「瑾瑜,和你说过多次啦,汤县很多哦……高科技产品……它搬不过来……」
「主人,那些……就那么重要吗?」
刘栋想了想,「重要啊,挺重要的。」比如100寸的电视,比如电冰箱,比如太阳能板,比如点灯,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咋搬?搬到隔壁都怕坏了。
「主人不想当皇上啦?妾身可是还想当你的……」萧瑾瑜本来想说当皇后,但也不知刘栋在外面有没有别的女人,说不定汤县就有个狐狸精也说不定,她蕙质兰心,改口道:「……妃子……」
皇上啊……刘栋心想,原来二十年前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颇为雄心壮志,也是有睥睨天下之感。然而这二十年来,才知道,古人也不是个个蠢蛋,多是英雄豪杰之辈。而自己,也非天纵英才。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想当皇上,多少战端因己而起?又有多少家庭破碎?又有多少普通人流离失所?
再说了,帝王贵胄又如何?可能腌臜事,龌龊事更多。远不如自己美人在怀,女儿在家,来的和平安乐。
「不想,我就想当个汤县的富家翁,偶尔来玩玩我的小金鱼。」刘栋说。
萧瑾瑜听他提起自己私底下的昵称,更是情浓,半晌,她突然说:「主人,要不,我也随你去汤县吧?」
刘栋笑了:「那小地方有那么好吗?你这边这么一大摊事儿呢,你好好做你的圣女。」
「嗯~」萧瑾瑜的眼神略微暗淡,确实自己是此地百万民众责任所系,随即她又问道:「眼下,汤县安全吗?要不要,我让花漾带一队人去服侍您?」花漾却是她的心腹,她有意让花漾去看看,到底汤县有没有狐狸精。
「没必要,你忘了,汤县有那个人。」刘栋漫不经心地说。
……
第十七章:情书
刘栋和萧瑾瑜说话的同一天下午,肖鹞在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
却是冯雪鸢交办给他的,说是要他去城中几个地方,绘制一个小小的特殊记号。
那记号,像马的尾巴,又像小姑娘的辫子,还像躺下来的毛笔笔头。
他也问了做这个记号干什么,冯雪鸢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是说,家里有人要找自己,画了这个记号,就方便联络了。
如今,肖鹞是确实很信任这个女孩。女孩又端庄得体,又热情大方,而且,偏生又长得……特别好看。她和刘西瓜是两种风格。刘西瓜大大咧咧,颇为泼辣,还经常欺负自己。而冯雪鸢,则是像一个真正的大姐姐,既温柔,又善解人意,而且……还似乎很依赖自己。
她大病初愈后,就牵着自己的手,说要在城里面随便看看。
自己说要当骑兵,她就把自己的骏马借给了自己,却是伏在自己身后,抱着自己。两人几日下来,把汤县的东南西门跑了个遍。
甚至自己要去林豪大营里报名,她也愿意陪自己去。而且与自己态度亲昵,勾得军中未娶妻乃至已娶妻的男人们的一致艳羡。
肖鹞甚至觉得,刘西瓜是自己的林月如,而冯雪鸢才是自己的赵灵儿。自己……
根本不是移情别恋,而是……回归初心。而且,冯雪鸢这个名字本身,实在是比刘西瓜的名字,好听太多了啊。
如果此时就有真心话大冒险,肖鹞一定同意把「刘西瓜」从自己的初恋情人里划掉,用修改液涂改成「冯雪鸢」。
而冯雪鸢呢,似乎对自己也颇有好感。肖鹞几次略略有擦边的表白,冯雪鸢都只是微笑,并未拒绝。某次,他说的有点直白了,冯雪鸢也只是笑着说:「亦得父母双亲允许才行。」
这不就是等于她自己同意了吗?肖鹞激动地想。他其实怀里拿着一封情书,那是他准备写给冯雪鸢的告白信。当然了,也不完全是他自己写的。其中,最肉麻,最文绉绉的部分,是林北棠代笔的。林北棠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经过自己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是写给刘西瓜的,外加半两银子,林北棠才同意代笔。不过林北棠写的过于肉麻过于掉书袋了,拿到手后,却是肖鹞又改了一版较为质朴的,自觉更符合自己在冯雪鸢心中的形象,这才重新誊抄,此刻却揣在怀里。
他今天下午除了要给冯雪鸢写写画画之外,却还要出城一趟,去北山军营补一个登记。他打定主意,晚上回来,见到冯雪鸢时,就把情书给她。
然而,他写写画画的经过却不是很顺利。先是在北墙上画记号时,被一条傻狗尿在了鞋上。又是在新市坊画记号时,被城管大队差点抓到。最后是在县衙附近画记号,居然被邱县令直接看到,被他骂了几句,然后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把记号擦掉了……
……
这天夜里,肖鹞正在从北山往家赶。冯雪鸢却出门了。
她收到了信号的回信。一个小小的城堡记号。
说来也怪,她这几日发现了汤县诸多的奇怪事情,想和汤县的自己人联络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留下了记号,却始终没有回应。
她没有办法,只能让生面孔肖鹞去做这个事情。可能对方不认识自己,但至少认识本地人吧?
如果没有回应,她也想好了下一步,她已经从新市坊买好了一只信鸽,再加以训练。同时,她还按照燕云缇骑的秘法,写就了一个小小纸条,藏在一个小小蜡丸里。而蜡丸,她随身藏在一个隐秘的所在。
如果再没有回应,明日她就放飞信鸽。东边不多远就是燕云境内,她相信自己的这份情报,只要被燕云捕获,就可以按照严格的流程,流传到自己的队长,然后情报司。然后是团长花漾,最后是圣女手上。
但意外的是,今天晚上,她的记号,哦,不如说是肖鹞画的记号,有了回应。
她顺着小小的城堡记号,七绕八绕,却是到了城中最大的酒家,太白楼的后院。
后院里是一个小小花园,没什么灯,也没什么人。更没了下一步的记号。
她却偷偷潜伏到前厅的窗子前,往里看去。里面却摆了至少四五桌酒席,更是有不少乡绅官员,尽皆喝得半醉,兀自在划拳喝酒,争执吵闹。
冯雪鸢暗暗气苦,这汤县工作站的人也不靠谱啊,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如何是可以接头的地方?但她也没法,不知道是跟丢了,还是对方疏忽了,她就是找不到下一个小小的城堡记号。于是她只能在这儿等。她把脸半藏在树丛中,隔远了看不到她。她暗暗决定,最多等三刻钟,三刻钟人不至,她就回去,明天飞鸽传书。
迎面来了个人,她却不认识。那个人似乎是个色狼,看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深夜独自在花园里,色眯眯的眼神转了几转。冯雪鸢瞪了他一眼。色狼看面前这个俊俏女郎似乎颇为凶悍,就没敢干啥,急急地走了。
一会儿又来了第二个人。冯雪鸢也不认识。那人似乎喝多了。看都没看自己,就兀直走了。
然后第三个人,冯雪鸢倒是认识的。原来是县太爷邱文允。邱老爷似乎也喝多了,冯雪鸢向他颔首微笑行礼。但县太爷本来就昏聩的金鱼眼,此刻更是几乎都睁不开。也是完全没有看她,就兀直走了。
冯雪鸢微笑着,正要直起身来。突然,她觉得脖子一凉,脖子,被什么细细的东西套住了。
有人要勒死自己!
她反应也是极快,当下就想把手指衬进去,阻得一时片刻。
但下一秒,那人内力催动,却不是想把女孩勒死,而是用一根细细的钢丝,辅之深不可测的内功,直接把女孩美丽的脖颈,和那半截伸进去的手指,齐齐切断!
女孩的美丽头颅掉在地上,滴溜溜地转着。
刚刚看似昏聩的县太爷,此时却一点醉意都没有。他捡起了女孩的头颅,用一贯酸文腐儒的语气说:「非也非也,你非坏人,却探究到了不该探究的东西。」
接着,他轻运内力,拍在女孩的头颅上。「啵」的一声,飞出来一个小小蜡丸。
县太爷嗤笑了一声,女孩视若生命般宝贵的情报,他却看都不看,直接扔到旁边臭水沟里去了。
接着,他又「啪」的一声,丢下女孩的头颅,接着踱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去前厅赴宴了。
……
肖鹞入城的时候,就听说了太白楼的斩首凶杀案。
他少年人心性,想反正往太白楼去,也大体上算顺路,加上去见冯雪鸢也不晚这一时三刻,于是他就拐往太白楼的后院。
当他赶到时,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他个子并不高,从后面完全挤不进去。但习武之人,他力气倒是不小。于是,他半蹲着,挤开围观群众的腿,从下面挤了进来。
然后,半蹲着的他,看到了女孩娇俏的容颜对着自己,尚在兀自微笑着。
却只有一个头颅。脖子以下的躯体,倒在了两三米外的血泊里。
女孩的大眼睛还没有闭上。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她想不通,为何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杀尽了敌人,却倒在了这里。
是啊,半个月前,像女武神般勇猛的冯雪鸢,却屈辱地死在了这里。
肖鹞哭了。却很奇怪地发不出声音。他的手抖抖簌簌,伸到怀里,想是去掏些什么。
「啪」~却是那封情书自己掉出来了。随即,红红的被女孩的血液浸透。
第十八章:徒子徒孙
这是一场北地罕见的暴雨,大雨下得跟漏了天一般。
时辰虽还是下午,但山上山下,尽皆茫茫,天也如此的黑,直叫人昏昏欲睡。
北山大营里,几个兵士坐在帐中,舒舒服服地坐着,其中一人拿起酒盅喝了一口酒,却又随手把酒盅递给了下一个兵士。
「张头,你看着鹞哥儿如此不要命的练习,小的看,您这把总位置不稳了啊。」
接过酒盅的兵士半开玩笑地说,却是手上不停,又斟满了一盅酒,递给先前那个叫「张头」的兵士。
「去你妈的鲍大牙,我再不济,还比不过一个十五六岁,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张头混不吝地说。
「是啊,鲍大牙,你傻了吧,林游击再抬举,也绝不会让一个毛头小子来当我们的把总啊。」剩下几个兵士纷纷附和。
随着闲聊的几人目光,远处,却是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在瓢泼的大雨中骑马射箭。
微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抽打在肖鹞脸上,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翻涌的怒火。他紧握缰绳,胯下白马儿不安地刨着前蹄,四蹄踏起细碎的水花。远处,大营里早已升起点点的灯火,映照在他苍白的脸庞上,他眼中,尽是冰冷与复仇的欲望。
才半个月,半个月前,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和自己心爱的女孩,纵马驰骋在草原上,风和日丽,笑声爽朗。那个女孩,那个像姐姐一样疼爱他的女孩,那个教会他骑马,给他讲述那个奇怪爱情故事的女孩……死了。被人暗算,滴溜溜的美丽头颅被凶手扔在地上,弃之如敝履。
邱县令组织了调查。林豪也派军法官和仵作过来。但是,冯雪鸢的死状太奇怪了,奇怪到所有人都不确定,她是被什么样的凶器杀死的。而去大南县寻找冯雪鸢家人的衙役,也很奇怪地汇报,大南县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
刘家几个女孩倒是为这个匆匆而来,又迅速陨落的姐妹掉过几滴泪。冯雪鸢下葬的事情,是林北棠和顾管家帮着操办的。而刘栋刘老爷,十天后也从京师回来了,听说此事,也默认不语。
既没有查到凶器,亦没有查到动机,甚至连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孩身份也颇为可疑。于是很快邱县令就无限期搁置了调查。
这件事似乎就翻篇了。除了在肖鹞的心里。
十五岁的肖鹞,是真的第一次爱一个人。也是真的第一次永远永远的失去了一个人。
他曾经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霾,嘴角上常有的天真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尽管不知仇家是谁,但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在未来的人生里,一定会遇到这个仇家。而那一定是,他为冯雪鸢报仇的最好机会。
于是他日夜操练骑射,于是他日夜勤练武功,将军中教官教给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练到极致。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将所有的悲伤和愤怒都转化为力量,不停地磨练自己的武艺。他的箭,快如闪电,精准如鬼魅;他骑着冯雪鸢的那匹白马,迅猛无比。他日夜练习,不知不觉中,他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身上肌肉也越来越发达,凛冽的杀气,却也越来越重了。
……
最近刻苦练功的,并不止肖鹞一人。
刘西瓜,也在顾管家的督导下,辛苦地练着内功。说来也怪,之前刘西瓜整天跟在顾管家后面,一天请这个胖子吃三次馄饨(这已然是抠门的刘西瓜请客的最高标准了),顾管家却对小姑娘的拜师求教爱搭不理。
但出了冯雪鸢这件事后,顾管家却立马答应了刘西瓜的拜师,并且真的认认真真地教起了她来。除了……一个条件,要求刘西瓜也要同样认真地去督导……
林北棠的武功,并且把自己教授给刘西瓜的功夫,也让刘西瓜原原本本地教给林北棠。
看着在面前练习吐纳打座功夫的刘西瓜,顾管家想,这有什么奇怪的。
冯雪鸢是谁,他不知道。他也不关心。但是冯雪鸢是怎么死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冯雪鸢是被一个不亚于自己的武功高手,用某种锋利的暗器,把头割断的。
而且,从冯雪鸢同时被割断的一截手指来判断,女孩是刚刚反应过来,就已经遭遇了毒手。这说明,这个武功高手,冯雪鸢认识,但毫不起眼,因此女孩不以为意。
就是汤县中的某人啊。顾管家心想。这保护少爷的任务,越来越棘手了。
如果少爷自己有一定的武功造诣,自是好上许多。但是,一来,少爷向来崇文轻武,一直不爱学习功夫。二来,自己那年在大老爷座前发过誓,他却是不能直接教林北棠武功。
不能「直接」教啊,顾管家心念微动,看着每天跟在自己后面屁颠屁颠的刘西瓜,他却有了计较。
不若这样,自己教刘西瓜。刘西瓜再教林北棠。一来不算违背誓言,二来,林北棠对刘西瓜喜欢上头得厉害,许是能认真学也说不定。
于是四月底的这件凶案,却是造就了顾管家收了一个徒弟和徒孙。
其实,纵观整个武侠史,也很难看到这样的奇景:上午师父教徒弟,下午徒弟教徒孙。
此刻,却是徒弟刘西瓜在教徒孙林北棠。
此刻刘西瓜,笑吟吟的,脸色极为兴奋,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粉嘟嘟的,但她却佝偻着腰,拿着个戒尺,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样子,却是在刻意模仿顾管家的威严,在教林北棠内功心法和独特的「吐纳静止功」。
刘西瓜:「练武,贵在持之以恒。首先,我们要打好基础,从吐纳开始。」
林北棠一脸懵懂:「吐纳?是……学习如何……吞咽口水?
刘西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扶额道:「当然不是!是呼吸吐纳!你得感受天地灵气,吸气时如细雨润物,呼气时如清风拂面……」这一段却是顾管家的原话,上午刚背过,此时现学现卖。
女孩开始示范,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肚子像个气球一样鼓起来,颇符合她「刘西瓜」的名号。然后缓缓呼气,肚子慢慢瘪了下去,最后却是发出「呼——」
的一声,仿佛吹响了奇异的号角,甚是响亮。
林北棠脸色奇怪,却只盯着女孩的肚子,半晌讷讷地问:「西瓜,原来你肚皮……可以这么大啊?
刘西瓜瞬间石化。
林北棠确实不是个学武的材料。或者说,想太多事儿的人,都不是学武的材料。
学习吐纳之时,林北棠抑或吸气过猛,脸憋得通红,像个充气的青蛙;抑或呼气过猛,发出类似猪叫的奇怪声音;还有几次,他竟然在练习过程中睡着了,打起呼噜来,震得屋里的窗子都嗡嗡作响,然后被闻声进屋的刘西瓜师父一脚踹飞。
大周天气息的练习更是一场灾难。刘西瓜要求林北棠练成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保持数个小时,以便感受自己的内功气息,在身体各处大穴的圆润流转。
林北棠却只能静止片刻,随后就如同一条不安分的毛毛虫,一会儿说有蚊子,扭动身体;一会儿说脸上痒,抓耳挠腮;甚至还试图用脚趾头抠地。刘西瓜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用各种方法来约束他,例如点了林北棠的穴,让他能多静止一会儿。
后来林北棠大声抗议,点穴不能动不能抓痒,太不人道了。刘西瓜又改用木桩固定他的姿势,结果这哥们练着练着,居然能在木桩上睡着了,还做起了梦,还说着特别傻逼的梦话:他变成了一个武林高手,飞檐走壁,所向披靡;他会罩着刘西瓜。
最后,刘西瓜实在无语,只能无奈地在后院挖了一个巨大的沙坑,一脚把林北棠踹进去,然后和一曼,小圆几人再把坑填上,类似活埋了林北棠,只留林北棠的脑门在地面上呼吸。这才勉强让他保持了一下午的「静止」。傍晚,当林北棠最后被从沙坑里刨出来时,已然变成了一个沙人,满身都是沙子,看起来像个刚出土的文物……
第十九章:天下第一美人
顾管家最近,颇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意思。
首先是刘西瓜为了习武,对自己唯唯诺诺,俯首帖耳。也不知达摩洞那个老和尚是怎么教的,这个小姑娘的内功根基,其实不稳。外功倒是了得,甚至还有一些不甚厉害,但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的……蛮帅的功夫,例如那个什么独孤九剑?(刘西瓜:不错,就是在下看01版笑傲江湖自创的!)
顾管家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娘的武功要更上层楼,非得把原先内功废掉,重新修行自己教的上层内功。但这怎么可能?
而林北棠的内功,却不知怎么的,一日千里,进展快到顾管家都想去参观参观,刘西瓜有什么教学秘籍。某次他踱到刘家后院,想偷窥,却被刘西瓜笑吟吟地拦住了,给他讲述了一大段什么文艺二创,亦有知识产权的大道理,最终没看到。(林北棠:她用的是活埋大法啊,大埋活人~)
不管怎么说,顾管家最近颇有点儿春风得意了。他不在是汤县秀儿店的小小掌柜,而仿佛是在这个北地小小县城,开宗立派了,自己是一派宗师,座下尽是徒子徒孙(指的是一个徒子加一个徒孙~)
而此刻,却是一代宗师顾管家带自己的徒子徒孙进了云中城,说是来跟苏州城的老铺行商进货,但自己,实是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把两个年轻人打发到聚玉坊去逛街。自己却急急忙忙往城中最大酒楼谪仙居而来。
他似乎对于这个酒楼非常熟悉。进了酒楼,却不搭理招呼自己的小二,蹬蹬蹬地,竟是直接走上了三楼,推开最里面一个包厢的门。
包厢既大,又颇为雅致,整个一派南国风情的装修。但厅中,却是只有红木所制的一方小小圆桌,围着的是只有4张红木圆凳。而桌凳之后,却是一个金丝楠木制的百雀朝凤屏风。屏风之后,却是一张精致的锦床。看似是个酒楼,但这个包厢,装修得更像是……青楼。
而此刻,坐在厅中的,却是一个女子,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
她的容貌,只能用「清丽脱俗」四字来概括,却又远远不够。女子似乎二十出头年纪。她的眉宇间,藏着淡淡的忧愁,却又带着一丝顽皮的灵动。那双眸子,仿若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如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秘密。
她的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却又带着健康的红润,如同清晨盛开的芙蓉,娇嫩欲滴。她的唇,嫣红如血,微微上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魅惑,仿佛能勾人心魄。她那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肩头,更添几分慵懒的妩媚。
这个女人,却是京师最大青楼洛神居的一位清倌人,更是京师无数文人骚客口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世间盛传,洛神并非凡人,而是天河之畔,月华所凝,星辰所织的一抹精灵。
而眼前这个女人,一举一动,令人心动神摇,更有着堪比洛神的绝世容颜。
她的名字,叫沈蔓殊。
对于这个美人的出现,顾管家略有丝毫意外,他原本就猜到是大老爷身边的一位近侍,却没有猜到是这个女人亲自而来。
他整理了下心神,微微躬身:「顾某见过沈小姐。」
女子格格地笑着:「顾大管家,客气了。快请坐。」
顾管家也不客气,依言坐下。但他却颇为提防,这个女人,功夫可能略逊自己一筹,但如果言语中不对付,或者又有大老爷的密令,翻起脸来,却是比翻书还快。虽不是那么阴狠毒辣之人,但也颇为捉摸不透。自己不可不防。
而沈蔓殊却似颇为放松。她笑语晏晏地给顾管家斟满了一壶茶,葱葱玉指从丝袖下伸出,轻轻抹了下盅边,却是用手端起,直接敬到了顾管家嘴边:「顾大管家,可知蔓殊此次到云中城,所谓何事?」
顾管家从她手中接过茶盅,却似被女人的玉指有意无意碰了一下,又闻着刚刚茶盅上残留的淡淡粉香,不由地心神一荡。但他几十年修为,涵养极好,随即收纳心神,暗想:此女子狐媚至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顾某不知,却还想向沈小姐请教」。
沈蔓殊微微笑道,她阅男人无数,顾管家是神色变化,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和顾管家,实是同僚做事,因此,也不再调戏这个胖男人,而是正色道:
「蔓殊此来,是要带小少爷回京。」
「啪」的一声,顾管家的茶盅竟是摔在了桌上。胖男人的脸上,尽是错愕。
「京师之事,大老爷如今都已经安排好了?」顾管家似乎有很深的忧虑,却也不敢直接质疑。这么多年,他陪在少爷身边,固然是暗中保护少爷的任务,但情感上,他却因为某种因素,也对少爷颇有羁绊。
「本来自苏州而来,少爷原本也是要进京的。何况,已然在汤县这个犄角旮旯耽误了这么久。」沈蔓殊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少爷在汤县,亦结识了个年轻女子?」
「嗯。」顾管家也有点漫不经心,他还在思索此时催林北棠进京这件事的缘由。
「如此,甚好~」沈蔓殊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但顾管家却没有看到,「据说少爷也二十了,也该尝尝这人间的庸脂俗粉了。」随即她又笑语盈盈道,然后接着给顾管家看茶。两人又接着絮絮叨叨颇久。
天色颇晚事,顾管家才从谪仙居出来。他心里很纳闷:大老爷为人处世,一向谨慎。当年让少爷远赴苏州府,为的就是远离京城纷纷扰扰,是非繁杂之地。
如今少爷刚二十岁,却为何又要催着进京呢?
少爷这边自然是岁月静好,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莫非……是京城方面有了变故?自己身处江湖之远,庙堂上面的那些事儿,自然是不够灵通。但凡事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循,断不至于空穴来风。这几个月,自己完全没有听说京城那边有什么变故啊?
更何况,到了京城,听沈蔓殊的意思,可能少爷的护卫职责,要转给他人了。
这自然要听大老爷的安排,但自己陪伴少爷这二十年,也早就隐隐种下了深缘。
不知大老爷要自己接下来去执行什么任务,总而言之,可能要远离少爷一段时间了。
「唉~」很难得的,貌似一个富家翁的胖男人,在暮春小城街头的夜色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下来回京的这段路程,多少督促少爷多学点自保的功夫吧。」顾管家暗自心想。
如此心想着,顾管家肥嘟嘟的身影隐入到黄昏城头的黑影里。
第二十章:赶大集
第二日,是五月初汤县城里城外,远近闻名的赶大集的日子。
卯时三刻,晨雾未散,青石板路上已响起「咯吱咯吱」的木轮车声。挑着担子的货郎们用粗粝的嗓音吆喝着,惊醒了屋檐下打盹的扑棱棱的灰鸽。等太阳爬上城楼,整个县城的热闹便顺着东街口漫了出来,像春汛时涨满的河水,将大街小巷灌得满满当当。
刘小圆攥着帕子站在城门口,鬓边新插的玉簪被挤得歪歪斜斜。她原是一曼姐支来买丝线的;她先去了秀儿店,可是顾管家不在,林少爷也不在,当值的伙计是新来的,不认得她,三文钱的丝线死活不肯单卖与她;她心中暗暗腹诽,等顾管家回来,少不得要告上一状,非得罚没这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不可。
她只能去集市上找小摊贩。可刚进集市就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眼前晃动的全是花花绿绿的衣角,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刚出锅的梅花糕,咬一口蜜流心!」「苏州府传来的胭脂水粉,姑娘买一盒保准比桃花还俏!」忽然有人从身后挤过来,她踉跄着往前扑,却撞进一个厚实稳当的胸膛里。
「当心!啊呀,原来是小圆啊」清朗的男声裹着热气落在头顶。小圆慌忙后退,抬眼正撞上一双含笑的俊朗眉眼。林北棠腰间挂着青铜铃铛,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手里还拎着两串糖画,一条活灵活现的鲤鱼。
「小圆,一大早这么急冲冲地干嘛去?见到你家小姐没?」林家少爷晃了晃糖画,琥珀色的糖丝在阳光下泛着光。
「啊?没~小姐一大早就出门赶大集去啦,她没来找你么?」阿宁的脸「腾」
地红了,她这辈子没怎么和年轻男子搭过话,更别提是林北棠这样的贵公子。
却见旁边突然闪出刘西瓜清冷的脸:「小圆,别理他,他又在发癫呢!」
「啊!林家少爷!你一直和小姐在一起,却拿话儿来诳我~」小圆瞪圆了眼睛。她原本脸蛋就圆,这下生气,眼睛也圆圆的,更显得可爱。
林北棠呵呵呵笑着,一边朝阿宁眨眼睛:「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小圆说是没见到,我本来就想引荐引荐来着。」
这文绉绉的胡扯,刘西瓜听不下去,抬手给林北棠脑门上敲了一个暴栗。
三人正说笑间,街角突然传来一阵叫好声。循声望去,只见卖艺的父女俩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父亲赤着膀子躺在钉板上,女儿高举石锁大喝一声,石锁轰然碎裂。人群中爆发出如雷掌声,林北棠摸出几枚铜钱扔进木箱,转头笑道:
「不如去看杂耍?听说城南来了个耍猴戏的,那猴子会翻跟头作揖,有趣得很。」
穿过挂满油纸伞的长巷,果然看见一圈人围着耍猴人。猴子戴着红绸小帽,穿着对襟短褂,正踩着高跷学县官踱步。围观百姓笑得前仰后合,刘西瓜也忍不住掩嘴轻笑。林北棠却突然凑过来:「西瓜,你可知这猴子为何这般机灵?」不等她回答,便压低声音道:「听说训猴人每天给它吃桂花蜜,比我手里的糖画还甜。」
土味情话,绝对的土味情话。刘西瓜微侧着脸,对着林北棠,笑着说:「小林子,那姐姐每日给你买糖吃,你可是能练得如这猴一般?」
这下轮到林北棠脸红了。他略微别过头去,讷讷地说:「人怎可和猴比?再说了,我每日要复习功课,学习兵法,盘点账目,事务繁杂,何其多也?当然不能一心一意练武了!」
他练武本就为了亲近刘西瓜,期望着能和心爱的女孩见招拆招,习招喂招;
但不巧的是,最近顾管家教刘西瓜的是内功,刘西瓜教林北棠的,自然也是内功为主。内功即是心法,即是打坐;经常是林北棠在哪里一练一下午,刘西瓜只是远远地看着;甚至她会跑出去一两个时辰。林北棠在那边扎着马步,双股战战,泪如雨下,却连女孩的倩影都看不到一丁点儿,他的学习积极性,当然打折扣了。
说着这话时,林北棠却被人群挤开了。看猴戏的人实在是多,前面的人群几堵墙似的,后面的人还不管不顾地涌上来,简直如潮水般地分开了他们几个。慌乱之中,林北棠想去扯刘西瓜的袖子,却无意之中摸到了女孩柔柔腻腻的三根手指,随即被刘西瓜挣脱,还轻轻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以示对他唐突的责罚。
林北棠的脸不仅仅是红,现在也有点烧得慌了;他个头虽然高,但人群实在是太汹涌,好叫他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刘西瓜和小圆的下落。而那厢,刘西瓜和小圆也被挤散;从熙熙攘攘的长巷末端,往内挤去。很快,三个人就分开了。
刘西瓜个子没那么高,被人群挤了挤,就看不到中央的猴戏了。她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就使上了三成内力,分开人群,像滑溜溜的泥鳅一般,错着手,低着头,蜷着腰,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中挤出,走进了打铁巷。
汤县总共就这么大;每逢赶大集的日子,十里八乡的民众都会涌入城中购物玩耍看热闹。但依然,城中有人多的地方,就有人少的地方;例如此时此刻的打铁巷。
打铁巷,顾名思义,是铁匠铜匠们的居所。平日里多少还是有些人气的,但今日,有点事业心的铁匠铜匠们都去主街练摊了,因此巷子里自然没人。
刘西瓜往回家的方向走着。此刻日头将将要爬到中天,打铁巷的青石板正泛着烫人的白光。往常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声没了,连风穿巷而过都显得空荡荡的,只将角落里半块生锈的马蹄铁吹得「咕噜噜」打转,惊起几只躲阴凉的麻雀。
西头李铁匠家的门虚掩着,风一推,「吱呀——」的声响惊得梁上燕子窝里探出几个嫩黄的小脑袋。往常堆满碎铁的院子里,此刻只剩几截冷透的炭块,裹着灰扑扑的炉灰。靠墙的风箱半敞着,竹制拉杆上还沾着暗红的铁锈,像是铁匠走得匆忙,连随手擦拭的工夫都没有。
刘西瓜脚步匆匆,掠过李铁匠家门口;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但此刻却有了变化。
两扇老旧透风的木门,此刻却突然从内向外反转着,「轰隆」一声;内里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在轰击着木门,导致两扇木门从门框中脱落,带着合页一起飞了出来。
刘西瓜眼前一花,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现:这特么的好像老爸那个好空间里的一部武侠电视剧《逆水寒》;匾额飞出,然后一个刺客破匾而出。
此时两扇门板就是匾额,而门板后面,藏着一个刺客。
她心念微动,于是并非向侧面遁去,而是反身足尖在巷子边的墙上蹬去,然后借势跃起,同时哐啷啷抽出随身的长剑,玉臂暴长,擎着三尺青锋,反而迎着那两扇门板,滴溜溜向门板中间黑洞洞的未知刺去。
门板在一瞬间被内外两股内力撑着,向两侧飞去。因此刘西瓜看清楚了,果然,在两扇门板的中间,躲藏着一个黑衣人,劲装束腰,手拿峨眉刺,正在向自己飞速袭来。
如果刚刚是遁到旁边躲避门板,自然会着了黑衣人的道:自己或是把后背,或是把身侧的破绽,留给了黑衣人。而此刻,刘西瓜暗暗得意,她和黑衣人正面相迎,自是她占尽优势:因为她的长剑比峨眉刺要长得多。
所以,谁说小朋友看电视没有好处的?多看电视,在这个血雨腥风,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古代……就很有帮助。
这个人是要刺杀自己吗?还是自己恰巧路过,被当做了其他人?
如果目标真的就是自己,那么是谁要刺杀自己?刘西瓜心头诧异。自己不记得和谁解下了多大仇多大怨啊?
不管了,先解决掉这个刺客再说;或者把他活捉,再押回去慢慢拷问;刘西瓜如此想着,她的剑锋堪堪要刺入那个黑衣人的肩膀。
急切之间,刘西瓜却看到对方的身法极快:时间仿佛在那个刺客身上停滞了;
他的右肩微沉,千钧一发之间躲过了自己的剑尖;左手的峨眉刺却直接抛了出来,呼呼风声,刺未到,力先至——对方竟然是用上了十分的内力;而对方的内力,居然要比自己要高得多。
「刺啦~」一声,峨眉刺已然扎入了刘西瓜的右肩。她本想依样画葫芦,肩膀微耸,避开黑衣人的脱手一击,但没想到,对方能做到的,她自己未必能做到。
那个峨眉刺来得还是太快了。她借力卸力,肩膀微沉,让那个峨眉刺偏了几分,但终于还是受了轻伤。
「嘭~」「啪~」
前一声是刘西瓜借势跃入了李铁匠那已经无门的院子里;后一声却是那个刺客跃到了窄巷对面的墙上,好整以暇地轻蹬两脚,折过身来,接着像刘西瓜追杀!
刘西瓜心里气苦,虽然刚刚只是和黑衣人短短的一个回合交手,她就发现自己学艺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狠毒又这么高明的对手,偏偏这个对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心要致自己于死地?
她的右肩在滴血,几乎拿不住长剑。她只能缓一口气,把右手的长剑交到左手;刘西瓜不是左撇子,左手执剑,功力三成都发挥不出来。但好在对方似乎也没了武器。
她这么想着,却突然看到那个跃起的黑衣人手摸向了腰间,然后……解开了腰带……
长鞭!那个黑衣人裹在腰间的,居然不是腰带,而是一根不折不扣的三丈长鞭!
「你妹~」刘西瓜骂出了声,然后开始绕着老李家的门柱子开始游走;李铁匠家的门板是不在了,但两个门柱子还在,如果鞭子抽上来,这两个门柱子不仅能阻得一时半刻,更有可能的,鞭子会缠绕在柱子上。
「啧~心思挺密」。黑衣人此刻落了地,然后重新跃起。
居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甜腻腻的,却带着十足的冷酷和杀意。刘西瓜也不禁呆了一呆。
下一秒,刘西瓜意识到这个女子,无论是功夫,见地还是临场反应,都远远在自己之上:因为这个女子,并没有如刘西瓜所想那样挥动长鞭,而是用内力将这个长鞭催直,直喇喇地如长矛一般向自己刺来;刘西瓜倒是不怕自己被鞭子尖刺到,鞭子毕竟是软物,怎么着也不会把自己刺出个窟窿;然随即她就发现不对,鞭子末端是有金属倒刺的,如果这玩意儿刺上身,女人在使劲往下扯呼,自己身上少说得被她扯下两块肉!
刘西瓜此刻才开始大骇,她勉强抬起长剑接了一招。果然,她的左手本就无力,对面的女刺客又真的用上了扯呼那一招,倒刺直接勾住了刘西瓜的长剑。
长剑脱手,但挂在了鞭子上。女人把鞭子一抖,长剑就斜地里飞了出去。这电光火石的片刻间,刘西瓜却乘势「腾腾腾」地倒退了三步,然后,她转身,足尖点地,开始……逃跑。
打,是真打不过了。刘西瓜心想,今天可不想死在这儿,家里老爸还给自己准备了地锅鸡呢。
救兵~有没有救兵?
此刻汤县中,还有谁能救自己,刘西瓜是不指望的。老爸基本不会武功,老仆刘长春和自己的功夫在伯仲之间,只怕加一起也打不过这个女人。此刻城中,唯一能制得住这个女人的……也许是顾管家那个胖子?可是一座城池,何其之大?
刘西瓜也不指望顾管家能恰好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地点。
好在她从小在汤县长大,对此处的地形颇熟。打铁巷不长,自己急急奔出去,就能到主街中央的鼓楼。那边人来人往,她只能指望……法制社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刺客,大概可能应该,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自己吧?
刘西瓜双足飞蹬,布鞋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声响,身姿轻巧如蝴蝶,似是向前,却随机地往各种意外的方向扑棱着。身后破空声如毒蛇吐信,女刺客的长鞭贴着她发梢掠过,「啪~啪~啪~」的声响,在砖墙上犁出一道道焦黑痕迹。
打铁巷的尽头近在咫尺,刘西瓜大喜,再发力狂奔个两三步,应该就可以脱困了!正想着呢,她的腰间突然传来灼热剧痛——那女人的鞭子竟能在空中不可思议地逆向拐了个弯!金属倒刺擦着刘西瓜的侧腰划过,血珠溅起,将她腰间染得呀嫣红。
「往哪跑!」女刺客看刘西瓜又添新伤,冷笑一声,鞭梢卷着碎砖破空而来。
刘西瓜再次旋身避开,却撞进晾晒的粗布堆里。晾衣服的麻绳缠住了她的脚踝,眼看鞭子就要将她钉在墙上,刘西瓜甩落一只鞋,露出了白白的棉袜足(21世纪的纯棉袜,高科技产品);女人的鞭子先一步抽在了粗布堆上。借着布料的缓冲,刘西瓜得以缓了半秒,翻身跃上矮墙。瓦片在脚下碎裂,她望见主街的灯笼近在眼前,却听见身后传来令人胆寒的裂帛声——女刺客也跃上了矮墙,借力腾空追来!
主街的鼓楼到了。刘西瓜俯冲而上,如灵活的猿猴一般,堪堪躲过足底呼啸的鞭影。
主街的喧嚣声扑面而来。正午时分的鼓楼宛如巨人般矗立在主街中央,四层木质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檐角悬着的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东向牌匾上,「商埠通衢」四个鎏金大字在灯笼光晕下熠熠生辉,笔锋苍劲如刀劈斧凿,道尽本县作为北地商贸枢纽的繁华盛景;西向匾额刻着「墨韵千秋」,字迹圆润秀逸,诉说着此地文脉悠长,历代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诸多佳话。
南向牌匾以粗犷豪放的颜体书就「镇安黎庶」,红底金字透着厚重威严,似在守护着城中百姓的安宁;北向匾额「钟灵毓秀」四字潇洒飘逸,墨色深浅交错,又仿佛将一方水土的灵气凝于笔端。
而此刻,在鼓楼底下,一队气派的轿队正穿堂而过,往主街西面走。最当首八个壮汉穿黑甲,手里举着大斧头,边走边喊「闲杂人等回避」,斧柄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后面跟着十二面黄旗,旗子上画着四爪金龙,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哪一户的标志。再往后是八个仆人,端着金边食盒,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开道的人敲着大铜锣,「咣咣」声震得人耳朵疼。街上百姓见了赶紧躲,有的蹲墙角,有的往店铺里钻,连挑担子的都慌忙闪到一边。刘西瓜猫在鼓楼第二层的斗拱后面。她腰间和右肩都还在滴着血,咬着牙,她关注着下面的动静,想等轿子过去,就跳下去映入人群。
而女刺客追出巷子,见轿队挡路,也是眉头一皱。她躲在街角阴影里,盯着鼓楼上刘西瓜藏身的方向,手紧紧攥着带倒刺的长鞭。轿队人多护卫严,她也不敢直接冲上去,便贴着墙根慢慢挪,想等轿队过去再动手,可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刘西瓜的背影。
此时,最中间那个八个人抬的大轿子,将将驶过鼓楼正下方。轿身乃红漆木头制成,轿顶镶金边,轿帘子上绣着松鹤和金蟾。抬轿的人穿蓝褂子,系黄腰带,脚步整齐得像一个人似的。轿子两边跟着四个拿剑的汉子,腰间剑鞘泛着冷光,一看就不好惹。
「是时候了。」刘西瓜暗暗地想,她目测轿子马上就要被抬过正下方,于是她纵身一跃,准备跳入轿子后方的人群里。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里,不知何处伸出一根鬼魅长鞭,如闪电,如巨蟒,准确无比地在刘西瓜的前胸上一击;女孩在空中,无法借力,更无法躲避,瞬间就被这一鞭抽得飞了出去。
「咔喇喇~」一声巨响,刘西瓜居然直接摔入了那顶八台大轿中。
第二十一章:涂公公
半柱香之后,谪仙居酒楼三楼,木棍支起的推窗被掀起,闪进来一个黑衣人影,随即再轻轻地合上了。
「小姐此去好久~顺利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竖着双发髻,看着翻身入内的黑衣人,毫不意外地问道。
「嗯,难说得紧。点子挺辣手的,没杀了。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黑衣人解开头缠,露出清丽无双的面孔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黑色长发,赫然是沈蔓殊。
「可是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个女孩子呢?」小丫鬟这时候也上得前来,先是帮沈蔓殊解开腰间的黑龙鞭,然后又细致地帮她解开层层叠叠裹着的束腰。
「那自然是大老爷的意思。小珰你忘了,大老爷怎么交代的,我们要注意少爷身边任何的可疑人物。」
「那自然是,只不过大老爷是让注意,也没让小姐你随便……」
沈蔓殊扭头瞪了小珰一眼。小丫头忽见小姐丹凤眼斜斜睨来,柳叶眉微蹙——她顿时如被掐住喉咙的雀儿,后半句话生生咽回肚里,识相地噤声了。
沈蔓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陪着林北棠的女孩子起了杀机。实际上,她到汤县三日,已经在县城里踩点过好几次;那个女孩叫刘西瓜,自然是和林北棠形影不离;而刘家也颇为古怪,从某些迹象上看,甚至和燕云缇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当然,由于时间尚短,自己势单孤弱,很多事情一时半会儿查不明白。
那个女孩,自然是可杀可不杀的。
但自己偏偏想杀。
尤其是在打铁巷一击不中后,自己更是起了杀机。那个女孩武功不弱,临变遇敌更是机敏,假以时日……沈蔓殊总隐隐觉得是一个大敌。因此,她在试出了那个女孩的武功后,反而更是不依不饶地追杀。
说起来……是不是也有那个女孩和少爷卿卿我我的缘故呢?
此时沈蔓殊已经换回了仕女的装扮,上身着月白色缠枝莲纹暗花纱衫,外搭胭脂色云锦比甲,下着淡粉马面裙;她聘聘婷婷地坐回了床上,暗自有点好笑。
自己平日里因为气质出众和大老爷的宠爱,多被府中女子嫉妒。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会嫉妒起别的女人来,甚至因为嫉妒起了杀心?
「林北棠啊林北棠,你还记得你七岁那年,从京城来看你,陪了你一个夏天的姐姐么?」沈蔓殊捧着心口,仿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暗暗地想着。
转念间,她又想到,那个女孩子被自己从鼓楼击落,落入了那个人的轿中……
「欸~这次没得手。要想再下手,可是有点难了。」她抬起臻首,这句话却是对着丫鬟小珰说的。三步之外,小珰低眉顺目地站着,听到小姐的这句话,却地抬起头来,奇道:「咦?那是为何?」
……
「咔喇喇~」一声巨响,刘西瓜摔入了那顶八台大轿中。先前她就中了右肩,后背两处轻伤,此刻从鼓楼下跳,又吃了那个黑衣女人当胸一记重击;这一鞭却是击实了,使上了沈蔓殊七八成的功力;刘西瓜自是坚持不住,下坠之际,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火辣辣得痛,神志又似乎被击上了云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自己像个铅块一样,夹杂着落下的重力势能,又杂糅着那黑衣女子饱含内力的一击,直直地撞断了三两根木板,从斜上方摔入了那台大轿内。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前一秒还阳光灿烂,后一秒只看到轿子里有一个胖乎乎的大圆脸,瞪着两颗圆圆的小眼睛,眉毛惊讶地竖起。
顾管家?哦又不是,这个男子挺年轻。那么……年轻时的顾管家?
「有刺客!」年轻版的顾管家双眉竖起,不失时机地大喊了一声。
「呃~不~是个女子~咦?是个美女~」那个男子胖胖的双手舒展,从轿子的半空中截住了刘西瓜纤细的身子;然后又语速极快嘀嘀咕咕地说道。
不过刘西瓜没有听到后面这一段,她已然昏过去了。
……
刘西瓜睫毛轻颤,混沌意识逐渐回笼。她的鼻尖先触到萦绕的沉水香,随即她睁开眼,便见朱红雕花床檐垂着半幅鲛绡帐,金线绣的并蒂莲在帐幔上静静绽放。身下锦被柔软得惊人,织锦面上繁复的云纹在微光里泛着温润光泽。她挣扎着撑起身子,绸缎被褥顺着肩头滑落,这才惊觉自己竟身处陌生的一处华贵卧室,鎏金兽首香炉中腾起袅袅青烟,更添几分诡谲与茫然。
「晕,这哪儿?」刘西瓜扶额,茫然地摇了摇头。这还是在汤县吗?汤县有这种地方?
她想起身,但稍微挣扎一下,又全身火辣辣地痛;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腰部和胸前被之前黑衣女人重击过的地方,筋骨牵连着血肉,那种酸涩感,让她完全使不上劲儿。
她努力地回忆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似乎是自己从鼓楼跳下,却意外地被黑衣女子击入了一个大轿子。之后就人事不知。随后几天,自己似乎也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仿佛自己是随着一个车队,时而在轿子里,时而在马车里,时而又在似府宅,似客栈的地方休息。总之,自己似乎已经是昏迷了几日,似乎也跟着这个车队,远离了汤县。
这是谁的车队?刘西瓜犯着迷糊,汤县,没见过这么豪奢,这么有排面的车队啊?
此刻这间屋子,又是出奇的典雅华贵……刘西瓜暗自心想,是敌是友不清楚,自己又是个I人(她根据老爸留下来的测试标准自测的),要不然……还是鬼子进村——悄悄的——不告而别吧。
如此想着,她微侧着身子,先把脚伸出了锦被,准备下床,突觉足尖一凉。
咦?我的袜子呢?她心想,那可是我家的新疆长绒棉纯棉袜啊,穿一双少一双的宝贝!
她足尖在床尾扒拉了一阵,没有;又略微支着上身半坐起来看了床上两眼,床上肯定也是没有。她略微气苦,谁把我袜子干走了?
然后她又探头往床下一看,啧,果然,鞋也没给自己准备。
敢情我当病号好多天了啊,对方没有想过我有能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那一天?
刘西瓜想着,又觉得好笑,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没鞋袜就没鞋袜吧,我女飞侠光着脚遁走~
如此想着,她真的忍着疼痛,蹑手蹑脚地下床,鬼鬼祟祟地从床头走到窗边,抽开栅窗的木条,正准备翻身出窗……
「咯吱」一声,房门先被人推开了。来人看到刘西瓜弯腰提臀,正准备发力遁逃的姿势,似是毫不奇怪,反而用一种喜滋滋的略尖的嗓音说道:「啊呀?姑娘你醒啦?」
刘西瓜看到来人了,来人三十左右的年纪,脸白白净净的。
她估摸着这个人多少曾经救治过自己一段时间,倒是一时间有点踌躇,不好意思直接跑路。她看那来人,穿着一袭月白色云锦直裰,隐约可见暗纹的海水江崖图;宽袍大袖间绣着金线勾勒的蝙蝠衔寿纹,绣工繁复精美,更衬得整个人贵气逼人,只是那圆滚滚的身形将直裰撑得紧绷,走动时宽大的衣摆轻晃,倒像团绵软的云絮在移动。
这圆滚滚的身材,这略尖的嗓音,这没脸没皮闯入女孩子卧室的自然而然,刘西瓜觉得:「……这是个……公公?」
如果此刻来的是个男人,刘西瓜倒也不会说是多见外,毕竟她的三观还是有21世纪女孩的那一部分;此刻进来的既然是个公公,她就更加释然。她其实没见过真的活的公公,但在老爸存着的那些明清古代剧里见多了,公公可不就是这样衣着极其华丽,胖乎乎,没有胡子,说话尖尖嗓门的吗?
这么想着,她把已经伸出窗外的手抽了回来,向着来人团团一作揖:「这位公公您好~不知怎么称呼?小女子承蒙搭救,但不知现在身在何处?还望指教一二。」
那个人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似乎错愕了半秒。随后,他又脸上堆满了笑:
「呃……在下……呃咱家姓……涂,你就叫我……涂总管好了。眼下你是在……
京城。」
第22章:天下第一淫贼
「涂公公~」
「总管,不是公公~」
「公公~」
「总管~」
公公和总管有什么区别?刘西瓜觉得认定这个人纯属矫情,可能是公公这个名字不好听吧?
她认定这个胖子是公公后,就不太紧张了。她知道,公公虽然穿得华丽,但是依然是下人类似的角色。但既然出现了公公,自己只怕是在什么深宫大院里了。
她脸色微微红,因为她发现那个涂公公正在盯着自己的裸足看。这种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她有点儿羞,左脚踩在右脚背上,能挡住一点是一点儿。
「欸对了,涂……总管,这个……这个……劳驾,可否告知我的鞋袜去哪儿了?」
那个胖子圆圆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下一刻,他如玩杂耍的人一般,从宽宽大大的寿纹袖里,拿出了一双洗的干干净净,叠得方方正正的袜子。刘西瓜一看,正是自己那双21世纪纯棉袜,于是她劈手抢了过来,走到八仙凳旁,坐了下来,当着胖男人的面,大大咧咧地开始穿袜子。
「啧~够不着啊……」刘西瓜试图下腰,但是她腰上的伤还没好,一根筋吊在那边扯着痛。
「来帮我一把?」看到门口站着发愣的胖男子,刘西瓜下意识地说道。
「嗯?姑娘需在下帮什么?」胖子有点愣。
「袜子,我够不着,腰……有点儿闪着了。帮帮忙,你来搭把手。」
「帮姑娘……穿袜子?」胖男人瞪大了眼睛。两个王八绿豆般的眼睛瞪大了,依然不过花生粒大小。他此刻已走进了房,离着刘西瓜一丈远。「这……不合礼数吧?」
「这有什么不合礼物的?你不就是个……」刘西瓜没好气地说,她心想,看破不说破,别让我强调你是个太监。她接着说道:「让你来,你就来。」
胖子愣了半秒,似乎从没见过这么肆意发号施令的小姑娘。他想了想,有点吭哧瘪肚地走上前来,半蹲着,一只手从刘西瓜手里接过棉袜,另一只手扶上了女孩的踝骨。刘西瓜歪着头看,此人胖归胖,倒也灵活,只是半蹲的姿势,肚皮凸出来好大一块肉,窝在那里。自己的脚脖子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握着,不自觉地缩了半下,随即就任他施为——刘西瓜虽然出生在古代,从小(看电视剧)耳濡目染,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21世纪小姑娘,自己身体不便,让异性,哦不,半个同性来帮帮忙,她自然是不以为意的。
「咦……姑娘……你这个罗袜,颇为神奇……」胖男人也是久经人事,当时刘西瓜受了伤,昏迷不醒,袜子就是被他亲手脱掉的。但脱这个罗袜是一回事,
穿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摆布良久,横过来,竖过去,愣是没把这个袜口打开。此刻身边的美丽女子又是醒着的,他实在不想握着女孩的脚腕太久,以免被当登徒子。但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袜口的原理。一来二去,「涂公公」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原来古代女子的罗袜,大抵是个布兜子,入口处甚大,最后再用绳子系紧;
而刘西瓜的这双袜子,则是他们家上辈子从21世纪城北小商品市场采购过来的30元8双纯棉袜,袜口是有弹力松紧带的。「涂公公」一来没见过松紧带,二来本身他也不是伺候人的身份,折腾来折腾去,自然是搞不定。
「哎呀!你好笨!」刘西瓜倒没觉得涂公公是登徒子,她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你得这样,两根手指……插……插进去,撑开这个袜口,然后,再……
再给我套进来。」说道「插」,「套」的时候,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脸突然红了。哎呀,还是日本小电影看太多了,刘西瓜心想。
「哦,姑娘责备的是;原来是这样子的,」胖男人搞定了,站起身来,汗涔涔的,「好神奇,想不到小小的汤县,居然有如此精妙神奇的物事。」他嘴上似乎是夸着刘西瓜的袜子,但绿豆大的小眼睛蝌蚪大的黑眼珠,却牢牢地钉在刘西瓜穿了白棉袜的玉足上。女孩的脚被纯白的棉袜包裹着,只能看到高高隆起的足弓,微微凸起的足背和略略翘起的足尖,内敛但魅惑。
「呵~汤县你搞不懂的事情多呢。」刘西瓜满不在乎地说道。「倒是这京城,我是第一次来,有什么热闹的去处?」她两眼放光,摩拳擦掌道。
「京城……最繁华的去处,无非是东西市,南北坊,」胖子微微沉吟道,「那些都是市贩走卒爱去的地儿,可端的是热闹非凡,正所谓:「九坊七街二十一弄,
万户千门十二时辰。
灯连画阁暗香盈袖,
月照雕栏倩影逐人。」
「哇,居然有九坊七街,我们汤县才有三条主街,几条弄堂而已。」刘西瓜暗自心想。虽然她在电视里看过纽约,伦敦那种熙熙攘攘科幻非凡的大都市,也看过米那斯提力斯那种魔幻至极的圣城,但见过不等于真的去过。实际上,她前面这十几年的人生,就基本没怎么出过汤县。
眼下女孩不动声色,故作镇定地说:「寻常街坊,我们汤县倒也有。不知这京城,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说罢,她又怕掉书袋,这个死太监听不明白,补了一句:「就是……最最好玩的是哪儿?」
「最最好玩的去处?」胖子唯一沉吟,「那无非是……明堂和天堂了?」最最好玩的是碎玉坊,那是青楼一条街,胖子却略过没说。
「明堂?天堂?那是什么去处?」刘西瓜的眼睛像划过夜空的彗星般一闪一闪,「快!带我去转转!」
……
明堂,天堂,其实是北魏京师里的一个著名景点。
这就好比千年之后,家里亲戚来北京,你带他去故宫长城;来上海,你带他去东方明珠外滩一样;属于外地人非常稀罕,但本地人司空见惯,甚至去了会被剥夺本地户口的那种景点,24K纯景点。
京师城朱雀大街尽头,紫云如华盖般聚于天际,似是专为烘托那两座惊世骇俗的建筑。拓跋垂敕建的明堂与天堂,犹如一双刺破云霄的巨擘,俯瞰着这煌煌神都。和后世的标志性景点一样,明堂和天堂前,挤满了北魏各地过来瞻仰的人群。
明堂矗立于洛水之畔,底层方六十丈,象征天干地支;第二层圆四十八丈;
顶层八角,每角高十丈,悬铜凤衔珠,翼展达二丈。自下而上,三层飞檐以金箔镶边,在日光下流转着夺目光芒。抬眼望去,那高耸入云的宝顶距地面足有一百九十四尺,鎏金蟠龙柱盘绕而上,龙须随风轻摆,仿佛随时都能破壁而出。整座建筑雕梁画栋,斗拱交错,檐角风铃叮咚作响,声传十里。
与明堂相望的天堂更是气势恢宏。此塔号称高达千尺(实际500多尺,不足200米),共五层,每层皆有数十丈之高。底层立柱需六人合抱,墙体通玄,上绘诸天佛国壁画,色彩绚丽,栩栩如生。二层回廊环绕,栏杆雕刻着祥云瑞兽,凭栏远眺,整个洛阳城尽收眼底。越往上走,空间越显神秘,层层飞檐如羽翼舒展,最顶层的宝刹直指苍穹,距地面足有数百尺,仿佛伸手便能触碰云端。夜幕降临,天堂通体点亮,宛如一座璀璨的灯塔,光芒穿透云雾,照亮了整片夜空。
「这比……比帝国大厦还夸张!」刘西瓜下意识抬头远眺,喉咙发紧。老爸曾经跟她科普过,后世的摩天大楼是靠钢筋混凝土和电梯征服高度,可眼前这两座建筑,全凭榫卯咬合、木石堆叠,底层方六十丈的明堂,相当于一百二十个标准篮球场拼接;数百尺高的天堂就算比不过三百多米高的帝国大厦,想来也差的不多了,就这么直喇喇地竖着插向天空,古人到底是怎么把几十吨重的梁柱抬上百丈高空的?
「这些……都是木制的……大厦?」刘西瓜不禁喃喃地问。
「嗯!」胖男人似乎很自豪,「滹沱河旁的紫杉,大鲜卑山的云松,还有岭南,交趾运来的巨木。天下之大,山岳藏珍,江海蕴秀。何其不有,何其不丰?」
刘西瓜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衫子,依旧仰着头,俏立在两座巨厦金水桥前的汉白玉栏杆前。她眯着眼,噘着嘴,嘟囔着说道:「什么破玩意儿,民脂民膏罢了!」
下一秒,刘西瓜的嘴被一双胖手捂住。
「使不得使不得~」胖子苦着个脸,仿佛刘西瓜在咒他:「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少不得是个掉脑袋的罪!」
「啊呸~」刘西瓜掰开了胖子的手,「因言获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么大一个工程,不是民脂民膏,是什么?」
胖子还想说话,旁边却挤进来一个手拿折扇的白净书生。书生的话也快,猝不及防地也挤进了两人的对话。
「这位姑娘见识过人,佩服佩服。正所谓」日役万人,采木江岭。金阙凌霄,黎庶哀咏「,这本就是民脂民膏。」
此时是初夏的上午,北魏京城并不十分热,但那白面书生却摇着他的折扇,显得很是潇洒。刘西瓜好奇他是怎么擎着折扇好整以暇地挤进人群的,身旁的胖子却开始出言嘲讽:「阁下又是何人?莫不是也不怕掉脑袋?」
「啪~」的一声,白面书生收了折扇,团团一揖:「在下南波望,河东人士。」
刘西瓜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南……波望?NO.1?」
白面书生听她重复了两次自己的名字,喜上眉梢:「咦?想不到这位小娘子也听过鄙人的陋名?」
身旁的胖子却也瞪大了绿豆眼:「南波望???你就那个有名的大……大……」
大什么?刘西瓜心想。
胖子支吾了两句,红着脸,却没好意思说出来。
这厢,南波望的动作也快,他把折扇递到左手,右手一翻,却是隔着衣服握住了刘西瓜的左手手腕。「这位小娘子,适才寥寥几言,相见恨晚,不如你随我去碎玉坊,饮酒品茗,小聚一二,如何?」
刘西瓜一点懵:「碎玉坊?什么地方?」
「青楼一条街。」白面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青……楼……是我想的那种青楼吗?哇塞!刺激!劲爆!」刘西瓜兴奋道:
「快带我去!」
啥?黄花大闺女逛青楼?身旁的胖子惊呆了,挢舌不下。
而白面书生则是啧啧称奇,心中暗道:「这是个奇女子啊!相见恨晚!不愧是我南波望看上的小娘子~」于是,他说道:「相逢不如偶遇,那我们即刻前往?」
「好!」刘西瓜摩拳擦掌。随即,她被一股怪力扯着,嗖呼一声,腾云驾雾般,从人群里跃起,随后消失不见了。原来,那白衣书生轻功高得出奇,扯着刘西瓜跃出人群,然后在临街一家当铺的滴水屋檐上蹬了两步,就跃上了朱雀大街旁商铺的屋顶。很奇怪地,他发现自己不用出什么力,刘西瓜就能跟得上。
「你轻功很好啊~」南波望足下不停,扭着头说道。
「你更棒。」刘西瓜撇着嘴说道:「怎么,要开始商业互吹么?」
……
这边呢,胖子「涂公公」只觉得眼前一花,白衣男子和紫衣女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他现在不仅是苦着脸,而是哭丧着脸:「啊呀,怎么可以和他去碎玉坊?快回来……」他嘴里一边嚷嚷着,一边用两只胖手分开人群。「劳驾,急事,让一让。」这个「涂公公」胖归胖,但在人群里穿梭,两只肉掌这么拍来扭去,居然也往前行进得极快,如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得到了后来,他掌风所及,几乎已无人能近得了他身旁一尺内。原来,他的内功也高的出奇。
胖子一边分开人群,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刘姑娘……刘姑娘……不能去啊……南波望……是出了名的天下第一淫贼啊~」
第二十三章:打赌
两人沿着长街屋顶疾奔了半柱香,南波望突然回头说到:「请教姑娘芳名?」
刘西瓜瞥了他一眼,显然是没想要告诉他真姓名,于是随口说到:「我……
我姓……瓜?」
南波望没听清,就算听清了他也没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姓「瓜」呢?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花姑娘~」
「啊?噢~是~」刘西瓜将错就错。
「花姑娘。在下有一言不知……」
「讲。」
「呃就是……你这身打扮……去青楼,恐怕不太合适。」南波望嘴里说着话,脚上却丝毫不停,可见内功颇有造诣。「不如在下先带姑娘去乌衣巷,换一身男装为好。」
「行~走起。」刘西瓜一口应承。
乌衣巷是在十四坊东,因此两人算是有点走过了;待二人折返沿着十四坊的屋檐疾驰时,胖子「涂公公」也堪堪赶了上来。只见他心宽体胖但却动作轻盈,非常反差地在临街酒肆的楼顶踏瓦穿旗而来。走到跟前,胖子「涂公公」一把抓住刘西瓜的衣袖,气喘吁吁地说:「刘姑……姑娘……缓缓……缓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不是说去……」
「我依南公子的话,先去换身衣服,再去见识见识青楼啊。」刘西瓜截住了涂胖子的话头,很自然地说。
在这个时空位面,虽然不像宋明时节那么有礼教大防,但「男女授受不亲」
这个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涂胖子虽然和刘西瓜朝夕相处了多日,但交流却不多,甚至不知道刘西瓜的真实姓名。此刻他听到女孩大喇喇的发言,不禁有点咋舌,又有点担心。
「姑娘……不可啊,你可知这……南波望是何人?」涂胖子忧心忡忡地说,目光紧盯着南波望,手底暗自运劲,生怕言语一个闪失,就要和对方交手。适才南波望秀了一手(脚)上佳的轻功,但胖子却浑然不惧,他自信内功不在此淫贼之下;此外,但凡是在京城这三五十里地界,他一个招呼,只怕天罗地网都不会放走了这淫贼。
「何人?」刘西瓜不解地问。
「天下第一大淫贼!」涂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南波望本是混不吝的性格,加上自己轻功颇高,存了一个打不过总归跑得过的念头。听到这个胖子出言不逊,他不禁也出言讥讽。「咦?这位兄台,言语间对南某如此不忿,难不成我南某,几时和你家女眷结过缘?」
南波望也走上前,面对着涂胖子。他的手背在背后,指关节却开始捏的格格作响。几番交谈,他已看出这胖子造诣不凡,昆仑派的内功显然已经登堂入室;
而这姓「花」的女子,显然也会一点昆仑派内功。先前他看两人结伴出游,原以为两人是师兄妹类似的关系,却没曾想,自己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勾搭到这美貌高挑姑娘,乖乖随自己而来;此番再和这胖子一对话,更发现这胖子和这姑娘也不见得有多熟;真的奇哉怪也。
「你!」涂胖子果然恼羞成怒,上前就准备动手。
「且慢!」刘西瓜走上前半步,很豪气地拦在二人中间,「话讲清楚,再动手不迟。你为什么说他是淫贼?」这话却是刘西瓜面朝涂胖子说的。
「是啊?凭什么说我是淫贼?」这句话却是刘西瓜身后的南波望说的。他此刻看着刘西瓜的背影,腰肢纤细,臀围饱满,紫色罗裙下显然是两条久经锻炼的长腿;此女身材外貌绝佳,偏生又会武功,还颇有英气,简直是对得不能再对他南波望的胃口。他不禁色心大起,咽了一口口水,决心要在这「花姑娘」心里留个好印象,然后再把她弄到手,让她这辈子都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涂胖子和刘西瓜回头,却见得南波望潇潇洒洒地一甩折扇,在屋檐上踱着八字步,很有书生范的说道:「我南某平生有幸结缘良家七十七位,贱籍两百二十四位,无不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从不用强~」
「无耻!」这是涂胖子骂了出来。
「真的?」这却是刘西瓜在问。
南波望心中暗喜。这「真的」二字一出口,他就知道这女子九成九入了自己的瓮中。但凡这种待字闺中的女郎,看似个个冰清玉洁,娇羞无限,实则个个对男女闺中之事好奇无比。想来这个习武的英气妹子也不例外。
「那是自然。」南波望云淡风轻地说:「花姑娘,你有所不知,所谓男爱欢场,女爱情郎。可曾想许多男子,凭着一官半职,抑或家有余财,就娶他个三妻四妾,实则个个照应不周。男子尚可以酒色青楼,女子只能独守空房。这种情况,我南某深夜造访一二,为痴女怨妇排忧解难,这,不算过分吧?」
「不算。」刘西瓜回答道。
南波望心中更是狂喜。接着他又开始说道:「至于那些未出阁的小姐,或是慕我相貌,或是好奇则个,或是天生媚态,爱我床上英勇。我南波望既不用强,又不在她们婚后叨扰,更不做那脚踩两条船的腌臜事。一事毕,再事起。这,不算过分吧!」
「无耻下流!」涂胖子骂道。刚刚南波望说和人妇苟且时,他还没那么生气。
此刻,听到南波望糟蹋未出阁的小姐们,他却忍不住又骂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个南波望确确实实是个淫贼,不知道破了多少清白女子的身子,不知道给多少新郎官戴了绿帽子。
「不算。」这却又是刘西瓜在回答。
「姑娘果然见识过人,和那些凡夫俗子,山野蠢妇不同。想来我南……」
南波望还想自夸,却被刘西瓜截住了话头。「这么说,你那方面很厉害?」
她忽闪着大眼睛,喜滋滋地问道。
「啊?」这次倒是出奇的一致,南波望和涂胖子一齐讶然出声。
南波望没想到刘西瓜问的这么直接,他倒是先脸红了。虽然他御女无数,但还是第一次被女子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都不是自己在调戏刘西瓜,而是刘西瓜在调戏他。
「哦……咳咳……这个自然……有夫之妇都称赞在下既挺且久……」
话还没说完,噌的一声,刘西瓜皓腕一番,一挺峨眉刺突然逼上了南波望的脖子。这厢南波望还在面红耳赤地回忆自己的温柔战绩,却没提防刘西瓜猝然动手,吃了个哑巴亏。
「欸……花姑娘,这是何来?刚刚咱们不是说好的……欸有话好好说……」
南波望已然失了先手,被制住了,再加上涂胖子在侧,两三招之内可能就会命送当场。
刘西瓜笑语盈盈,似是闲庭闲步,却招招不离南波望的要害。「南公子,依你所说,那些欺人妻女,污人清白的事情,你都是做过的,都是属实的咯?」
刘西瓜虽然坐拥21世纪的三观,但她毕竟是长在旧时代红旗下的女子;南波望说的那些龌龊事,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是明白得很。
「欸……花姑娘?刚刚在下也说了啊,是你情我愿……」南波望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暗自心苦,没想到泡妞泡了个小妖女,连忙急着自辩。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你赢了,我和涂公……涂公子就放过你。你输了,嘻嘻嘻,我就剁掉你的小鸡鸡喂狗!」
时人尚未有谁称呼「鸡巴」为「小鸡鸡」者。但在场两个男子都是立刻明白刘西瓜说的是什么意思,联想到她话里的森森寒意,不禁都打了一个冷战。
「赌……赌什么?」
「刚刚你不是自夸自己床上功夫了得么?就赌这个!」
「啊?」又是两个男子同时惊讶出声。
南波望自觉转危为安了。他色眯眯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盯着刘西瓜窈窕的柳腰,舔着嘴唇问:「可以。不过,这如何验证呢?」
他想,难不成你这个小妮子要以身饲虎?那看我一会儿不把你折腾得跪下叫爸爸?
谁知刘西瓜格格一笑,拢了下鬓发说:「南公子,你瞎想什么呢?咱们这不是去青楼么?一会儿青楼里验真章!」
……
暮色初合,朱雀大街的飞檐次第亮起琉璃灯,宛如坠落人间的银河。
碎玉坊的金丝绣帘在晚风中轻颤,门楣悬着的和田玉匾额映着暖光,「碎玉坊」三个鎏金大字随着光影明灭,将整条街都镀上了一层奢靡的光晕。过往行人皆知,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楼阁,实则暗藏乾坤——自朱漆大门踏入的瞬间,便坠入了一座颠倒乾坤的绮梦。
穿过垂花门,脚下青石板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铺着波斯毛毯的阶梯。扶着镶嵌夜光石的雕花栏杆缓缓下行,耳畔渐次传来丝竹叮咚。待踏入下沉式大厅,恍若穿越到琼楼玉宇。穹顶垂落的千盏水晶灯将整座大厅照得亮如白昼,雕梁画栋间缠绕着金丝藤蔓,墙角的鎏金兽炉吞吐着龙涎香,青烟袅袅升腾,与空中飘飞的彩绸交织成朦胧的雾霭。谁能想到,从大街进来的正门,进入的这金碧辉煌的所在,竟是碎玉坊三楼?
原来碎玉坊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地下两层,地上四层的设计。这种设计,好就好在可以支持一个挑高和纵深极宽阔的大厅;而地下两层被巧妙掏空,冬有地龙供暖,夏有冰窟送凉,匠心独运的设计让这里冬暖夏凉,四季如春。
「青楼非是贫寒地,千金难买一笑回」,这两句诗讲的是便是碎玉坊。
碎玉碎玉,自是指温柔乡,冰清玉洁的处女心碎情消,屈身侍奉之意;亦是指销金崫,千金玉碎,王侯难醉。
更有诗言道:
「锦帐暖融琥珀价,玉盘光动水晶巍。
缠头惯撒琉璃盏,点戏频抛翡翠堆。
舞罢金钗当酒债,歌残宝带换春醅。
莫言醉里温柔梦,碎尽珊瑚夜未归。」
从地下两层,到地上四层,碎玉坊各层的消费,原是大不相同。
底层大厅作为碎玉坊的「迎客之地」,消费门槛亲民。寻常伙计,亦得花上三五个月工钱,才能在雕花檀木桌前落座,欣赏三两名或是身着黔锦,或是身着鲛绡的舞姬踏鼓演绎《霓裳羽衣曲》。璀璨水晶灯下,东珠流苏随广袖翻飞,带来一场视觉与味觉的基础盛宴。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则另行收费,这就不划算了,还不如去二楼。
二楼回廊亦能看到表演。文人墨客倚着雕花栏杆,一边欣赏舞台上的歌舞,一边挥毫泼墨。在此消费,需付五两纹银,便能获赠精致笺纸与湖笔,还可请侍女将诗稿赠予心仪舞姬,若想让舞姬亲自唱和诗篇,另加五两纹银,是文人雅士彰显才情、附庸风雅的好去处。
三楼雅间以湘妃竹帘与檀木屏风分隔,琵琶声与娇笑声隐隐传出。此处专为追求私密氛围的客人打造,最低消费三十两纹银,可入雅间,雅间内,自有苏制的碧螺春茶与精致茶点,并有擅长曲艺的姑娘相陪,宾客能点选曲目,与姑娘切磋琴艺;姑娘若是放得开,亦或宾客能再宽赏一二,则能享受更为个性化的娱乐体验——不足为外人道也。
四楼雅集则是有名有姓的姑娘们(名妓)的居所了;宾客们往往要在碎玉阁下三层厮磨个把月,才能得到登堂入室的机会。雅集里的姑娘们,无一不是才情相貌俱佳,甚至有身负武艺者。而远自阗胡、燕云,近自帝国各行省的巨富商贾、大小官员们,爱好的就是这个调调儿:明明是才艺绝佳的可人儿,甚至是武艺高强,分分钟能致自己于死地的「女侠」,却被迫在自己粗胖的身子下面低吟浅唱,温柔婉转。这怎能不激起男人的成就感和征服感呢?
五楼是暖阁,一整层都铺着厚厚的熊皮褥子,珠帘低垂,檀香氤氲。据说是东家沈妈妈的居所;但亦为众人所知,也是京城真正达官贵人的聚会之所。
六楼名唤「琼台」,是碎玉坊的至高点,始终笼罩在神秘之中。坊间传言,六楼的交易或许涉及稀世珍宝,或许关乎权力交换,亦有传言是一位绝世佳人的居所。总而言之,这座神秘「琼台」,在京城好事之徒、好色之徒的心目中,始终是最魅惑最神秘的所在。但从来没有人真的踏上过碎玉芳六楼。
……
此刻,在碎玉坊的四楼,似也在发生着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鎏金兽炉中龙脑香燃得正旺,将暖阁里熊皮褥子烘出细密的热气。一位四十余岁敷着薄粉的贵妇人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眼角鱼尾纹在胭脂下若隐若现。三两支累丝金凤钗斜簪在盘起的发髻上,随着她轻蹙的眉梢微微晃动。这就是碎玉坊的东家,老鸨沈妈妈。此刻,她正陪着一个俊俏异常,亦白得异常的年轻黑衣公子,以及一名心宽体胖的胖子坐着。三个人有一遭没一遭地说着闲话。沈妈妈面前摆了两块小小的金锭,每一块目测足有十两,换算成白银,两块金锭足足值上三四百两。但沈妈妈却愁眉不展,似乎不是因为钱的事情。
「两位客官,芸翠和桃桃已经先后陪过……那位客人了,兰莼又许久未出来……
这……这如果出了意外,小妇人如何担待得起啊?」她焦急地说,迟疑着接过了胖子客官递过来的第三块金锭。
「沈妈妈无需担心,我们自有担待。」那位女扮男装的黑衣客人说话了。
这个黑衣客人的声音娇滴滴的。从一打眼,沈妈妈就看出来她是个雌雏儿,这种女扮男装逛青楼的名家大小姐,每年没有十来个,也有七八个。这本不足为奇,但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一进门,这一男一女就威逼着同行的另外一个年轻白衣公子哥,上了四楼。
沈妈妈急忙接待;男女客官出手倒是阔绰,上来就是一个大金锭,提的要求却是极为古怪——要把这个白衣公子哥扒光了,绑在床上,然后找个姑娘进去侍奉她。
先进去的是女儿芸翠。芸翠最乖巧,也是这几日例假刚过,性子有点水汪汪的,看到那个白衣公子既生得俊俏,又被逼着挺可怜,于是自告奋勇地来接了这个活。足足三炷香,芸翠才面红耳赤地出来,路过沈妈妈身边时,悄没声儿地低语道,那个客官好生厉害,自己个儿简直像个没盖的壶儿,流水流得个底掉。说完,吃吃地笑了就走开了。
如果事情到此刻还算正常,但接下来,闲庭信坐着的那对男女提的要求更匪夷所思了。他们又掏出一锭金子,要求再送一个姑娘进那白衣客人的屋子……
沈妈妈无法拒绝。她看出这对男女,甚至那白衣客人,都是武艺过人的主。
自己这店里,虽都传闻有众姑娘会武艺,但九成九都是给客户增加情趣的幌子,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真正武艺高强的,也就一人而已。偏生那人最近出了京城,许久未归。
她只能答应,让胖丫头桃桃去会一会客人。居然又是足足三炷香的功夫,桃桃才出来。看桃桃那脚都站不稳的样子,沈妈妈自然忍不住担心,那个客人已经被压榨到什么样子?
接着,那对男女又威逼自己,又找来了第三个女儿兰莼去陪那白衣公子。兰莼进去之前,沈妈妈给女儿递了好几个眼色。这几个女儿中间,兰莼是最冰雪聪明的,她本身官宦人家,无奈父母下狱,被卖到了贱籍。因此她自己就不太愿意以身侍客,有的选,兰莼都是和客人谈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能哄得客人开心。
今天这个情况,沈妈妈觉得只能派兰莼去了。客人已御二女;连开三元,搞不好会被压榨得一命呜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兰莼依言进了屋。沈妈妈卧在软榻里,心里却焦急得很,不知道面前的这一男一女奇怪的客人,什么时候愿意放过白衣客人,愿意放过她。谁曾想,兰莼进去了没多久,身后的屋厢内,又一次地传来了女子低吟浅唱的呻吟声。
完了,这死丫头,平日里不是说不爱臭男人的吗?沈妈妈心里恨恨地想,怎么见到一个俊俏书生,就心儿魂儿的都忘了?
还有,那个白衣客官,也是好生厉害!明明都是被绑得死死的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的女儿们,一个个哄得主动骑上来?
沈妈妈的心扑通扑通的,回想着自己刚刚进去绑那个男人,脱光那个男人的情况;确实,他的那话儿,好大啊,比自己年轻时接过的所有客人都大。自己浮萍般地飘零半生,还真的没有享用过这种巨物……
她一会儿脸热心跳地想着那个白衣客官,一会儿又想着官司上门了自己怎么解释。总之,屋里的白衣客官,在沈妈妈看来,在一声声兰莼的淫叫声中,是离精尽人亡越来越近了。
那黑衣客官似乎也在出神地听着屋内的动静,脸上微微发红。突然,她大喝一声:「不对!」随即长身而立,抽出三尺青锋,接着破扉跃入屋内。
涂胖子也紧跟着刘西瓜进去。然后他呆住了:屋子里,兰莼被扒的赤条条的,雪白如玉的身子向内弯折成一个倒几字,双腿被绳子绑着,吊在天花板上;绳子穿过了天花板上扣灯具的铁环,另一头垂下来,却系在女孩的玉颈中。兰莼双手被绑在身后,而粉嫩的双腿中央,冲下塞入了一个刨得光不溜秋的木制假阳具。
刘西瓜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种姿势,女孩儿会止不住地下坠,重力会压迫着假阳具插入她的阴道深处——就好像被迫坐上去那样。下坠到一定程度,缠在脖子上的绳子会让女孩感到窒息,她只能用后背被绑住的双手,将自己临时地撑起来,以获得短暂的喘息;随即手上无力,再松手,再坐上假阳具,再窒息,再托举……如此循环往复……
想来南波望在第二位姑娘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挣脱了绳索;而他居然在片刻之间,仅用绳子就做出来一个让兰莼自己肏自己的邪恶变态的道具?然后借着兰莼止不住的呻吟声,自己再悄没声地遁逃?
「果然是天下第一淫贼。」望着已经被打开,直通朱雀大街的窗户,刘西瓜咬紧了后牙槽,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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