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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4/08/25 04:22 / 318 / 9
【小说】剑雨

引子:
  雨晴牵着自己的瘦马从石桥上走过,在那棵桃树边停了下来。
  她是一个杀手,每次执行杀人的任务时总要从这里经过,总要停下来看看。
  不知为什么,她很喜欢这里,喜欢那默默流淌的小河,那铺满青石板的石桥,还有桥边的那株孤零零的桃树,尽管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它开花。
  她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望着簌簌流过的河水。
  她要等一个人,一个能为她解开心结的人。
  她的主人,无所不知的天龙密宗北派大宗主谢无涯说过,只要见到了那个人,就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包括前生和来世。
  她不想知道来世怎样,但她想知道前生。
  哒哒的马蹄声在桥上响起,一个牵着小马驹的红衣女郎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样子很普通,普通到混在人群中极不容易认出,她又很特别,沉沉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幽蓝,彷佛深潭倒影出蓝天,与那一身流动火焰般的血红长裙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笑着问:「你在等人?」
  雨晴点了点头,回答:「我在等你,有人说你是以前大粱的第一巫女,知前生,通阴阳。」
  红衣女子楞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都是些骗人的法术,又不是真的,就算你看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逆天施法要折我的阳寿,你身上没什么我要的东西。」  雨晴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我曾听西山寺里老和尚说,这石桥是一个痴情郎所化,他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放不下,又找不到她,只有化作石桥,甘受五百年风吹雨打,只为见她一面,天下可有如此痴情之人?」
  红衣女子摇头笑道:「或许他化成石桥后的第二天,便看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姑娘。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却放弃了现实中可以得到的真爱,一个傻子罢了。」
  雨晴慧心一笑,缓缓说道;「我在这个世上还有三天时间,我不想糊里糊涂的离开,只要你让我看到我想看的东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红衣女子见她说的认真,也收起了笑容,正色说:「你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本不该留在这世上,是有人用巫术为你续了三年的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雨晴神色黯然的低下头轻声低语道:「怪不得这三年我看不到颜色,闻不到气味,每次噩梦醒来,心口都空荡荡的,原来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
  红衣女子打断了她,好奇地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一个人,一个总在我梦中出现的人,我却看不到他的脸,每次醒来后心里总是很疼。」
  「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这是何苦呢?」
  红衣女子摇着头微微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我可以帮你,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帮我去杀一个人……」
  「就这样,我们成交。」雨晴不等她说完就抢着答道,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彷佛那盛开的桃花。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4:29:20

第一章:灭门
  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不知何时晴朗的天空变得阴云密布,不一会就飘起了牛毛细雨。
  绵密的雨雾中,在北齐国都万统城西郊外,一队人马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这是一只由四十多人组成的送葬队伍,队伍前头是打着招魂幡念着超度经文的僧人,中间则是运送棺椁的马车,前后共有五辆,这不幸的人家竟然在一夜之间连死五人。
  送葬队伍里一大半都是女眷,每个人都披麻戴孝,一路上哭哭啼啼,哀声不断,凄凉的哭声在荒野上远远的传了出去,听的路人一阵揪心。
  这送葬的队伍并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齐国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三的中山聂家。
  聂家的当家人老将军聂彪靠着一对龟背驼龙双枪纵横疆场,鲜有对手,被北齐皇帝谢栾安封为振国大将军,镇守边界重镇楚州。
  而他的四个儿子聂文龙,聂文虎,聂文豹,聂文鹰,同样骁勇善战,和父亲一起守卫边疆,被称为楚州五虎。
  年前,北齐皇帝谢栾安御驾亲征南梁,却被南梁名将李翎打的大败,被困在楚州。
  聂彪父子为救皇帝脱困,浴血突围,又一路垫后阻击追兵,虽然保了皇帝平安,却最终在楚州城外伏虎崖下被南梁大军包围,力战而死。
  事后皇帝谢栾安感念聂家忠烈,追封聂彪卫国公,但聂家在失去了所有男丁只剩下一堆孤儿寡妇后,却也从原来的齐国四大望门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一个月前,聂老将军和四位少将军的尸骨被找到,运回万统城,这才有了聂家全家老小尽着缟素,为老将军送葬的一幕。
  送葬的队伍出了万统城后不做耽搁,一路直奔西郊御赐的陵址,但由於下雨,地面湿滑泥泞,马车难行,只要半天的路程却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渐暗才走到陵址东边两里多地的一片树林前。
  就在他们要穿林而过时,突然从林中冲出三匹黑色高头大马,在道中间一字横开,将路封了个严严实实,挡住了送葬队伍的去路。
  只见三匹马上坐了一男两女,全都身披黑袍,手持利刃,虽然大半边脸被斗篷遮住,看不清全貌,但显然并非易与之辈。
  中间那铁塔般的黑大汉所使用的兵器更是凶狠之极,那是一把足有门板大小的双刃巨斧,两边的斧刃呈暗红色,常年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种兵器叫血刃,那淡淡的暗红色是在无数杀戮中被血染成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曾经死於此斧之下。
  眼见队伍被堵在了这里无法前行,一个老者从超度的僧人后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凶神恶煞的大汉,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拱手施礼道:「三位英雄好汉,在下聂家管家聂忠。今天是我家老爷的出殡之日,我家老将军和四位少将军为了保卫大齐疆土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被圣上封为卫国公。请几位好汉看在我聂家满门忠烈的份上,高抬贵手,不要再难为这些孤儿寡妇,这里有些银子,请好汉笑纳。」说罢他从旁边一个家丁的手中取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布包递了过去。
  这聂忠是老江湖,见多识广,这番话里柔中带刚,即报出了卫国公的门号,却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哪知道那黑大汉却不去接银子,反而一阵大笑道:「你是什么狗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把那件东西给我交出来,否则爷爷的斧子可不认识什么卫国公。」他说完突然手上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也没看到他如何出手,便听到聂忠一声惨叫,却是他拿银子的双手被齐腕砍断。
  鲜血飞溅中,聂忠惨嚎着摔倒在地,痛苦的翻滚了几下便疼得昏死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这黑大汉竟然如此蛮横残暴,一句话便将在聂家三十多年的老管家砍成重伤,一时之间队伍中一阵大乱,有人连忙去后面通报聂家的当家聂夫人。
  就在人群一片混乱之时,只听队伍中一声爆喝:「哪里来的凶徒到这里逞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人吗!」随着声音一个年轻女子从人群中纵身跳出,这女子也就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柳眉杏眼,高鼻秀口,眉宇间透着一股勃勃英气。她本是个标致的美人,只不过此时一身重孝,双眼哭的又红又肿,脸色蜡黄,比平时少了三分娇柔,却多了七分楚楚可怜。
  她一眼便看到浑身是血晕死在地上的聂忠,顿时气的花容变色,怒目圆睁,几乎瞪破眼角,嘴角微微抽动着伸手指着那黑大汉大骂道:「你们这些鼠辈,我公公在的时候不敢来捣乱,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便来欺负我们这些寡妇,简直猪狗不如。」这女子正是聂彪小儿子聂文鹰刚过门的妻子,聂家的四少奶奶方钰玲。
  此女也是江湖儿女,出自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金刀方家,自幼练得一身好武艺,一把虎头金刀使得鬼神莫测。嫁给聂文鹰后夫妻二人感情甚好,本以为可以携手白头,哪想到一场横祸,丈夫战死沙场,而她年纪轻轻却变成了寡妇。
  方钰玲从小舞刀弄枪,脾气本就十分刚烈,丈夫死后更是伤心欲绝,今日见有人欺负到门上来,哪里还能忍得住,她手边没有兵器,索性从丈夫的棺椁下取出他生前所用的那对双枪跳出来拼命。
  「四妹,别冲动,问清了再动手。」
  聂彪大儿子聂文龙的妻子刘氏一把拉住了方钰玲,她年纪较大,心思缜密,心想这里离齐国国都不远,出了这等大事,万统城外巡逻的军兵岂能不知,等到军队来了,自然将贼人抓住,何必吃这眼前亏。
  可此时的四少奶奶在极度愤怒之下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她突然一声大吼,一把甩开了刘氏,大喊一声:「鼠辈,拿命来!」便挥舞着双枪直向那黑大汉扑了过去。
  那黑大汉正要动手,他身边的一个黑衣女子却冷笑道:「对付这种货色哪里用得上大人您,让属下料理了这个贱人。」说罢飞身下马,抽出兵刃,纵身迎上。
  她所使的兵器也十分特殊,是一对银色双爪,每个爪头带着五根两寸多长的钢钉,钢钉尾部则是五把锋芒利刃的钢钩,专门用来索拿敌人的兵器。
  四少奶奶方钰玲一看对方使得兵器古怪,心中也不敢大意,身子一拧,左手中的短枪急刺她咽喉,右手枪挑她小腹,双枪齐出,叫敌人顾上不顾下,一出手就是聂家双枪的绝招,龙王戏水。
  那黑衣女子叫了声「来得好」,双爪一上一下封住了双枪,顺势将爪头一转,沿着枪身滑了上来,刺对方的双肩。
  方钰玲急忙变招躲开,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盘旋往复,斗在一起。
  方钰玲虽然武功不弱,却从小生长在名门大家,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生死相搏,再加上兵器并不顺手,十招一过便被逼得手忙脚乱,渐渐招架不住。
  但见她娇喘连连,汗水沿着额头鬓角簌簌而下,动作越来越不灵便,身子完全被黑衣女子手中那两道白光罩住。
  只不过她在丈夫死后心意决绝,招招以命换命,而那黑衣女子显然不想和她同归於尽,出手尚有余地,这才无法一时得胜。
  然而无论方钰玲如何拼命却始终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就在二人打斗到二十个回合时,她一个没留神,双枪被敌人的双爪死死锁住。
  那黑衣女子用力一夺,想夺下她的双枪,方钰玲自然不肯散手,整个身子被对方拽了过去。
  黑衣女子眼见机会来了,冷笑道:「你给我躺下吧。 」突然双手向两边一分,松开了勾住的双枪,向前一递,猛刺方钰玲的小腹。
  四少奶奶双枪在外,无法收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银爪上那十根闪着寒光的钢钉结结实实的捅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由於她冲力太大,再加上黑衣女子这一刺同样用尽了全力,方钰玲的小腹竟被扎的凹了进去,十根两寸长的钢钉连同十把倒钢钩一起没入了她的肚子里。
  方钰玲只觉得肚脐下一阵冰凉,紧接着无法言表的剧烈疼痛将她淹没,她眼前一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不自觉的一松,扔掉了双枪,转而紧紧抓住了插在肚子里的钢爪,向外就拔。
  黑衣女子见她疼得神智不清,大笑道:「我帮你拔出来。」说罢抬腿抵住她的裆部,用力向外一拔,扑哧一声,将那钢爪硬生生抽了出来。
  方钰玲又是一声惨叫,低下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只见她白嫩的肚皮竟被那十把钢钩硬生生的豁开,肠子混着各种不知名的内脏正从像破口袋一样的肚子里呼啦啦的流出,而一大段粉红色的肠子竟然还挂在对方手中的爪尖上。
  方钰玲只觉得一阵眩晕,身子顿时变得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
  她此时也知道自己今日活不成了,泪水不由得脱眶而出,张了张嘴想留下几句遗言,可嘴巴只嘎巴了几下,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想把体外的肠子内脏塞回去,可手伸到一半,却身子一晃,向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
  那黑衣大汉几步走到了口吐血沫四肢不断抽搐的四少奶奶身前,手中巨斧一挥,她的人头就飞了起来,直飞向聂家众人,落在大少奶奶刘氏脚下,在地上转了几圈后才最终停了下来。
  只见方钰玲的双眼仍然圆睁着,呆呆的望着天空,嘴巴大张着,舌尖从口中露出来,面目扭曲狰狞,一脸的不甘。
  深红色的血从她失去头颅的断颈中咕嘟咕嘟的涌出,彷佛一个被突然打开了酒桶,不多时就在大地上染红了一大片,雪白的孝服上也浸透了鲜血,被染成了粉红色。
  在血泊中钰玲的身体又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才最终静止不动,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美丽女子转眼间就身首异处,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黑大汉对着聂家众人扫视了一圈,狞笑道:「谁还敢反抗,她就是下场。老老实实的把东西交出来,我们转身就走,绝不再杀人,否则你们一个也活不了」见他杀人后如此叫嚣,聂家二少奶奶刘芳实在忍无可忍,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这些畜生,我聂家为了齐国流尽了血,满门忠烈,你们还要赶尽杀绝……你们杀了四妹,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们拼了。」她虽然武功不如四少奶奶,但也跟着丈夫练了几天功夫,会几路拳脚,於是伸手从一个下人手里抢过一把抬棺材用的木杠,便要上前拼命。
  眼见二少奶奶也要血溅当场,在这紧要关头忽听有人喝道:「芳儿,给我退下。」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二少奶奶刘芳却彷佛被一只看不见手拉住,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发话之人,那是一个身材纤长的女子,鸭蛋脸,细细的眉,淡淡的唇,双眸清澈如水,过於白皙的肤色显得有些病态,正是聂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聂老夫人。
  其实说她老却也不老,按年纪算她比老将军聂彪整整小了二十多岁,比大少奶奶李氏还小了两三岁,人长的也年轻,看上去倒像是二十五六岁的少妇。
  说来这位聂夫人颇有几分神秘,整个聂家除了老将军外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人,是何出身,甚至无人知道她原名叫什么,只知道在十二年前,聂将军远征南梁班师回朝时,就带回来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哇哇待哺的女婴。
  当时聂家老夫人已经过世,於是这个年轻女子就顺理成章的嫁给了聂彪,成为了聂家新的女主人。
  这十年里,聂将军对这位夫人始终宠爱备至,言听计从,再加上夫人温柔贤淑,处事公平无私,因此在府中人缘极好,一说起这位年轻的聂夫人,所有人都会竖起大拇指从心眼里赞成。
  此时众人见到平时体弱多病并且丝毫不会武功的夫人面对凶徒挺身而出,心中都是一紧,立时便有几个人冲上前将她护在身后,以防敌人突然发难。
  聂夫人咳嗽了两声,轻轻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走到四少奶奶的头颅前,默默的蹲下身,伸手合上了她圆睁的双眼和嘴巴,从身上撕下一块白布盖住了她的脸,这才站起来对黑大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你们走吧。」面对这个似乎被大风吹一下也会倒下的弱女子,黑大汉脸上的神色却变的异常凝重,他发现这个女人即不害怕也不惊慌,甚至没有半点愤怒,似乎惨死在眼前的四少奶奶跟她毫无关系。
  而真正让他从心里感到害怕的却是聂夫人那对深不见底的眸子,平静的眼神后面彷佛隐藏着噬一切的黑暗,竟然使他生出立即转身逃走的念头。
  惊骇之下,他也不再多说,而是猛的一挥手,一声口哨,立时便从树林中冲出五十几名黑衣骑兵,每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马刀,迅速将聂家众人围在当中,只等一声令下就把这些人剁成肉泥。
  聂夫人见此情景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从头上取下一根白银打造的蝴蝶发簪,双眼失神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似乎想起了过去的往事,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已经有十几年没杀人了,也不知道那些功夫搁下没搁下。」就在她说完的那一刻,黑大汉双目猛地睁大,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以与他那庞大身体不成比例的敏捷向后弹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聂夫人的身形一阵模糊后竟然不见了,彷佛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而下一刻那白色的柔弱身影却已经出现在大汉的身前,彷佛他们之间那数丈的距离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命悬一线之时,黑大汉想也不想将巨斧一竖挡在了自己面前。
  只听当啷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黑大汉连退了六七步才勉强立住,脸色却煞白如纸,整个身体都在不住颤抖。
  血从他的手上冒出,顺着斧柄缓缓流下,一滴滴洒在地上。
  一击之下他的虎口就被生生震裂,而巨斧的表面则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彷佛是被人用铁锤无数次敲打过一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没有人相信那是被一根细小的发簪一刺所致,如此威能早已超出了众人理解的范围。
  聂夫人望着手中那已经扭曲变形的银发簪也是一愣,她显然没想到这个普通武者竟能接下一个魂术者的全力一击,难道这十年中她真的老了?
  一声叹息中,聂夫人再次消失在原地,而黑衣大汉只能绝望的举起巨斧挡在身前。
  一道银色的光芒凭空划过,巨斧碎裂成无数碎片洒落了一地,而银光却丝毫没有停滞,欢叫着直奔大汉的眉心。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於没有人来得及出手救援,其实就算要救也无人知道如何才能拦下这电光火石却雷霆千钧的一击。
  就在大汉闭目等死的一刻,一声清亮的吟唱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吟唱声初时清脆动听,随即转而低沉,彷佛是歌女的婉转低唱,又像是老僧在冥冥诵经,声音越来越低,可众人听的却越发清楚,彷佛那来自远古意义不明的颂词是从每个人的心底被读出。
  聂夫人面色骤变,硬生生止住了冲势,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转向,一瞬间身上亮起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彷佛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径直冲向了那个始终坐在马上没说过一句话的黑衣女子。
  然而一切都晚了,吟唱的最后一个音节已经完成,天地间突然变得一片寂静,连风雨声也随之消失。
  黑衣女子伸出了手中的木杖指向聂夫人,黑色斗篷下一点朱唇微微开启,轻声微吐。
  「定」。
  一瞬间,聂夫人似乎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急冲向前的身体猛地停了下来。
  她的手里仍然紧握着那根变形的银簪,保持着刺杀的??姿势,然而她所有的动作却都变得缓慢无比,好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浑身上下都被蛛丝紧紧绑住,无法动弹。
  「破」
  聂夫人的怒吼声中银簪发出的光芒骤然增强,好似一轮陡然升起的太阳,一切的束缚都在那光芒中消融的乾乾净净,聂夫人顿时重新获得了行动的自由。
  然而就在她挣脱束缚前的一刻,黑色的木杖已轻轻点在了她身上,一条黑色小蛇猛地从木杖顶端蹿出,狠狠一口咬在聂夫人的胸口,紧接着硬生生从被它咬开的裂口钻了进去。
  聂夫人一声痛呼,坐倒在地上,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可一阵麻木迅速从胸口扩散到全身,只短短一瞬,她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一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
  她知道那黑色的小蛇名叫噬魂蛇,是由魂力所化,一进入身体便散入七经八脉,五脏六腑,再也无法驱除,心中顿时生出一阵绝望。
  黑衣女子从那个仍然紧紧攥着斧柄的大汉身边走过,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来到聂夫人面前,伸手掀开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了本来面目。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异常美丽却带着几分妖艳的年轻女子,她笑眯眯的低下头,望着颓然坐在地上的聂夫人,眉毛弯成了一抹新月,轻声说道:「姐姐,十二年不见,可想死妹妹了,你还好吧?」一见是她,聂夫人顿时面如死灰,嘴唇抖动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才咬着牙说:「好,好,好,虞姬,十二年不见你居然练成了缚魂术,以你的本事,看来也升到长老的位置了吧。」那叫虞姬的女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十分得意的嘲弄道:「若是你陆岑姐姐还在门中,哪里会轮到我。不过这几年不见,姐姐功夫倒是搁下了不少呢,想来姐姐已经破了身,不再是圣女了吧,要不然怎么连我的缚魂术也躲不过呢?」直到此时聂家众人才知道原来这聂夫人的本名叫陆岑,当然这些人从来就没听说过她,可对於当年大陆上那些强者来说,紫电陆岑却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并不是由於她实力强横,而是因为她有着一种令所有人畏惧的天赋。
  此时的陆岑已是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她也不理会虞姬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我早已断了姐妹之情,事已至此,你杀了我吧,只求你放过聂家众人,他们是无辜的。」虞姬冷笑道:「当年姐姐走的匆忙,做妹妹的也未能相送,不过姐姐是不是带走了什么不该带走的东西?我们做笔交易,你若是把那东西交出来,我便饶了你们,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聂夫人,只等她一句话便决定众人的生死,谁知道聂夫人只是瞥了虞姬一眼,反问道:「你说我带走了一件东西,那是什么东西?」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虞姬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她张大嘴巴却答不上来,聂夫人忽然前仰后合的大笑起来:「你立功心切,一路从南梁赶到北齐,却连要找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哈哈哈,几年不见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哈哈哈…」虞姬气的浑身发颤,脸色变成了猪肝般的酱紫色,她突然飞起一脚踹在聂夫人大腿根处。
  只听的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聂夫人的右腿被她这一脚生生卸了下来,虽然腿根处外面还连着皮,里面的骨骼肌肉却尽皆粉碎。
  聂夫人虽然无法动弹,对疼痛的感觉却还在,这一下重击让她痛彻心扉,一声惨叫,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虞姬怒气未消,指着聂家众人叫道:「给我杀!」一声令下,刀光纷飞,鲜血四溅,那些黑衣骑士纷纷举起马刀,对着手无寸铁的聂家众人开始了屠杀,一时之间惨叫声,哭喊声四起,响彻荒原。
  二少奶奶刘芳大骂着冲上去迎战,没过两招却被那使双爪的黑衣女子一脚踢翻。
  那黑衣女子高举双爪,正要痛下杀手,却忽然听到大少奶奶刘氏哭着大叫道:「住手!住手!别杀了,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快停下!」虞姬眼睛一亮,赶忙让手下停止屠杀,走到了刘氏面前,恶狠狠地问道:「快说,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刘氏害怕之极,只能勉强站立,声音颤抖地说:「我若是说了,你就放了我们,还有聂夫人……」虞姬不等她说完便抢着说道:「快说,快说,我保证放了你们就是。」刘氏咽了口吐沫才鼓起勇气说道:「那天我丈夫和聂老爷在屋子里密谈,我刚好从门口经过,偷听到的。他们说有一把什么钥匙,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一定要保护好。那把钥匙其实……其实就是一个人……就是她……」说着伸手向一辆马车下指了过去。
  虞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一辆放棺椁的马车下面躲着一个小姑娘,正睁着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清醒过来的聂夫人见此情景,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住嘴,她不是我们聂家的人,她胡说……」虞姬也不理她,几步走到马车前,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孩从马车下拉了出来。
  只见这女孩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眉清目秀,由於害怕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吓得把裤子都尿湿了一大块。
  虞姬仔细的对着小女孩打量来打量去,却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疑惑的看了看刘氏,见她不似撒谎,这才又一次转向小女孩,伸手一把撕掉了她身上的衣服。
  当看到女孩背后的纹身图案时,虞姬一下子愣住了,但随即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宝。
  那是一个奇怪的纹身,纹的是一个半蛇半人的女妖。
  女妖的上半身是一个标准的人类美女,面容清丽,如水的长发一直披散到腰间,双手交叉着合在前胸,刚好挡住挺拔的双峰。
  她的双眼紧闭着,面容安详,彷佛睡着了一般,只是赤裸的身上却层层叠叠捆绑着一道道细小的锁链,将她紧紧绑在一根铁柱上。
  虞姬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激动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后背,嘴里喃喃嘟囔道:「找到了,终於找到了……」突然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也不管那女孩在她怀中又踢又打,飞身上马,回头对着那黑大汉冷冷的说道:「这些人都杀了,别留下活口。」说罢也不再停留,拨转马头,带了几个手下绝尘而去。
  望着虞姬远去的背影,瘫倒在地的聂夫人突然大笑了起来「虞姬,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北齐吗?你,你,还有你…你们都会死在这里,没有人能活着回去。」她一边说一边伸手一个个指向那些黑衣杀手,每个被她指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
  黑衣大汉一声怒骂,走到聂夫人跟前,举起了马刀当头劈下。
  锋利的刀刃斜劈在聂夫人的左肩上,像切豆腐一样毫不受阻的砍进了她的身体,从前胸划过后从右肋下破体而出,将她斜肩砍成两段。
  鲜血从断开的身子里狂喷而出,溅了大汉一身。
  看着聂夫人倒在血泊中断成两段的残肢,他心中的怒气才稍稍平息,可当他看到那凝固在聂夫人脸上的诡异微笑时,心中却是一阵恶寒。
  被绑架的小女孩看见聂夫人倒在血泊中,发疯似的在马背上挣扎起来,想从虞姬的马上跳下来,却被死死的按在马鞍上无法挣脱。
  「放开我,我要我娘,放开我……娘亲…娘亲……」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着虞姬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风雨声中再不可闻。
  黑大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剩下的聂家众人,将手中仍然滴血的钢刀在空中一挥,说了声「杀」。
  「不,你们说过不杀我们…骗子……」
  大少奶奶刘氏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然而她的叫喊声很快就戛然而止,一把染血的钢刀从她胸口双乳之间穿了出来。
  她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从胸前透出来的刀尖,嘴一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弯,瘫软了下去。
  而那个从背后偷袭的黑衣杀手则利落的从她后心拔出钢刀,一刀砍下了她的头颅。
  惨烈的哭喊和叫骂声再次响彻树林前的空地,在霍霍飞舞的钢刀下,聂家众人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连小孩和老人也无法幸免。
  二少奶奶刘芳身中数刀,被砍的劈开肉绽,浑身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却依然一口一个畜生的破口大骂。
  那黑衣大汉怒极,一把扒掉了她的裤子,命人分开她的双腿,对准她的裆部一刀捅了进去。
  眼见那长刀一大半的刀刃都没入了刘芳的小肚子里,黑大汉狞笑着转动刀柄,在她肚子里胡乱的搅动一番,然后才猛地抽出了长刀。
  鲜血顿时狂涌而出,一起流出来还有一大堆粉红色的肠子,夹杂着黄色的屎尿,在她双腿间红红黄黄的流了一大滩,倒像是开了个染坊。
  二少奶奶惨遭毒手,子宫阴道连同肚子里的肠肠肚肚都被尽数搅个稀烂,早已疼得死去活来,双手摀着肚子在地上乱滚,只有大口喘气的份,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让你嘴硬,看你还骂不骂!」
  黑大汉一边吼叫着,一边对着她的阴部咔嚓咔嚓连砍数刀,将她的外阴砍成了一堆烂肉,又砍断了她的四肢,削掉了她的双乳,剖开她的肚子,最后才将她大卸八块。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树林前已经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聂家人,浓浓的血腥气几乎让人窒息,四十多条鲜活的性命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大堆在林间飘荡的孤魂野鬼。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雨也停了,一轮上弦月从乌云的间隙显露出来。
  不知何时,林中飘起了浓浓的雾气,彷佛一条薄纱织成的帐子,将所有人都裹在里面,两、三丈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一个黑衣杀手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这些人都死了,我们快离开这吧。」黑大汉微微犹豫了一下,按照虞姬的命令,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他们还要逐个检查那些躺在地上的人,若还有没死透的需当再补上几刀。
  可随着迷雾渐浓,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再多待下去。
  想到聂夫人临死前那恶毒的诅咒,黑大汉终於下定了决心,大喊道:「兄弟们,别管这些死鬼了,跟我撤。」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连喊了三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外的空地上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挥刀杀人的那些黑衣杀手一转眼的工夫就都消失不见,似乎这浓浓的雾气会吃人一样。
  而就在他刚才犹豫不决的片刻间,那个出言提醒的手下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些杀手都是他专门请来的江湖好手,各个身手不凡,以他们的本领,就算有人偷袭也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杀了,难道这里有鬼不成?
  一想到鬼,黑大汉不由得脖子后面寒毛直竖。好在他从来不信鬼神,一咬牙,握紧钢刀,向浓雾深处中走去。
  没走出几步他脚下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他低头一看,立时被吓得魂飞天外。
  原来那个差点绊倒他的东西正是刚才提醒他的手下,只见他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脸色铁青,双目几乎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哪里还有半分生气。
  大汉只觉得手脚冰凉,扯起嗓门狂吼道:「谁干的?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我骂你八辈子祖宗。」他喊了一阵,却无人答应,就在他快要发疯时,面前的浓雾突然向两边一分,彷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轻轻拨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后面走了出来。
  个子较高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书生,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破旧青袍,头戴方巾,两个颧骨向外凸出,眼窝深陷,活像一个骷髅。
  而站在他身边的却是一个浓眉大眼,皮肤白暂的男孩,若不是眉心处留着一道十分难看的十字形伤疤,便是一个标准的美少年。
  那中年书生看了黑大汉一眼,随口问道:「你们把那个小女孩带到哪里去了?」黑大汉脱口而出:「她们要回南梁,去荆门口了坐船了。」他说出后才察觉失言,顿时面色大变,那中年书生随口一问中竟似乎是带了无法抵御的妖术,让他将心里所想的尽数说了出来。
  听了这消息,少年不免有些沮丧,说道:「师父,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中年书生摇了摇头,反问道:「来晚了吗?」
  「无涯,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命运吗?人的命运就像一条条小河,小河相遇汇聚成大河,大河最终会汇入大海,身在小河中随波逐流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将去向何方,但一条条大河总在前面等着我们,该遇到的就不会错过……」师徒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转身走远,重新消失在浓雾中,将那大汉留在了原地。
  黑大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正要逃离这诡异可怕的地方,突然一阵奇怪的簌簌声从背后传来。
  他猛地回过头,却见到了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场景,一具具扭曲变形的尸体正从地上爬起来,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向他走来。
  领头的正是被她亲手杀死的二少奶奶刘芳,只见她失去四肢后之剩下一截光秃秃的身子,像蛇一样扭动着爬行,一大段肠子还拖在身后。
  「鬼啊!别过来」
  大汉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向后退去。
  然而越来越多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将他团团围住,一张张血肉模糊的面孔,一对对闪着红光的眼睛恶狠狠地对着他,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有些是刚死的,有些却是几年前死在他那把巨斧下的。
  这些尸体好像是快要饿死的人突然见到了美味佳肴,争先恐后地向他扑过来,扑到他身上,拼命撕咬着他身上的血肉。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黑衣大汉发疯似的挥刀乱砍,而他周围却什么也没有,他就像是在和空气战斗一样。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筋疲力尽的黑大汉最后一次举起了刀,对准自己的脖子猛的砍了下去……浓雾终於散去,树林外的空地上静悄悄的,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一半是聂家的,令一半却是黑衣杀手,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4:35:46

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傍晚十分,落日熔金,晚风徐徐,北齐影州城外的官道上行人匆匆,这些人大都是过路的客商,也有些出门做买卖的,正急着进城过夜休息。
  忽然一阵如雷般的急促蹄声由远而近,在扬起尘灰中,一队身穿黑衣,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飞驰而来。
  这些人似乎有要紧公务,也不入城过夜,而是一路不停,直接绕过影州城,向着南方荆门口的方向急驰而去。
  这队人正是在万统城外灭了聂家满门的虞姬一夥,自从抢了那个神秘女孩后,她们就一路南下,直奔位於齐梁两国边界处的荆门口。
  她们一路上日夜兼程,饿了就在马上吃一口乾粮,困了就打个盹,连马背也没离开过,短短三日就跑出了九百多里,已经累死了十几匹骏马。
  然而虞姬还是嫌慢,不断用鞭子狠狠抽打胯下的战马,恨不得让马儿背生双翼,一夜之间就飞回到大梁的天龙门南宗。
  那马虽然是来自西蛮之地的纯血千里良驹,却也经受不住,突然前蹄一弯,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是活不了。
  虞姬看也不看那马一眼,抱着小女孩一纵身跳到了另一匹马背上,继续狂奔而去,眨眼间已经消失在路尽头的一片枫林里。
  跟在她身后的是那个使双爪的女杀手,她和另外两人丝毫不敢落后,急催胯下马,紧紧跟了上去。
  日头渐渐在山峦中隐去,红色的晚霞如一大片流动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空。
  在晚霞的映照下,整个枫林也随之变成了红色,火红的枫叶在林间欢快的跳动着,飞舞着,彷佛是一朵朵淋不灭的火焰,又像是无数红蝴蝶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然而疾奔向前的虞姬却无心欣赏这如梦如幻的美景,她突然一勒马缰绳,那马一声长嘶,双蹄立起,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而跟在她身后的手下不明所以,也赶忙勒住坐骑,一个马术稍差的差点被从马上掀下来。
  「大人,您这是……」
  一个手下正要出言询问,却被虞姬伸手阻止。
  但见她秀眉微蹙,神色疑惑的看着周围的枫林,闭上眼睛想了一会,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如今正值盛夏,这枫叶怎么都红了?还有,我们已经跑了大半个时辰,少说也跑出三十里,怎么还没出这片枫林?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里的枫树怎么会一模一样?似乎…似乎我在哪里见过。」「大人,难道我们迷路了?」
  「不 ??,不是迷路,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也没有什么枫林,这是有人为了拖住我们特意摆下的幻阵,我们中计了。」虞姬说罢缓缓从背后解下那根黑色木杖,双眼扫视着四周的枫树,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破绽。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走?」随着话音,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从漫天飞舞的枫叶后走了出来,那清丽的容貌是如此的熟悉,正是在万统成外被他们杀死的聂夫人。
  只不过此时的聂夫人还是一个少女,只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娇柔可爱,没有半点阴郁的气息。
  和聂夫人一起挽着手并肩走出来的还有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英俊男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始终盯在聂夫人身上。
  当虞姬看到这番情景时身体猛地一震,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喃喃低语道:「这是紫君山后山的枫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岑,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一切,连我的最爱的人也要抢走……」「不,你们……都该死!」
  她似乎发疯了一样,猛地跳下马,手中的木杖一击突刺,端端正正的刺入了那男子的胸口。
  看着血从男人的胸口缓缓涌出来,一点点染红了他的长袍,看着他的影像漫漫消失在纷飞的枫叶中,虞姬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一只手抱住头痛哭起来。
  她呜呜的哭了一阵,突然霍的站起来,伸手指着聂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幻象,用这种伎俩来折磨我,你很高兴吗?好,我们就来个玉石俱焚,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先杀了这个小崽子。」她一把将小女孩拽了过来,抓住她的头,无根如钢钩般的指甲扣入了她的肉里,只要再一加力就把她的头生生捏碎。
  她这一招果然有效,聂夫人的幻影晃动了一下就消失了,那个曾在万统城外显身的神秘书生带着少年彷佛是从虚空中走出来一样,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书生拍了拍手笑道:「不愧是浦何的徒弟,心志坚定,能摆脱这幻阵的影响,很不简单。」虞姬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堂堂天龙门北宗大宗主谢先生,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一个弱女子,真是不知廉耻。」书生冷冷的说道:「这幻阵因心而生,你看到的就是你的心魔所在,却与我无关。更何况你千里迢迢跑到我们大齐来杀人越货,难道就把我放在眼里了吗?」他说到后半句时已是声色俱厉。
  虞姬一声冷笑道:「这东西是陆岑那个叛徒从天龙门南宗带出来的,我今日只是替本门取回本来就属於我们的东西。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过这孩子身上被我下了七蛇之毒,解药的方子只有我知道,药材在天龙门南宗。若是七天之内她得不到医治,必然七窍流血而死,你们什么也得不到,所以还请你放我离开,有本事去天龙门南宗要人。」书生听了却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只是谈谈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女孩是陆岑从玉龙山麒麟城带出来的吧,什么时候变成你们南宗的了?你不用拿她的性命威胁我,就算这钥匙毁了,再过二十年又会出现一把新的,而你今日却再也走不出这里。把孩子放了,看在浦何那老家伙的份上,我放你一条生路。」虞姬突然大笑道:「谁要你放,给我杀了他。」说罢她猛然倒着纵出三丈开外,一下子拉开了和书生的距离,而她手下的那三名身穿紧身黑衣的女杀手则同时出手,从三个方向一同攻向了敌人。
  书生动也没动一步,只是抬起他那只瘦削枯乾的如同鸡爪子一般的右手,轻轻在空中横着划过,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血光四溅,三个黑衣女杀手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们彷佛被三把看不见却锋利之极的大砍刀砍在腰间,在一瞬间就被拦腰切成两段,上半身掉落在地上,而下半身仍然向前继续跑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大量冒着热气的内脏迅速的从她们断开的身体里涌出,流了一地,一股让人作呕的浓浓腥臭味在林间扩散开来。
  趁着三个黑衣女杀手上前送死的时机,虞姬开始了吟唱,而这一次她在吟唱的同时,一只手在空中飞快的勾画着,随着她的每一笔勾画,一个神秘的铭文便凭空浮现在她身前。
  书生虽然举手之间就料理了三名黑衣女杀手,却并不急着进攻,而是负手而立,静静的等待着虞姬完成魂术,似乎胸有成竹。
  虞姬见他居然一味托大,心中一阵暗喜,突然双手猛地向上一翻,两朵紫色的火花从她手心出现,然后化作两道紫色的闪电射向书生。
  「九幽冥炎,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成为大魂术师了。」书生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很清楚这九幽冥炎的威力,那紫火并不是真的火焰,却是纯由魂力形成的魂火,阴毒之极,若是被沾上,就会引发魂术者体内魂力的燃烧,根本无法救治,被灼烧的人只能在极度的痛苦中慢慢死去,惨不堪言。
  眼看那紫火就要烧到他身上,书生伸手向前一指,紫火便老老实实的在他身前五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虞姬心中一凛,她本也没指望能击败这位进入宗师境界多年的天龙门北宗掌门,之所以使出极其阴毒的九幽冥炎,唯一的目的就是能逼迫对方闪避一下或出手相抗,只要他出手时幻阵出现哪怕一丝破绽,她就有可能趁机逃走。
  可令她绝望的是,敌人根本就没有躲闪,也没有出手抵抗,他就那样悠闲自得的背着手站在那里,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操纵着九幽冥炎。
  冷汗顺着虞姬的额头流下,她体内的魂力已经被催动到极致,可九幽冥炎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就在她久攻不下心里异常焦躁时,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胸口一凉,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划开了她的衣服,然后是皮肉,最后从两根肋骨间突进了她的胸膛,将那颗正在勃勃跳动的心脏穿透。
  剧烈的疼痛迅速由胸口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虞姬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一松,九幽冥炎也随之熄灭。
  她缓缓低下头,刚好看到一把银柄匕首正插在她的胸口,整把匕首的刀刃已经完全没入了她饱满的胸脯,只有银色的刀柄还露在外面,而握住刀柄的却是一只细嫩的小手。
  将匕首狠狠刺入虞姬胸口的小女孩彷佛变成了一只凶恶的狼,恶狠狠的盯着她的猎物,眼中充满了怨恨。
  「你……没想到是你…我竟会死在一个孩子手里……」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血从虞姬的嘴角流了出来,胸膛里火烧一样的疼痛让她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但她还是咬着牙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缓缓抬起右手,向着女孩的顶门拍去,即使是垂死挣扎,她也要拉着这个给她致命一击的敌人一起死。
  然而小女孩根本不给她机会,就在虞姬抬起手的同时,她恶毒把刀柄一转,将刀刃在虞姬的心脏里一通乱搅,然后猛地拔出,拔出时顺手向下一划,将她那被搅的破烂不堪的心脏彻底切成两半。
  随着刀子拔出,一股鲜血从虞姬前胸狂喷而出,虞姬只觉得眼前一黑,神智一阵模糊,刚刚积聚起来的力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高举的手也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而小女孩在一击得手后便向后急跃,跳出了虞姬可以在临死前拼死反击的范围,整个动作乾净利索,完全是一个常年在黑暗中行走的杀手的手段。
  看着小女孩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一瞬间虞姬的心里都明白了:「这孩子是陆岑带出来的,紫电陆岑的徒弟怎么可能是全无还手之力的废物。」只是她明白的太晚了,血像开闸的河水一样从她的嘴里,鼻孔里,甚至耳朵里流出来,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添加了一条条猩红色的缎带。
  颤抖的双腿终於再也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在不甘心的吐出最后一口气后,虞姬的身子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在倒地的同时,她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在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就是小女孩走到她的身边,一刀狠狠插进她的喉咙,横着一划,割断了她的喉管。
  中年书生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吐着舌头死不瞑目的虞姬,苦笑道:「她是浦何的徒弟,得罪了那老家伙,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我不管她是谁,她杀了我娘,我就要杀了她给我娘报仇。那个什么何若是找上来,我用这条命抵了便是。」书生见她年纪不大,性子却十分倔强,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杀了她聂夫人也活不过来。再说她又不是你娘,她真名叫陆岑,只是你娘以前的一个侍女……唉,算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显然并不想告诉女孩她的身世,一句话带了过去。
  小女孩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回答道:「我叫聂雨晴,聂夫人把我养大,她就是我娘。」自始至终她手里都紧紧的握着那把带血的匕首,全神戒备。
  听到雨晴的名字,书生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少年突然一声欢叫,抢着说道:「我叫谢无涯,是你未来的主人,你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小女孩白了他一眼,显然没把这个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小毛孩放在眼里。
  叫谢无涯的少年也不生气,色迷迷的望着女孩说道:「你现在不认我做男人也没关系,以后迟早会跟着我,云师父说了,这就是命运,该来的总会到来。」书生对少年的这种说法也哭笑不得,转向小女孩说道:「我叫谢凌云,是天龙门北宗宗主,我以前和你亲娘颇有渊源,你出生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你。雨晴,你身上中了虞姬的七蛇之毒,若是得不到救治七日之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解毒治伤,你叫我一声师父如何?」「云师父可厉害了,一般人就是送万两黄金也休想拜他为师,你这回赚大了。」一边的少年十分卖力的推销着自己的云师父。
  雨晴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的枫林,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她从小在聂家长大,从未离开过聂家大院一步,如今突遭变故,聂夫人死了,聂家被灭门,只剩下她孤身一人。这天地虽大却叫她去哪里安身?
  茫茫尘世她一个小女孩又靠何为生?
  想及此处,她不觉鼻子一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谢无涯见她哭的伤心,想起自己自幼离家跟着师父修炼,长这么大却连家也没回过一次,心中也是一阵难受,不由起了同病相怜之意。
  於是他走到雨晴身边一阵好言安慰,伸手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将跟着云师父学艺的种种好处夸大了百倍,连哄带骗,终於将女孩说的停止了哭泣。
  此时雨晴虽然隐隐感到这怪人收她为徒的目的似乎并不单纯,却也别无他路可走,於是把心一横,跪在地上对着谢凌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师父。
  谢凌云点了点头,扶起她说道:「以后你就是我天龙门北宗的弟子了,无涯比你入门早,是你大师兄。」收了雨晴为徒后,谢凌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见他伸手掐了个诀,周围的枫林便一下子消失不见。
  雨晴这才发现原来几个人正站在一大片乱坟岗子的中央,又见谢凌云从脚下拾起一片白色的绢布,那绢布上用朱红绘着无数山川大河,既有莽莽森林,又有赤壁大漠,还有繁华的城市,里面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画的惟妙惟肖,皆如真的一般。
  见雨晴一直好奇的盯着那绢布细看,谢无涯抢着解释道:「这是困龙阵,是顶级魂术,只有云师父才会。这阵法由心而生,随心而变,要想破解,是比登天,就是浦何那老家伙来了,也一样出不去。」见徒儿又在显摆,谢凌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骂道:「混账,浦何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我现在要找个地方帮雨晴解毒,这些死人留在这里被野兽吞噬,孤魂不散,在这大阴之地,日子长了难免凝聚成鬼魅害人,你把这些尸体收拾了再来找我们。」说罢也不再搭理谢无涯,带着雨晴离开了乱坟岗子给她解毒治伤去了。
  谢无涯看了看那些内脏肠子流的到处都是的女尸,不由的撇了撇嘴,心中暗骂:「你把她们弄的一塌糊涂,却让我来收拾,好不讲理。」但他毕竟不敢违抗师命,嘟囔着将那些断成两段的女尸拖到一起,又用虞姬的法杖把她们散落了一地的肠子也划拉到一起,然后去拖虞姬的尸体。
  由於虞姬胸口的衣服被划破,衣襟向两旁撕裂开,胸前那对丰盈饱满的玉乳露了出来,随着尸体被拖动一阵微微乱颤。
  看着那一对粉红色的小乳头上下起伏,谢无涯只觉得口乾舌燥,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把。
  虞姬死后不久,身体还是热的,谢无涯只觉得触手处温软如玉,滑腻如凝脂,若不是她胸口沾满了腥腥的血迹,他真恨不得去亲上一口。
  「这么漂亮的女人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
  他伸手抓住虞姬的脚踝,拖着她向其他女尸所在的地方走去,虞姬的小脚滑腻腻的,柔软的像豆腐一样,逗的谢无涯心里一阵发痒。
  他正值少年,常年跟着云师父在深山中苦修,连女人也没摸过,如今这样一个风骚妖艳的女子就在他手里认他摆布,却让他如何按捺的住。
  谢无涯回头看了看,见师父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想:「这女人已经死了,师父也不在,此事再也不会有人知晓,更何况我只是摆弄一个死人,她死后早已不知羞耻疼痛,自然也无法向别人告发。」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一把将虞姬身上的黑色纱裙撕了下来。
  纱裙下是她那光滑细腻,白嫩如雪的肌肤,谢无涯伸手沿着她的大腿往上摸,不一会便摸到了她的私处。
  他分开她的双腿,用手指轻轻拨开那两片娇嫩的花瓣,向里面一探,便将整个手指插入了她那温软的桃园深处。
  他来回玩弄了几下,将虞姬的阴道尽量撑开,又在她乾涩的阴道口上吐了口吐沫,这才脱下裤子,将那已经坚硬如铁的阳物插了进去。
  谢无涯清楚的感到那仍然温热的肉壁将自己的下体紧紧裹住,舒服极了,不由得兴致大增,来回抽动起来。
  随着他一前一后的插拔,虞姬的尸体微微晃动着,她的双眼睁的极大,一直盯着骑在她身上的少年,一脸不甘心的表情。
  这位鼎鼎大名的天龙门南宗高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孩子的手里,而死后居然还要被另一个孩子玩弄侮辱,连尸体也不被放过,怪不得会如此不甘心。
  可既然已经死了,再不甘心又有何用呢。
  谢无涯揉搓着虞姬那对如熟透了的蜜桃一样的玉乳,下身却加快了插拔的速度。
  他毕竟是懵懂少年,没过几下便将几年积攒下来的东西尽数射在了虞姬体内。
  看着那白乎乎的粘液从她腿间的肉洞里流出来,谢无涯也感到一阵不好意思,心中连念「罪过,罪过。」他将虞姬赤裸的身体堆在另外几具女尸的上面,又用了个移土填坑的小法术,将她们的尸体浅浅的埋了,也不管会不会被野狗挖出来啃咬,便转身追云师父去了。
  两天后一个乌云遮月的夜晚,影州城外的乱坟岗子里突然出现了三个神秘的黑衣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眉头紧皱,正仔细的验看着面前的几具女尸。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掸去身前那具裸体女尸身上的泥土。
  尽管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恶臭难闻,大半个乳房被野狗撕烂,肚子被咬开,里面的肠子也被吃光了,露出了森森白骨,但从那张已经肿胀变色的脸上,他仍然一眼就认出这是他们一直寻找的虞姬。
  「大人,是北宗的谢凌云干的吗?」另一个人出言问道,在说道谢凌云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如果是他,至少有十种以上的方法在一瞬间不留痕迹的杀死虞姬,可是你看,她的致命伤在胸口,是被人用利器刺穿心脏而死,杀她的应该是个武者。另外她死后尸体被人侮辱过,如果谢凌云在,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听到不是谢凌云,那个手下终於松了口气,说道:「既然不是就好办了,我们追下去,抓住凶手给虞姬报仇。」那个首领不耐烦的骂了一句:「报个屁仇,不长脑子的东西。」「你看看那几具尸体,都是被拦腰斩断,脊椎骨断口处异常的平滑,绝不是利器造成的,倒像是被用魂力形成的剑气所斩断,应该是类似断气斩之类的魂术,敌人就算不是谢凌云,也是大魂术师以上的人物,吹口气也能杀了你这样的废物。」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虞姬这次私自来北齐本就犯了门规,我们不要再节外生枝了。」说完他伸手在虞姬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一把将她的人头揪了下来。
  看着这张昔日里曾经让无数人神魂颠倒的面孔却变成了这幅摸样,那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向地面一指,虞姬和几个手下的尸体立即在一片紫色的火焰中华为灰烬。
  却说谢凌云师徒三人离开影州后转而向东北方向行去,一路不停,十几天后便来到了北齐名山太白山脚下。
  这太白山连绵千里,山峰高耸入云,终年积雪,山顶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神秘莫测。
  山上鸟兽众多,人烟却十分稀少,只有山脚下的村民才会在夏天入山采药。
  谢凌云带两个徒弟在这连绵不断、无边无际的大山中一走就是半个月。
  随着一路深入,山路变得又陡又狭,最后就只有采药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上依绝壁,下临深谷,勉强能容一人通过,惊险之极。
  而再往上走,举目四望下便都是大片大片的高山草甸和一块块巨岩,巨岩间尽是皑皑白雪,却再也无路可走。
  谢无涯常年跟着师父修炼,体力充沛,内息悠长,尽管疲惫却尚能坚持,而雨晴身上的毒并没全解,一路急行,此时已达到了体力的极限,但她性子坚韧,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紧紧跟着,不愿落后一步。
  谢凌云见她实在走不动了却还在硬撑,心想这女孩的性子未免太倔了些,恐她伤了身体,於是停下来,将两个徒弟用布袋子裹了,像挑水一样用绳子担在双肩上,背着二人向着山顶攀去。
  此时正当夏季,山上的积雪并不多,大块覆了苔藓的褐色岩石裸露在外面,彷佛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伤疤。
  谢凌云虽然挑着两个人,身法却快若奔马,轻如飞燕,在岩石之间纵横跳跃,如履平地。
  也不见他如何抬腿跨步,只轻轻一跃便纵出数丈之外。
  即使碰到直上直下的岩壁,也是纵身跳上,在快要下落时轻轻在岩壁上一拍,借力再向上纵,十几丈的悬崖三两下就跳了上去。
  雨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彷佛在云雾中飞行,吓的紧紧抓住云师父的衣服,心中却对他这手绝技十分佩服。
  而谢无涯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神色自然,偶尔望着女孩一阵坏笑,也不知道心里动了什么邪念。
  三人在靠近山顶的一个山洞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谢凌云便带着两个徒弟登上了众峰之巅。
  此时正值日出,微晖稍露,红色的云霞灿若锦绣,无边无际的云海中,群山彷佛只是一座座突出海面的小岛,随着烟云飘动,时隐时现,在朝霞的映照下,似真似幻,彷佛飘渺仙境一般。
  雨晴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聂府,哪里见过这般奇景,望着脚下的茫茫群山无边云海,不禁看的痴了。
  谢凌云见她如此表情,笑着问道:「雨晴,你想不想去云雾里看看?」他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山涧前,雨晴见那山涧中云腾雾罩,白茫茫不能视物,不由有些心虚,将一句「当然想去看看」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谢凌云哈哈大笑,也不等她回答,纵身腾起,从山涧跳了下去。
  雨晴心里一紧,眼见身子飞快的坠下无底深渊,直上直下的岩壁从身边一闪而过,不由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吓得闭上了眼睛。
  山涧中的风极大,她感到自己像陀螺一样被吹的转了几个圈,然后身子猛地一震,上下起伏了几下,便停止不动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悬在空中,脚下的山涧依然深不见底,身边云雾缭绕,几只山鹰正在离他们不远处盘旋。
  她正自奇怪,抬头一看,发现云师父的手里多了一根紫色的长鞭,鞭梢正绕在一根手腕粗细的铁链上,铁链的一头被钉死在山壁里,另一头却深入云雾,不知道连到哪里去了。
  「这是飞云峡,我们快到家了。」谢无涯说着伸手握了握雨晴的小手示意他不要害怕。
  谢凌云挑着两个徒弟在山涧里中飞来荡去,每一次跳进云雾,一落就是十余丈,却又总能及时找到一根铁链用长鞭勾住,止住下落的势头。如此做法下降的速度倒是极快,却也惊险万分,稍不注意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雨晴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一时忘记了呼喊,只能紧闭双眼,心中默默祈祷。
  好在这一路有惊无险,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於来到山涧的底部。
  当雨晴脚落地的那一刻,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山涧上宽下窄,真正的谷底不过十来丈宽,一条湍急的溪水从中流过,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谷底阴冷潮湿,谢凌云也不愿意多待,挑着两个徒弟,沿着溪水逆流向上的方向纵跃而去。
  越往前走山谷越窄,到最后头上的蓝天只剩下一巴掌宽,就在眼看着前面的路被一块巨石挡住无路可走时,谢凌云却纵身一跃从一处石缝间穿过,出了山谷。
  雨晴只觉的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山谷外竟然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原。
  草原四周群山环抱,湛蓝的天空下,青草依依,鲜花遍地,远处几匹牛羊正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完全是一副塞外草原的美丽画卷。
  那谷中的溪水进入草原后逐渐变宽,最后变成一条小河从草原中间蜿蜒流过,河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湖泊,阳光照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碎银闪烁。
  而湖的另一边,却是一条白练般的瀑布挂在光滑如镜的峭壁上,飞流直下,在湖中溅起一大片白色的水花。
  「这里是百花谷,是我们修炼的地方,那里就是我们的家。」雨晴顺着谢无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湖畔的高坡上,一棵参天大树下立着一座木屋,虽然有些简陋,却为这桃园仙境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之气。
  「我给你抓鱼去,这几天没见荤腥可憋死我了。」谢无涯也不管雨晴是否愿意,拉着女孩一溜烟的跑向湖边。
  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谢凌云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湖边,谢无涯已经挽起了袖子裤腿,走入了湖水中。
  雨晴也伸手摸了摸湖水,一阵刺骨的冰冷从指尖传来,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是雪山上的水,其性极寒,你的身子受不了。」谢无涯笑着说道,却继续向湖水深处走去,似乎对那寒冷的冰水没有一点感觉。
  岸边的水很浅,他又走出十几步,直到湖水没到他的大腿,才停了下来,在水中一立,稳如山峦,待着鱼儿从脚边游过,突然闪电般伸手插入水中,收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他抓着鱼跑上岸,炫耀似的把鱼往地上一扔道:「今天运气好,这鱼足有两斤,足够我们吃了。」雨晴奇怪地问:「你下一趟冰水也不容易,为什么只抓一条鱼,云师父不吃吗?」谢无涯摇了摇头说:「这鱼儿本来生活在大海里,为了产卵才沿着那湍急的小溪逆流而上游到这里,产完卵后,它们就会死在这湖里,化成湖水的一部分。云师父说小鱼很不容易,所以每天只能抓一条,另外云师父只吃素,所以不用管他。」雨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难道这鱼儿千辛万苦游到这里只是为了送死?」「是啊,这就它们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变。」谢无涯说完,扔下在原地发楞的雨晴,一溜烟的向小木屋跑去。
  不一会少年就从木屋里取出米,佐料和锅碗,又去屋后摘了野菜,就在湖边支起了锅,开始洗菜淘米,生火煮饭。
  又过了一会,鱼汤也做好了,一阵诱人的香味从锅里散发出来,让连吃了大半个月乾粮的雨晴馋涎欲滴。
  看着谢无涯熟练的忙碌着,不多时便将饭菜做好,将一碗浓浓的鱼汤送到她面前,雨晴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并非看上去那样讨厌。
  就这样雨晴在百花谷中住了下来,开始了漫长的疗伤和修炼。
  按照云师父的说法,由於没有解药,七蛇之毒无法从外部完全化解,只有从内部下手才能彻底将毒排出体外。
  於是在到达百花谷的第二天,他开始传授雨晴密修之法。
  大大出乎谢凌云的意料,这个新收的徒弟天赋奇佳,正常人捉摸数日才能领会的要诀,她听一遍就会,且能举一反三,进境快的不可思议。
  他曾经问过几次,雨晴却口风甚严,什么也不肯说,谢凌云虽然心知有蹊跷,却也不便再问,就只当是收了一个旷世奇才做徒弟。  他并不知道的是,雨晴从五岁识字起,就开始背诵一篇经文,八年里聂夫人已经把这经文跟她讲解了无数遍,只是不许她修炼而已。而谢凌云所传的密修之法不过是那篇经文的开篇第一章,至於经文后面的部分很多却是连谢凌云也不知道的修炼法门。
  夏日的午后宁静安逸,雨晴盘腿坐在木屋前的大树下闭目打坐,徐徐的微风吹乱了她头上的青丝,却无法在她静如止水的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她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先进入关元、然后是巨阙、厥阴,最后到达左、右膺窗,五大穴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的跳动,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越来越强。
  伴着她的每一次呼吸,那道细微之极却连绵不绝的气流开始在五大穴道中慢慢旋转起来,随着气流旋转渐快,山谷中丰沛的灵气逐渐被吸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雨晴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一阵清凉从头顶四肢向胸口汇聚,再由胸口到达丹田,最后经五处大穴到周身经脉。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发现一口清泉,喝足了水后泡在里面享受着清泉的滋润,说不出的舒服。
  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按照经文中所记载,这便是无念虚空境,一旦跨过这道难关,进入本源天境,气轮初成,便大功告成,算是进入魂力者的行列了。
  之后五轮齐转,吸天地之灵气,养自身之魂力,以后就是一辈子的慢慢修行,至於能进入何等境界,全靠个人的天赋和造化了。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无念虚空境里,眼看就要突破最后难关的紧要时刻,忽然有人轻轻推了她一下,耳边一个声音说道:「喂,你怎么还在练功?那么简单的基础修行也要练习这么久,还真是笨啊!」谢无涯的到来彻底搅乱了雨晴的修炼,她心神一乱,自然而然跳出无念虚空境,顿时功亏一篑,再也无法修炼下去。
  「你不知道打搅人家练功是大忌吗?你是不是故意的?非把我弄的走火入魔你这小混蛋就高兴了?」雨晴睁开眼睛就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痛骂,如果不是打不过谢无涯,她真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总是没事找事,在关键时刻给她捣乱的小孩。
  谢无涯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雨晴气急败坏的咒骂,厚着脸皮在她身边坐下,嬉皮笑脸道:「练那些基础的功法,怎能走火入魔。这种没用的东西你练的再多再快又能怎样,何必浪费时间呢。不如我教你真正有用的,你认我做师父吧。」雨晴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你若是不想学修行的功法,我教你抓鱼?」
  「最近天天吃鱼,吃的烦死了,你能不能做点别的,别来烦我?」「这个…你看我有好玩意。」
  谢无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小人放在雨晴面前。
  雨晴毕竟是孩子,心中虽然恼他,却仍忍不住好奇转头望去,只见面前是一个用硬木雕成的普通木偶,做工十分粗糙,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谢无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丑是丑了点,不过它能走路,你看好了。」说罢他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伸手向那小木头人一指,说了声「起。」说也奇怪,那木头人竟然真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向雨晴走了过来。
  谢无涯十分得意的解释道:「这就是魂力,一个死的东西有了魂力就能行动,变成活的,只不过我功力不够,还不能让它做很多事情。我亲眼见过云师父用魂力驱动两个小纸人给他拿果子,如果是把魂力注入兵器,兵器就变成了魂印之器,云师父用的紫玉麒麟鞭之所以是天下至宝便是因为里面封了九龙魂力。若是还有比云师父本事跟更高的人,可以让一件东西真正具有灵魂,那就是造物了……」他说的得意忘形,不觉中给小木头人输入的魂力多了些,那木头人终於承受不住,砰的一声爆碎成一堆木屑。
  雨晴指着那一堆木屑,冷笑道:「你一口一个云师父,我已经拜了他为师。你就这点本事,你能教给我什么?教我玩烧木头吗?滚到一边玩你的破烂木头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事。」说罢一脚将那堆木屑踢开。
  谢无崖被她气的七窍生烟,脱口而出道:「云师父教你的那些都是歪门邪道,正宗的功法又怎么会真的传授给你。一个魂术者只能有一个传承人,我才是他的传承,他收你为徒只不过因为你是一把钥匙,一件工具而已。」他说完后才发现自己气愤之下一时口快说漏了,立即住了嘴,脸涨的通红。
  「原来在你们心里,我一直就只是一件工具……」雨晴神色黯然的望着他,涩涩的眸子里透着伤心欲绝。
  谢无涯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没把你当工具,我……」他还待继续解释,雨晴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低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这就是命……我命中注定就是一件工具,从生下来就是这样……」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雨晴才突然抬起头说:「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好吗?」说着向后一仰,四肢张开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两个孩子静静的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望着蔚蓝天空中缓缓飘过的白云,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和煦的暖风吹在身上,一股倦意袭来,让人忍不住倒头睡去。
  雨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气,望着天说道:「小时候我总喜欢坐在院子里看天,看天上的云,各种各样形状的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只能待在那个小院子里,看到的天空也只有这么大。」她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小朋友都可以出去玩,而我却不行,我只能在屋子里背诵那些难懂的经文,一遍遍练习那些无聊的武技。后来我才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在那些大人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工具,而我这辈子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如何做好这件工具,当它被使用的那一天就是我毁灭的日子……」「其实我想学的你教不了,云师父也教不了,我想变成一只鹰,飞上那云端,飞的越高越好,越远越好,最好永远离开这片土地……谢无涯,我讨厌你是因为我从心眼里嫉妒你,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做梦都想变成你,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可我永远也做不到……」将压抑在心中已久的话说出后,雨晴终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神色忧伤的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澈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看着楚楚可怜的女孩,谢无涯的心中突然一股热流上涌,他坐起来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动情的说道:「雨晴,我不管云师父怎么看你,在我心中你永远不是工具,你是一个可爱而美丽的女孩,一个值得我用一生守护的女孩。」雨晴睁开噙满泪水的双眼,惊讶的发现少年正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看的她心中一阵发慌。
  「我,谢无涯,以北齐谢氏皇族世代先辈的名誉发誓,我会用我的一生守护你,让你幸福。」在开满鲜花的河谷中,镜湖边的小木屋前,还是少年的天龙门北宗大宗主不灭冥王谢无涯对着一个女孩郑重的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五颜六色的夏天悄悄退去,秋风为河谷披上了黄色的外衣,云师父走了,临走时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他亲自去办,当谷中第一次飘起雪花的时候就会回来。
  离别时谢无涯显得有些悲伤,还抱着云师父的大腿掉了几滴眼泪。但少年总是能很快忘记烦恼,在云师父走后的第二天就兴高采烈的带雨晴抓野兔去了。
  雨晴问他云师父到底去干什么了,谢无涯的回答是,会姑娘去了,发过了情自然会回来,不用替他担心。
  而从那眉飞色舞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也不怎么希望云师父回来。
  谢无涯确实不希望师父回来,在谢凌云走后他这个大师兄就成了百花谷里的大王,而许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一个手下。
  大师清修的世外桃源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在枯黄的草地上,少年少女奔跑着,嬉笑着追逐打闹;在清澈的湖水里,少年手把手教少女抓鱼,两个身影亲密的依偎在一起;夕阳下,他们手拉手在草原上漫无目的走着,一直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身后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湖水边,他们背靠着背坐在一起,仰望着璀璨的星河,一颗一颗数天上的星星。
  谢无涯可以叫出每一颗闪亮星星的名字,当然还有那些永远也讲不完的传说。
  少年不知疲倦的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说道精采的地方忍不住站起来手舞足蹈的表演,而作为他唯一的听众,雨晴只是静静的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从不插话。
  进入深秋后,天气一天寒似一天,每经过一场秋雨,屋前大树上枯黄的树叶就又会被打落许多,直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
  冬天在北风中悄然而至,而谢无涯的话也越来越少,总是低着头一个人发呆,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雨晴几次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他却总是把话题转开,不愿多说。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找到雨晴,说是要给她看一件东西,让她去湖边等着。
  满天繁星下,当雨晴如约来到湖边时却被谢无涯奇怪的打扮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上穿了一套黑黝黝的古怪皮甲,甲面十分光滑,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鳞片,好像是用什么鱼的皮做的。
  而他的腰里系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手里却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不等雨晴出言提问,他就将绳子的另一端硬塞到她手里,嘱咐道:「我要到湖底给你取一样东西,若是我连着拉动绳子三下,说明已经得手,你就使劲拉绳子,把我拽上来。」看着谢无涯脸上露出鲜有的凝重表情,雨晴知道他并非在开玩笑,於是也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点了点头,将绳子缠在腰间。
  谢无涯也不再向她解释,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向着湖中心游去。
  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给镜子般平整的湖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看着谢无涯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水下,雨晴心中突然一阵紧张,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将要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湖水依然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而谢无涯却像是被这湖泊彻底吞噬,一点动静也没有。
  见他还不上来,雨晴心中越来越焦急,恨不得也游到湖心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突然,绳子动了三下,雨晴一颗悬着的心终於落下,开始拼命的拉动绳子。
  此时湖面也不再平静,随着一阵水花在湖中心冒起,湖心像开了锅一样冒起了无数水泡。
  谢无涯的身影突然浮出水面,他正拼命的向着岸边游过来,而在他背后,湖水却哗啦啦的翻腾起一大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紧追着他不放。
  就在谢无涯快要游到岸边时,那东西也追到了他的背后,眼看他就要被翻腾的水花吞没,一阵耀眼的白光突然在他身上闪动了一下,谢无涯猛地凭空跃出了水面一丈多高,向前窜了出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紧跟着他跃出水面,在银色的月光下雨晴看的轻轻楚楚,那是一只足有一丈多长的怪鱼,张着血盆巨口露出森森利齿,一口咬向谢无涯的小腿。
  少年也感到身后一阵腥风吹来,暗叫一声不好,在空中猛地一拧身,反手一刀砍在那怪物的鼻子上。
  那是它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怪鱼疼痛之下,翻滚着掉回水里。而谢无涯砍出这一刀后也用尽了全力,再也无力再向前蹿,随着怪鱼一起落入水中。
  只见湖面上的水又是一阵猛烈的翻腾,显然一人一兽正在水下进行殊死搏斗。
  雨晴知道此时谢无涯的性命危在旦夕,用尽全力拉着绳子向湖边的山坡上跑去,哪知道手上突然一松,绳子竟然断了。
  她拉过断绳一看,只见断口处异常平整,竟是被少年用刀子割断的。
  情急之下,雨晴再也顾不上许多,从靴子里拔出那把护身用的银柄匕首叼在嘴里,迅速的脱掉衣服,跳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向着谢无涯游去。
  却说谢无涯一边和怪鱼搏斗,一边心中叫苦不迭。
  那怪鱼身上的鳞片又硬又滑,他手中的短刀虽然锋利,却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刀,根本无法刺穿那畜生的表皮,给它致命一击。
  若不是有宝甲护身,他恐怕早就被撕成碎片葬身鱼腹了。
  即便这样,在水中他也始终不是那鱼的对手,怪鱼十分狡猾,吃了几次亏后就不再撕咬皮甲,而是趁着他换气的工夫,攻击那些没有皮甲保护的部位,将他死死拖在水下。
  就在谢无涯岌岌可危,眼看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雨晴赶到了。
  那怪鱼见又有一个人送上门来,立即放弃了面前这个难缠的对手,一转身向着新的猎物游了过去。
  谢无涯见它舍弃了自己转向雨晴,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扔掉了手中的短刀,不顾一切的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怪鱼,双手紧紧勒住它的下颌,不让它张嘴咬人,一人一鱼在水下翻滚了起来。
  这时雨晴已经游到了近前,眼见怪鱼朝她冲来,一拧身,一招「斗转星移」闪到它的下方。伸手从口中取下匕首,紧接着一招「天河倒泻」,用尽全力气反手一刺,狠狠刺进了怪鱼的肚皮。
  这「天河倒泻」本是败中取胜的绝技,施展之前必须假意跌倒,趁敌人不备突然由下向上刺对方的小腹,阴毒之极。
  雨晴年纪幼小,聂夫人怕她吃亏,便把这招传授给她,好叫她攻敌不备,没想到今天在水下用上了,竟然一击成功。
  那匕首名叫银月,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又是扎在怪鱼最柔弱的腹部,整个刀刃顿时没了进去,雨晴顺势向前,拖动匕首从怪鱼的腹部划过,将它一剖为二。
  暗红色的血将湖水染得一片浑浊,那怪鱼虽然受了致命伤却一时不死,仍然在水中不断挣扎翻腾,带着谢无涯向湖水深处漆黑一片的水草丛中游去。
  雨晴暗叫一声不好,拼命憋住气,追赶着怪鱼和谢无涯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终於在他隐没进水草之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鱼身上硬扯了下来。
  当两个筋疲力尽的孩子跌跌撞撞走上湖岸后,终於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瘫倒在草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谁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谢无涯才喘上一口气,随即一阵大笑道:「没想到几年时间,云师父养的小畜生变得这么大,还很凶呢。喂,你有没有受伤?」说着伸手来拉雨晴。
  雨晴一把推开他,骂道:「你不要命了?你疯了倒好,却要拉着我去送死,你混蛋!」想到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情景,她心中一阵后怕,反手就给了谢无涯一个清脆的耳光,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谢无涯没想到经历了一场生死,一句安慰的话也没听到,却白白挨了一个耳光,一时间被打蒙了。
  他本想发作,却见在月光下女孩哭的伤心,雪白的双肩微微耸动,楚楚可怜,不由得心软了,柔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我们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快去穿上衣服,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雨晴听他一说,才想起自己还赤身裸体,不由得脸上一红,赶进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穿好,默默地坐到一边梳着头发,不再搭理谢无涯。
  谢无涯嬉笑这走到她身边,突然身子一晃,大叫道:「哎呦,疼死我了,被那怪鱼咬到了。」「你怎么没被咬死,死了才好。」
  雨晴明知道他是装的,嘴里骂了一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谢无涯呵呵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扔在了她面前说道:「给你的。」「什么破东西,值得你拿命冒险,我不要。 」雨晴虽然嘴上说不要,却还是望向那盒子,只见那木盒做工精细,上面刻满了奇怪的铭文,封口处被腊封的严严的,用一个龙纹标记的金锁锁住。
  谢无涯向雨晴借了银月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封蜡,又撬开金锁,打开盒子,最后揭开里面的油布,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紫色水晶。
  他将水晶塞到雨晴手里,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的说道:「雨晴,你听我说,云师父快回来了。他回来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分别的日子,你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一个人去。在那里,你只能靠自己,没有人会管你的死活,最后能活下来人只有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记住,学会这水晶里所记载的玄天经是你唯一活下来的希望,去了那里以后,不要再相信任何人。」望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雨晴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这玄天经是什么东西?既然云师父将我当作一把很重要的钥匙,为什么还要用我的性命去冒险?」谢无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两把可以打开那东西的钥匙,如果你真是其中的一把,受到九天龙神的庇护,就一定能活下来。」「那如果我死了呢?」
  「那你就不是真的钥匙,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多死你一个也没什么不同。」谢无涯的话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但雨晴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聂家所有人都死了而只有她还活着,唯一的原因就在於她是一件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一旦失去了价值,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的活着。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雨晴握紧了手中的那块水晶,那是谢无涯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取来的。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4:48:54

第三章 桃花坞
  不知何时雨晴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这里即没有蓝天也没有大地,只有一块漂浮在虚空中的广场。
  她孤身一人站在由青石铺成的广场中央,四周和头顶都是漆黑的夜空,一颗颗闪亮的星辰低挂在夜空中,彷佛一盏盏明灯,照亮了这个漆黑的世界。
  广场在虚空中飞快的飞行,从无数璀璨的星河间穿行,亿万年的时光一闪而过。
  突然,一颗闪烁着耀眼红光的恒星出现在她面前,广场径直向那恒星飞去。
  眨眼间红色的恒星已经变成了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巨大火球,所有的星辰都在燃烧,广场也被裹在赤红色的火焰中。
  雨晴的身体也跟着燃烧起来,巨大的痛苦让她一阵颤抖,神智变得模糊了。
  她张嘴想叫却发不出声音,这才发现乾涸的喉咙里早就被烈火填满。她只想尽快死去,却偏偏无法如愿,只有默默地忍受着那烈火焚身的痛苦……「啊!」
  雨晴一声惊叫猛地坐了起来,终於从那个自小就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中醒过来,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谢无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阳光从窗缝里照进来,射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
  「原来只是个噩梦,天已经大亮了。」
  雨晴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鞋子,推门走了出去。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雪,山谷中已是冰雕玉琢,银装素裹,天地间浩然一色,完全变成了一个银白的世界。
  谢无涯就坐在门口,正愣愣的望着朦朦胧胧的远山发呆,见雨晴走到他身边坐下,愁眉苦脸的说道:「下雪了,云师父要回来了。」「这么快?」
  「云师父一向说话算数,他说下第一场雪时回来,便一定会回来。若是那小气鬼知道我偷了他的玄天经给你,定然不会轻饶了我。」「你后悔了?」
  谢无涯大笑道:「男子汉立於天地之间,做了就不悔,更何况是为了你,便是被他打死我也不后悔。只是他这次回来后定要将你带走,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雨晴听他说的真诚,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张开双臂从后面抱住少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不是说要我做你的女人吗,我这辈子都会一直等着你,等你来找我。」少年转过身,惊讶的望着面颊绯红的少女,四目相对,他的心一阵乱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女孩盈盈一笑,宛如出水芙蓉,突然扑进他的怀里,用那炽热的朱唇轻轻封住了他的嘴,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了一起……云师父说话确实算数,在谷中飘雪的第二天傍晚就回来了。
  在他那双洞察一切的慧眼下,谢无涯偷盗天玄经的事很快就彻底败露。
  雨晴从来没见过一向修养极佳喜形不露於色的云师父发那么大的火,作为惩罚,两人在门外寒风刺骨的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谢凌云就带着二个徒弟翻山越岭,离开了百花谷。
  出了太白山后,三人雇了一辆马车,云师父赶着车一路向着东,朝着大东海的方向行去。
  马车上,谢无涯半躺半靠在车厢的一边,默默无言。
  那一夜后他全身都被冻伤,至今也无法下地走动。
  雨晴则好得多,她虽然拜了谢凌云为师,心中却从未真把他当成师父,因此那一晚虽同样受罚,却暗暗运用玄天经中所记载的功法修行了一夜,除了手脚有些酸麻,并无大碍。
  她见谢无涯为了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心中也不是滋味,低声抱怨道:「云师父也太狠心了,你不是他唯一的传承者吗,怎么舍得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谢无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惩罚,真正的惩罚还在后面,等我伤好了之后就要去寒冰原了。」说道「寒冰原」三个字的时候,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雨晴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有害怕的时候,不禁好奇的问道:「那寒冰原是什么地方?」「那是位於极北之地的一个岛屿,说是岛屿其实却大得很,上面千里冰封,渺无人迹。夏天还好,可一到冬天却整天都是黑夜,见不到一点阳光,只有无穷无尽暴风雪和四出觅食的远古凶兽。除了恶劣的环境,还要忍受无尽的孤独,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憋也憋死了。那是魂术者修行的圣地,当然也只有大魂术师才能在那种鬼地方活下来。」听到这儿,雨晴不禁发出啊的一声轻呼:「你才刚刚学会魂术,离大魂术师还差得远,如此说来,去那里不是白白送死?」谢无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从我出家修行的那一天,就不再是北齐皇室的人了,我的命运只有云师父能决定,就算他让我去送死,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再说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死,大魂术师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年纪大些多修炼了几年而已,若是讲对魂术的理解未必就能胜过我。」说道此处他豪气顿生,仰起头说道:「凭我的智慧和天赋,等我从那里走出来时也许就能进入大宗师的境界,到时候世上再也无人能阻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你等着好了。」雨晴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那把一直藏在身边的银月匕首,递给谢无涯说道:「这刀是我娘给我的,名叫银月,是魂印之器,锋利无比,送给你防身,当你孤独的时候看看它便能想起我了。」谢无涯将匕首小心的收好,将雨晴搂入怀中,笑道:「你不是要做我的女人吗?不如趁今日离别之前,我们就做一次夫妻如何?」外面传来一声咳嗽,雨晴脸上一红,骂道:「没正经的小混蛋,云师父在这里,你还敢胡说,不怕再被罚跪吗?」「若是跟你做夫妻,再跪上三天三夜我也认了。」雨晴见他得寸进尺,本想骂他一顿,但一想到两人分别在即,心中又是不舍,不由得百爪柔肠,一阵难受。
  少男少女一路谈笑着向着大海进发,如果可以,雨晴真希望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再和少年分开。
  然而再长的旅途也有终点,在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后,他们终於来到了大东海的海边。
  这是雨晴第一次见到海,风雪中黑沉沉的大海一望无际,和阴沉的天空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海上狂风呼啸,怒浪滔天,汹涌的波涛不知疲倦的一次次撞击在礁石上,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粉碎成一片白色的水沫。
  在不远处的码头边停着一艘大船,随着上下起伏的波涛飘摇不定,船头上雕刻着一只张开巨口的三眼怪龙,狰狞可怖,一面黑色的飞龙旗高挂在主桅杆的顶端,在风中猎猎飘动,显得杀气腾腾。
  谢无涯撑着拐杖和雨晴一起走下车,指着那大船说道:「这是天龙门的船,看到了黑龙旗,就是海盗也要躲着。一会儿你就坐这艘船出海,船上都是百里挑一的老水手,再大的风浪也不怕。」雨晴点了点头向码头上望去,却见那里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们。
  在栈桥的尽头,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个子高挑,身材纤细,一身灰色的毛皮大衣,手中打着一把竹伞,孤零零的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伞上已经积了一层细细的雪。
  谢凌云带着徒弟走到那女人近前,介绍道:「这是若兰,以后她会带着你继续修行。若兰,我把雨晴交给你了,她年纪还小,你要多关照一些。」「请宗主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孩子。」
  那女子说着轻轻将雨晴拉到自己身边。
  雨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鸭蛋脸,长得虽然算不上十分漂亮,却也眉目清秀,清新自然,给人一种温婉可亲的感觉。
  若兰看了看只穿着一件单衣的雨晴,微微皱眉,俯下身伸手在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搓了搓,柔声说道:「瞧把这孩子冻的,宗主到底是男人,不懂得照顾孩子。」说罢解下自己的大衣,给雨晴穿上,又帮她紧了紧领子,淡淡一笑道:「小姑娘经不住海外的风寒,多穿些才是。」她笑的很甜,彷佛一阵春风吹进人的心里,暖洋洋的,毛皮大衣披在身上也很暖和,上边还带着她的体温,领口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若兰,若兰,如兰花般淡雅秀美,温婉如水,果然人如其名。」雨晴缩在大衣里暗想。
  大船乘风破浪,离开大陆向大海深处驶去,码头渐渐远去,同样远去的还有站在岸边一直挥手向她告别的少年。
  雨晴站在船舷边,默默地看着谢无涯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一个小黑点隐没在风雪中,心里陡然一痛。
  虽然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遵守诺言踏过万水千山来找她,但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那个为她去冰水里抓鱼的少年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当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为往事,便再也无法挽回。
  大船出海后,每到夜里,雨晴就跑到甲板上看星星。
  晴朗的夜空中,闪亮的北斗七星极好辨认,她们正朝着天璇天枢二星的连线方向行驶,那是正北。
  「不知道寒冰原在什么地方?谢无涯那小子是不是也是在向北而行的路上?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样看星星?」少女痴痴的想着。
  然而大海并不 ??总是风平浪静,在出海的第七天,他们第一次遇到了大风暴。
  伴随着一声声炸雷,贯穿天地的闪电将夜空生生撕裂,狂风带着瓢泼大雨狠狠砸在船上。
  威武的黑龙大船此时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在滔天巨浪中起伏不定,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又跌入谷底,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倾覆。
  雨晴从未下过海,哪里受过这种颠簸,早已将晚上吃过的东西都吐了一地,连胆汁也吐了出来。
  她双手摀住耳朵紧缩在床角,身体不住的发着抖,只盼着这该死的风暴尽快过去。
  若兰走进了船舱,来到雨晴身边坐下,把她拉入怀里,轻声说道:「晕船很不舒服吧?来,到姐姐这里来,我有法子。 」说着伸出纤细的右手,按在雨晴后颈的大椎穴上。
  雨晴立即感到一股清凉的气流从后颈进入身体,缓缓流入胸口,彷佛一道清泉滋润着她的心肺。
  说也奇怪,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就不再头晕恶心,脑子里昏沉沉的,便想倒头睡去。
  「怎么样,舒服了些吧?」
  若兰对着雨晴微微一笑,掏出手帕为她擦去脸上呕吐的污秽,又替她换了一身乾净衣服,这才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在她耳边唱起了儿歌。
  幽蓝的天空  月儿弯弯,星儿闪闪  银河里,有只小船  船上没有帆  桨儿看不见  渡过银河水  飘呀飘,飘向云天  听着那悠悠的儿歌,雨晴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她最喜欢躺在妈妈怀里听着儿歌睡去。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若兰的胸口,那里软软的,暖暖的,有着一种又熟悉又亲切的味道。
  雨晴很快进入了梦乡,这一觉她睡的很香,再也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雨晴听到有人叫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若兰正轻轻摇动她的肩膀。
  见她醒来,若兰站起身说道:「你都睡了七天了,我们已经到家了。跟我来,我带你上岛。」雨晴跟着若兰走到甲板上,这才发现大船已经停靠在一个岛屿旁的浅水里,岛屿两边突出的山崖如同一个人伸出的双臂,拦住汹涌的海浪,在臂弯里形成一个小小的海湾。
  夜色下,宁静的海湾里风平浪静,不远处的岸上闪着点点灯火,显然有人居住。
  满天星光下,他们坐上一艘小船藉着涨潮上了岛。
  当雨晴赤脚踏入冰凉的海水中时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猛的从迷迷糊糊中清醒了过来,不由想起了谢无涯临行时的警告。
  「这里就是桃花坞,一到春天,十里之内,桃花尽数开放,宛若云霞,漂亮极了。以后的几年中你就在这里修炼,我和其他几位老师会交给你各种本领,你要好好学,不要辜负了几位老师的心意……你看,那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若兰一路介绍,带着雨晴穿过海滩,来到了那几座闪着灯光的小木屋前。
  雨晴跟着她推门进入靠东面的一间木屋,屋子里并不宽敞,靠墙放着一张大床,床边一张小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坐在床上靠着墙发呆,另外两个同样年纪的女孩却在床的另一头摆弄着一把瑶琴,她们显然没想到这么晚了若兰还会带人来,慌忙起身行礼。
  若兰指着三个女孩介绍道:「这是紫栾和姚倩,靠墙的那个是燕子,紫栾是桃花坞的管事。这是雨晴,今天才到,以后就住在你们这里,你们比她大,要多多照顾她,做相亲相爱的好姐妹。」她又把雨情拉到身前嘱咐道:「雨晴,以后你就和三位姐姐住在一起,有什么困难就和紫栾姐姐说,不懂的地方慢慢学,要听话,懂吗?」见雨晴点了点头,她才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将雨晴和那一大包被褥衣物留在了屋子中央。
  雨晴茫然的看了看屋子里的三个同伴,默默地拖着大包裹走到床中间的位置坐下。
  她刚一坐下,那个叫姚倩的少女便走过来,瞪了她一眼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地方是你坐的吗?在桃花坞一切都要听紫栾姐姐的,紫栾姐姐说的话就是规矩,懂吗?」雨晴见她一上来就给自己立规矩,也不去理她,把头转过去冲着墙发呆。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哑巴了?」
  雨晴仍是望着墙不说话,不但没有挪窝,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我跟你说话呢? 」
  姚倩见她不理自己,不由得怒从心起,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雨晴的左脸上。
  雨晴只觉得面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左脸顿时高高肿了起来。然而她生性倔强,虽被打了却也不肯服软,反而抬起头恶狠狠的瞪着姚倩。
  姚倩心中怒火更盛,大骂道:「你个哑巴野丫头,还反了你不成?今日便打服了你。」她一边骂一边双手抡起,左右开弓连着打了雨情五六个耳光,直打得她双颊浮肿,血沿着嘴角稀稀拉的流淌下来。
  姚倩还不解气,又飞起一脚踹在她的小肚子上,雨晴身子一歪向后摔倒,头恰好磕在床角,顿时鲜血长流,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却再也爬不起来。
  姚倩伸脚还要再踢却被紫栾拦住,只听她冷冷的说道:「你再打便把她打死了,若兰哪里怎么交待?你自己活不了,却还要牵连我吗?她不懂规矩,以后慢慢调教便是。」姚倩心中一凛,她到底不敢违抗紫栾,骂哼哼的离开了,留下雨晴一个人躺在地上。
  燕子有些怜悯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几次想过去扶她起来,却始终慑於姚紫二女的淫威不敢有所动作。
  这一晚雨晴就躺在冰凉的地上默默的哭泣了一夜,那一夜很冷。
  清亮的钟声将少女们从睡梦中唤醒,外面的天还是黑蒙蒙的,女孩们却已纷纷起来梳洗,任何人若是早课迟到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谁也不敢怠慢。
  姚倩拿着一条湿毛巾走到雨晴面前瞪了她一眼道:「今日若是若兰姐姐问起你脸上的伤,你就说是不小心摔倒磕的,若敢把我和紫栾说出去,今晚就活活打死你。你是新来的,没有人会为你出头,懂吗?」她说完便拿起毛巾用力将雨晴脸上的血擦乾净,也不管她疼不疼,又为她擦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将额头的伤口勉强盖住。
  她这一折腾,触动了伤口,雨晴疼的身体一哆嗦,却紧咬着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
  当第一缕晨光照到海滩上时,所有的学生都出现在木屋前的空地上,雨晴这才发现,这桃花坞的四十余名学生竟然全是年纪相仿的少女,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而最小的仅和自己一样只有十二三岁,个个面目清秀,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胚子。
  若兰站在一块凸起的沙丘上,双眼缓缓扫视过脚下的学生,她今日穿了一套青绿色的短身衣库,打扮的乾净利落,手中提着一把长剑,显得英姿飒爽。
  当她见到雨晴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几步走到她身前,指着她头上的伤口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她连问了几句,却无人回答,雨晴害怕的望了姚倩和紫栾一眼,随后指了指地,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做了一个不小心滑倒的动作。
  姚倩见她自己认了,便抢着说道:「我想起来了,是她昨晚起夜不小心摔倒了,今天早上我给她处理过伤口,不要紧的。」若兰心中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既然雨晴不出来指证,她却也没法处理,只是恶狠狠的瞪了姚倩一眼,沉下脸说道:「在桃花坞中,你们都是好姐妹,以后谁要是敢乱欺负人,别怪我按家法处置。」说完后她蹲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沾了水小心的为雨晴清洗了伤口,又叫人找来草药为她涂了包扎好,心疼得问道:「还疼不疼?」雨晴摇了摇头,强挤出一个笑容,神情之中却仍是充满了恐惧,彷佛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兔子。
  若兰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给你把海边那间放杂物的小木屋收拾出来,以后你就睡那里吧。」雨晴感谢的点了点头,偷眼向姚倩和紫栾望去,却见二女正恶狠狠地望着她,眼中既有嫉妒又有怨恨。
  处理完雨晴的事情后便是例行的早课,若兰先是当着众人练了一套剑法,只见她身形转动,彷佛一只青燕,灵动飘逸,手中的长剑化作点点桃花,纷飞舞动,变化莫测,虽然一剑快似一剑,但在众人眼中,一招一式却仍是泾渭分明,丝毫不乱。
  一套剑法练完,她一个退步,背剑收招,乾净利索,连大气也不喘上一口,当真是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一派大家风范。
  一阵喝采声从学员中传来,雨晴真心佩服,也是一个劲的鼓掌。
  接下来若兰将这套剑法分开来拆成一招一式慢慢讲解,只听她说道:「这碧波飞花剑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要诀便是『轻盈飘逸』四个字。我们身为女子,自然不能和那些臭男人硬拼力气,要想取胜便需使巧。因此这剑法变化纷繁,七分虚三分实,若是能把敌人骗过了,便是胜了……」她嘴里说着,手上却不停,一招招碧波飞花剑使出来,从基本的姿势到种种繁复的变化,一一细细解说,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将这套剑法的前七招讲完。
  接下来就是众人自行练习,有不懂的便出口提问,若兰极为耐心,有问必答,若是有共同的问题便拿出来给大家讲解分析,毫不藏私。
  众女中姚倩学的最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几招剑法使得有模有样。
  随后紫栾和几个年纪大些的女孩也都渐渐学会了基本的招数,只有雨晴,燕子等人还在前三招上苦苦摸索要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早课已经结束,所有的女孩都要把今日学的剑招在若兰面前练上一遍。
  姚倩和紫栾等几人自然顺利通过,高高兴兴的吃饭去了。
  而雨晴和燕子自然是通不过的,不得不在海滩上多练了半个时辰,等到她们到了饭厅,也只剩下一些残羹冷饭。
  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后便是上午课,教午课的是一个一只脚已经入土的老先生,也是岛上唯一的男子,他负责教授女孩们读书写字,经史古籍,以及各种宫廷贵族的礼仪。
  而与早课、午课相并列的晚课老师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少妇,专门传授音律歌舞之技。
  三个老师虽然性格各异,却是一样的严格,没学会当天所教的东西,便不许吃饭。
  雨晴从小在聂府长大,虽然也学了些读书写字,但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背诵那意义难明的经文和练习聂夫人传授的武技上,对於那些经史古籍一窍不通,而音律歌舞这些红尘场中的东西更是从未接触过,因此进境极慢,三个月里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好在每天晚上当她身心疲惫的回到小木屋时,总能在门口发现一个食盒,里面盛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虽然她从没见过送饭之人,但从食盒上那淡淡的花香倒也不难猜出是谁。
  「若兰姐姐为何对我这般好,难道仅仅因为我是宗主的徒弟吗?」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三载春秋恍如一瞬,转眼之间,雨晴已经由当年那个羞涩乾瘦的小女孩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桃花坞中的少女们也都长大成人,岛上美女如云佳丽缤纷,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女子们的莺歌娇笑,一片生机盎然的迤逦景象。
  然而在这欣欣向荣的外表下却总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压抑。
  三年中十几名成绩较差的少女先后离岛而去,而其他人则日复一日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除了早中晚三课外便再也无事可做,单调乏味之极。
  可怜这些生性活泼的花季少女,大好的青春却被困在孤岛上空度年华。
  而雨晴则一如既往的装着哑巴,一句话也没说过,总是远离其他女孩,一个人独自坐在海边发呆。
  长此以往,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一个性格怪异的哑巴,自然而然独立了她,期间也曾经有人找过她的麻烦,却都被若兰狠狠地罚了,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搭理她。
  夜已深,海边的小木屋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雨晴却并没有躺在床上睡觉,而是盘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心里静如止水,完全沉浸在本源天的境界里。
  三年来她抓紧每一个独处的机会刻苦修炼魂力,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只因她心中一直记着当年谢无涯的那句警告,修炼玄天经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此时此刻,随着她体内五大气轮飞快的旋转,如怒涛般汹涌澎湃的魂力正冲击着她身上的每一处经脉。
  在无声的咆哮中,雨晴的身体猛地一震,排山倒海的魂力终於冲破七经八脉,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去。
  在那一瞬间,她周围的世界完全变了,屋子里仍是漆黑一片,她却能清楚的「看」到四周的一切,只不过不是用眼而是用心神。
  她的意识彷佛完全溶入了魂力里,随之逐渐扩散到身体四周,再扩展到墙壁。
  她感到墙角有什么东西在动,那是一只一巴掌长的大老鼠,正在墙角的木板上磨牙,几乎就在她「看」到一瞬间,心中的影像立时清晰了起来。
  小木屋里的世界变成了一副立体的画卷,木梁里的白蚁,地板下的蟑螂,墙上的每一道缝隙,地上的每一条纹路,一切的一切都在她心中「一目了然」。
  雨晴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觉中,开始尝试向外继续扩展魂力,於是她的意识离开了小木屋,沿着大地向远处延伸,缓缓飘过沙滩,跨过溪水,一切所过之处都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心中。
  「望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森林和大海,她再也无力探寻,全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状,而她体内那澎湃激荡的魂力也消失於无形。
  过了好一会雨晴才缓缓睁开眼睛,在她睁眼的一瞬间,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中竟然有无数星辰在闪动,凝聚消散,周而复始。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又一次闭上眼,等她再次睁眼时已恢复了正常。
  「难道这就是九玄天的星辰之力吗?怎么会这样?」她喃喃的低语着,不禁想起了玄天经最后半页上的那句话。
  「女神瑶宓为九天至尊,掌管万千星辰,生有千眼,可洞察世间万物,得女神眷顾者可得洞察之力。」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当谢无涯将记录玄天经的水晶放在烛光前,无数神秘的铭文投影到墙上的那一刻,雨晴的心几乎跳了出来。
  水晶缓缓转动,映在墙上的经文也在一篇篇翻动,而那些铭文彷佛都活了过来,不顾一切的跳进她的脑海里。
  那一刻,她终於知道那篇她从小到大整整背诵了七年的经文,便是魂术世界中至高无上的圣典,玄天经。
  而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这两本玄天经并不相同,前半部倒还类似,后半部却是大相径庭。
  她并不知道这两本玄天经本出自两位大宗师之手,那两人都是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在有幸聆听了九天龙神瑶宓的神谕后顿有所悟,遂将修炼魂力的法门编写成经书。
  由於两人所学所精不同,所悟出来的自然不同,但大道至简,殊途同归,两本经书的内容虽不相同,却相辅相成,取长补短,合在一起更是妙用无穷。
  几十年间,有无数大魂术师为了得到这两本经书机关算尽,甚至搭上了性命,却都无法达到目的。
  谁也不会想到,几经周折后第一次有幸目睹这两本当世绝学的竟然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百花谷的那些日日夜夜,雨晴和谢无涯完全沉浸在对各种魂术修习方法的钻研中,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虽然不能尽数理解,却也摸索出一个大概的修炼之法。
  随后两人一起修炼,功力竟是一日千里,雨晴更是突破了本源天境,在体内形成五大气轮,一举踏入魂术者的行列。
  唯一令二人遗憾的便是那两本经书都是残本,最后一页只有一半,除了记录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神术外,却没有任何和魂力修炼有关的东西,而另半页早已不知去向,就更无法推测上面记录的内容。
  之后二人将两本抄录的经书焚毁,将水晶重新沉入湖底,本想瞒天过海,却还是被谢凌云发现。
  一想到谢无涯,雨晴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竭力将少年那副永远带而玩世不恭微笑的脸庞从脑海中抹去。
  她站起身,轻轻打开门走出木屋,来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此时正直初春,夜晚的海边仍然寒气鄙人,被夜风一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许多。
  深夜里,女孩们早已睡熟,四周静悄悄的,她甚至可以听到从木屋里传出的沉重呼吸声。
  她信步在木屋间穿过,在浓浓的夜色中化为一个淡淡的影子,此时就算有人巡夜也绝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当她走到紫栾住的房间前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竟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雨晴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闪到墙边,运用洞察之力,向屋子里「看」去。
  意念所致,屋里的情形立即清楚了起来,只见大床之上,紫栾和姚倩正全身赤裸的抱在一起,而燕子正缩在床的另一边昏睡。
  「她们这是在练习什么功法?」
  雨晴奇怪的想道,将洞察之力完全放在了二女的身上。
  只见紫栾平躺在床上,双腿分开,而姚倩则以相反的方向趴在她身上,屁股对着她的脸,却将头深深的埋在她的双腿间。
  她一边用手揉搓着自己丰满而柔软的乳房,一边用力的在紫栾的私处吮吸,似乎那是世间少有的美味佳肴。
  随着她用舌尖拨弄紫栾粉红色的小阴唇,并在肉穴口上舔来舔去,紫栾的下身竟然发出啧啧的流水声,大量的淫液从她私处流出,将洁白的床单浸湿了一大块。
  而於此同时,紫栾也不甘落后的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一根手指插入姚倩的阴道,另一根却猛地插入了她的后庭,随而前后有节奏的抽插起来。
  随着两人动作加大,紫栾的喘息越来越急,而姚倩却发出了一阵淫荡的呻吟,听的雨晴面红耳赤。
  她在百花谷中年纪还小,那时虽然和谢无涯在一起打闹玩耍卿卿我我,却也没经过男女之事,第一次看到这种香艳的场景,自然心驰荡漾,无法自抑,只觉得浑身发烫,下身更是酥麻难耐,忍不住把手放进裤裆里探到私处来回摩擦。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凄凉琴声从远处的桃树林中传来。
  雨晴心中一凛,如被冷水泼头,顿时冷静了下来,身体也不再发烫。
  她循着琴声向桃林深处走去,越往里走琴声也变得越清晰,那哀婉动人的调子彷佛直接在她心斗响起,让她心神黯然,忍不住就要落泪。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窈窕却略显单薄的女子坐在土坡上抚着手中的七弦瑶琴,孤零零的,就如数年前风雪中独自立在码头上的那个身影一般孤单。
  琴声戛然而止,若兰也发现有人来了,先是一皱眉,待发现是雨晴时,神情才舒缓了下来,招手将她唤了过去。
  「怎么大半夜还出来?睡不着吗?还是我的琴声吵到你了?」面对若兰的提问,雨晴只是摇了摇头,伸手在琴弦上拨动了几下,弹出的曲调与若兰弹的一般无二,只是少了那股哀婉凄凉。
  若兰淡淡的说道:「这曲子名叫秋江月,我生在南方,那里不比北方的一马平川,到处都是江河湖泊,水系纵横,这曲儿是家乡歌女们常弹的,想家了便忍不住弹上一次,到让你见笑了。你若是喜欢我教给你好了。」雨晴点了点头,跟着若兰学了起来,她本性聪明,听了一遍后便已学会了十之八九,只是在细微的转折之处还需若兰指点,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弹得一分不差,只是总也弹不出那忧伤的韵味。
  若兰苦笑道:「这琴弦与心相连,若是没有心境,便是技艺再精湛的大师也弹不出其中的调子。」她说罢抬起头,双眼望着夜空中的弯月,似乎想起了往事,沉吟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出生在南方江边的一个小村子,本来家里还算富裕,但在我十四岁的那年父亲便扔下娘亲和我们姐妹二人走了。
  家里因为没有男丁,大部分家产都被那几个叔叔霸占,我娘只能靠着做点针线活赚钱补贴家用。那几年里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全靠邻居对我们的接济过活。
  可就在十六岁的那一年,我第一次有了心上人,是邻居家的阿牛哥,他一直对我很好,用作木工活??赚的钱给我买做衣服的花布,我受欺负的时候他总会第一个出来保护我,他还会做各种小玩意,作木头娃娃………我们每一天都粘在一起,形影不离,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就这样过下去,以后嫁给他,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幸福………」说道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村里的地主刘老爷见我娘美貌,便纳了她为妾,我和妹妹也搬进了刘家。吃穿是不愁了,可寄人篱下的滋味却不好受,在刘家我和妹妹像下人一样伺候他们父子,日子过得反而不如以前快活。
  我本想和阿牛哥私奔,一起离开那个该死的地方,却被刘老爷发现,把我吊在树上整整打了一天,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养了半年才好,心却死了,后来机缘巧合,一位天龙门的长老正好路经此地,我便逃了出去,跟着他加入了天龙门。」若兰说完后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瑶琴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她见雨晴仍在好奇的望着她,似乎还在等着她继续讲下去,不由苦涩的笑了笑,神色黯淡说道:「故事完了,没有后来了。五年后等我练成武功,带着十名手下回到村子准备接我娘和妹妹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村子早就没了。」「两年前的一个晚上,雨下得很大,江水泛滥决堤,把村子淹了,村子里五百多人一个也没逃出来,我娘、妹妹、阿牛哥全被埋在水下的泥沙里,那里除了一大片烂泥塘什么也没有了………」听到这里雨晴脸上神色微变,她从没想过,一向淡雅温婉,总带着微笑的若兰姐姐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过去。
  「如果我妹妹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过去了,就再也无法找回来了。」「世事无常,我这辈子也未必再能回到家乡,如果你有机会到南方,替我去一趟大梁临江城,在城西五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镇叫芙蓉镇,镇子南边的那片沼泽便是我的家乡。落叶归根,我若是不能回去,就把我的头发带回去吧。」说罢她从腰间拔出长剑,从头上割下一缕青丝,装进一个香囊交给了雨晴。
  见雨晴小心的收好香囊,她也不再多说,站起身,收好瑶琴,拉着雨晴向海边走去。
  月光下,两人默默并肩而行,快到海边的时候,若兰突然说道:「其实这曲子除了悲凉还有几分相思,我心里难受,弹得未免过於悲了…你还小,还不懂什么是相思,等以后你有了心上人自然就明白了。」见她摇头,若兰微微一笑道:「怎么?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在码头送你的那个少年?」雨晴脸上微红,低下了头。
  若兰叹了口气道:「他叫谢无涯对吧,那是谢凌云的传承者,北齐皇帝的亲侄子,以后天龙门北宗的大宗主。他只能娶北齐皇室,所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还是忘了他吧,免得以后伤心。」这句话触到了雨晴的痛处,她心中一震,转过头望向若兰,却发现若兰也在宁静的望着她,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的一霎那,在对方眼中看到的却同样是难以言表的悲伤。
  一望无际的荒原被厚厚的寒冰和积雪所覆盖,灰黑色的大地上看不到任何活动的生物,显得死气沉沉。
  即使是初春,这里却依旧终日不见阳光,永远被沉沉的夜幕所笼罩。
  无穷无尽的暴风雪在天地间无情的肆虐,卷起一块块拳头大小的冰块,抛向空中,再狠狠的砸向地面,化成无数锋利的碎冰,四散纷飞。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即使最凶恶的极地暴熊也会老老实实缩在洞穴中冬眠。
  然而就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中,一点时隐时现的微弱光芒却从一个山洞中射出来,彷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为迷路人指引着方向。
  望着从山洞里透出的黄色暖光,谢无涯在洞口微微犹豫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抽出了那把饮血无数已经变成淡红色的银月匕首,向山洞深处走去。
  随着他的深入,洞里的血腥味越发浓烈,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在他心中生起,而此时他却异常的平静,没有一丝恐惧或是激动。
  山洞不大,转眼间已经走到了尽头,火光是从插入墙壁的一只火把上发出的,在离墙不远的地方还有两只极地暴熊的尸体。
  一只头骨破裂,脑子流了一地,另一只胸口心脏部位插着一根黑色的木杖,血还在从伤口中源源不断的涌出,显然刚刚死去,浓郁的血腥味便是从它们身上发出的。
  突然,一到电光毫无徵兆的出现在谢无涯的后背,直刺他的后心,谢无涯不及转身,手中的银月已经反向挥出,金属撞击声顿时如爆豆般在山洞中响起。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谢无涯已经和偷袭他的人交手了数十次,他的背后彷佛长了眼睛一般,根本不用转身,却丝毫不差的将那些致命的电光挡了下来。
  少年突然一声大吼,一拳向他正前方三尺处的虚空之处击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哼,一个淡淡的影子在他身前浮现了出来,与此同时,在他背后纷飞纵横的那道电光也坠落在地上,那竟是一把一寸多长的灰色小剑。
  谢无涯一击的手,再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拳拳狠狠向虚影击出,完全是毫无取巧的硬打硬拼,魂力闪烁的光芒犹如实质,在他的手上形成一个银色的拳套。
  在连续硬拼了几次后,敌人终於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被谢无涯一拳轰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反弹回来,跌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他见敌人倒地,却仍不敢大意,身形一闪抢到近前,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对方的小腹上,又一拳打碎了她的右肩,同时顺手一拂按住她的胸口,魂力喷涌而出,瞬间封住了她的五大气轮。
  从他被偷袭到出手成功制敌不过短短的数息之间,但谢无涯却彷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浑身脱力,摇晃了一下,双腿一弯也摔倒在地上。
  山洞中火把上火焰不住跳动着,映出一副奇怪的景象。
  少年靠在一头暴熊的尸体上大口喘着气,而那个偷袭他的敌人,就靠墙坐在对面五六尺远的地方,同样发出急促的喘息,一双杏眼正死死地盯着他。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谢无涯第一次看清了那个差点置他於死地的对手。
  那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没有少女的清纯,却多了几分成熟的丰韵,让人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
  只不过她此时异常的狼狈,面色惨白,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批在肩上,一条血线沿着嘴角缓缓流下,灰色大衣上也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而就在刚才的那场大战中,她身上的衣服也被魂力碰撞所形成的罡风撕裂成一条条碎布,露出了下面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胸口处两团饱满的乳肉随着急剧的喘息上下起伏,透过衣领依稀可以看到那两点惊心动魄的嫣红凸起。
  「你追了我六个月,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吧?」
  谢无涯笑嘻嘻的坐直了身体,一边说一边撕下衣服包扎着血肉模糊的右手,在刚才的硬碰中他也同样受了不轻的伤。
  那女子哼了一声,不服气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耻,把我引到这洞里用两只暴熊消耗我的力气,若是正面交锋,你未必是我的对手。」谢无涯冷笑道:「无耻?你操作飞剑从背后偷袭,自己却藏在我身前准备给我致命一击,这就不叫无耻了?若不是我练成了魂力场,却又如何找出你的方位?在这寒冰原上本就没有无耻二字,所有人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说完后他缓缓站起身,狞笑着向那女子一步步逼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女子眼中露出一丝恐惧,大叫道:「我是麒麟城玄天宗的圣女,大长老宁九霄的徒弟余珍,你若是敢动我一根头发……」「啊!」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是被谢无涯一脚踩断了脚踝。
  「我动了你又如何?就算你是神女瑶宓,落在我手中,也要任我摆布。
  谢无涯的声音就像洞外的冰原一般寒冷。
  女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连魂力修行者们信奉的九天龙神也敢侮辱,心中终於真的害怕了,软下口气来哀求道:「求求你,饶了我把,我们以往并无仇怨,我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恩情。」她??见谢无涯沉默不语,又说道:「你也知道,寒冰原的那位君王很可能已经是魂术大宗师了,而你我不过刚刚进入大魂术师的境界,只有我二人联手才有一丝希望打倒她离开这里。你杀了我,就要一辈子在这个鬼地方东躲西藏。其实我追你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实力,是否能和我联手。」「如此说来,杀了你我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里,是这样吗?」谢无涯充满笑意的看着她,却看的那女子浑身一阵发颤。
  「你到底想要什么?」叫余珍的女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要什么?」
  谢无涯突然一阵大笑道:「小爷我来这个鬼地方三年了,这三年就没摸过女人一下,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你说我要什么?你虽然老了些,不过毕竟是女人,长得也还不赖。」说着他俯下身,双手抓住女子的衣襟向两边一扯,轻松撕开了她本已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了那饱满丰盈却恰到好处的胸脯。
  「不要…」
  余珍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叫,泪水夺眶而出,咬着嘴唇哀求道:「求求你,别这样。我是圣女,身体必须保持纯洁。你若是破了我的身子,不如杀了我吧……」望着那双泪光迷离的眸子,谢无涯丝毫不为所动,伸出右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随后手指沿着她白净的脖子缓慢的向下滑去,最后停在了胸部,紧紧握住了那对温软如玉的乳房。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调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是处女,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相反我会让你尝尽这世间的极乐快活。」说罢他粗暴的一把撕掉她的裤子,一边用力蹂躏着她的乳房,一边掰开那双如凝脂般滑嫩而紧绷的大腿,伸出手指朝着她双腿间粉红色的私密之处插入,一插到底。
  「不,不要…你这个混蛋…不要!」
  余珍叫嚷着扭动身体,企图摆脱谢无涯的玩弄,无奈她的气轮被封,失去了魂力后与常人无异,重伤之下又浑身脱力,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合拢被分开的双腿。
  见她不断扭动雪白的大腿徒劳的挣扎,带着胸脯的乳肉乱颤,谢无涯心中欲火更盛,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将余珍掀翻在地,扑在她身上,低下头含住那开始膨胀变硬的乳头,贪婪的吮吸起来。
  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几下就脱掉了裤子,将那早已涨到极限的硕大阳具顶在了她的阴道口上,用力的摩擦了几下,也不管她是否湿润,便一挺身硬生生插了进去。
  「啊!」
  在被插入的一瞬间,余珍只觉得下身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随后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妙感觉涌上心头,巨大的刺激使得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面色顿时变得如死灰一般,她凝聚起最后的力气伸手想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可手只伸到一半便虚弱的滑落到体侧。
  谢无涯清楚的感到自己的阳物被那温暖柔软的肉穴包裹着,心中无比的舒畅。
  这余珍虽然年过三十,却守身如玉,阴道湿滑而异常紧绷,紧紧将他的阳物夹住,使他不得不用力一插才插到她身体的最深处。
  在余珍绝望眼神的注视下,谢无涯直接把她的大腿架在自己的双肩上,把阴茎抽到阴道口上,然后再猛裂的插到最深处。
  他一次次重复着这个简单而粗暴的动作,每一次都用尽全力的冲刺,尽情蹂躏着身下的女人,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随着每一次大起大落的冲击,余珍都会全身一颤,丰满的乳房和那两个樱桃般的小乳头不住晃动,下体则发出「咕唧、咕唧」的水声。
  细密的汗珠渐渐从她那如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渗出,而大量的淫水则随着谢无涯的抽插,从她阴道里直接啧啧的喷溅出来。
  谢无涯喘着粗气卖力的运动着,享受着一次次摩擦和撞击所带来的快感。
  作为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他愉悦的看着那个曾经差点置他於死地的劲敌如今被压在身下,受尽折磨却无力反抗,眼神从无助到惶恐,再到痛苦,最后变为彻底的绝望。
  突然,他隐约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何时,身下的女人已经停止了挣扎和哀求,紧咬着嘴唇,静静的望着他,眼中一片清明,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平静的彷佛波澜不惊的大海。
  然而他本能的感到,在那平静外表的背后却孕育着摧毁一切的惊涛骇浪。
  余珍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扭曲,染血的朱唇轻轻开启,轻声笑道:「去死吧!」谢无涯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清楚的感到她体内的魂力在一瞬间升腾而起,变成了可以焚尽八荒的烈火,摧枯拉朽般冲破了她体内被封的五大气轮,无休无止的向外扩散开来。
  由魂力燃烧所形成的透明火焰正从她身体里疯狂的涌出,迅速的将他赤裸的身体包裹在里面。
  这个疯女人在最后时刻竟然通过燃烧自己的魂力硬生生冲破了被封的气轮,要将两个人一起焚为灰烬。
  一旦魂力燃尽,魂魄也随之破灭,再也无法转世,那便是永远的毁灭。
  「疯女人,想同归於尽没那么容易!」
  谢无涯一声怒吼,一把将银月匕首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肚子。
  锋利的刀刃端端正正的从她的肚脐眼正中插了进去,像切豆腐一样,直没到柄。
  而在匕首插入的一瞬间,刀身上突然闪起了夺目的银色铭文。
  随着匕首插入腹部,余珍先是感到肚脐上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则是剧烈的疼痛,疼得她神智一阵模糊。
  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一股冰凉一进入她的身体就彷佛有了生命,一道冰线迅速沿着她的经脉逆行,将本已飞速旋转的气轮生生冻结,而可以毁灭一切的焚天之火竟然被那股冰凉所覆盖,并随之熄灭。
  「你?………」
  余珍愣愣的望着谢无涯,她无法相信自己拼着魂飞魄散燃烧了毕生集聚的魂力,却连和敌人同归於尽也办不到。
  谢无涯死中得活,此时仍然惊魂未定,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气急败坏地骂道:「好啊,你这臭婆娘连这种阴毒的法子也想的出来,还想拉着我一起下地狱……幸亏老子这把银月匕首是罕见的冰属性魂印之器,不然还真被你得逞了。呸!你想死,我成全你,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让你再舒服舒服。」说罢他再一次将阳物插入了余珍的下体,只不过这一次他将魂力集中在自己的阳物上,那东西顿时涨大了一倍,变得坚硬如钢。
  这样一来,每一次插入,坚硬的龟头都会狠狠撞击在余珍的子宫壁上,同时巨大的阳具也把她的阴道硬生生的撑开撕裂,殷虹的鲜血顿时从她腿间稀稀拉拉的流了出来。
  余珍被如此巨物折磨的死去活来,疼得两眼发黑,痛不欲生,无奈身体无法动弹,只能被任意摆布,此时却连寻死也不可能。
  又一次猛烈的冲击后,谢无涯终於无法压制,在她体内一泻千里。
  他喘着气将阳物抽出,看着一股白色粘液混着黄色尿液从余珍腿间流出,狞笑道:「怎么样,舒服吧。看来你这骚货也不过如此,怎么连尿都被干出来了,是不是还嫌不够?」余珍勉强抬起眼皮蔑视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谢无涯大怒,一把将她的身体翻过来,让她双膝跪在地上,屁股朝天,朝着她不断抽搐收缩的后尻孔吐了口吐沫,随后将重新涨大的肉棒举起,猛地插进了她的屁股。
  余珍就如死人一般,趴在哪里任他随意摆布,连哼也不哼一声。
  又经过一番剧烈的抽插后,谢无涯才发泄完压抑已久的欲望,将阳具抽出时却发现一股黄褐色的恶臭污秽从她后尻孔中喷了出来。
  「什么狗屁圣女,原来也如此之臭!」
  谢无涯抱怨着站起身,走到一只暴熊的尸体前,一把将插在它胸口的木杖拔了出来。
  只见那木杖长约七尺,通体黝黑,他在上面弹了弹,竟有金属碰撞之音,不由赞了一声好兵器。
  他见那余珍仍屁股仰起趴在地上,想起刚才的惊险,不由的杀心大盛,冷笑道:「你不是想死吗,现在就送你上路。」说罢走到她身后,一把将那木杖插入她的阴道,随后一声大吼,突然发力。
  魂力激荡下,那木杖犹如疾射而出的铁锚,朴哧一声从余珍的体内穿过,经过腹腔胸腔,最后竟从她的口中穿了出来,余势不歇,杖头深深插入了冻土中一尺有余,将她活活钉在地上。
  余珍早已被折磨的只剩下半口气,神智迷迷糊糊,此时突然惨遭木杖穿身之苦,不由得发出一阵杀猪般惨叫,身体本能的在木杖上扭动起来。
  随着她的挣扎,越来越多的血从她的腿间和嘴里喷涌出来,转眼间就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同时从她嘴里喷出来的还有一些黄黑色的液体,剧痛之下,她竟然连胃里的东西也吐了出来。
  她挣扎了一会后便不再扭动,转而变为一阵阵有节奏的抽搐,带动着饱满硕大的屁股晃动,显得有些诡异。
  终於,在经历了最后一次痉挛后,她彷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四肢完全瘫软下来,随着从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吐气,她身子猛的一颤便再也不动了。
  只可惜这位在玄天宗地位仅次於长老,每天受到无数信徒顶礼膜拜的圣女,却惨死在寒冰原,落得个备受蹂躏,屎尿齐流,木杖穿阴而亡的悲惨下场。
  谢无涯见她已死,微微松了口气,从她小腹上拔下匕首,擦去血迹,重新收进怀里,这才吹灭了火炬,向洞外走去。
  当他走出洞穴时暴风雪已经停了,天地间虽然仍是黑沉沉的连成一线,但冰雪世界里已不再是无尽的漆黑,一道彩色斑斓的光带悬挂在夜空中,变幻不定,缓缓旋转,聚散蜿蜒,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然而谢无涯却并没有被这世间罕见的奇景所吸引,他只是皱着眉默默的望着远方地平线的尽头。
  在那里,在那片连最灿烂的极光也无法完全照亮的巨大黑暗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直上直下的山体接天连地,彷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俯视着广袤的冰原。
  当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出於本能的远离那座山峰,每当他鼓起勇气接近它时,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便让他落荒而逃。
  寒冰原,狼牙峰,冰原一切生物的禁地,只因那里住着这个冰雪世界的统治者,也是这里唯一的君王。
  如果他想堂堂正正的离开这里,就要走上那座山峰,打倒那个强大到恐怖的存在,在封顶点起烽火。
  「大宗师又怎样!也许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但时间永远站在我这一边,早晚有一天我会登上那座山,打到你,将你踩在脚下,就像对余珍一样。」谢无涯心中默念着宣战的誓言,反手一掌拍在身后洞穴口的石壁上,哗啦啦一阵巨响,坍塌的巨石封住了洞穴。
  他突然仰起头,如极地雪狼般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转过身,向着远离山峰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阳春三月,桃花坞中的桃花尽皆开放,十里桃林,桃花烂漫芬芳,一眼望不到边的粉红宛若漫天的云霞,撩人心魄。
  忽而,桃林中飘来几串银铃般的笑声,寻声望去,却见几个身穿红绿纱衣的少女嬉笑着走来。
  少女们年纪有大有小,容貌各异,却是同样的身资婀娜,面颊绯红,眼波流转中透着万种风情,在桃花的映衬下分外妖娆。
  原来今日是桃花坞中难得的休息日,少女们没有了早中晚课,自然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借赏花之机出来玩耍嬉戏。
  桃林中莺歌笑语,佳丽缤纷,正是花美若人,人花相和,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象。
  在桃林外的一处高坡,雨晴独自一人躺在一片青草上,失神的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发呆。
  和风轻轻,吹动着她头上的青丝,桃林阵阵微漾,一股馨香直透心扉,而她却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山,对春意盎然的花海美景视而不见。
  「穿过那两座最高峰之间的山谷,只要走四天就能到岛的另一边,如果有条大船便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困了她三年的囚笼。」雨晴默默寻思着独自逃走的可能性,自从拥有洞察之力后,她的直觉变得格外灵敏,而心中的不安也与日俱增,似乎一股巨大的危险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雨晴,我在这里坐一会好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燕子从坡下走上来,在她身边的一块青草地上坐了下来。
  雨晴对这个平时很少说话的女孩并不反感,性格软弱的燕子在这三年中受尽了紫栾等人的欺负,虽然名为同学,实际却是紫栾姚倩二女的丫鬟,每天除了习文练武,还要做那些倒夜壶刷马桶之类的脏活累活,过的苦不堪言。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她对雨晴一直很友好,把这个哑巴姑娘当成了唯一的朋友,每次见面总是对着她微笑,有时候也会来找她来诉说心中的苦闷,虽然从未得到过回应,她却并不在乎。
  只是今天燕子显得心事重重,在这春暖花开的美丽季节里,本该快乐的少女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忧郁。
  她陪着雨晴看了一会远山,突然问道:「雨晴,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她当然知道雨晴不会说话,於是自言自语的答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三年里,我们学了那么多的技艺,将来会有什么用?
  学琴棋书画也就罢了,但我们这些弱女子却为何要去学那些狠辣的剑法和宫廷礼仪?
  他们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真的像若兰姐姐说的那样,学成后就会进入天龙门,然后过上无忧无虑衣食不愁的生活吗?
  既然有如此好事,为何还要把我们困在这孤岛上,倒是像怕我们跑了。这几年中很多无法完成学业的人都离开了,你觉得他们去了哪里?
  真的被送回家了吗?还是被……」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低下头似乎在苦苦思索着答案,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盯着雨晴,咬着牙说道:「也许……她们都死了。」见雨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又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后来我听紫栾说她捡到了一个小木佛,是被海浪冲上岸的。那是一个女孩所带的护身符,她才离岛不久,那东西是她妈妈送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贴身带着,绝不可能弄丢,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经死了,那是从她尸体上掉下来的。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活着离开岛,而其他人都会死在这里。」「我的成绩一直不好,也许下一个离岛的就是我,所以我必须提前离开。那晚我偷听到紫栾和姚倩的谈话,她说今晚有一艘运送食品衣物的船要上岛,只要藏在船上,就能连夜离开这个鬼地方。今晚我会求她带上我一起上路,如果我能成功逃走,你也尽快逃吧。」说完后她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站起身笑了笑,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可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我想家了,想家里的父母和哥哥,想那些陪我玩耍的小伙伴,想那条从家门前流过的小河,也想给我买糖吃的邻居伯伯……我走了,谢谢你肯听我瞎说。」说完,她转过身一路小跑着去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雨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注定不再是一个宁静的夜晚,先是一声尖叫将众人从睡梦中惊醒,隐约听到有人大叫「杀人了,快来人啊。」紧接着海滩上一阵大乱,依稀可以看到火光晃动,似乎有人在打斗,接着是叫骂声和兵器撞击声,偶尔还传来几声让人揪心的尖叫。
  不过吵闹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外面就彻底平息了下来,岛上再一次变的死一般的寂静。
  事情发生时,雨晴正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修炼,自始至终她连眼皮也没睁开过,从燕子告诉她一切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又何必去管呢。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那一刻,钟声一如既往的准时响起。
  雨晴梳洗完毕,走出屋子来到平时做早课的空地上,却发现所有的女孩都已经早早的到了,只是现场的气氛异常凝重,一个说笑的也没有。
  她从几个女孩身边挤过,来到前面,这才发现今日空场中央突兀的立了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桩。
  木桩上绑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女,在清晨的寒风中瑟瑟的发着抖。
  虽然披散下来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雨晴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紫栾。
  只不过她此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活现,耷拉着脑袋,双手被紧紧地反绑在背后的柱子上,雪白的胴体上伤痕遍布,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肉却向外翻出,显得极为可怖。
  在紫栾身前的地上还躺着一个面容清秀娟丽的女孩,面色惨白,口鼻扭曲,双眼圆睁着望着天空,嘴角和鼻孔边还挂着斑斑血迹,正是早已死去多时的燕子。
  她的上身赤裸着,鲜血浸透的上衣被从中间撕开,一对小巧的乳房露在外面。
  在她微微隆起的右乳顶端乳头正下方是一道一巴掌宽的刀口,血已经被擦净了,惨白的肌肤上,刀口就像张开的嘴一样咧着,露出了下面黄色的油脂和暗红色的内脏。
  「这一刀刺在肺上,一刀致命,她应该是被自己的血呛死的,死前一定十分痛苦。」看到燕子死不瞑目的惨状,雨晴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涩难过,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却没想到今日竟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
  没过多久若兰就来了,她的脸上冷如寒霜,再也没有了平时那如春风般温柔的微笑。
  她走到紫栾面前,看了一眼浑身是伤垂头不语的女孩,随后转向众女,冷冷的说道:「昨晚,紫栾企图私自离岛,被燕子发现后竟然将她杀死灭口。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姚倩的协助下,这恶女最终还是被擒住。」她话一出口,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企图逃走的人会是紫栾,她是岛上的管事,平时在桃花坞说一不二,地位仅次於三位老师,连她都想逃走,莫非岛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众所周知,姚倩是她的死党,却在这关键时刻跟她反目,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众人纷纷猜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场面一片混乱。
  若兰咳嗽了一下,制止了众女的议,转向紫栾,继续说道:「我在你们上岛时就说过,在桃花坞不管你们如何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谁敢私自离岛,抓住了便按岛规处死。紫栾,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紫栾此时也知道今日活不成了,反而不再哀求,而是咬着牙说到:「杀燕子的是我,要离岛的也是我,今日落得这般下场,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我学艺不精,被你们擒住,怪我瞎了眼,信错了人。」说道这里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如剑,瞪着人群中的姚倩恶狠狠地咒骂道:「姚倩,你这贱人,从你上岛的那一天,我哪点亏待了你?有人欺负你,我第一个帮你出头,你病了,我一步不离在你身边照顾你。我记得你说过要感激我一辈子,好啊,想不到你就是这样感激我的。本来说好一起逃走,你不走也就罢了,却为何要去告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说啊!你不说,我就是死也不会闭眼,我要睁着眼看着你的下场,我在地狱里等你。」姚倩被她骂的说不出话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始至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竟连头也不敢抬一下,显然心中有愧。
  若兰冷笑了一声说道:「紫栾,你死到临头,却还要嘴硬。当初我看你是个人才这才升你做管事,你却仗势欺人,骄横跋扈,今日又做出这种事来,纯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只可怜了被你害死的燕子,她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你会下此毒手,死后却连眼也合不上。」她又转向姚倩安慰道:「姚倩,你是非分明,能大义灭亲,这次做的很好,以后岛上的管事就由你来担任,你好好干,别让我失望。」姚倩等的就是这句话,见若兰对自己如此信任,竟然感激的流下泪来。
  若兰又从旁人手中接过一条绳索递给她,说道:「紫栾罪不容赦,既然你成了管事,她自然交给你处置。可她虽然犯了大罪,毕竟是女子,你们以前又是姐妹,就不要见血了,给她留个全尸吧。」姚倩伸出颤抖的手接过绳子,走到紫栾面前,咬了咬牙道:「姐姐,你修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违反了岛规,辜负了若兰姐姐。我这就送你上路,望你早日投胎转世。」「呸!」
  紫栾气的眼睛都快瞪裂了,对着姚倩狠狠吐了口吐沫。
  姚倩侧身闪开,也不多说,走到她的身后,用绳子在她白净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骤然收紧。
  那草绳是栓水桶用的,浸了水后,异常的坚韧,片刻间就深深的勒进了她的肉里。
  紫栾只觉得脖子被勒的一阵火辣辣的难受,出於本能在柱子上扭动着挣扎起来,同时张大了嘴便欲呼叫。
  可她一张嘴,舌头就不受控制的伸了出来,肿的比平时大了两倍,完全堵住了她的喉咙口腔,却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而她的双手又被紧紧绑在背后,为了缓解疼痛,她只能双腿乱踢,屁股在木桩上蹭来蹭去,显得即滑稽又诡异。
  「抱住她的腿,别让她乱动。」
  在姚倩的指挥下,另一个急於立功的女孩大着胆子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紫栾的双腿。
  可紫栾踢腾的实在太过厉害,她力气又大,那女孩眼看压不住她,索性一咬牙,身体前倾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才勉强将她抱住。
  这下紫栾连腿也踢不动了,只能默默忍受着窒息所带来的痛苦。
  她用尽全力吸着气,却没有半点空气进入她的肺里,平时一个简单的呼吸动作此时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的脸渐渐涨的通红,双眼出血,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嘴巴微微的张合,口水顺着伸出口外的舌头不断向下流淌。
  她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带着两个丰满的乳房和粉红色的小乳头一起微微颤动,在死前拼命挣扎的这一刻,她竟显出从未有过的美丽性感。
  又过了一阵,紫栾终於没有力气挣扎,转而微微的抽搐起来。
  随着每一次抽搐,大量的白色泡沫开始从她嘴里流淌出来,同时还有少量的血从鼻孔流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行刑的空场上安静的出奇,只有绳子勒紧脖子上的肌肉所发出的咯咯声。
  所有女孩都静静的看着这位岛上昔日的管事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在极度的痛苦中经历着漫长的死亡过程。
  有人眼中流露出不忍,也有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而更多的人则是表情麻木,似乎这个将要死去的女孩跟她们完全无关。
  若兰缓缓走到雨晴身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雨晴,你记住,这世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有些人为了一点点利益,就会出卖身边最亲近的人。以后你若是心软了,就想想今天看到的。」尽管紫栾体力极佳,但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也支持不了多久。此时她已经停止了抽搐,任由口水混着血沿着下巴吧嗒吧嗒的滴在胸脯上,眼皮也耷拉了下来,每隔一会身体才会微微抖动一下。
  又过了一阵,她的身子突然一软,一道黄色的涓涓细流从她的腿间喷出,沿着洁白的大腿内侧流下。
  那个抱住她双腿的少女一下子来不及反应,被她失禁的尿液浇了一脸,不由大呼晦气,赶忙放开了她??的腿。
  紫栾在小便失禁后便再也不动了,而姚倩仍怕她不死,又勒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才罢手。
  随着绳子被解开,紫栾的头向前耷拉下来,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垂在自己的胸口,而她的脖子上则多了一道一指深的暗红色深沟,在惨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
  一切都结束了,不过短短两柱香的时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彻底消逝,寒风中紫栾的尸体一动也不动的瘫软在柱子上,时不时仍然有尿液从她腿间滴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潭。
  看着她死后出丑难看的样子,若兰也有些不忍,命人将她的尸体从柱子上解下来,用布裹了,在桃林边挖个坑,和燕子的尸体一起埋了。
  随后早中晚三课按时进行,众女们各自去上课,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所有人都沉默了许多。
  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总会被有选择的很快忘记,一个月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女孩们又有说有笑的在一起玩耍嬉戏,而紫栾被处死的事情再也无人提起,就像一颗丢进池塘的小石子,在激起几圈涟漪后沉入湖底消失不见。
  只是偶尔在把姚倩和之前的管事做比较时才会有人提到她的名字,而燕子则被彻底忘记,彷佛她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春天就在一天天枯燥却紧张的学习生活中过去,自从换了管事后,众女的日子并没有好过,相比紫栾的飞扬跋扈,姚倩的狠辣和锱铢必报更让众人从心底里发寒。
  然而她也并非一手遮天,很快就开始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那是一个叫宁萱的女孩,之前由於年纪幼小,并不显眼,但她天生聪明过人,资质奇佳,越往后进步越快,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各课学业上隐隐有压过姚倩的势头。
  姚倩几次想找机会除掉她却都被她小心的应付过去,而那些被姚倩排挤打压的女孩也都纷纷聚集到她的身边,成为了可以和她分庭抗礼的势力。
  若兰似乎很喜欢看到有竞争者出现,对宁萱也格外关照,桃花坞中的女孩们在无形中分成了两派。
  就在两派激烈的争斗中,一年多的时间又飞逝而去,几乎没有人察觉岛上又少了七个女孩,只剩下十六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4:54:56

第四章:生与死
  作者:jerry79  北风带来了冬天的气息,雨晴迎来了她在岛上的第五个寒冬,自从冬月以后,送物资的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雨晴也隐隐预感到她在岛上的时间不会长了。
  果然,在腊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当桃花坞中的众学员们来到海边准备早课时,却发现若兰和另外两位老师早已在那里等着她们。
  呼啸的寒风中,若兰一身白衣,穆然而立,神采奕奕,目光缓缓从众女身上扫过,几乎在每个人的脸上都会停留片刻,似乎要将每一个人的面孔永远的记住。
  只听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五年寒暑,五年辛苦,五年的汗水和泪水,总算开花结果。从今日起,你们的学业就结束了,以后你们就正式成为天龙门的一员。你们很好,没有辜负我和两位老师的期望。」或许是她宣布的消息过於突然,所有的学员们都一时间愣住了。
  突然,一个女孩哭了起来,紧接着几个女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五年的心酸艰辛终於得到了回报,却又让她们如何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
  「好了,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哭什么。我和两位老师平时太过严格,却都是为了你们,你们莫要记仇。」在若兰的劝慰下,女孩们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纷纷过来和三位老师道谢。
  若兰又是一阵好言安慰,随后继续说道:「在岛的另一边有天龙门的大船等着你们,你们今天就出发,带上一天的乾粮,穿过山谷后就可以上船离开这里,那边自然有天龙门的人安排,从今以后我们就都是天龙门里的好姐妹了……」风雪越发大了,在若兰的一再催促下,众女们才和三位老师逐个道别,带了一天的乾粮,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她们生活了五年,流下无数欢笑和泪水的地方,向山谷中走去,一路上不时有人回过头向若兰招手。
  直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隐没在风雪中,若兰才微微叹了口气,一转头却发现雨晴还没有走,正歪着头看着她。
  若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小鸟总要离巢展翅高飞,更何况你是雄鹰,应该飞的更高更远,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雨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那桃林,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冲着若兰会心的一笑,这才转过身走入了风雪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走光了,桃花坞里就只剩下三位老师,除了呼呼刮过的风声便是一片寂静,再也听不到少女们的莺歌笑语,显得凄凉冷清。
  教授经史的老者咳嗽了一声,感慨道:「唉,五年了,我们也在这里待了五年了,总算该结束了。我都是一条腿入土的人了,还被困在孤岛上这许多年,好久没回中原,如今终於可以回去看看。」「你回去有什么打算?」
  若兰微微一笑道:「打算?就算有什么打算也要先活着离开这里。」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老者面色突然大变,猛地飞起右掌,拍向若兰的后脑,出手如电,掌缘上带着猎猎的罡风。
  他一出手就是裂碑手的绝招,别说一个弱女子,便是一块巨岩也会被这一掌打的粉碎。
  然而他的掌只拍到一半,手上一软,手掌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只因若兰比他更快,在她一掌拍出前,已经将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刀狠狠插入了他的咽喉,直没到柄。
  老者无奈的从喉头发出一阵咕咕声,双眼猛地一翻便向后倒了下去,直到死他也没看清那刀如何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而那个教歌舞的少妇则反应极快,在若兰出手的一霎那,已经如闪电般向后急跃,拉开了距离,同时手中金光一闪,已多了一条金色的锁链。
  她知道敌人是技艺精湛的武斗者,在三丈之内和她肉搏纯粹是找死,唯一的希望就是拉开距离,只要在三丈之外,她手中的金蚕索刀便能完全克制对方的短刀。
  她确实成功了,此时离若兰已经有五丈开外,手中的金蚕索刀呼啸着飞出,锁头上闪着寒光的刀尖直刺若兰的咽喉。
  这是她成名的绝技,锁喉刀,只要对方稍一闪避,便会有无数的杀招接踵而至,最终将敌人活活困死。
  然而若兰根本没有躲,只是背着手站在原地,冷笑的看着少妇,目光中带着嘲弄和不屑。
  金蚕索刀从若兰的耳畔一尺的地方飞过,连她的衣服也没蹭到。
  少妇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手,刚才当她凝神控制索刀刺出的一刻,背上突然一凉,紧接着一阵彻骨的疼痛从胸口传来,让她身体一哆嗦,手上的锁刀自然刺的偏了。
  她收回锁刀准备再刺,却突然感到全身一阵无力,身体不由自主的一晃,嗓子眼一阵乾涩,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从胸口双乳间透出来的沾满了鲜血的刀尖,又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若兰,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她倒退了两步,又咳出一口血,艰难的抬起手指着若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你居然是控剑师而不是武斗者,你骗得我们好苦。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我们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胸腹间一阵剧痛,从她背心插入透胸而出的那把利刃突然猛地向下一划,将她的肝脏一切为二,又将她开膛破肚,一直剖到小腹。
  她的身体就如同一个破烂的口袋一样向两边翻开,内脏和血从里面疯狂的喷涌而出,迅速的将她的生命带走。
  少妇双腿一弯,倒在地上,双眼望着天空,一脸的不甘心,却已气绝身亡。
  若兰伸手一抬,那短刀便破体而出自那少妇的胸口里飞了出来,彷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一般,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轻轻一甩,黏在刀上的血迹便纷纷脱落,重新露出寒光闪闪的刀刃。
  她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摇了摇头,转过身向着海边走去。
  在那里停着一艘巨大的黑色帆船,桅杆顶端的黑龙旗正在风中猎猎飞扬。
  经过连续几天的大雪,山谷中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在白茫茫一片的谷地中,桃花坞的少女们顶着风雪艰难的前进。
  灰蒙蒙的天地间,她们的身影只不过是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眨眼之间就被漫天飞舞的雪片所吞没,只不过每当风停下的间隙,这些倔强的身影便会再次出现,并且向着山谷深处前进了不少。
  少女们在积雪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尽管速度不快,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五年的压抑早已耗尽了她们的耐心,她们就像是被囚禁已久的囚徒,一旦有机会,便会不顾一切的冲出这个牢笼,奔向那未知的自由。
  然而她们毕竟不是魂力修行者,在大雪中走了大半天后,体力也到了极限,不得不在一处避风的盆地中停下来休息。
  姚倩草草吃了几口乾粮,喝了些水,这才恢复了些体力。
  她向四周围看了看,视线却被如幕帐般接天连地的大雪完全挡住,十丈之外便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连方向也无法分辨。
  她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天气,咬了咬牙,终於下定了决心,霍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站起身向对面那个身穿灰布长袍的少女走去,谷地中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坐在少女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虽没有拔剑相对,却都把手放到了剑柄上。
  反倒是灰袍少女一脸的不在乎,自顾自的喝了口水,冷峻的目光始终盯着飞舞的大雪,却对这个步步逼近的劲敌视而不见。
  姚倩的长剑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翁的一声轻响,剑尖直指少女的鼻尖,冷笑道:「宁萱,你不是一直想挑战我吗,今日便是绝好的机会。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碧波落花剑法。」叫宁萱的少女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显然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学一场,如今学业已成,马上就要进入天龙门,又何必在这里自相残杀呢?你若是真想杀我,等到了海边我们再一决高下如何?」其余几个少女听她说的有理,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於是纷纷上前规劝。
  哪知姚倩却根本不领情,恶狠狠的说道:「如今大雪封山,要想走出这里至少还要两天,可我身上却只有一天的乾粮,不杀了你夺了你的那份乾粮,让我如何能活着走到海边?」她此话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如果说义气之争尚有可能化解,要解决这乾粮的问题,却只有生死相搏,再没有半分容情,若不能杀死对方夺取乾粮,死的便是自己。
  果然,当姚倩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挑明后,她的死党纷纷抽出长剑站到了她的身边,而宁萱一伙的也都长剑出鞘,怒目而视。
  之前还在同心协力赶路的少女们转眼间就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持剑相对,只等带头的一声令下便上前拼杀。
  生死关头,又有谁会束手待毙。
  就在众女剑拔弩张眼看便要火并时,忽听到有人笑道:「我看过岛上的地图,就算没有风雪的阻碍,从这里走出去到海边也要四五天,你们所带的乾粮都加上,最多只够三个人走出去,剩下的都会被活活饿死。」话音从风雪里传来,飘忽不定,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转头望过去,四周围却都是茫茫大雪,哪里有什么人。
  「谁?谁在装神弄鬼,在这里挑拨,给我滚出来。」姚倩大叫着将长剑斜指前方,目光四顾,寻找着说话人的踪迹。
  「别找了,我就在你身后。」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姚倩大惊之下,猛地转过身,手中的长剑一招长虹贯日已经猛地刺了出去。
  然而她却一剑刺空,这才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正在她愣神的时候,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雪幕后走出,渐渐变得清晰,不是别人,正是独自一人进山的雨晴。
  原来她一路尾随众女到了这里,一直躲在附近,只因一身白衣,在大雪的掩盖中才没被发现。
  姚倩一见是她,不由得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个哑巴怎么一下子学会了说话,怒的却是她只不过桃花坞里一个性子懦弱孤僻的怪胎,全靠若兰的庇护才活下来,今日居然胆敢戏弄自己。
  雨晴也懒得管她如何想,慢条斯理的走到她面前,淡淡的说道:「姚倩,我记得五年前我上岛的时候,你就和紫栾、燕子住在一起,如今那二人都已经被你害死,你怎么还有脸一个人活着。」「呸,紫栾杀害燕子,死的罪有应得。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姚倩嘴上骂着,手上却忽地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雨晴的咽喉,快若闪电,一出手就是碧波落花剑的凌厉杀招。
  她怕雨晴说出她的龌龊之事,因此突下杀手,毫不留情,准备一招就毙她於剑下。
  「小心!」
  宁萱出言提醒,却还是慢了半拍,那闪着寒光的长剑已经如出洞的毒蛇插到了雨晴的咽喉,几个胆小的赶忙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她血溅当场的惨状。
  然而就在长剑刺到雨晴咽喉前一尺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彷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缠住,再也无法前进。
  姚倩一声怒吼,拼命运力於小臂,可那剑尖却只是微微抖动了几下,连一分一毫也无法再前进。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酸麻,内息为止一窒,整个身子居然无法活动了。
  雨晴对那把离自己咽喉近在咫尺的长剑看也不看,只是自顾自的说道:「紫栾本来要和你一起逃走,谁想到你却将逃跑的计划告诉燕子,让她去央求紫栾带上她,而你又在背后劝紫栾杀她灭口。其实你早就将紫栾告发,只不过怕若兰一时心软饶了她,这才让她多杀个人加重些罪行。
  紫栾对你倒是一心一意,她以为每日让你在床上快活,便得到了你的心,却没想到你生了一颗比狼还狠比蛇还毒的心,只可怜燕子白白搭上一条性命。」「你胡说!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
  姚倩大喊着急催内力,却始终无法冲破那道将自己紧紧束缚住的无形绳索。
  突然,她只觉得下身私处一凉,有一个冰凉的硬物硬生生从下阴插进了她的体内,直达到底。
  「你……」
  她低下头看着那从腿间插进自己身体的剑鞘还有那尚未出鞘的长剑,心中一片冰凉。
  雨晴微微用力,带鞘的长剑便又一寸寸的插入,捅破了血肉,直接插入了姚倩的肚子里,又从一大堆滑腻柔软的肠子中间穿过,染满了血后从她后腰透了出来。
  姚倩只觉得小腹里火烧一样的疼痛,疼得她眼前发黑,身体不住颤抖,可却偏偏无法动弹,仍然保持着长剑刺出的姿势,显得极为诡异。
  「你多活了这两年,也该知足了。现在,你可以死了。」雨晴仍是平静的说着,轻轻将手上的剑抖动了一下。
  长剑脱鞘而出,而剑鞘则在姚倩的肚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姚倩一声惨叫,身体倒飞出三丈多远,倒在雪地上手脚乱舞,浑身抽搐不止。
  只见在她肚子上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从肚脐眼到大腿根一沓糊涂,几乎被拦腰炸断,下身变成了一团难以分辨的烂肉,冒着热气的肠子内脏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雨晴面无表情地看着姚倩躺在地上双脚乱踢,不断哀嚎,直到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不再动弹,这才又把目光转向她的几个死党,缓缓说道:「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你们活着也怪没意思的,她在那边孤单,你们就去陪她吧。」那几个少女眼见桃花坞中公认武功第一的姚倩竟然连一剑也没刺出就被当场格杀,死的如此惨烈痛苦,早已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此时见雨晴竟然向着她们走过来,不由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竟连逃跑也忘了,更有人胯下一麻,将裤子尿湿了一大片。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大喊一声:「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妖女!」众女这才如梦方醒,纷纷举起长剑,大叫着一起冲了过来,长剑齐出向雨晴身上招呼。
  雨晴也不多说,随手一剑刺出,剑光变换,一变十,十变百,瞬间变成了无数飘动的剑影。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女一声惨嚎,在一瞬间身上连中数十剑,被捅的千疮百孔,到处透光。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竟不知自己的心肝肺脏早就被刺的稀烂,直到雨晴从她身边走过,才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到处是洞,早已变成筛子的身躯,哇呀一声尖叫,全身喷着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雨晴如幽灵般在几个少女之间来回穿梭,手中的剑似乎是胡乱砍出,可是每次出剑,总有一人倒下,而众女们所使用的碧波落花剑虽然精妙狠辣,在雨晴如鬼如魅的身形前却毫无用处。
  鲜血喷溅中又是一名少女拿剑的右手被齐腕斩断,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对方的长剑已经从她胸前划过,将她一对硕大的丰乳连同肋骨和心肺一起切开。
  少女扔掉了手中的剑,双手拼命摀住胸口,急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无论她怎样努力,随着越来越多的血从里面流出来,那裂口却跟着变大,最后一下子裂成两半。
  看着断成两块的肺叶从里面翻了出来,少女终於彻底崩溃,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瘫软了下去。
  而就在她倒地断气的短短一瞬,雨晴一剑将身前的一个绿衣少女从右肩到胯下劈成两半,随后反手一剑,刺入另一个偷袭者的喉咙,剑身一抖,便割断了她的脖子,将她的人头挑飞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工夫,雨晴已经连杀六人,轻盈灵动的长剑在她手里却变成了无坚不摧的砍刀,凡是挡在她面前的,不管何物都是一剑两段,六个被杀的姑娘竟没有一个留下全尸,地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和流出体外的内脏,鲜血将银白的大地几乎染成了红色。
  见到如此血腥惨烈的情景,剩下的两个少女再也没有冲上来拼杀的勇气,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跑。
  雨晴伸手一折将手中精钢所制的长剑轻松掰断,双手一扬,两柄断剑飞旋而出,转眼间就到了那两个在雪地中飞奔女孩的身后。
  只听「噗」「噗」两声轻响,紧接着「啊」「啊」两声惨叫,两截断剑同时插入了她们的背心。
  由於剑上劲力太大,竟将两个少女带着飞出数丈远,随后才噗通一声摔倒在雪地中,再也不动弹了。
  不过转瞬之间,包括姚倩在内的八女就血溅七步横尸当场,竟连一个活的也没留下。
  宁萱等人眼见雨晴出手如此狠辣,也被吓的面色惨白。
  宁萱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惧,颤声说道:「多谢你帮忙,除掉了这恶女。你带上她们的乾粮走吧,这八人的乾粮足够你到海边了。」此时雨晴身上的白袍早已被血染红,上面还粘着一些不知是什么内脏的碎块,脸上也溅满了血,显得格外狰狞可怖,可偏偏她的表情却又极为平静,彷佛杀死的只是几只臭虫而非活蹦乱跳的花季少女。
  她看了一眼宁萱,仍是慢条斯理的说道:「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我要的不是这些乾粮,而是她们的命,当然还有你们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少女们,雨晴突然大笑道:「从一开始,岛上的规则就定下了,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其他人都要死。在前面等待着你们的不是离岛的大船,而是天龙门高手的屠刀,你们到了海边也是死,不如我送你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雨晴的话让剩下的女孩陷入了极度的绝望,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杀人恶魔走过来,有几个竟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哀求。
  只有宁萱经过短暂的惊慌后已经恢复了平静,双眼中不再只有绝望,而是变得清澈如水。
  「你们这些蠢货,求她又有什么用,她难道还会放过你们?就算死,也要像战士一样战死,总好过束手待毙。」她说着从背后摘下一把短弓,将三支极为粗糙的羽箭搭载弦上。
  弓满如月,紧绷的弓弦咯咯作响,而与此同时一抹柔和的白色光华出现在箭尖上,虽然不怎么明亮,却如水般自箭尖到箭尾往复流转,如同有了生命一般。
  这下连雨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冷笑道:「没想到你一直在隐藏势力,居然连我也骗过了。让我猜猜,你修炼到了无念虚空境,还是本源天境,或是已经接近太玄天境。」宁萱紧紧咬着嘴唇,浑然不觉一条血线从嘴角淌下,双眼死死的盯着对面那个可怕的敌人,拉弓的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她并不知道雨晴拥有洞察之力,只觉得在她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漆黑眸子前,自己身上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杀我你也要付出些代价,我应该能挡住你三招。」「三招?你倒是很有自信。」雨晴微笑着看着她,似乎一只猫在看着一只将要被玩死的老鼠。
  两人默默地对峙了一会,雨晴突然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你确实很强,远远的超过了其他人,不过还不够,一个刚刚跨过本源天境的初醒者是无法离开这座岛的,很可惜。」「无法离开吗?我倒很想试试。」
  宁萱咬着牙认真的说道,细细的柳叶眉微微上挑,倔强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兴奋。
  她乌黑的长发在寒风中散乱的飞扬,拉弓的手臂青筋暴起,细细的血线也开始从口鼻中溢出,那是魂力催动到极致的表现。
  而她的双眼却始终闪动着皎洁的光芒,紧绷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紧张,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无法控制的澎湃战意。
  「你们快逃吧,我来挡住她,有一个活着的也好。」宁萱对身后的少女们说完后微微吁了口气,突然松开了弓弦。
  加持了魂力的羽箭比平时快了数倍,几乎是在离弦的一瞬间,三点寒光就出现在雨晴身前。
  木制箭杆经受不住膨胀的魂力,在空中就炸为纷飞的木屑,而那精钢所制的箭头却丝毫不受影响,直奔雨晴的喉咙、前胸和小腹袭来。
  面对这迅若奔雷的三箭,雨晴完全没有躲闪的机会,或者说她已无需躲闪,在洞察之力下,那一闪即逝用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羽箭轨迹却变得格外清晰,她只是伸出纤细的右手,曲指轻弹,便将那急速射到的三道夺命寒光纷纷弹飞。
  眼见蕴含了全部魂力的三箭被轻易化解,宁萱却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发出一声类似於野兽的咆哮,扔掉短弓,抽出长剑,大步冲了过来。
  她每一步踏在雪中,都会发出闷雷般的巨响,积雪被踩的四散纷飞,彷佛发起冲锋的不是一个翩翩少女而是一头洪荒巨兽。
  感受着敌人身上那决绝凛然的气势,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雨晴的心头,她不由得收起了笑脸,秀眉微蹙,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凝如山峦,动如猛虎,这次她碰上了一个真正的高手。可惜,在巨大的实力差距前,再强大的意志也没用。」雨晴微微向左跨出一步,轻易躲开了呼啸着刺来的长剑,同时右手指尖白光闪动,斩向她的后颈。
  相比宁萱只能呆板的将魂力附在兵器上,她在动念间就将魂力集中於指尖,把血肉之躯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器,不知道比对方高了几个层次。
  然而宁萱彷佛早就知道她的攻击所向,提前作出预判,身子突然向下一伏,双膝着地,几乎是贴在雪地上滑了出去,同时剑光闪动,反手一剑削向她的脚踝。
  雨晴「咦」了一声,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躲开后还有余力反击,这种应变已经跟魂力修为无关,那是在无数生死搏杀中磨练出的生存技能,几乎於本能无异。
  她仍是没有闪躲,而是伸手一指,嗤的一声,魂力变为剑气破指而出,射向宁萱的脖子,若她不变招,在砍断对方脚踝之前便会被那无形无质却锋利无比的剑气斩首。
  在强劲魂力的激荡下地上的积雪乱飞,而宁萱却没有身首异处,在间不容发的一刻,她硬生生收回了长剑,向侧面一滚,再一次躲了过去。
  而令雨晴更没想到的是,宁萱藉着这一滚已然到了她的脚下,长剑化成一条冲天而起的银龙,自下向上直刺她的小腹,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刚好在她发出魂力却来不及收回的一瞬。
  看着长剑上那有如实质的耀眼光芒,雨晴突然明白原来这才是她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
  可是就和之前姚倩一样,她的长剑只刺到雨晴身前一尺却再也刺不进去,彷佛被一道道看不见的绳索死死锁住,白光猛地闪动了几下震的空气一阵动荡,可剑尖却再也无法突破一分一毫,在一阵不甘心的翁鸣中静止不动。
  宁萱并没有加紧催动魂力,而是毫不犹豫的弃剑后闪。
  朴哧一声轻响,她刚才所待的雪地上多了一道深沟,露出了下面碎裂的冻土,若是被这魂力形成的剑气斩实,她恐怕已经被竖劈为两半。
  宁萱虽然失了兵器,却毫不气馁,不退反进,大吼一声,一拳砸向雨晴的面门。
  可她毕竟只是初醒者,连续的变招转折后已来不及使用魂力,这看似威猛的一拳却全凭本身力气所发。
  砰的一声沉重的闷响,宁萱的拳头狠狠砸在雨晴包裹在白光中的小臂上。
  在附加了魂力后,那柔嫩白皙的小臂却变得如岩壁一般坚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变形扭曲,碎裂的指骨从手背上刺出,然后被反向弹出,打在自己的胸口。
  宁萱一声闷哼倒退了一步,鲜血从她的鼻孔里喷了出来,显然这一次硬碰让她受伤不轻。
  然而她却对此浑然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再次挥拳打出,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拳头上也燃起了白色的光芒。
  又是一声闷响,两股魂力激荡下爆出一连串的火花,如小星星般四处飞溅。
  宁萱的双眼变得血红,咬着牙一拳拳击出,每一拳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然而每一次却又被更为惊人的力量挡回,在她面前那个看似柔弱的白衣女子此刻却变成了无法撼动的山峦。
  血从宁萱的嘴里,鼻孔里,甚至耳朵里流出来,在每一次毫无技巧的硬拼后,她总会多受一点伤,附在血肉模糊的右拳上的白光也暗淡了下来,而她却一步不退,每一拳都竭尽全力,似乎要将那挡在面前高山一拳击碎。
  「自以为是的蠢货。」
  在雨晴的骂声中,宁萱的右手终於经受不住魂力的撞击从中折断,而随后雨晴的手掌也印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重重的摔在了十余步外的雪地里,胸膛里发出咔咔两声轻响,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宁萱手撑着地,挣扎着仍想站起来,却觉得嗓子眼一阵乾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在云雾中穿行。
  「我就要死了吗?」
  她竭力睁开眼睛,喘着粗气,剧烈的咳着血,眼前变得越来越暗,而就在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一刻,她却看到了那只有在噩梦中才会见到的恐怖景象。
  那个浑身浴血的恶魔正在朝着她微笑,朱唇微启说了些什么,随后缓缓转过头,望向那些已经跑远的少女。
  随着她深深的呼吸,她的双眼渐渐化成了雪一样的白色,里面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冰封雪飘,隐隐和四周天地万物相合的银色世界。
  她的双手缓缓向上抬起,手臂微微颤抖着,似乎手上抬着的是那无比沉重的巍峨群山,而就在她的手抬到双肩齐时,突然停住了,紧接着向下一翻。
  在那一刻,风停了,雪花也凝在了空中,天地间寂静无声,除了仍在拼命奔跑的少女们,似乎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
  而停顿只有短短的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正常,雪也随着风飘了起来。
  但一切却又已然不同,在风的驱动下,漫天的飞雪突然变成了锋利无比的利刃,呼啸着扑向那些逃窜的少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远处传来,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大地。
  少女们做梦也没想到,在魂力大师的操作下,风雪也会变成无上的利器。
  那些曾经无比轻柔,落在身上就会融化的雪花,此时却成为一把把飞旋的利剑,在一次次的切割中,无情的划开刺穿她们柔弱的血肉之躯。
  鲜血呼呼的从她们身上的伤口冒出,一点点带走她们的生命,而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扯破嗓子的嚎叫,一次次徒劳的伸手在空中乱舞,企图阻止那漫天飞舞的死神。
  然而等待她们的却是更多由雪花形成的刀片,无休无止,豪无差别的刺进一切血肉之中。
  有几个倒在地上的少女,心肺被刺穿,已然断气,可雪片仍在不断刺入她们的尸体,将那本已血肉模糊的窈窕身躯破坏的更加支离破碎。
  惨叫声终於弱了下来,渐渐被呼啸的风声所取代,而当雪片重新变得轻柔之时,雪地里已经一片安静,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了。
  那些片刻前还生龙活虎的花季少女们此时却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安静的躺倒在血泊中,有些人双目圆睁,面目狰狞,有些人则嘴巴大张,似乎还保持着呼出最后一口气的姿势。
  还有些人死后大小便失禁,裤裆上一大片羞人的湿迹,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臊臭,而更多的却是被千万利刃切割的血肉模糊,内脏外翻,连相貌也无法辨认。
  宁萱终於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这样死去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在海湾里,天龙门巨船的甲板上,若兰和一个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并肩而立。
  男子望着岛上空灰蒙蒙的天空,微微皱眉道:「刚才岛上的天地之气有变,有人在强行使用九玄天的星辰之力改变元气的走势。我曾警告过那臭丫头,没想到她居然不知死活,还是那样做了。若兰,你要多加小心了。」若兰微微一笑,温婉动人,轻声道:「大宗主果然道行通天,居然能感到数十里之外的元气波动。不过说起关心的人来,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的小美人吧。」雨晴终於吃完了手上的乾粮,站起身,把被血浸透的衣服一件件脱去,直到从上到下再没有一丝的覆盖遮掩。
  积雪的反光下,她美妙的胴体尽显无遗,小巧而坚挺的双峰,平坦的小腹和骤然收紧的腰肢,圆润微翘的丰臀,再加上那纤长而弹力绝佳的大腿,共同构成了一条凹凸有致堪称完美的曲线。
  而那光滑水嫩的肌肤就如玉琢般晶莹圆润,即使宁萱身为女子也看的心中一阵发热,不由得感叹天下竟有如此尤物,却还偏偏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看着那个窈窕而美丽的背影一步步走下水,直到完全浸泡在浑浊的温泉中,宁萱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但她最终却只是咬了咬嘴唇而没有动手,自从她亲眼看到这个恶魔施展了那个恐怖的魂术后,就彻底丧失了战胜她的信心。
  山坳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两个白天还生死相搏,企图置对方於死地的仇敌,此时却一个坐在火堆旁烤火,一个泡在温泉里,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最终还是宁萱先沉不住气了:「你到底要怎样折磨我?要杀就杀,给我个痛快吧。」雨晴瞥了她一眼:「你就那么想死?我本来是要杀你,现在却改变注意了,不行吗?」宁萱被问的一愣,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支吾道:「你哪有那么好心,她们都被你杀了,凭什么留下我?」雨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你明知和我交手是死路一条,却为何还要与我一战?为什么不逃?」「我是一名『流沙』战士,宁可战死也不会逃跑,更何况面对你这样的修行者逃跑就等於送死。」这一次轮到雨晴发楞了,她隐约记得在百花谷时谢无涯似乎提到过『流沙』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她竭力回忆着那些往事,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贱奴。这怎么可能?」宁萱苦涩的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变得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经过长久的沉默和犹豫后,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於开口缓缓说道:「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那片被称为玄武川的草原,从小过着放牧打猎的生活,虽然艰苦倒也无忧无虑。然而和其他的牧人一样,面对象黑云一样铺天盖地而来的北齐铁骑,族人只有被屠杀的命运,而我也在那场大战后成为了奴隶。
  十岁那年,我杀死了三名异族奴隶后,获得了进入『流沙』的资格。那是一只专门由奴隶组成的步兵,因为命贱,往往被派往最危险最艰苦的地方,也经常在攻城战中被用来消耗敌人的力量。
  而作为奖励,一个奴隶只要能在流沙中征战三年,便能成为自由人,如果战功卓越,还有可能成为带兵打仗的军官。
  我在流沙的五年里,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游走,如不能杀死敌人便是被杀,自然学会了些杀人的伎俩……」「可你却没有成为自由人或是军官。」
  「不错,因为我在混战中暗杀了一个混帐,他是北齐军官。他们怀疑我却找不到证据,又不甘心放我走,便不准我离开流沙。后来我私自逃了,在被追杀的时候遇到了师父,她救了我又教我修行魂术,等我到了桃花坞才知道原来师父是天龙门中的长老……」雨晴安静的听着宁萱讲述自己经历,眉头锁的更紧了,她虽然讲的简单,只有寥寥几句,每个字中却都凝着鲜血。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那诡异而血腥的场景:
  在喊杀连天的战场上,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拿起沉重的刀剑将一个个强壮的成年战士斩落,她浑身浴血,遍体鳞伤,却最终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在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在北齐精锐铁骑的追杀下,没有食物,无法休息,她只能奋力奔跑,直到筋疲力尽,而她却仍顽强的活着。
  她就像一棵永远杀不死的小草,无论环境如何恶劣,总能执着的活下来,用那一点嫩绿彰显出生命的倔强。
  如果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可怕。
  「可这不合常理,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活下来?」尽管雨晴相信她没有撒谎,却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因为我会杀人。」
  她随即又补充道:「我是葛巴族人,生来就是勇猛的战士,更何况从小教我武技的长老是洪荒卫。」「洪荒卫?那些传说中圣教的守护者?」
  看着雨晴脸上流露出的震惊,宁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又一次沉默的望着火堆,似乎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往事。
  过了一会,她突然抬起头盯着雨晴的眼睛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流沙吗?」「因为我们就像沙子一样渺小而微不足道,但无数沙子合在一起却会成为最危险的东西,一旦陷入流沙,连最强悍的战士也无法脱身。
  流沙也许不是世间最强大,却绝对是最凶猛的步兵。即使是北齐最强的黑钢骑也不愿独自面对三名流沙,因为他们不惧生死,不会后退,会用包括牙齿在内的一切武器攻击,当你一剑刺入他的胸膛,他会在死前紧紧抱住你的手臂,用生命为同伴赢得哪怕是一丝杀死你的机会。没有哪个将军愿意面对成千上万毫不畏死、永不知退的疯子。」雨晴不禁唏嘘道:「幸亏那些少女中只有你一个『流沙』。」宁萱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孤傲: 「如果我身边有三名同伴,胜负未尝可知。」「可惜你只有一个人,所以你输了,所以现在你的命攥在我的手心里。」雨晴毫不客气的击碎了她最后的骄傲。
  「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你对我有用……」
  「你比我强大的多,我对你能有什么用?」
  「你信命吗?」
  「我更相信手里的刀。」
  宁萱随即白了她一眼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要告诉我,不杀我是因为我命不该绝?」面对她的白眼,雨晴也不生气,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所有人都把我当作一件工具,我曾无数次试图改变这种状况,却发现一切努力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我就是不相信命该如此,无力决定命运而只能任人摆布不过是因为我还太弱小,所以我想尽快变的强大一些。」「别这么看着我,也许在你眼里我强大到不可战胜,可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你我都只是一只蝼蚁,一只可以随时被一脚踩死的蝼蚁。」「魂力者也有三六九等,由低到高分为无念虚空境,本源天境,太玄天境,断灭混天境,大乐方便境和明觉天境,不同境界其高下却有天壤之别。
  像你这样跨过了本源天境便算是真正的魂力者,但只要你停留在前三个境界就只能算是初醒者,或许比一般人强些,却也没什么大用。
  而进入后三境的修行者就完全不同了,他们被称为大魂术师,可以使用种种威力强大的魂术,寻常武者根本无法与之匹敌,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今日拼了命也无法战胜我的原因。
  而明觉天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比如典籍上所记载的不灭天境,极少数幸运的修行者进入不灭天境后与天地元气合一,进而成为魂术大宗师。」「总之这世上强者如林,而绝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几个国家的帝王将相和大宗师手中。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要进入他们的行列。」「可是你已经是大魂术师,为什么还要我帮忙?」「因为我是术师。」
  雨晴的回答直截了当:「在魂术世界中,精於战斗的无外乎三种人,擅长近身格斗的武斗者,擅长控制飞剑千里伤人的控剑师,还有以各种恐怖魂术杀人於无形的术师。作为术师,虽然力量极大,但也有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孱弱的身体。一旦被敌人突进身前,再强大的术师也会被当场格杀。」「可今日我与你近身相搏,为何还是输了?」
  见宁萱的脸上分明写着不信二字,雨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说道:「废话,我比你高了整整两个层次,却还要和你纠缠半天就因为我是术师。如果我是武斗者,随便一拳也能置你於死地,哪用得着如此麻烦。」宁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明白了,但随即又不甘心的说道:「所以你需要我在你施放魂术时保护你,可我刚刚进入本源天境,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未免太弱了些。」「你很强,我是说这里。」
  雨晴指了指她的胸口道:「这世间的大部分魂力修行者都是背景深厚,有大智慧之人,这种人又怎么会进入军队,去过那种刀头上舔血的生活?
  他们虽然境界高深,却没有经历过生死的磨练,心远不如你坚毅强大。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做我的传承者,我让你成为大魂术师如何?」听到「传承者」这三个字时,宁萱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极为苍白。
  但在雨晴那双能洞察万物的眸子注视下,她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漫漫长夜终於过去,天已大亮,可风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个少女顶着风在雪原上并肩而行,来到了昨日那场大战的地方。
  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单调的白色,那些惨死少女的尸体早已被大雪覆盖。
  宁萱不由感慨道:「没想到她们熬过了五年,却挺不过这最后一天。」「我说过,这是最后的考试,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她们没有成为魂术者,就算走到海边,也会被杀光。实际上,我也没有把握能活着离开这个岛。」「可是除了你我,岛上所有的人都死了。」
  「还有三个人活着。」
  「你是说三位老师?」
  「没错,她们才是最后的考官。尤其是若兰,她很强,我始终看不透她的境界,或许她已经是大魂术师了。」「你要一个人去挑战她们?」
  「我必须去,只有这样才能离开这里。而你还太弱,去了也是白白送死。」雨晴说完从怀中拿出几张羊皮纸交给宁萱嘱咐道:「在岛东面有一个山洞,里面存着一些粮食,是我藏在那里用来逃跑的,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我走后你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天龙门的人会上岛搜寻,若是让她们发现你还活着一定会杀了你。这是我偷来的岛上地图,还有魂力修行的无上典籍玄天经,我出去了会想办法派人来接你,如果你能进入断灭混天境,就离开岛去找我吧。」「你不怕我出了岛就跑了?」
  「当然不怕,在看了天玄经后你一定会去找我,没有哪个修行者能抵御那种诱惑。」「你就那么自信能活着离开?」
  雨晴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转身走入风雪中。
  直到她消失不见,才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和你一样,比起命,我更相信手里的刀。」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无休无止,森林中高耸的冷杉彷佛一支支破土而出的利剑,突兀而笔直的指向天穹,森林外是广阔无边的荒谷,一片苍白,白的没有一丝生气。
  在冷灰色的厚重铅云下,一个柔弱而纤细的身影正顶着寒风在雪原中艰难的跋涉,无论是像迷宫一样的森林还是广袤无边的荒谷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她一步步蹒跚却坚定不移的向前走着,穿过森林,踏过荒原,似乎永远也不知疲倦。
  但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了海。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怒涛汹涌,黑色的海水咆哮着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凸入海中的高大山崖如同接到天穹的黑色巨墙,夹在中间的是布满了灰白色积雪的海滩,彷佛一条横在水边的肮脏棉被。
  整个天地间就只有这单调的黑白二色,倒像是一副没有尽头的水墨。
  风雪稍歇的间隙,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雪幕后显现出来,那是一艘停泊在海湾中的巨船,随着波涛不断上下起伏摇晃,雕刻在船头的黑色巨龙彷佛活了一般,翻着三只怪眼狰狞的对着大海咆哮。
  「你终於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对面飘了过来,虽然隔着层层风雪,却清楚的传到了雨晴的耳朵里。
  她眯起眼睛望去,隔着飞舞的雪花,看到一个风姿委婉的女子正向她迎了上来。
  她身上依旧是那套灰色的皮毛大衣,手擎竹伞,长发一半松松的挽在头顶,一半如水披泻,一点红润的唇格外鲜艳。
  在这毫无生机的黑白世界中,她就如一朵绽开的兰花,清雅脱俗,温婉动人。
  风雪依旧,波涛依旧,巨船依旧,就连那个风雪中的楚楚丽人也如五年前一般,安静的站在雪地里,等着她的到来。
  眼前的一切与她离开中原时的那一慕是如此的相似,彷佛时光错乱倒流,让她感到一阵迷惘:「难道在这岛度过的这五年都是一场梦?现在梦终於醒了?」「不,这不是梦。当年是他送我上的岛,那个人曾说过他会跨过万水千山来接我,今天他终於来了。」看着那个与若兰并肩而行的身影时,她心中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在无数漫长而寂寞的寒夜里,她只有想着他的脸才能安稳入睡。
  曾经的翩翩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俊逸绝尘的成年男子,只是那玩世不恭的微笑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脸上那永远波澜不惊的平静。
  望着谢无涯,望着那个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雨晴心中一片混乱。
  她曾无数次幻想着再次见到他时的情景,幻想着她飞奔向他,一头扎进他怀里,枕在那宽阔的胸膛上大哭一场,或是依偎在他的肩头诉说几年中经历的种种委屈。
  然而她却没有这样做,当她看到他那比周围风雪更冷的眼神时,便知道一切都已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个柔弱敏感,时刻都需要保护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心思单纯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在寒冰原的这几年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她却能清楚的感到,那个甘愿用一生守护她的少年已永远成为记忆,再也不会回来了。
  雨晴心念微动,全身的魂力形成一片近似透明的雾气,散了开去。
  洞察之力下,她眼前的世界抖动了一下,随后变为一道道由色彩勾勒出的拼图。
  谢无涯身上的青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青色的全身盔甲,形状好似两朵底部相连的莲花,薄薄的甲片构成一朵朵绽开的花瓣,上面绘着意义不明的铭文,在一道道流转青光的映照下时明时暗,时隐时现。
  而莲花盔甲下却充满了黑色的浓雾,黑的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将盔甲中的人完全包裹在里面。
  就在雨晴准备进一步探查时,一丝黑气从盔甲中透了出来,一离开甲面便如离弦的利箭,直射她的双眼。
  她赶忙强行的断绝了释放在外的魂力,却还是晚了一步,那道黑气沿着她放出的魂力如一根细针般从她的瞳孔刺入,直刺进她的大脑,一阵从灵魂最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几乎让她昏了过去。
  看着面色惨白,疼得冷汗直冒的少女,谢无涯冷哼了一声道:「这只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惩戒,不要再做蠢事,下一次就不会这样好受了。」雨晴的脸色越发的白了,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敢再次挑战他的权威,他一定会毫不由於的杀了自己。
  曾几何时,在那开满鲜花的河谷,一个少年曾郑重的向一个少女许下了誓言,说要用一生守护她的幸福,原来孩子的话毕竟不能当真。
  望着挂在谢无涯胸前的那个黑色龙形玉器,雨晴的眼中的光彩渐渐逝去,变得一片空洞,她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倒,恭敬的拜了下去:「雨晴拜见宗主大人。」谢无涯点了点头,对少女脸上流露出的刻骨铭心的哀怨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出来,其他人呢?」「她们都死了。我记得你说过,只有一个人能离开桃花坞,所以我把她们都杀了。」谢无涯的眼皮跳了一下,声音依旧冰冷:「你的心倒是够狠,现在只剩下你和若兰,若是你能战胜她便可以随我离岛,她的外号叫风雷刀,你要小心应对。」雨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退后三步,拉开了与若兰的距离,从腰间缓缓抽出长剑,轻轻在手腕上划过。
  随着她的鲜血流向剑尖,将那些她之前刻在剑身上符文染红,一个个古怪的符号好似被唤醒了一般,欢叫雀跃的跳离了剑面,变成一只紫暗红色的蝴蝶,绕着剑身旋转飞舞,显得诡异无比。
  见雨晴几乎在片刻之间,竟当着自己的面炼成了一把印魂之器,若兰也是一愣,秀眉微蹙道:「印魂之器?原来你已经突破了太玄天境,成为大魂术师了。 」「我本以为那个挑战者是宁萱,没想到却是你。其实从上岛的那一天,以你的实力便能杀光岛上所有的学员。而你却装聋作哑,甘受紫栾等人的欺辱,装疯卖傻了整整五年,为的就是今天吧?小小年纪,却懂得隐忍,有如此心机,很是难得。」雨晴毫不退缩,直视着她的双眼冷笑道:「你明明使的是刀,却传授我们剑法,明明是魂术大师,却只传授我们武技,不过是害怕今天有人会打倒你。若不是怕被天龙门发现惩处,你恐怕早就将我杀了,说道隐忍心机,我们彼此彼此。」话到此时,多说无益,若兰微微一抖手,从背后抽出双刀,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从你上岛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当作妹妹看待,若不是今日你我二人只能有一个活着,我又怎忍心对你动手。只是你们这些从小就有高人传授的天才又怎么知道修行的艰辛!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十六岁才开始修炼魂术,经历多少艰难困苦,多少次生生死死,才走到今天。十几年来我费尽心机,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敢有一刻放松,才有了今日的进境,所以我不能死。我对不住你,你莫要怪我心狠。」说罢她朱唇轻启,默念了一句,只见一团赤色的火焰从她手上升起,转瞬之间便附在了她的短刀上,双刀就如乾柴一般被点燃,变成了两条张牙舞爪的腾腾火龙。
  「术师,你居然是术师!」
  在雨晴的惊叫声中,若兰出手了,一把燃烧的短刀旋转着飞出,直奔雨晴。
  面对那翻腾咆哮着飞驰而来的火龙,雨晴却彷佛没看到一般,双眼仍死死地盯着站在原地的若兰,她清楚的感到一股狂暴的魂力正在她体内升腾,那才是酝酿中的致命一击。
  正如她所料,声势浩大的火龙并没有射进她的胸膛,而是从她身边飞过去,在她身后转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后,又旋转着飞了回来,带着烧尽一切的烈火射向她的背心。
  於此同时,若兰也动了,只见她身行一闪,已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闪动的流虹,只在身后留下一串残影。
  「这是魂术疾进突刺!数年前她曾亲眼见过聂夫人施展这种威力恐怖的魂术,将一根细小的银钗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器。面对这种快的毫无行迹可循的攻击,任何武技大师都只有束手待毙的份。而此时她要对付的却不是一根银钗,而是那狰狞的火龙,更可怕的还有从背后袭来的飞刀,那是控剑师的手段。」「术师,武斗者,控剑师。若兰竟然是三为一体的魂术者,这怎么可能?」雨晴的心彷佛坠入冰窟,彻底陷入了绝望,如果说对方只是相同境界的武斗者,她还有一战而胜的希望。可如果是面对三为一体的魂术者,她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生死之间已容不得她多想,雨晴毫无保留的放出了全部魂力,随着体内五大气轮疯狂的转动,一丝丝魂力从她的每一个毛孔中涌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旋转着缠绕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三尺长的茧,将她的全身裹在当中。
  魂力形成的茧虽然无形无质,其中的洞察之力却被千百倍的放大,在这个世界中雨晴变成了真正的全知,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也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她心中。
  心念微动,她手中的长剑已然递出,接住了袭向后心的飞刀,剑尖分毫不差的刺在刀尖后一寸,那是受力最弱的地方。
  刀剑相交的一瞬,剑上的红光立即如血般流到飞刀上,扑灭了刀上的火焰,短刀在发出几声不甘心的争鸣后掉落在地上。
  雨晴一招得手后没有半分停顿,立即长剑回转,剑上红光大盛,爆发出无数血色符文,狠狠地与若兰手中那条张牙舞爪彷佛要吞噬一切的火龙撞在一起。
  刀剑相交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空气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一圈波纹荡漾开去,随后才是一声如雷的闷响,波纹所过之处积雪瞬间消融,沙滩上的沙子被激的四散乱飞,连空中的风雪也排空,以二人为中心丈余之地竟然出现了一个微微凹陷、一片空白的圆。
  若兰连退了三步才止住身形,脸色阴沉的喘着粗气,神色异常凝重。
  她本以为一招之内就能将雨晴洞穿胸腹,没想到短刀在刺入她身前三尺时便如刺入了一块磐石,猛地一滞。
  她的实力远高於姚倩、宁萱之辈,自然不会被定住,但也终究缓了一下。
  而雨晴正是藉了这空当,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收回了长剑,与她硬拼了一记。
  两人同为断灭混天境的强者,在这种毫无技巧的硬拼中她并不占据明显的优势,更谈不上一击制胜。
  「你总是能带给人惊喜,没想到你连魂力场也练成了。」若兰冷笑着踏上一步,片刻之间她已调匀了呼吸,再也不肯给雨情半点喘息的机会,微微一抖手,暗淡的短刀上烈火重燃,再一次破空而来。
  雨晴苦笑着举剑相迎,短短数息间,她连散乱的魂力也无法理顺,又哪里谈得上恢复,只能咬紧牙关与敌人苦战。
  只见风雪中两个秀颀的白色身影如蝴蝶般盘旋飞舞,时而缠绕在一起近身相搏,时而又分开数丈以各种魂术远攻。
  若兰擅长用火,抬手间便放出一个个斗大的火球,呼啸着射向雨晴。
  雨晴境界略差,无法向若兰那样动念之间就施放魂术,只见她的双手飞舞分合,彷佛生有千臂,在身前飞快的描画着,随着一个个凌空刻画的符文,一道道由冰雪形成的盾牌凭空出现她身前,火球撞在上面轰的一声炸成碎片,带着火花四处乱飞,如同夜空中的焰火,灿烂夺目。
  若兰魂力虽强,但在这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环境中却失了天时地利,魂术的威力大大减弱,始终无法攻破雨晴的冰墙,反而有几次险些被墙后飞来的冰锥射中。
  眼见无法取胜,她心中焦急,索性放弃了使用火攻,再一次冲上去短兵相接。
  她外号风雷刀,刀法变幻莫测快若电闪雷鸣,只见两条赤黄色的火龙绕着雨晴盘旋飞舞,始终不离前胸、后心、小腹、咽喉等要害之处,只待她略一分神便一击必杀。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雨晴心中暗暗叫苦,她身周的魂力场早已一片散乱,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直接阻挡对方的攻击,只能身形闪动,在纵横驰骋的火龙间穿插游走,用魂力场搅乱对方的刀招,并藉助洞察之力一次次避开本是必杀的雷霆一击。
  而在若兰看来,雨晴却变的比泥鳅还滑,本来一刀横削,眼看着要将她的左臂砍断,却在魂力场的牵引下偏了一分,只在她肩头划开一道小口子。
  而当她倾注全部魂力当头斩下,准备把雨晴一刀劈为两半时,却偏偏又斩在她的剑身上,滑了开去,虽然又在她胸口留下一道伤口,却并不致命。
  随着两人盘旋相斗,鲜血不断飞溅出来,渐渐在地上形成一个猩红的圆。
  在刀剑无数次相交后,若兰再一次闪身退出了战圈。
  望着手中暗淡无光裂口遍布的刀刃,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泰然,面容变得格外狰狞。
  此时的雨晴也已筋疲力尽,由於失血脸色白的可怕,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血不断从鼻孔和嘴角淌下,连白色的长袍也被染红。
  而她手上的剑已从中断开,只剩下一半不足两尺长的断剑握在手里,剑上的红光也消失的乾乾净净。然而她自始至终都傲然的站在雪地里不肯倒下,冷冷的望着敌人,目光中充满了挑衅。
  若兰终於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在她看来要战胜这个身受重伤摇摇欲坠的少女只是时间问题,但她却不想再拖下去。
  身后那个巨大的身影让她心中越加不安,她深知谢无涯和雨晴的关系,若是他改变主意出手,就算她赢了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不远处谢无涯仍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生死相搏,似乎谁胜谁负与他毫无干系。
  只是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由无数雪片构成的白色莲花,不断有飞雪飘落形成新的花瓣,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疵。
  眼看着最后一朵花瓣已经完成,只差莲心,若兰心中猛地一惊,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她将目光重新移回到雨晴身上,悠悠的说道:「我们不必再斗了,你输了。」说罢她扔掉了手中残破不堪满是锯齿的双刀,缓缓举起右手,一个淡淡的黑影出现在她的手中。
  下一刻天地间的元气彷佛变成了翻腾的海水,开始疯狂的向着她的手中凝聚,若兰的力量也随之急速提升,转眼间竟一举破境进入了大乐方便境。
  而与此同时那淡淡的影子也逐渐凝聚成型,她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刀,一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刀。
  「这是我的本命魂器,黑炎。」
  她一步步向雨晴走来,脚步异常的沉稳。既然已经祭出了本命魂器,既然已经破镜,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无论对方再耍什么花招也是无用。
  望着刀上翻滚升腾的黑炎,感受着若兰身上发出的无尽威势,雨晴眼中只剩下绝望。
  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的迎了上去,随着她每一步踏出,身上的红光就更盛一层,直到最后浓的像血一样的光将她全部覆盖。
  对於大魂术师,数丈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一黑一红两道光芒终於碰在一起,红光只闪动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而令人意外的是,雨晴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躲闪,而是挺起胸膛迎向了那布满黑炎的利刃,此时她的眼中已变得一片安宁,平静的就像冬日里冰冻的湖面。
  谢无涯发出一声大吼,却已经晚了,黑炎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雨晴的左胸。
  随着黑炎的深入,剧烈的疼痛像火一样在她的胸腔中蔓延,雨晴眉头紧蹙的低下头,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黑刃,又抬起头望向谢无涯,望向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惨然一笑,轻声说道:「你到底还是在乎我的……」她的话没有说完,大量的血便从嘴里流出,让她只能从喉头发出一阵咕咕声。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彷佛飞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渐渐褪去了颜色,最终成为一片黑暗。
  在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后,雨晴闭上了眼睛,在一片冥冥中,向着黑暗尽头那点微弱的星光走去……看到雨晴的头低垂了下来,聊无生机的耷拉在胸口,谢无涯面如死灰,喃喃的嘟囔道:「这,这怎么可能?你是神眷者,你怎么会死?……」少女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一切生命的迹象也随之而去,然而若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者该有的欣喜,她紧咬着嘴唇,愣愣的望着死去的少女,神情疑惑不解。
  想像中黑炎穿心而过透体而出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正相反,她清楚的感到刀尖上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彷佛刺中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块铁板。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雨晴体内传出,声音虽轻却异常的清晰,在天地间不住的回响着,如同巨人蓬勃不息的心跳。
  「咔嚓……咔嚓……咔嚓……」
  一声声金属断裂的脆响接连不断在少女的胸膛内响起,好像是一条条铁链正逐个崩断。
  谢无涯也听到了响声,抬起头疑惑的望着雨晴,惊得长大了嘴。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本已绝望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抹青气自手中而出,染上了那朵冰雪凝结的莲花。
  闭合的莲花瞬间绽放,飞旋而出,一到空中便开始凋零,一朵朵花瓣纷纷脱落,却又交叠着连在一起,最终形成一道青色的锁链,化作一条青龙,绕着雨晴盘旋一周后将她的身体紧紧缠住,而莲心则化作一把青色的长剑跳入谢无涯的手中。
  雨晴仍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最深的睡眠中,然而不知何时,天地间却暗了下来,阴沉的天空渐渐变为漆黑的夜,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黑暗正缓缓吞噬着天地间所有的光。
  黑暗所过之处,一切物体都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如被墨染,空中的飞雪则化作一颗颗闪烁的星辰,欢叫跳跃着奔向雨晴,如轻盈的精灵般环绕着她翩翩起舞。
  天地间所有的元气都咆哮着翻滚起来,在黑暗中由那些星辰牵引,向雨晴身上汇聚。
  在无数星光的照耀下,插在她胸口的黑炎只微微跳动了几下就彻底熄灭,随后还原为最纯净的元气被她吸入体内。
  黑炎熄灭的一刻,若兰的本命魂器被毁,立时受到重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更令她惊恐的却是体内的魂力也跟着周围的元气一起翻腾起来,似乎要脱离她的控制,破体而出,向对面的少女涌去。
  惊惧交加下,她再也无心恋战,竭力稳住变得散乱的心神,向后退去。
  可她只退了半步便绝望的发现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周身的魂力彷佛变成泼了油的乾柴,竟然随着飞舞的星辰腾腾燃烧,化成焚天灭地的熊熊列焰。
  在无穷无尽汹涌澎拜的元气激荡下,由莲瓣形成锁链只坚持了片刻便碎裂成无数残片,与四周残存的飞雪混在一起,化为星屑消散在空中。
  而雨晴身上的白袍和内衣也在那看不见的烈炎中焚为灰烬,使得那千娇百媚的胴体毫无遮挡的暴露在天地间。
  闪烁的星光中,她的肌肤如凝脂般玉润,如柔丝般光滑,美的勾魂摄魄。
  然而在谢无涯眼中,她却比世上最可怕的恶鬼还要可怖三分,只因那纹在她背上的半人蛇女已被从梦中惊醒,正缓缓舒展开身体,从无数断裂的锁链中脱困而出,一直紧闭的双眼一分分的睁开。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渐渐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如墨汁一般的漆黑缓缓流过她的凹凸有致的身躯,附在雪白的肌肤上,形成一条薄薄的黑色长裙。
  绝对的黑暗中,雨晴抬起了头,睁开眼,望向天穹,她的双目中已变成一片漆黑的虚无,黑暗的尽头是无数闪耀的星辰。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星辰正在周而复始的凝聚消散,生成幻灭,就如宇宙中的繁星一样,每一次闪烁便是亿万年的时光。
  「你……」
  若兰只勉强说出一个字便哑了,魂力燃烧的火焰从她的喉咙里猛喷出来。
  雨晴伸手抬起那半截断剑,一剑刺入了她的胸口,穿过柔软的胸脯,将那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刺穿,再从她背后透了出去。
  自始至终若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断剑插入自己的身躯,将她生命的源泉彻底破坏,却连哼一声也无法做到。
  断剑向下划去,如同滚烫的刀切入油脂,转眼间就划过她的小腹,从她两腿间破体而出,将她娇美的身体切成了两半。
  血混着失去了束缚的内脏从破口中喷涌而出,就像下了一场暴雨,洒了一地。
  若兰双眼圆睁望着雨晴,两行晶莹的泪水沿着眼角滚下,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自己是最终胜利者,她做梦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惨烈的死法结束生命。
  然而她已无法在思考,曾经鲜活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惊恐、不甘、疑惑,种种复杂的表情混合在一起永远凝固在她的脸上。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体会死亡的痛苦,一切就都已结束。
  若兰的尸体向后倒了下去,如失去了骨头般,软绵绵的瘫倒在那一大堆冒着热气的内脏血泊中,再也不动,脸上的泪仍未乾。
  雨晴随手扔掉了沾满血的断剑,抬脚从她的尸体上跨过,转头望向了谢无涯。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谢无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在那一瞬间,他几乎永远的陷入了她眼中那无边无际的漆黑虚无中而不能自拔。
  他用力摇了摇头,将无数幻影从头脑中驱除,苦笑道:「难道这就是九天龙神瑶宓的星辰之力?神威如此,难怪你会不听我的劝告,忍不住动用它。」「若不是这样,我刚才已经死了。」
  雨晴终於开口说道,飘渺的声音彷佛来自天边。
  「可是凭你目前的境界根本无法掌控如此庞大的星辰之力,之前有樊笼的束缚还好,如今樊笼已被黑炎斩断,再这样下去你早晚被神力反噬,失去所有意识后变成最可悲的魂奴,最终魂魄尽散,成为龙神瑶宓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分身。无论怎样,这都是一条毁灭之路,在你控制不住之前赶紧停下,也许还来得及。」听了他的话,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随即转为坚定,淡淡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毁灭吧。」在吐出三个字后,谢无涯不再多说,身上浮现出一套刻满青色铭文的莲花盔甲,青光流动中甲片尽开,一朵青莲傲然绽放,毫不顾忌的点燃了周围的黑暗。
  一条细流出现在他的脚下,转眼间,娟娟细流已变成了千丈宽的滔滔冥河,黑色的河水汹涌澎湃,掀起了滔天巨浪。
  谢无涯踏浪而行,每迈出一步,脚下便出现一朵青莲,载着他乘风破浪,直奔雨晴。
  雨晴右手一挥,无数的星辰便旋转着飞出,与遍布在谢无涯身周的一朵朵青莲狠狠撞击在一起,化成青色的焰火,随后一起湮灭在黑暗中。
  奇异的世界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一边是繁星闪烁的夜空,一边是开满青莲的冥河,两种不同领域不断撞击摩擦,相互侵蚀,在空中生成一道道扭曲的裂痕。
  雨晴眼中的星光每闪烁一次,便有无数星辰凭空生出,无穷无尽,而谢无涯身边的青莲却越来越少,脚下的冥河也在夜空的侵蚀下不断缩小。
  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小心的闪避着一道道足以撕裂空间的裂痕,迅速拉近和雨晴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身影突然浮现在雨晴背后,一把通体湛蓝晶莹剔透的水晶剑无声无息的刺向了她的后心。
  雨晴微微一惊,然而在洞察之力下,任何偷袭都无所遁形,她根本没有转身迎敌,而是随手掐了个诀,那个偷袭者便彷佛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身子一个踉跄,本来志在必得的一剑刺空,从她身边掠过。
  雨晴伸手向她背上轻轻一指,星光闪动间星辰之力已突破了她的身体,将她重创。
  一声闷哼中,一个白衣女人跌倒在地上,雨晴定睛望去,却发现那竟是一个面容冷艳的绝美女子,细眉紧皱,淡唇微泯,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只是她的表情始终都是一成不变的冷漠,彷佛冰雕的一般,一股冰冷的气息自然而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浑身发冷。
  就在雨晴发楞的功夫,谢无涯已经抢到了她的身前,由莲心所化的长剑闪着青光刺向她的胸口。
  雨晴眉毛微挑,伸出二指将那闪烁不定的青光连同剑身一起夹住,另一只手一招,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水晶剑腾空而起,如闪电般射向谢无涯的后心。
  谢无涯丝毫不理会破空而来的飞剑,一声大吼中身上的莲花盔甲骤然散开,旋转着飞出,形成一面面盾牌挡在他的身后。
  在他澎湃魂力的催动下,剑锋上顿时新生出一朵朵莲花,又连成细长的锁链,从剑尖上探出,向着雨晴缠绕了过来。
  然而在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前他始终处於劣势,花瓣锁链尚未缠住雨晴,水晶剑已连破八副甲片,只剩下最后一道莲甲还在苦苦支持。
  就在锁链合围,将要把雨晴困入其中时,那把水晶剑也已突破了最后一道屏障,刺入了谢无涯的后心,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雨晴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已控制不住这星辰之力,迟早都会失去意识变成魂奴,但在那之前我会点燃体内的魂力,化为星屑消散在这个世界中。你既已弃我而去,便不必再为我牵挂,这又是何苦呢?」「我不许。」
  谢无涯咬着牙重复着之前的话,血正从他的嘴角流出,插入他体内的水晶长剑一分一毫的刺入,剑尖离他的心脏越来越近,而他却对此浑然不绝,仍顽强的催动最后的魂力,操纵着那条青莲锁链一分分收紧。
  望着那执拗的眼神,雨晴似乎又看到了星光下那个少年走入湖水中的背影,一般无二的决绝与坚定,他到底还是他。
  无奈的叹息中,她收回了双手,水晶剑在刺入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前停了下来,从谢无涯的身体里退了出来,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同时,谢无涯手中的长剑也点在了雨晴的胸口,无数青色的锁链从剑上喷涌而出,层层叠叠的将雨晴束缚在其中。
  纹在她后背上的半人蛇女再次被一道道莲花锁链紧紧捆绑,不甘心的挣扎了几下后便重新归於平静,半睁的双眼也缓缓闭上,再次睡去。
  失去了星辰之力的支持,漆黑的夜空层层褪去,重又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世界。
  飞扬的乌黑长发软软的披散了下来,暗淡的光芒在雨晴眼中一闪即逝,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双腿一弯,向后倒了下去。
  谢无涯抢上一步,抱住她,脱下碎裂的青衫将她赤裸的身体裹住,伸手到膝下,打横抱起了昏迷的少女,向着停在海边的小船走去。
  而那个受了伤的白衣女子也挣扎的站起,步履蹒跚的跟着谢无涯离去。
  风帆招展,黑龙船在漫天大雪中乘风破浪,缓缓驶离了小岛。
  海滩上一片寂静,似乎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从未发生过一样。
  若兰静静的躺在雪地里,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松弛下来,双眼半闭着,小口微微张开,露出半截雪白的上齿。
  如果不看那破烂的身躯和流了一地的内脏,而只看那安宁平静的面容,便会觉得她只是沉沉睡去,唯一不同的是那一串被冻成冰棱却还挂在她双颊上的泪珠。
  死后她的身体变得冰冷,雪花落在上面再也不会融化,没过多就,鹅毛大雪便形成一条白色的鹅绒被将她完全盖住,同时也盖住了她身下的那一大片殷红,於是海滩上再次变成了单调的一片银白。
  漆黑的夜如雾般环绕着她,雨晴独自一人在没有尽头的荒原上缓缓走着。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半点生气,寸草不生的大地上只有一片片单调的褐色沙岩,偶然有一两棵枯树,却早已石化。
  在这个没有方向也没有时间的世界中,她如孤魂一样不知道已游荡了多久,却始终不知疲倦的向前走着。
  再浓的夜也遮不住她的视线,再广阔的荒原也挡不住她的脚步,只因在看不见的地平线尽头,在那茫茫雪山中,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她,让她无法抗拒。
  黑暗如河水般在身边流动,推动着她已变得麻木的躯壳,闪耀的星辰变成一座座灯塔指引着方向,她越过荒原,翻过雪山,向着那星光最密集,却黑的最浓重的地方前行。
  连绵的山峦之巅,那个呼唤她的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彷佛已等了她千年。
  她的身躯比周围的山峦更加高大,即使仰起头望去也无法看清她的全貌,她的头几乎与天空相连,飞扬的秀发化作夜空中层叠的云漂浮在风中,巍巍众山在她的脚下不过是一方微不足道的凸起,即使是那无边无际的茫茫荒原也被她巨大的阴影遮住。
  在她面前雨晴比蝼蚁更加渺小,但她仍抬起头鼓起勇气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来?」「我就是你,或者说你是我的一部分。」声音飘渺虚无,彷佛来自天穹,却格外清晰的直接在她心中响起。
  「胡说,你不是我,我叫雨晴。」
  「雨晴?那只是你在这个世界中的一个代号,很快你就会忘掉它」「我不会。」在无尽的神威下,少女依然倔强的坚持道。
  「你不想成为神,与天地同寿吗?」
  「与天地同寿有什么好?像你一样变成一座破石头山,纵使看尽沧海桑田万物幻灭,却始终是一块石头,又有什么意思?」「拥有无尽的力量,掌管九天,不受诸般束缚,这样不好吗?」「神能变化万千,只要随你心愿。」
  说话间,高大的身影消失了,雨晴面前出现一个身穿黑裙的女人,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彷佛是她在镜中的倒影。
  看着那一般无二的面容,雨晴突然大笑起来:「你怎么长得如此让人讨厌。」黑裙女人淡淡一笑道:「你不愿,只因未曾遍历红尘,你不喜,只因被痴迷所困,终有一天,你会看破尘世,凡心尽灭,成为我的一个分身,这就是你不可改变的命运。」「去你妈的命,去死吧。」
  咆哮声中,雨晴毫无徵兆的拔出了匕首,猛地刺了过去。
  令她颇感意外的是刀刃毫不受阻的刺入了黑衣女子的胸膛,直没到刀柄。
  那女子看了看插在挺拔胸脯上的匕首,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摇了摇头,化作一团星屑,随风飘散。
  雨晴喘着粗气,盯着对面的黑暗,身体微微颤抖着。
  随着每一口喘息,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翻涌的血填满了她的喉咙。
  「难道这就是我的归宿吗?」
  她绝望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发出一声不甘的叹息。
  纤长的手指握住染血的刀柄,用力气拔出。
  鲜血异常猛烈的喷溅出来,洒在地上,彷佛一朵朵绽开的桃花,为漆黑的世界平添了一抹诡异的亮丽。
  「我说过,你就是我,一个神不可能被杀死,死的只是那个叫雨晴的女人。」黑衣女子重新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可亵渎的威严。
  血不断的从雨晴的嘴里咳出来,而她却连伸手抹一把的力气也没有,她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向着山谷外走去,在身后流下一长串殷红的脚印。
  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混乱,却没有停下脚步,此时她唯一想做的只有离开那片最浓的黑暗。
  然而那黑暗似乎有了生命,随着她每一步踏出便扩展一分,每一分便绵延千里,数步之间,整个大地已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吞噬,连星光也不再可见。
  「这是命运,你逃不掉的…… 」
  响彻天地的声音仍然在山峦中不断回响,而雨晴却再也听不到了,她面朝下倒在地上,血已流尽。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5:04:46

第五章:银瓶(上)-三个故事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窗外传来,雨晴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她眼前虽然仍是一片暗淡,却不再是那种化不开的漆黑,一缕微弱的光从窗缝间透了进来。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木床上,这是一间女孩家的闺房,乾净整洁,床边的梳妆台上一尘不染,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气。
  雨晴忍着胸口的剧痛,挣扎着爬起,扶着墙走到衣柜边,从柜子里找了件衣服穿上。
  她照了照镜子,发现那身紫色的锦袍竟极为合身,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推开门,冷风扑面,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但大量明亮而纯洁的光也随之涌了进来,令她眼前一亮,一片光明。
  抬步跨过门槛,她来到一个不大的院子里,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懒散的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这才仔细观察起身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看上去极为普通的院落,一间正房,两间偏房,院子中种着一棵大槐树,绿油油的枝繁叶茂,树下一汪清水形成一个小池塘,水中荷花盛开,金鱼游动,池塘边的青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生机盎然,一副炎炎盛夏的景象。
  「可院子外的房檐上分明还堆着厚厚的积雪,在天寒地冻的世界中,这狭小的一方竟完全是另一个季节。难道这是幻境?」雨晴寻思着迈出一步,踏入院子的一刻立即被一股灼热的气息所包围,而另一半身体却寒冷依旧。
  「如果幻境不但能欺骗你的眼睛,还能欺骗你的感觉,那又和真实有什么区别?」雨晴一心观察院子中奇异的景象,竟没发觉身边有人。猛地转头望去,但见一个中年书生坐在正房窗下,面前桌上摆了一个紫砂壶和两个茶杯,正在明媚的阳光下眯起眼睛陶醉的品着香茶,不是自己的师父谢凌云又是谁。
  谢凌云见她走出房间,笑着冲她招了招手道:「你终於醒了,谢无涯把你带回来时,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谢无涯去哪里了?」面对雨晴连珠炮似的问题,谢凌云又啜了口茶,才不慌不忙的答道:「这里是北齐国都万统城,天龙门北宗。谢无涯那小子还留在宫里,昨日是他和天赐公主的大婚之日,这时候想必被灌得烂醉,正在公主的碧霞宫大睡呢。怎么,你还不死心?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红尘事还看不开?」雨晴先是一愣,脸显茫然之色,但随即就转为平静,在他对面的板凳上坐下,轻声叹道:「不死心又能怎样?我一介凡人,又不是神仙,怎能都看的开?」。
  谢凌云亲自给雨晴斟了杯茶说道:「有些事强求不得,其实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看开了就好了。来,陪师父我老人家喝杯茶。」淡绿色的茶水清澈剔透,未到唇边便香气四溢。
  雨晴微微尝了一小口,只觉得那茶水清凉华润,一股香气清幽淡雅,悠远不绝,沁人心脾,喝下一杯茶后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这茶是云腾山的松甘之茶,日出时经晨露滋润,集天地之精华,每年也只有初春三月中旬的那几天能采,还需等晨雾初散时,若是等到午后便失了灵气……」谢凌云说了一会儿茶道,却见雨晴并不感兴趣,只是闷头喝茶,转眼的功夫已连饮三杯,竟将这世间难得的极品甘露香茶当作水来解渴,不由得有些心疼,赶忙转变了话题道:「先不忙品茶,反正也是闲着,我来说几个故事给你听。」也不等雨晴回答,便润了润嗓子讲了起来。
  第一个故事是关於一个人,一个叫吕青阳的人。
  话说百余年前,我大齐的祖先还在草原上放牧,那时的中原还在魏国的统治之下。
  作为这世上最大的帝国,大魏国人口数以千万,六部百万铁骑横扫天下,所向披靡,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之争锋,即使是南朝大梁也只能靠闽江天险据守,对北面称臣,以岁贡换取边境的安宁。
  那时世上更没有什么魂术,即使有个别的魂力者偶尔现世,也都是如神仙一般只在传说中的存在。
  可是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的到来所改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只知道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草原极西驰河边的青阳,之后便都叫他青阳,他便是我天龙门的祖师爷吕青阳。
  至今草原上的牧民仍口口相传着发生在那天的事情。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寒冷的北风中,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自西方走来,随着他每一步踏出,都会有数以千计的流星拖着美丽的尾焰划过天穹,照亮夜空。
  如雨而落的星辰化作无数星屑绕着他飞舞盘旋,闪着耀眼的光芒,令空中的那轮圆月也黯然失色。
  「那是星辰之力!他是九天龙神瑶宓的神眷者!」雨晴不禁脱口而出道。
  谢凌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想来多半如此,不过那时哪有人见过这种奇异的天象,所有的牧民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跪拜在他的脚下。
  其实说他是神仙也不算过分,以他之能,就算不是神仙,却也相差不远。
  他一到草原就施展绝世神通,将金族大可汗赫连勃病入膏肓的小儿子赫连贞治好。
  赫连勃於是对他奉若神明,拜他为天师,又让两个儿子赫连厥、赫连贞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习魂术。
  吕青阳也不推辞,之后就在草原上住了下来,创立天龙门,开宗立派,广收门徒,传授魂术的修行方法。
  同时他也将医术药道以及冶炼铸造的工艺带到了草原,在他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金族赫连氏迅速崛起,不到十年的时间便吞并了草原六部,成为了草原上的王者。
  六部共推赫连勃为天可汗,立国建廷,定国号为金。
  赫连勃当即拜吕青阳为相,授以大权,又尊他为国师,对他言听计从。
  在吕青阳的协助下,赫连勃马刀南指,向着庞大的大魏帝国发起了挑战。
  称霸天下的大魏国没有想到一个草原游牧部落竟敢南下牧马,魏国皇帝刘枕大怒之下调动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发誓要把金族灭族。
  在大雁河边,二十万北魏精锐铁骑和三万金族轻骑展开了决战。
  二十万对三万,即使用脚趾头数数,也能猜到胜负如何,那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只是谁也没料到,被屠杀的却是二十万北魏大军。
  在那场决定大陆主人的旷世大战中,可怕的铁浮屠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
  那些纯由魂力者组成的骑士全身都罩在刻满铭文的黑色甲胄中,那甲胄由西蛮乌金炼成又加持了魂符,刀枪不入,在战场上完全就是一座座移动的坚城,而他们手中上百斤重的巨大砍刀则成了一切兵种的噩梦。
  五百铁浮屠,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魏军前锋冲的大乱,直插中军斩将夺旗,二十万大军竟不能挡。
  而魏军的噩梦还没有结束,另一种比铁浮屠更加可怕的兵种『魅』横空出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这些魂术师就是死神的化身,一到晚上他们就会融入黑夜中潜入敌营,然后突然出现在敌人重要人物的背后,一刀封喉,即使是北魏最顶尖的武者也无法阻拦那神出鬼没的暗杀。
  当过半的高级将领被暗杀后,魏军也就变得溃不成军,只有被屠杀的下场。
  在这个时代,魂术者就是战场上的唯一主宰,再多的普通士兵也无法改变战局,唯一能对付魂术者的人只有魂术者。
  短短一年中,在铁浮屠和魅的协助下赫连勃的金族大军横扫中原,北魏皇帝刘枕在镰城被杀,赫连氏成为了北方大陆的新主人。
  为了令天下人归属,赫连勃改国号为齐,定都万统城,并改用中原姓氏,从此改名为谢勃。
  经过五年的励精图治,谢氏家族终於平定了整个北方,取代大魏成为天下第一大国。
  北方稳定后,谢勃便将目光转向南方,厉兵秣马准备南下攻梁。
  面对兵强马壮的北齐大军和那些神秘莫测的魂术者战士,南梁上下一片恐慌,大部分人都认为梁国必亡根本无心抵抗,很多人为了躲避战祸纷纷逃往到南边的荒蛮沼泽或是西边的天脉山。
  然而天道无常,就在谢勃将要一统天下时,却突然一病不起。
  这一次连吕青阳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开国君主一天天衰弱直到灯枯油尽。
  谢勃在临死前,将他的大儿子谢元厥也就是赫连厥托付给吕青阳和自己的弟弟执掌北齐大军的元帅谢枫,随后便与世长辞。
  而谢元厥则继承了他的基业成为了齐国的君主。
  如果一切正常,谢元厥将继续统领北齐大军南征,统一天下,而南梁也难逃灭亡的命运。
  但就在这时,齐国却发生了内乱。
  有人说是南梁皇帝李烨派了隐藏在北齐的奸细携带重金贿赂了兵马大元帅谢枫,也有人说谢枫和吕青阳势如水火,不灭之便不能安心。
  还有传言,谢元厥的弟弟当初的赫连贞现在叫谢元贞,修行天赋极高,远超他哥哥,十八岁便进入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深得吕青阳的喜爱。
  而吕青阳作为天龙门宗主,北齐国师,手握大权,严重威胁了谢元厥的皇位,因此他才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他弟弟和吕青阳这个最大的威胁。
  在经过精心筹划后,谢元厥和大元帅谢枫联手调动兵马,突然发难,带领一千铁浮屠和魅夜袭天龙门。
  吕青阳的门人弟子本是齐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部分人纷纷投降,只有少数忠於吕青阳的弟子浴血抵抗,却都惨遭屠戮。
  就在齐军冲入门中四处屠杀时,天龙门后院突然冒起一股黑烟,随后大火冲天而起,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
  当谢元厥带人撞开后院大门,冲进院中,却见吕青阳正端坐在火中,口念玄天经,手指天地,任由烈火焚身而亡,而他的那些门人弟子也和他一起坐在火中,在烈焰中化为焦炭。
  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大火熄灭后谢元厥亲自带人去检验,却发现天龙门早已变成一片焦土,吕青阳和他的那些门人弟子也都化为一地的黑灰,无法辨认。
  事情到这里本来也算是有了个了解,可谢元厥心斯缜密,再加上心中有愧,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彻查之下发现天龙门的瓦砾之下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当天有些人从地道逃走,其中便有他那个天才弟弟谢元贞和十二名进入断灭混天境的大魂术师。
  得知天龙门众多高手竟然在他眼皮低下逃了,谢元厥急火攻心怒不可遏,下令在北齐境内大行搜查,一时之间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也不知道又多少无辜人惨遭株连。
  可他查来查去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十三个令他寝食难安之人,原来他们早已离开北齐,渡过大江逃往南梁。
  雨晴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南梁居然敢收留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这不是正给了北齐大军南下的藉口吗?」谢凌云笑了笑道,南梁皇帝李烨为人精明,他深知就算没有此事北齐也会南下攻梁,没有魂术者的帮助他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早晚都要亡国。因此李烨对从北方逃来的这十三名魂术大师格外尊重,将比他小二十岁的谢元贞奉为老师,同时开创天龙门南宗,广招人才,教授魂术,准备以此和北齐一较高下。
  谢元厥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调集水路旱路骑步兵合计五十万大军,两千铁浮屠和一千名魅,御驾亲征,浩浩荡荡杀向南梁。
  李烨自知这一战绝无退路,於是倾国而出,组织了二十万大军,双方在闽江边的徽州相遇,展开一场大战。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直持续了数月,双方直杀的血流成河,堆尸如山,连闽江都被死尸堵塞而断流。
  其间谢元贞和那十二名大魂术师联手在徽州城外布下九天玄星大阵,调动玄天星辰之力发动了魂术焚天火雨。
  大片的烈火如雨而下,落入齐军大营,烧死无数军兵,重创齐军。
  而齐军也不甘示弱,发动所有的铁浮屠和魅对梁军展开突袭。
  谢元贞和那十二名天龙门高手虽然境界高深,倚仗玄星大阵连斩百余名铁浮屠和魅,但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最终十一人力战而死,只剩下谢元贞和另外一个叫於畦的弟子。
  眼看梁军如潮水般败退,大势再也不可挽回,谢元贞无可奈何下终於动用了手中最后的武器。
  那是一件封印了九天龙神瑶宓神力的神器,一件吕青阳宁肯自焚而死也不愿动用的神器。
  至於那到底是什么,各种史书上都没有记载,不过有传说那是一本书,上面记载着魂术女神的愤怒。
  说道这里,谢凌云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却没有再讲下去。
  雨晴见他不再讲下去,好奇的问:「那之后呢?」谢凌云叹了口气道:「没有之后了,不论是北齐还是南梁对那一战都讳莫如深,大部分当事人也都死了,所以没有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自那场大战之后,世上再无铁浮屠和魅,双方七十几万大军,数千魂力者,活着回来的没有几个。之后齐梁两国无力再战,纷纷退兵,谢元厥和李烨不久后就相继病死。
  谢元贞虽然在那场大战中活了下来,却自觉杀戮太多,罪孽深重,於是将天龙门南宗交给另一位幸存者於畦,自己只身远去,云游四方,一走十年,不知所踪。此后百余年间,北齐南梁大大小小数十战,却都是小打小闹,少了魂力者的支持谁也无力吞并对方。
  而之后天龙门也分为南北两派,遥遥相对。
  南宗中唯一的大师只剩下於畦,虽然门人众多,却都是些连初醒也无法达到之辈,不成气候。
  而北宗由於害怕重蹈覆辙,选拔门人变得极为严格,入门者都是皇家重臣弟子,而若要成为宗主则必须与皇帝联姻。
  不管怎样,自此之后天龙门日渐衰落,虽然后来偶有兴旺之时,却再也无法和之前吕青阳的时代相比。」说到这里谢凌云神色黯然,摇头不语。
  雨晴插嘴道:「种种魂术有逆天之威,本不应为这世间所有,若是没有吕青阳,便也没有那连年战乱,血腥杀戮。这些年天龙门虽然衰落,天下却太平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又有何不好?」「连年战乱,血腥杀戮皆源於人心中无穷无尽的欲望,却与魂术何干?我大齐建国之前,北魏征战四方,死的人难道就少了?」谢凌云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抬头望向天空,雨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天空蔚蓝,白云朵朵,柔和的颜色让人心中平静,除此之外却也没什么特别。
  只听谢凌云淡淡说道:「我小时候其实并不聪明,经常傻傻的坐在树下看着天发呆。我一直都想知道云的另一端是什么,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上有九天仙界,下有幽冥黄泉。
  你说的不错,种种魂术本是神魔才有的威能,可如今却被我们这些凡人所掌握,可也正因如此才给了我们一个触摸神的机会。
  我从六岁起进入天龙门学习,从无念虚空境的初醒者到不灭天境的大宗师,始终在奥妙无穷的魂术世界中探索,试着找到那最终的答案。
  可是每当我前进一步,便会发现未知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永无尽头。
  天地悠悠,浮生如梦,和众神相比,凡人实在太过渺小,生命也太过短暂。面对长生大道,超脱轮回的诱惑,又有谁不向往?
  难道这也错了吗?」
  听他如此说雨晴也不知该如何辩驳,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事,出言询问道:「当年在万统城外屠杀聂家满门的虞姬是不是出自天龙门南宗?」「鬼母虞姬是南宗掌门浦何的徒弟,在天龙门四大天龙使中排名最末,是很厉害的术师。」「我看她的本事也稀松平常,当年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弄出两团火苗,却连您的衣袖也碰不到,比起师父您可差得远了。」听她拍自己的马屁,谢无涯微微一笑道:「当年若不是我早已破了明觉天境成为大宗师,又事先布下困龙阵缠住她,未必能如此轻松的挡下那阴毒无比的九幽冥炎。不过说起来你我虽有师徒之名,却无师徒之实,实是枉你一口一个师父的叫我。」雨晴叹了口气,黯然道:「我不是你的传承者,自然学不到那些奇妙的魂术。」谢无涯摇了摇头说:「你想错了,我之前说过,自从吕青阳之后天龙门北宗立了很多门规,各种魂术从不外传。我和谢无涯都是皇家宗室才有资格进入天龙门学习,而你即不是皇室宗亲也不是重臣之后,论身世甚至连齐人都算不上,我收你为徒已经是破例,当然不能再违反门规传授你魂术。」见雨晴脸上露出极端失望的表情,眼中一片凄然,竟在他面前装起了可怜,谢凌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我这一辈子精研各种幻阵玄学,都是我自己所悟,却与天龙门无关,你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传给你。」说完后转过头双眼凝视着雨晴,只等她的答覆。
  雨晴没想到他竟会真的传受自己魂术,一颗芳心顿时碰碰乱跳起来。
  要知道魂术修炼越往后越是艰难,能进入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再次破镜进入不灭天境的修行者这世上也只有那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的寥寥数人,每个人都是称霸一方的绝世强者。
  其中擅长幻阵的就只有谢凌云,实是天下无双,能和他学习是多少魂术修行者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面对如此诱惑,雨晴却强行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走到池塘边,蹲下身闻了闻地上的花香,这才说道:「就算能影响人的五感又怎样?
  再真实的幻阵,终究也只是虚幻。就好像这院子中的树不会枯萎,花儿不会凋谢,草不会变黄,池水不会乾涸,鱼儿永远是那样的灵动。没有死又怎会有生,这院子看似生机勃勃,在我眼中却是死气沉沉,这就是它和真实的区别。」谢凌云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道:「雨晴,你长大了。」雨晴回之一笑,盈盈下拜,说道:「虽然不是真的,学来骗骗人却也不错。多谢师父传授,徒儿有礼了。」夜已深,天龙门中一片寂静,银色的月光伴着寒冷的空气从半开的窗透进来,洒在床头,雨晴睁着一双大眼睛躺在床上,却总也无法入睡,彷佛中了魔咒一般。
  发生在下午让她毕生难忘的那一幕始终占据着她的脑海,当谢凌云手中那小小的茶杯缓缓倾斜,茶水洒出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完全变了。
  沿着杯口流下的茶水??瞬间扩展了何止千万倍,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那瀑布高及千丈,就算她努力仰头上望也无法看到顶端,只在那接天连地的水帘尽头隐隐看到几只化成小黑点的白鹤在空中盘旋。
  瀑布落入深潭所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在弥漫的水汽中,她伸脚踏出,沿着潭中凸出水面的青石向瀑布走去。
  水流激溅,扑面而来,压力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动用了魂力护身才勉强来到瀑布边,伸手摸向那水帘。
  在她手指触到水帘的一瞬,一股巨大的冲力从指尖传来,让她身子一歪,几乎翻入水中。
  情急之下,她连忙运用了洞察之力才从幻境中脱离,却见谢凌云正笑呵呵的品着香茶,茶水好好的盛在杯中,一滴也没有洒出。
  没有动手,没有念咒,没有画符,没有掐诀,只是动念之间就将人困於幻境之中,这是怎样的威能!
  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以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奇异世界。
  谢凌云的话仍在她耳边清晰的回响,「这世间有很多强大的魂术,却没有一种魂术的威力能和幻阵相比,只因人力再强也终究有限,而天地元气却取之不竭无穷无尽。所谓幻阵便是以魂力改变周围元气的流动,影响人的感官,借天地之力攻敌,无有不破。 」「任何拥有元气之物皆可成为构成阵的基石,是以天下万物皆可为阵。」雨晴心中反覆重覆着这句话,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关上窗,点亮了桌子上的香烛。
  摇曳的烛火下,她秀眉轻蹙,脸上的肌肤因为紧张而绷紧,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着,如水的明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缓缓伸出了手,向着那跳动不定的烛火抚了上去。
  纤细的手指在火焰上轻轻抚摸,彷佛那是一只睡熟中生怕被惊醒的小猫,明亮的烛光在她眼中渐渐褪去,最终变成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
  雨晴闭上眼,仔细感受着烛火元气的流动变化,手一点点收紧,似乎要把那烛火攥在掌中,直到火焰灼烧到她的手指,她才猛地惊醒收回了手。
  看着指根处那一点被烫伤的红印,雨晴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她又一次尝试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点淡淡的光在她指尖亮起,慢慢变得和烛火一色,跟着晃动的火苗一起摇曳跳动,彷佛要和那火焰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接触到烛火的一瞬,指尖的微光猛的闪动了一下,烛火瞬间熄灭。
  雨晴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次又失败了。以自身之力改变外物元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无论是对周边元气的感知还对自身魂力的控制,无不需要精确到巅毫,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就像刚才,她发出的魂力只比烛火的元气强了半分,便无法融入,反而将火焰熄灭。好在她在桃花坞隐忍五年,性子格外沉稳,异常的有耐心,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索性盘膝坐在床上,一遍遍的练习。
  不知不觉中一夜过去,天色渐亮,屋子里香烛的味道已十分浓郁,桌面上流满了蜡油,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七根香烛。
  眼看这根蜡烛也快要燃到尽头,烛火剧烈的摇动着,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而雨晴却对此浑然不觉,仍然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手上的魂力,一分一毫的接近烛火。
  终於她的指尖碰到了火焰,而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火苗的灼热,只有那一股如泉水般轻柔的气流飘上她的手,渐渐化作一条火龙,绕着她的手指旋转而上。
  虽然那火龙只持续了片刻就消散在空气中,烛火也随之熄灭,雨晴却心满意足的长长吁了口气,看着那到处都是烫伤的十指,她的脸上终於显出甜美的微笑。
  「这幻阵的修炼真是麻烦,要想练到云师父的境界不知道还要多少年?」雨晴抱怨着躺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只是她并不知道,大部分修行者修行了一辈子也无法触到那烛火。
  就这样雨晴在天龙门北宗中住了下来,每日除了修养身心外便是和谢凌云学习幻阵。
  随着学习的深入,她渐渐发现幻阵最困难的地方并不在於如何布阵,而是在於能否感受天地元气的流动。
  像石头这种静止的东西还算容易,像雨雪那样不断运动变化之物就需要费些力气,而若是遇到像风那样无形无质的东西,要想在稍纵即逝的瞬间掌握其中元气流动便是难上加难。
  因此学习幻阵的修行者往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感受体会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律,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有些人更是一辈子也无法学成,正是由於这异常的艰难使得幻阵无法像其他魂术那样广而传播。
  然而对於拥有洞察之力的雨晴来说这最难的一关却轻而易举的跨了过去。
  无论多么细微繁复的元气变化又如何能逃过她那敏锐之极的感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术师,对魂力的控制细致入微,因此学习幻阵在她身上竟变成了水到渠成之事,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就能融会贯通。
  能收到这样的徒弟谢凌云自然十分高兴,从如何画阵刻阵,到如何选址,与天地相合,如何用阵眼控制全阵,直到如何破阵,一一细细讲解,毫不藏私。
  而雨晴遇到疑难之处便即询问,很多问题却是谢凌云从未想到的,两人一起钻研,竟令他也收获颇多。
  师父教的认真,徒弟学的努力,师徒二人沉浸在种种幻阵所构成的奇妙世界中浑然忘记了时间流逝,不知不觉中冬去春来,三个月悄然而逝。
  却说这一天师徒二人又在院子里练习幻阵,只见雨晴手中端着一个装满水的茶杯,正在凝神布阵,而谢凌云坐在一边不断出言指点。
  要知道由於种种限制,凡是极小或是极大的幻阵都异常难布,像雨晴这样在方寸之间凭空生出一个世界已是幻阵大师的手段。
  只见她杯中清澈的茶水渐渐变的漆黑如墨,随着一阵风吹过,水面猛地抖动起来。
  转瞬之间茶杯里风云变幻,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世界。
  阴霾的天空下中风雨交加,黑色的海面上怒涛汹涌,像小山一样的巨浪咆哮着将无数船舶拍击成碎片后无情的吞没。
  在一道道撕裂天空的闪电照耀下,船上水手惊恐的表情清晰可辨。
  然而他们死前绝望的呼喊却又迅速被风雨声所掩盖,不多时海面上一切都在风暴中化为乌有,完全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随着雨晴魂力用尽,幻阵也在一阵波动中渐渐变为一片虚影消失,茶杯中的水又恢复了清澈。
  雨晴抬起头望向师父,等着他的评价,却见谢凌云皱眉不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忍不住出言问道:「师父看我这幻阵布的怎样? 」她连问两声,谢凌云才如梦初醒,回答道:「这幻阵惟妙惟肖,很是不错。只是……」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世界,继续道:「难道你心中所想的就是这幅景象?你是九天龙神瑶宓的神眷着,女神瑶宓乃是掌管九天的造物之神,你幻化出来应该是一个生机勃勃万象焕新的世界,怎么会这样?」见雨晴摊了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他也不禁摇头笑道:「是我多心了,神的世界变化万千,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推测的!今日就练到这里,雨晴,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和你的身世有关。」雨晴心中微微一动,却忍住了好奇没有询问,而是静静的听着云师父讲了起来。
  这第二个故事是关於一座城的故事,那是一座位於西蛮荒野茫茫雪山之巅的神秘城市,由於常年被云雾遮盖,外人都叫它云霄城,但当地的月轮国人却叫它麒麟城。
  话说八十几年前谢元贞离开南梁,云游天下,一走就是十余年,渺无音讯。谁也没想到,十多年后的一天,这位已经进入不灭天境的奇人却有如天降,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大梁都城建邺的天龙门南宗。
  而比这位传奇人物归来更让人震惊的却是他带回了一个震动天下的消息,那就是关於神秘圣境月轮国的消息。
  原来当年谢元贞自觉杀戮太多,罪孽深重,为了寻求女神的宽恕,只身一人前去寻找传说中魂术的发源地月轮。
  相传那是一个位於西蛮雪山脚下的古老亡国,是九天龙神瑶宓的降世圣地,拥有众多女神的信徒,也是吕青阳的故乡。
  按照吕青阳临死前的指点,谢元贞越过天脉山西面的荒原,又穿过了黑暗无光的夜之森林,最终在雪山脚下找到了传说中的月轮古国。
  而大出他意料之外的却是那里异常的繁荣富庶,雪山下河流遍布,土地肥沃,牛羊成群,人们安居乐业,人口竟有百万之多。
  而大量来自西方世界的商人也在那里交易,商队云集,其繁华程度几乎可以和大梁有名的贸易海港卞淄相比。
  而更令人称奇的却是它的国都麒麟城,那是一座建筑在众山之巅有如神迹般的城市,光是由巨石砌成的城墙就高达十余丈,其中琼楼玉宇,宫殿林立,最高的玄天宫分有九层,直耸入天,常年处於云雾缭绕中。
  偶尔云散,便能看到天宫中的那些亭台楼宇花园飞瀑,与虹霞相映,彷佛仙境一般,如梦如幻。
  而供奉女神的雄伟神殿就建在第九层顶端的千丈平台之上,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好像漂浮在空中。
  每当朝阳初升,金顶所射出的灿烂光芒便会将山下整个月轮都照耀在其中,月轮人相信,只要金光不灭,女神便会保佑他们万世平安。
  月轮人千年以来一直信奉龙神瑶宓,在他们心中只有这位掌管九天的女神才是唯一的真神,其他诸神都不过是她的奴仆。
  因此在当地由信徒所组成的圣教玄天宗有掌管一切世俗事物的权利,甚至连月轮国国主也要有由宗里的圣女任命。
  传说中女神化身千万,分有五相,每一相都主管一面,拥有一种特殊的神力,分别是洞察、预知、掌控、审判、和造物。
  对应於此玄天宗内也设有紫莲、青莲、红莲、黑莲、银莲等五位圣女,每位圣女都会得到女神的祝福,继承她的一种神力。
  圣女死后,便由教中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选出新的圣女,这些长老不但是圣女的老师和守卫者,更是玄天宗和月轮国众多事务的实际掌管者。
  吕青阳本人就是五大长老之一,当年他带着女神的神物远赴中原布教,四处传播女神的荣耀,无意中来到了青阳草原,又在无意中改变了中原的运势。
  谢元贞到麒麟城后当即进入玄天宗拜见了诸位大长老,并按照师父的遗愿将女神的神物归还。
  因为他是吕青阳的弟子,按照玄天宗的教规在吕青阳死后便需继承长老之位,守护圣女。
  谢元贞也没有推辞,就在麒麟城住了下来,一住十年,期间他利用长老之便阅尽宗中各种典籍,参悟玄天经后终於悟得大道。
  之后,他又以玄天宗长老的身份回到南梁,一来是为了传教,二来也是为宗中寻找合适的圣女人选。
  谢元贞回到建邺后进宫面圣,与大梁皇帝刘篁密谈了整整一天。
  无人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数天之后刘篁便宣布天龙门为国教,大梁境内女神瑶宓的信徒可以畅通无阻的传教行走。
  次日他又昭告天下,将自己年仅十岁的小女儿迦叶送往月轮国学习魂术,从此南梁和月轮结为兄弟之邦,互派使者,永结盟好。
  谢元贞安排完天龙门中的一切事物后便返回麒麟城,而迦叶公主也随着他远赴西蛮,开始了魂术修行的生活。
  谁也没想到,那迦叶公主年纪虽然幼小,却是举世罕见的修行天才,在麒麟城的数年中,奋勉修行,勇猛精进,终於在十八岁那年破镜成为魂术大师,遂被宗中推为青莲圣女,接受了女神的神力。
  数年之后,她得到女神的神谕,离开月轮回到大梁掌管天龙门南宗。
  在她的精心经营下,南宗日渐兴旺,人才辈出,竟然隐隐有超过北宗的势头。
  见南宗发扬光大,北宗自然不甘心就此没落,於是在探知月轮国的位置后,也派出众多高手作为使节,前往西蛮雪山朝圣取经。
  此后的数十年间,月轮和齐梁两国往来渐多,无数商队冒着极大的危险跨过西蛮荒原沙漠森林,前往月轮通商。
  很多人死在了路上,而活着回来的人却都发了大财,使得更多的商队甘愿冒险前往。
  商人如此,修行者亦不能免俗,南北两宗无数门徒也纷纷前往麒麟城参道修行,有些人悟得大道后留在了大雪山,但更多的人却禁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在修行有成后回齐梁两国出任天龙门中的要职。
  天龙门南北两宗也因此逐渐兴旺起来,虽然没有吕青阳时为数众多的境界精深者,却在魂术技艺上推陈出新,花样百出。单是精於战斗的修行者就分为术师,武斗者和控剑师,除此之外还有符师,阵师,咒师,炼器师等等,五花八门,不计其数。
  而天玄宗的五大长老和圣女也都走出雪山到中原布道讲经,渐渐染指北齐南梁两国的国内之事。
  按此发展,本来魂术应当在中原发扬光大,可偏偏事与愿违,就在六十年前,那件拥有毁天灭地之威,记载着女神之怒的神器突然在中原显世。
  南北两宗因为抢夺神器再次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也不知道有多少修行天才在那场争斗中败亡,就连拥有神力的南宗掌门迦叶公主也不幸陷於阵中,惨遭乱剑穿身而亡。此战过后,刚刚有兴起迹象的天龙门再次元气大伤。
  从那时起魂术在中原一蹶不振,到现在五十年间也只出了两个惊才绝艳之人,他们一个叫浦何,另一个叫无尘。
  先说浦何,据说此人在二十岁之前从未学习过魂术,身世也颇为奇特,传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一个流浪儿被发现倒在天龙门南宗门口的雪地里,几乎冻僵。
  天龙门人将他救醒后一问,才知道他叫浦何,父母双亡,一路要饭流浪至建邺,因为冻饿交加晕倒在雪地里。
  自此少年就被留在了天龙门中,靠干些杂活为生。
  在他二十岁那年,正赶上麒麟城一位高手来南宗做客,连续几日与门中各位长老论道答辩。
  当时迦叶公主死去多年,天龙门业已衰落,众多长老功力随深,境界却差了一些,论辩多日却无一人能胜过麒麟城来使。
  眼看南宗就要输的一败涂地,颜面尽失,在门外扫地的浦何却突然失声而笑。
  那位麒麟城高手勃然变色,上前问答,不想几句之后,竟被驳的无话可说,不敌而走。
  直到此时,众位长老才注意到这扫地青年的不凡之处,遂收入门中教授魂术。
  之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朝入本源天境,夕破太玄天境,从初醒者到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不过用了十三天,破境时的诸般心魔枷锁竟在他身上完全失效,一次次无比艰难的破境之旅对他来说却像吃糖豆般简单,令那些所谓的修行天才黯然失色。
  后来麒麟城也知道了此事,於是派使节到天龙门邀请他去月轮学习。
  在二十五岁那年,浦何只身一人越荒原,穿林莽,前往雪山月轮。
  或许是一路有所感悟,等他到达麒麟城的时候,竟再次破镜,成为了进入不灭天境的大宗师。
  他到麒麟城也没有进入玄天宗学习,而是手持白凤法杖,登上玄天宫与宗中诸位长老论道。
  说是论道,其实却是上门挑战,那个狂人竟想凭藉一己之力,挑了享有千年之誉的玄天宗。
  不过他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无论是道法魂术还是玄学辨理,玄天宗里的年轻一辈竟无人能与之相敌。
  后来玄天宗不得不临时召回两位护教长老,才勉强将当时功力尚浅的浦何撵走。
  临走时他还不忘一剑斩下玄天宗山门前的那株雪莲带走,此事至今仍被玄天宗视为奇耻大辱。
  后来他回到南宗统领天龙门,坐了二十几年的掌门直到今天,那鬼母虞姬便是他的徒弟。
  雨晴听的暗暗心惊,不由唏嘘道:「胆敢只身一人去挑玄天宗,这浦何可真够嚣张的。」「嚣张?」谢凌云摇头道:「浦何虽然狂妄,但跟他后面那位叫无尘的相比,却也算不上嚣张。
  这无尘比浦何小了十几岁,本是我大齐人,修行的天赋丝毫不在浦何之下,只是他乃一介平民,却没有资格进入天龙门北宗学习。
  十七岁那年,从小幻想着能修行魂术的无尘和一只商队一起踏上了前往麒麟城求道的旅程,历经千辛万苦,花了整整三年时光终於来到了雪山脚下那片神秘的土地。
  拜入玄天宗后,他惊人的天赋尽皆展现,只用了数年便从一个乾杂活的杂役一路飞升到教中独掌大权的长老,虽然没有浦何那般惊世骇俗,在月轮也算是一个传奇。
  如果你有机会去麒麟城,在城西仙人渡的地方有一道窄窄的峡谷,叫剑峡,那便是被他一剑生生劈出来的。」雨晴心下骇然,惊道:「这怎么可能!都说你们这些魂术大宗师有移山填海之能,但那也只是打个比方,也没见谁真的移过山,填过海。」谢凌云认真的说道:「那日师父他喝醉了,回麒麟城时恰好被城西一座小山挡住去路,於是拔剑劈山而行,这是我亲眼所见。」见雨晴惊得张大嘴愣愣的看着他,谢凌云微微一笑道:「你看我作甚,当年我去麒麟城求道,便是拜无尘为师。后来我还有一个小师妹,叫婉芸,是南梁公主,被她父王送到月轮学习魂术。」「婉芸,婉约如云,名字听上去倒是很美。」
  「岂止是名字美,人更美,在月轮她可是有名的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说道此处谢凌云不由停了下来,两眼出神,似乎想起了种种往事,沉默半晌后发出一声轻叹,又继续讲了下去。
  「她来到月轮后勤勉修行,道行精进,不久后便被奉为紫莲圣女,接受了女神的神力,洞察。
  然而天意弄人,上天偏偏选了无尘做她的守护长老。
  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是意气风发的青年郎,朝夕相处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暗生情愫。
  他们又都是性情中人,本就不受那些约束,情投意合下便走到了一起,珠联璧合,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雨晴吃惊道:「那婉芸不是圣女吗?应当守身如玉,怎能做这龌龊之事?玄天宗诸位长老就不管吗?」「龌龊之事?」谢凌云冷笑道:「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本是人之常情,怎就成了龌龊之事?
  等诸位长老知道此事后却已晚了,按照玄天宗教规,若是圣女失了贞洁,便须送到神殿中以八荒烈火焚之,以谢其罪。
  无尘见事情败露,索性带着婉芸反出了天玄宗,那时他早已进入不灭天境,道行通天,单剑斩破玄天宗山门,一路高歌而去,宗内三千教众四大长老却无一人敢出手阻拦。
  据说之后他们游遍九州四海,名山大川,看尽世间繁华沧桑,过上了神仙一般自由自在的日子。
  师父反出玄天宗后,我也离开月轮回到了北齐,接任天龙门掌门之职,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二人,直到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才从一个人的口中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那晚我正在宗中处理教务,却突然有一个女子深夜来访,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婴。她叫陆岑,出自天龙门南宗,当年婉芸西行之时被派去保护公主的安全,从此做了她的贴身丫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
  据她所说,婉芸公主和无尘离开玄天宗脱去种种束缚后便结为夫妻,携手云游天下,过了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自从公主身怀六甲后,身子就日渐衰弱,一天不如一天。
  他二人求变天下名医,用了无数灵丹妙药,却始终不见好转。最后想来想去,无尘觉得是那胎儿所致,劝说婉芸打去胎儿,公主却死活不允。
  随着日近临产,公主一天比一天憔悴,无尘心急如焚,无可奈何下,终於想到一个法子。
  要知道作为一介凡人命运早已冥冥天定,若想逆天改命,只有借用神力才有可为。
  玄天宗诸般神典之中记载着一种方法,那就是集合五位圣女的神力,开启玄天宫神殿内的降神大阵,让女神降临世间。
  当时无尘已然无路可走,为了救心爱之人,他毅然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月轮,执剑杀上麒麟城,掠了玄天宗四位圣女,准备强行启动降神大阵,以获取治好妻子的神力。
  生死存亡之际,诸位长老再无顾忌,带领宗内三千修行者和无尘展开死战。
  当时情况紧急,无尘一边照顾正在生产的妻子,一边启动大阵,却还要挡住诸位长老教众的拼死进攻,他虽有通天之能,却终究寡不敌众,渐渐不支。
  就在双方胶着不下之时,婉芸公主终於分娩,在神殿中产下一名女婴,随着婴儿呱呱坠地她也灯枯油尽,只可怜这位美丽绝伦的公主尚未等到降神大阵完成便撒手人寰,一命呜呼。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天意中早已注定,就在她断气之时,她身上的洞察神力却转到了那个女婴的身上。
  见妻子在眼前身亡,无尘万籁俱灰,指天大骂道:既然天地诸神不仁,供奉你们又有何用?遂催动九幽冥炎,将神殿和那四个圣女付之一炬,他自己也抱着妻子的尸体在烈火中自焚而亡,化为飞灰,连魂魄也散的一乾二净。
  在他临死之前,怕新生的女儿重蹈妻子的覆辙,於是用大法力封住女婴体内的神力,将她托付给陆岑,又发动神通将她们送离麒麟城。
  那陆岑与婉芸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她感念公主之恩,不愿意将她的女儿带回南梁天龙门任由浦何摆布,便连夜逃到北齐来投奔於我,当时聂将军正好南征回来,我便安排她隐姓埋名,去了聂家。」谢凌云说完后,长长出了口气,望着雨晴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我师父无尘和婉芸公主的女儿,从生下来那天起,身上就有了神力洞察。」虽然已大致猜到了结果,但当雨晴听到此处时脸色仍变得苍白如纸,颤声道:「原来是这样……可那虞姬为何要冒险来北齐追杀聂家?难道就为了我身上的洞察之力?」谢凌云摇了摇头道:「虽然当年玄天宗严格封锁了消息,但无尘企图用五位圣女的神力唤醒女神的事却还是不胫而走。如今神殿已毁,降神大阵再无可能被启动,但仍有典籍相传,那五位圣女的神力就是五把钥匙,如能合而为一,便能得到一件拥有无上神力的神器。那是女神完整的神力,与你体内这种残缺不全的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为了这样一件神器,天龙门南北两宗斗的你死我活,险些全宗覆灭。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很多人甘愿铤而走险也不足为奇。」「可就算她得到我,只有一人又有何用?」
  「这就像那些闻到味的苍蝇,就算吃不到,也总会绕着你乱转。更何况五大圣女死后,如今玄天宗又有了新的圣女,除了神力『先知』没有找到外,其他三种神力都被新的圣女继承。只要找到神力『洞察』和『先知』,便能杀上玄天宗,将五位圣女的神力合而为一,夺取神器。此事虽然艰难,但对於浦何那样的绝世强者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当年无尘做到过。」谢凌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这神力便是一道护身符,有它在任谁也不敢伤你。只是这星辰之力作为神力虽然强大,反噬却也极为厉害,每一次都会从你身上夺取魂魄精血,若是不加节制的滥用,最后难逃魂魄尽散的可悲下场。当年你爹加上樊笼便是怕你擅用此力,如今无涯又为你铸了新的樊笼,暂时保你无忧。我正在钻研一种阵法,若是成功便能取出你体内的神力导入其中,自此以后你便与普通人无异,再无神力反噬之忧。只是在那之前你一定要谨慎行事,不到生死关头切莫再动用星辰之力,切记。」雨晴点头表示记下了,又问道:「谢无涯那小子还在宫内吗?他这洞房花烛夜未免也太长了些。」谢凌云知道她始终放不下这个心结,无奈的笑道:「他早已出宫了,此时就在城南聚燕河边的长乐舫赏柳观花,天赐公主还留在宫里陪陛下,你若是想去找他,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城南聚燕河边,春风拂面,暖意洋洋,绿柳低垂,婆娑轻盈,一副春暖花开的妩媚景色。
  谢无涯凭栏而坐,望着簌簌流过的河水,感受着周围的融融春意,心中异常的平静。
  莺歌笑语中一艘装饰精美的大船沿河而下,船上坐着四个盛装丽服的少女,看样子又哪个豪门大家的小姐闺秀出来赏花。
  她们见到坐在河边的谢无涯却丝毫没有羞涩,反而对他指指点点的调笑起来。
  谢无涯心中一阵苦笑,这种情况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没落皇族,而如今他已名动天下,不是因为建功立业拜将封侯,更不是因为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而是因为他出人意料的在皇家文武取试中击败了兵马大元帅的独子,娶了那位号称北齐第一美人的天赐公主,成了钦点的驸马。
  谁也没想到,一向精明的陛下,居然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六部兵马元帅,将最宠爱的公主嫁给这个无名小子。
  一颗闪着青光的莲心在他手心凭空生成,他的手微微一抖,莲心掉落水中,一入水便以看得见的速度发芽长叶,十六片莲叶缓缓裂开,一朵青莲渐渐在河中心绽放,看的游船上的少女们啧啧称奇。
  然而就在莲花快要完全绽放时,突然一缕寒气吹过,莲叶之上染上一层冰霜,迅速枯萎了下去。
  聚燕河边的景色也随之一变,青叶渐绿,北风骤起,落叶缤纷,河水冰冻,刚才还是暖意融融生机勃发的初春,转瞬间却变成了飞雪飘舞万物凋零的寒冬。
  由春至夏,由秋转冬,一年四季的交替,竟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完成。
  船上的少女们见到如此奇异之景,纷纷惊叫起来。
  谢无涯浓眉倒竖,锋利如剑,大喝一声:「破」随着如闷雷般的暴喝声在天地间炸开,风雪骤散,日光如旧,聚燕河边又恢复了那春暖花开的景象,只是他的那颗青莲却早已枯萎,只剩下一个破莲蓬飘在河面上。
  青莲是他的本命之物,看着莲花被毁,谢无涯怒不可遏,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笑魇如花的美丽女子咬牙切齿道:「这莲花开的好好的,你为何将它毁了?」「看着不顺眼就毁了,你要怎样?」
  雨晴自从学了幻阵后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正憋得慌,今日小试身手,就毁了谢无涯的心爱之物,心情十分舒畅,咯咯的娇笑起来。
  谢无涯知道她是故意找茬挑衅,本想发作,但看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后始终藏着一丝哀怨,想起了百花谷中两人在一起时的种种往事,心中不觉一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就像这河水一般永远也不会倒流,一旦流过便无法回头。我已不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孩子,如今我是天龙们北宗的宗主,有些事必须由我去做。你又何必执着於此,对过去的那些事念念不忘。」雨晴冷笑道:「有些事一旦进入心里又怎能说忘就忘?这世上又没有真的孟婆汤。不过你也不必挂怀,留在我心中是百花谷的那个少年,却不是你这个天龙门北宗的宗主。」谢无涯无语,只能转过头望向河水,不再理她。
  雨晴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低头望着水中的游鱼,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说道:「我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布下幻阵,片刻就被你破了,你是怎样做到的?」谢无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她闭上眼睛。
  当雨晴再次睁开眼时,却见他双手的手心中已多了两片柳叶,只听他说道:「这两片柳叶哪片是幻化出来的?你若是能看出来,便自然知道我如何破了你的幻阵。」雨晴凝视着那两片柳叶思索了一会,却看不出真假,两片叶子都是色泽青绿,散发着树木独有的瑟瑟味道,无论是脉络还是边缘的细纹无比逼真,就连上面附带的那一丝微弱的元气也和周围的柳叶一般无二。
  雨晴看了半天仍无法分辨,不由颇为叹服:「你可比以前厉害多了,在转瞬间就施展出如此逼真的幻术,云师父也不过如此。」谢无涯狡猾的笑了笑,将那两片柳叶抖落,叶子落入水中便立即被河水冲走。
  雨晴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怒道:「骗子,明明两片都是真的。」谢无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下等的幻阵迷於眼,中等的幻阵迷与感,上等幻阵迷於心。若是你心中已然认定那是真的,就算别人告诉你那是幻阵,你也不会相信。既能困住心,还怕人跑了吗?所以厉害的幻阵都是由心而生,随心而变。」雨晴听了若有所悟,但随即轻叹道:「这道理云师父也跟我讲过,只是这世上最难捉摸的便是人心,我连你的心都摸不透,又如何困住你的人?」谢无涯知道她一语双关,却装作没听懂,顾左右而言它道:「云师父还教你什么了?不妨施展出来看看。」雨晴却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神色凝重的问道:「无涯,在寒冰到底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天赐公主和天龙门宗主之位就真的那么重要。」当谢无涯听到「寒冰原」三个字时,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
  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地方,千里冰封的荒原,浓如墨的黑夜,铺天盖地的风雪,还有那座孤零零立於荒原中直插天庭的雪峰。
  终有一天,他登上了那座山峰,峰顶那座晶莹剔透的冰宫中,那个绝美的身影正静静的躺在一副诡异的青莲盔甲内。
  就在他踏入神殿时,她缓缓睁开双眼,从沉睡中醒来。
  霎那之间,无数飞舞的青色莲瓣将他包裹在其中,在那一刻他看到了过去和未来,也看到了那一幕他曾经竭力从记忆中抹去的情景。
  破空而来的水晶剑,浓稠的血水,飞舞的莲花,无数残存的记忆碎片冲击着他的脑海。
  谢无涯实在不愿再回忆下去,面色铁青的说道:「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些东西,也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些责任是我这辈子要承担的,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必须由我去完成。」他说完后却见雨晴仍凝神望着他,似乎正在从那看似混乱的话中找出一些线索,不由苦笑道:「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随后又叉开话道:「想来云师父已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了吧,他还对你说了什么?」雨晴见他不肯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於是淡然道:「云师父给我讲了两个故事,他说最后还有一个故事,是关於我的,你会讲给我听?」谢无涯笑道:「云师父倒是会偷懒,不过这最后一个故事确实和你有关。这件事还要从十年前讲起。」自从婉芸公主跟着无尘反出天玄宗后,无论是月轮还是南梁都感到颜面扫地,据说两国还为此断交数年。
  后来婉芸和无尘死在麒麟城,这段冤怨也自然随着时光流逝渐渐化解,就在十年前,月轮和梁国恢复了交往,南梁皇帝李昊将他最疼爱的小公主银瓶送往麒麟城学习魂术。
  当时的银瓶公主虽然年仅十岁,却绝顶聪明,悟性奇佳,一到麒麟城便深受各位长老的喜爱,纷纷表示愿意收她为徒。
  最后她拜五大长老中法力最为精深的九霄为师,从此闭门潜修,一心向道。
  三年前,她在修行有成后接受了女神的神力造物,成为玄天宗新一代的银莲圣女。
  如今又是数载春秋,听说她已是进入明觉天境的大修行者,只差一步便能悟得大道。
  按照之前的约定,今年夏天积雪融化雪山开封后,她将回到大梁,接替浦何成为天龙门南宗新的宗主。
  谢无涯说道这里停了下来,抬头望天道:「五十年前迦叶仅凭一人之力让天龙门南宗发扬光大,后来又出了个怪物浦何,而如今传到了银瓶手里。
  从谢元贞返回大梁算起,八十余年间天龙门南宗中总有修行天才出现,这与玄天宗背后的支持有着说不明道不白的关系。如今南宗日渐兴旺,而我北宗却始终停步不前,再这样下去对我大齐极为不利。云师父十余年前日思夜想,终於想到一个法子。」雨晴听他说道这里,不由想起了桃花坞的往事,一想到学过的那些技艺和宫廷礼仪,心中猛地一惊,隐隐猜出了一些眉目,面色阴沉的问道:「这是南梁的事,与我有何干?」谢无涯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雨晴,你想不想去南梁作公主?」见雨晴面色变换咬牙不答,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大齐雄兵百万,早晚一统天下,天龙门南宗便是最大的障碍。这数十年间,我们派出无数细作,却都收效甚微。若要除去这道屏障,还需从根上下手。任谁也不会想到,竟有人敢在大梁境内劫杀返归故国的银瓶公主,在浦何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将公主掉包。此事若成,今后你替我大齐掌管天龙门南宗,大齐铁骑南下,平定天下,指日可待。」尽管雨晴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依然对如此大胆的计划吃惊不小,颤声问道:「这怎么可能?我这样子哪点像公主了?」「哪点不像?」
  「你在桃花坞学了那么多年便是为了今天,难道都白学了。我天龙们薛神医易容之术天下无双,那银瓶公主离家时还是个孩子,如今十年已过,又有谁能认出早已长大成人的她?」雨晴分辨道:「她是银莲圣女,拥有的神力是造物,我拥有的神力是洞察,明眼人一看便知真假。」「哪有那么多明眼人,有多少人见过真正的神力。你不是学了幻术吗,难道还糊弄不过去。」「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那么多破绽总有有心人能看出来。」「看不看出来又能怎样,只要大梁的皇帝陛下认了你,谁敢说个不字。要骗那个糊涂皇帝却也不难,更何况宫里还有我们的人为你说话。」「那浦何执掌天龙门,我去抢他的生意,他定然恨我入骨,说不准暗中将我收拾了,我可打不过他。」「他不敢,有陛下为你撑腰。更何况他越是如此,陛下就越相信你。」「……」
  「……」
  几番对答后,雨晴终於认输。
  谢无涯见她不再反驳,认真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要做的天衣无缝,一旦机密泄露,便前功尽弃。」雨晴却一阵冷笑:「所以桃花坞中所有人都会被灭口,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十几年前云师父就开始筹划此事,花了无数心血,怎能为了几个不重要的棋子坏了大事。」「如此说来,我和若兰也是被牺牲的棋子了?」「若兰是,但你不是,你是那把取得神器的钥匙,没有人会对你下手。 」「那又有什么差别,只不过被牺牲的晚一些而已。」「怎么没有差别,至少你现在还活着。」
  雨晴无语,她知道这绝不只是简单的威胁,若是不接受这个安排恐怕立时就会被灭口。
  沉默了一会,她轻轻嘘了口气问道:「我们何时去南方?」「三天后我带你去见薛神医,他会为你改换容貌,等你恢复到看不出痕迹时,我们就去南梁。」雨晴点了点头,突然诡异的一笑,说道:「我虽然在万统城长大,但从小就没出过聂家大院,反正这几天也没事,你带我四处转转。」对於她的这个要求,谢无涯不禁有些犹豫,他才与公主成亲就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游玩,确实说不过去。
  雨晴见他面显尴尬之色,不禁笑道;「天赐公主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漂亮吗?听说当年她在聚燕河上一曲月落飞燕,让北齐多少王公贵族为止心醉,可是真的?」之后的三天,谢无涯陪着雨晴四出游览,朝登雾香山,夜宿饮马河,游遍万统城各处名胜。
  两人彷佛又回到了百花谷中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虽然如今时过境迁,二人心意渐离,倒也玩的十分尽兴。
  第四天一大早雨晴就跟随谢无涯来到了天龙门中,当她走进那守卫森严的密室中时不觉一愣,密室的墙上竟然挂满了大大小小数十副画像,每一幅画像都极为传神,而画中的人却只有一个。
  那是一个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虽然未施粉脂,却唇红齿白,姿色天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顾盼之间风情万种。
  只是那女子身上却一丝不挂,全身赤裸,连每一块胎记也看的一清二楚。
  雨晴知道这就是她再次醒来后将要变成的样子,不由得伸手轻轻抚上了画中之人。
  「这是银瓶,也就是你。」
  说话的是一个乾瘦的老人,脸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显得十分苍老,谁也无法把他和天下闻名的薛神医联系在一起。
  雨晴微微一笑道:「还好,她不是个丑八怪。」薛神医只是笑了笑,伸手向屋子中间的床上一指,做了个请的动作。
  雨晴依言躺在了床上,在一阵幽香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5:14:28

第六章:银瓶(下)-南国
  在大陆的西边荒原的尽头是一片茫茫雪山,山顶峰壁千仞,高不可攀,终年白雪皑皑,没入云雾中,时隐时现。
  从荒原望去,雪山连绵百里,彷佛是一条翻滚腾空的玉龙,横空出苍穹,傲然临世间。
  这雪山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做玉龙山。
  在众多雪山中,最高一座山峰的顶端立着一座宛若神迹的城池,当中琼楼玉宇,宫殿林立,那便是玄天宗的所在地,麒麟城。
  雪山的夜晚格外寒冷,高耸的楼台中冷风呼啸,裹着雪片从窗户倒灌进来,若不是修行之人,绝难抵御如此寒冷的风雪。
  常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他虽然也是修行者,但只练到了本源天境,连气轮都没形成,更不要说调动魂力御寒,若不是身子强壮又穿了厚厚的裘皮大衣,恐怕早已被冻僵。
  尽管被冻得直打哆嗦,他却始终没有去关上那扇窗,只因这是他在麒麟城的最后一天,明日一早他将离开月轮返回大梁,临走之前他想再看看这壮丽的雪山美景。
  就在这时,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他的肩,一股缓流瞬间流过他的经脉,於此同时一阵温柔和煦的暖风将他包裹在其中,被冻的僵硬的身体立即松弛了下来。
  常安微微一颤,转过身望向身后那个貌美如画的女子。
  在如此天寒地冻的雪峰之巅,她却只穿了一件红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普通的粉色缎带。
  寒风中,如血的红衣轻轻摆动,露出纤长而光滑双腿,令人为之目眩。
  她赤着脚,雪白的小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却丝毫没有被冻伤,相反以她为中心数尺之内都温暖如春。
  常安见到是她,却并不感到意外,苦笑着问道:「你真的不回去?」红衣女子的脸上写满了宁静,淡淡的说道:「回去做什么?做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去和浦何斗个你死我活?算了吧,当我来到麒麟城的那一天便不打算回去了。」「你就不想再见见你娘了?」
  「她有我哥哥照顾,想来也不会孤单。倒是你,你真的确定要回去,不和我一起留下?」「我的家人都在建邺城里,我是陛下最信任的秘史,若我不回去,家里人都要受株连。」「陛下最信任的秘史?」红衣女子冷笑道:「你如今送个假公主回去,就不怕被陛下发现,灭你九族?」常安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不愿意回去,玄天宗诸位长老也不放你,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绑了你回去不成? 」「哪用得你绑,只要你一句话,就算我一万个不甘,也会为了你回去。」望着那含情脉脉的双眸,常安却知道她心意已决,再无更改的可能,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不愿,我又怎会勉强你。今后只有你一个人在麒麟城,那些长老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你要多加小心。」女子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数,虽然我不再是名义上的圣女,却仍有女神的神力,他们不敢对我如何。真正让我担心的却是你,你只练到本源天境,若是遇上了真正的修行者毫无还手之力,大梁有些人不愿让我回去,归途上一定会危险重重,你也要小心。」常安坦然笑道:「五十名黑龙卫,两名断灭混天境的大魂术师,其中还包括一名专职战斗的蛮荒卫。另外还有一位大宗师暗中保护,我想就是浦何来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天下哪有如此安全的护卫。」红衣女子听他说的有理,却仍皱眉道:「话虽说的不错,可我这心里却总也不踏实,似乎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我怕这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常安笑了笑,伸手关上窗户,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动情地说道:「等我把家里人安顿好,便辞了官回来找你,然后带你离开这个险恶的世道找个隐秘的地方共度此生,你等着我。」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笑着问:「你舍得那繁花似锦的花花世界?」「不舍得又怎样,总是小命要紧一些。常安,常安,能与你一生常安便好。」「可我是玄天宗的圣女,我们始终不能在一起。」「胡说,圣女明日就回大梁了,你以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红衣女子还要再说什么,常安却低下头,吻上了那片红润的唇。
  只轻轻一吻后,他已松开了搂住她的手,后退一步,正色道:「今日已别过,殿下请回吧。」那女子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留在这里时间长了大大不妥,於是微微颔首道:「保重。」说完转身而去,再无留恋。
  朝霞初升,风雪已停,薄薄的雾气中,连绵的雪山就像披着白纱酣眠的少女,静怡而美丽。
  就在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中时,麒麟城的大门已悄然打开,一队人马从城里走出,沿着山道向山下行去。
  队伍中护卫的骑兵有五十几人,全部身披黑色铁甲,马也是纯血西蛮良驹,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杀气,正是月轮最为精锐的骑兵,负责守卫玄天宗的黑龙卫。
  马队中间是一辆小巧精致却坚固实用的马车,车的左右各有一骑,左边的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一张娃娃脸很是可爱,只是脸上却偏偏表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肃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身上没有穿任何盔甲,相反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与周围的黑甲骑兵格格不入,任谁也无法猜到,她就是这队黑龙卫的首领,大名鼎鼎的蛮荒卫叶青棉。
  马车右边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正是常安,他出城后不时回头望向城头,却始终没看到那个令他牵挂的身影,不觉神色黯然,一路默默无言。
  队伍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一个山弯后再不可见,直到此时那个红衣女子才从城头的垛口后探出身来,望着队伍离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寒风中黑色的秀发被吹的四散飘扬,红色的长裙猎猎作响,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响起了忧伤的歌声。
  千山云隔,迷楼飞雪密,人向何处  凝火未消,冥冥风色寒,东归路  若有缘  万水千山一心连,岁月悠悠谁与共海誓山盟,生愿同欢死共冢若无缘  百转千回难相见,花落终是相思负
  夜落人伤,辗转红颜守空残  勿生怨  千年轮回,相识迟  人生若梦,尘缘劫  勿生恨  浮生若是,心渐离  繁华尽去,白发染  ………
  人已远去,飘渺的歌声混在山风中,渐渐消散。
  天苍苍,野茫茫,荒原之上一只马队缓缓而行。
  从离开麒麟城算起,这队护送公主归国的人马已走了整整两个月。
  黑暗无光的夜之森林早已被远远的甩在身后,前面远处横着一座黑沉沉的山脉,绵延千里,如巨蟒般横亘在地平线的尽头。
  马车的车帘突然掀开,一个身穿雀纹锦袍的美丽女子探出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若从远处望去,这女子长得竟与麒麟城中那个夜会常安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只有离近了仔细观察,才会发现她们其实并非同一人。
  她的下巴稍微尖些,嘴唇略厚,灵动活泼的双眼中总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丝毫没有红衣女子身上的那份深沉宁静。
  见她一早醒来后精神不错,常安打趣道:「殿下昨晚睡的可好?可有梦回大梁?」他为人圆滑世故,嘴巴又甜,一路上早已和重多黑龙卫混的极熟,和这位玄天宗送往大梁的假公主更是打的火热。
  锦袍女子笑道:「别老殿下殿下的叫,叫我银瓶就好。常先生,我们都走了两月有余,怎么还不到大梁?」「你看,那便是天脉山,过了山就是大梁境内了。」常安伸手指向远处的群山说道:「从大梁到月轮隔着千山万水,哪有那么快就到。不过这一路赶路,却也比我当年从大梁走到月轮快多了。」「如此遥远,你当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常安笑道:「自然是用双脚走来的,不过那时我一路游山玩水,走了整整两年,顺便去西蛮王庭转了一趟…」他还未说完便听马车另一边的护卫首领叶青棉讪笑道:「殿下,别听这厮胡说,这一路穷山恶水,哪有什么可游玩的。」她年纪比公主大,见过的世面也多,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自然没有任何好感。
  常安也不和她争辩,淡然道:「青山碧水,尘世繁华,看在某些人眼中就变成了穷山恶水,真是无趣。」公主见他二人又开始斗嘴,也忍不住插嘴道:「姐姐,你别跟他争了,一路上你们争来争去争了几十次,你哪次赢过?」她此话一出,却见叶青棉秀眉微蹙,脸色一沉,厉声道:「殿下,别胡说。我只是护送你的护卫,却不是你的姐姐。」原来这假公主本名叫叶青蓉,和叶青棉是亲姐妹,刚才一时不慎,说漏了嘴。
  她见姐姐如此严厉,吐了吐舌头,不服气的说道:「这里是渺无人烟的荒原,又没有外人,叫你一声姐姐有什么关系。」常安苦笑道:「殿下,我们离大梁越来越近,还是小心微妙。若是日后到了建邺再说漏嘴,那就闯下大祸了。」叶青蓉自幼在麒麟城修炼,从未出过月轮一步,修行的境界虽高心思却十分单纯,这一路被常安的花言巧语哄的晕晕乎乎,对这个见识广博,通古博今的年轻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听他也如此说,想起自己前途未卜,不由的神色暗淡下来,哼了一声,放下车帘不再说话。
  傍晚十分,马队来到了天脉山下一处叫聚马的市镇。
  此地本来无人居住,后来大梁月轮两国的商人都会在这里停留休息,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最后便形成了一个集镇。
  常安来过几次,对聚马十分熟悉,出面将镇中最大的两家客店包下来供众人露宿。
  叶青蓉一路风餐露宿,每日都睡在马车中,异常辛苦,连澡也没洗过几次,如今终於可以洗个热水澡,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自然乐的眉开眼笑,欢欢喜喜的休息去了。
  残月当空,入夜后众人都早早休息了,客战中一片寂静,只有常安的屋子里还有光亮透出。
  摇曳的烛光下,他和叶青棉坐在一张方桌前,对着桌上的一张羊皮地图小声议论着。
  他二人虽然看对方不顺眼,但毕竟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在大局之前自然还要尽力合作。
  常安指着地图道:「明天我们就能进山,但山路难行,穿山而过到天门关怎么也要十四天。过了天门关便有大梁的铁骑护卫前来迎接护送,那时便再无担心了。」叶青棉微微皱眉:「还要走这么远?」
  常安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不错,这段路恐怕不好走。」「你是说有人打我们的注意?可是一路行来都平安无事,他们要动手为何要等到现在?」「荒原上狼捕猎时都是远远跟在猎物身后,等猎物最疲劳最放松的时候才扑上去发出致命的一击。劫杀公主是何等大事,敌人既然打算动手,定会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荒原上地形广袤,五十名黑龙骑难保没人逃脱,而天脉山中奇峰深壑,地势险峻,正是埋伏的好地点。」叶青棉哼了一声,面露杀气,冷冷的说道:「不来是他们的便宜,若是敢来找麻烦,我让他们有来无回。」常安听她说的如此自信,不由得冷笑了几声,出言嘲讽道:「叶姑娘好大的口气,如果来的是不灭天境的大宗师呢,你也让他有来无回?」叶青棉傲然道:「天下有几个大宗师?南梁只有浦何一人,据我得到的消息他此时还在建邺。只要来的不是大宗师,有我和青蓉在足以对付。」常安知道她确有骄傲的资本,作为以战斗为专长的蛮荒卫,再加上一个断灭混天境的术师,两人互相配合,就是遇到大宗师也未必吃亏。
  但他还是谨慎的问:「郝长老那边消息如何?」叶青棉白了他一眼道:「郝长老自有他的安排,这是我圣教之事,不用你操心。」见她不愿对自己说明,常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若是那位玄天宗的大长老肯放下架子和众人同行,自然不会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一路上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可一位大宗师又岂是他能调动的。」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马队就急忙忙的启程,进了天脉山。
  他们离开月轮时还是盛夏,而此时已是初秋,山中红叶如火如霞,秋色绚烂,叶青蓉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左右张望,对着四周的美景指指点点,很是兴奋。
  叶青棉和常安却没有如此心情,看着那直上直下有如刀削的绝壁和深不见底的山涧,两人不觉对视一眼,眼中的忧虑显而易见。
  五十名黑龙骑兵被分为五队,三队留在公主身边保护,另外两队却作为斥候,轮流在前面探路。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天脉山中走了十天,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悬着的心这才渐渐放了下来。
  天门关近在眼前,还有三日的路程,人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只有常安一人神色严肃,心事冲冲。
  叶青蓉见他如此紧张,笑道:「常先生,马上就到天门关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难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常安皱眉道:「这地方有些古怪,周围的树木一模一样,走了这半天,倒像是在原地转圈子。」说罢他走到一刻枫树前,指着树上的划痕说道:「我一路走来不断在树干上刻下痕迹,这里我们来过。」他此话一出,叶青棉也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四处观望,瞧了一阵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常安抬头望着从高大树木枝叶缝隙间露出的那一方蓝天,凝神思考了一阵,说道:「此地处於山谷低洼,树木茂密,元气积聚,正是布幻阵的好地方。」叶青蓉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你是说有人想用幻阵困住我们?常先生对幻阵还有研究?」常安却苦笑道:「我们这一路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就乖乖的走了进来,若真是幻阵也一定是高手所布,我们这回麻烦大了。」他话音未落,却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大笑道:「这确是高手所布的幻阵,你们破不了,我带你们出去。」笑声中一个老者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白衣如雪,鹤发童颜,飘飘若仙。
  叶青棉见到是他终於松了口气,在马上躬身施礼道:「属下见过郝长老,您怎么会在这里?」常安不等郝长老回答,便抢着替他答道:「老神仙法力通天,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所及。他既然暗中保护,这点雕虫小技哪里骗得过他的法眼……」他几句马匹拍的郝长老哈哈大笑,冲他点了点头道:「你们这就随我出阵吧。」说罢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叶青棉正要跟上,常安却一把拉住他小声说:「这老家伙不是郝长老。」叶青棉大吃一惊,正要问他为何,他却抢先解释道:「郝长老心高气傲,最瞧不起我这样只会溜须拍马之人,每次我恭维他,他都冷目相对,厌恶之情溢於言表。今日居然对我大笑点头,必然是假冒的。」面对这哭笑不得的解释,叶青棉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缓缓从背后取下一把一丈多长的巨镰,只见那镰刀之上刻满了铭文,红光流转,宛若血染,竟是一把印魂之器。
  她伸手一抖巨镰,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嗡鸣,冷冷的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假冒玄天宗郝长老?」那老者眼见事情败露,不慌不忙的微微一晃身,面容尽改,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笑眯眯的拱手道:「天龙门北宗宗主,谢无涯,在此恭候多时。叶姑娘这一路护送辛苦,现在可以将公主交给在下,就让我替你们再护送一程吧。」见他一上来就出言不逊,叶青棉柳眉倒竖,怒喝道:「想要留下我们,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伸手一挥,两名黑龙卫分左右纵马而上,一丈多长的黑钢长枪带着呼呼的风声疾刺而出。
  她知道这年轻人既然敢只身前来,又自称天龙门宗主,必有绝技在身,因此才先让手下出击试探,待对方稍有变化露出破绽时再发动致命突袭。
  眼看着见两杆长枪当胸刺到,谢无涯却不慌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手指从容不迫的在空中划过。
  五道蓝色的火焰自他指尖升腾而起,随着伸指轻弹,若飞箭般射了出去,两道射向策马冲来的黑龙卫,其余三道却分上中下三路直射叶青棉的面门、前胸和小腹。
  一见那蓝火,叶青棉面色一寒,在马上大吼道:「那是九幽冥炎,快躲开!」然而她的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两点只有指甲大小的蓝火已悄无声息的附在了两名黑龙卫的盔甲上。
  烈焰升腾而起,两人就像是浇了油的乾柴,眨眼间就变成了两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烧为灰碳。
  叶青棉见对方一出手就动用如此阴毒的魂术,不由怒不可恶,身子一纵,从马上飞跃而起,直接迎上了射向自己的冥炎。
  九幽冥炎纯由魂力形成,遇物既燃,阴毒之极,只见那蓝火一碰到她的身子便如疽附骨般贴着她烧了起来。
  她身上的青色长袍只是普通棉布织成,如何挡得住连盔甲都能融化的烈焰,片刻间就化为飞灰飘散在风中。
  火焰继续无情的灼烧她的身体,只是那焚毁万物的冥炎却无法在她如凝脂般柔滑的肌肤上留下半点焦痕,随着一抹红光自她身上流过,那些蓝色火焰不甘心的跳动了几下便纷纷熄灭。
  叶青棉衣裤尽毁,全身上下一丝不挂,那具凹凸有致充满了力量与诱惑的胴体就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而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怒吼中巨镰上光芒猛地一暗,随后红光大盛,沿着刀刃延伸出去,形成一把辟天裂地的巨大砍刀轰然斩出,所过之处草木土石皆毫无声息的断为两半。
  面对这似乎要将天地也一起劈开的一刀,谢无涯却没有后退半步,动念之间他的身上已显出一套青色的盔甲,数不清的莲花甲叶分散聚拢,在他身前形成一堵纯由莲叶构成的坚墙,挡住了破空而来的巨刃。
  於此同时,诡异的蓝火再次在他掌中凝结,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萤火,而是两个闪动着耀眼光芒的斗大火球。
  火球呼啸着从他手上飞出,却没有直接射向那些守在马车前的黑龙卫,而是分左右向两边无人的地方飞去。
  就在众人茫然四顾不知所措的时候,两个火球却突然在空中转变了方向,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在马车正上方相遇,狠狠撞在了一起。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火球炸裂成无数火花,四散纷飞,如暴雨般飘洒落下,铺天盖地,叫人无处可避。
  绝望的惨叫声在林中此起彼伏的响起,片刻之间马车周围已变成了一片蓝色的火海。
  跳跃的火苗好似一条条乱窜的毒蛇,欢叫着冲向了那些可怜的卫士,从盔甲的每一道缝隙钻进去,贪婪的吞噬着他们的血肉。
  这些黑龙卫都是女神最坚定的信徒,虽然眼看着同伴一个个在倒在烈火中,却没有一人逃跑,反而有几人强行冲出火海,在沙哑的吼叫声中向谢无涯冲去。
  只是他们意志虽强,血肉之躯却终究无法和阴毒的冥炎抗衡,在烈焰的灼烧下,那几名勇士连同他们的战马只冲出几步便被烧为一堆无法辨认的焦炭,散落在地上。
  常安本来见对方只来了一人,以为靠着数十名黑龙卫和叶青棉足以对付,於是当仁不让的一拨马挡在了公主车前。
  然而当他看到谢无涯手中升起九幽冥炎时,便知道大事不妙,豪气顿消,吓得从马上摔了下去。
  好在他动作敏捷,当冥炎在头顶炸开时已连滚带爬钻到了马车底下,这才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在马车下躲了一阵,却发现情况依然不妙,那马车虽然坚固,却怕火烧,只在熊熊烈焰中只维持了片刻就开始瓦解崩塌。
  望着那漫天洒落的蓝火,他心中一阵绝望,只带闭目等死。
  可等了一会,那火焰却没有落下,反而诡异的悬停在空中,似乎被一个看不见的罩子挡住,随后在发出一阵吱吱声后竟然就此熄灭。
  破碎的马车在一声轰鸣中化为漫天飞灰,一个俏丽的身影自飞灰中走出,赤足踏过火海,却挡在了常安身前。
  雀裙少女的双眼紧紧闭合,仿若陷入了深深的长眠,而那一头及腰的秀发却无风自扬,散乱的飘扬在脑后。
  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掌中捧着一本样式古朴的羊皮书,书面上紫金镶嵌着一个神秘的符文,显然非是凡物。
  少女伸手指向天穹,朱唇轻启,清亮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伟大的女神,是你让我的灵魂苏醒,让我看到何为光明,感到何为温暖。你洒下繁星为我指引方向,让我跨过万水千山,引领我走过尘世浮华。我漫步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中,却不会惧怕,因为有你与我同在……」紫金羊皮书缓缓打开,书页上却只有一片极为乾净的空白。
  叶青蓉双眼依然紧闭,指向天穹的手指尖却升起一道柔和的紫芒,紫芒落在书页上,星辰一条细细的曲线,她的手沿着细线划过,移动的极慢,彷佛用千钧之力在坚石上刻字一般。
  一道道简洁的线条开始在白页上显现,散发出一股柔和却无比庞大的气息,最终组成一个个奇怪的符号。
  她的越来越快,纤细的五指如弹琴般的在书页间跳跃,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彷佛那些繁复难辨的符文都是由她心中自然生出一般。
  随着她的书写,羊皮书一页页翻过,附在书上紫光也越来越强,直到最后将她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紫芒闪动,与天地的呼吸相合,於是天穹变色,大地震荡,鸟兽飞走,整个大山中的元气都在鼓噪,彷佛变成了怒涛咆哮的大海。
  谢无涯分明感到一种极度的危险正在降临,不是来自吟唱的少女,而是来自她手中的那本书。
  连一个大魂术师也需要吟唱如此之久的魂术将会展现出怎样的威力?
  就是傻子也知道绝不能让她把这个恐怖的魂术完成,谢无涯并不傻,因此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再一次抬起了手。
  又是两个九幽冥炎形成的火球出现在掌心,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发出,而是双手合拢,将两个火球强行合在了一起。
  狂暴的力量在他手掌中汹涌翻滚,彷佛一轮烈日灼烧着他手上的筋骨。
  谢无涯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咬了咬嘴唇,却没有发动,而是继续吃力的控制着那变得极为恐怖却依然不断增强的力量。
  叶青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屠杀而毫无还手之力,双眼早已变得血红,面上的肌肉扭曲变形。
  她心里很清楚此刻拼的是时间,只要妹妹能抢先发动那个毁天灭地的魂术便能一举除掉这个难缠的敌人,但若是对方先出手,恐怕她姐妹二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生死攸关之际,她再无保留,将护体的魂力全部集中在了刀刃上,一阵剧烈的震荡自巨镰上发出,一瞬间她已用难以想像的速度连斩了数百下。
  随着一阵清脆的碎裂声,最后一片莲甲终於碎裂成一地碎片,她和敌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几乎是在同时,她已发动了疾速突刺,身形一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而下一刻那把巨大的镰刀已出现在谢无涯的头顶。
  护体莲甲被破,谢无涯一声闷哼,脸色一白,已然受了内伤,但他却没有闪躲后退,而是用最后的力量将积聚在手中的九幽冥炎射了出去。
  蓝色的火球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叶青蓉,与围绕在她身周的紫芒撞在一起。
  刺目的光芒骤然升起,剧烈的爆炸让整个大地都晃动了一下,狂暴的气流将常安连同那些黑龙卫的尸体一起卷起,抛了出去。
  同时叶青荣也遭受重创,柔弱的身子被硬生生向后推出三丈多远,双脚在地上划开了一道深沟。
  血从她的嘴里和鼻孔里喷涌而出,沿着下巴流下,而少女却仍然倔强的站着不肯倒下,晃动的双腿始终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尽管身受重伤,她却顽强的挺了过来,手指继续飞快的在羊皮书上写着,冗长的咒文没有半分间断,甚至连那雄浑却响彻天地的声音也没有丝毫的颤抖。
  谢无涯不由得一阵苦笑,身体几乎虚脱,面对着当头斩下的巨镰再也没有躲闪的力气,而他似乎也没有躲闪的意思,伸手轻抬间又是两颗蓝色的火球形成。
  叶青棉暗自心惊,要知道九幽冥炎虽然威力巨大,却也极耗费魂力,即使是大魂术师也不过能使出一次,可眼前这个可怖的年轻人已连用了三次,居然还有余力,难道他已是大宗师不成。
  然而在这生死之际却容不得她多想,手上加力,巨镰带着耀眼的光芒狠狠劈下。
  就在谢无涯要被劈为两半时变故突生,一道若隐若现的七色流虹突然凭空出现在叶青棉的背后,剑尖直刺她的后腰。
  叶青棉心中一寒,不及多想,在最后一刻强行收回了武器,向身后荡了开去。
  一声脆响中那道流虹已结结实实的斩在了红色巨镰的刀身上。
  叶青棉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几乎让她拿捏不住兵器,惊惧之下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挡不下这蓄谋已久的偷袭,慌乱中凭着直觉猛地将身子一拧,滚到一边。
  一个白衣少女自虚空中踏出,看着手中剑锋上那一抹殷红的血迹,一脸惋惜的叹道:「蛮荒卫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躲开。」叶青棉虽然躲过了致命的偷袭,锋利的剑锋却仍在她小腹上划开一道巴掌长的口子,险些将她开膛破肚。
  鲜血从伤口里汩汩的冒出,沿着她的大腿流下,裂口边苍白的皮肤向外翻出,露出了里面蠕动的粉色肠子。
  叶青棉虽然剧痛难忍,却对身上的伤毫不理会,而是死死盯着那个清丽无双的白衣少女,咬牙切齿道:「魔剑飞虹!你用的是魔剑飞虹。魔宗被灭千年,居然还有余孽流下!」她突然转过头望向谢无涯,眼角几乎瞪破,面目狰狞的说道:「我想起来了,你用的是鬼瞳莲。是了,魔剑飞虹现世,怎能少了魔甲鬼瞳莲!没想到你堂堂天龙门大宗主,女神最忠实的信徒,竟然会坠入魔道!」叶青棉仰天狂笑道:「魔宗余孽也好,今日就一起去死把!」话音未落,巨镰上的红光再次亮起,向那白衣女子拦腰斩去。
  白衣女子见她虽然受伤,气势却不衰反盛,反而越战越勇,招招以命相博,如下山猛虎般勇猛刚进。
  她心中也自惊惧,於是收剑严守,数招之间被逼的连连后退。
  叶青棉逼退劲敌,脸上突然一红,如醉美酒,一声叱喝中巨镰脱手而出,化为数道红色的缎带飘舞着射向谢无涯。
  但见她伸手一张,那缎带便四散分开变成了一张大网,带着漫天红光当头罩下,直到此时这把魂印魂之器的真正威力方才完全显现出来。
  谢无涯见对方的兵器由极刚变为致柔,心中暗惊,手中凝聚的九幽冥炎不及放出便化为一把火焰刀砍在了那缎带之上。
  阴毒的冥炎立即附着在上面燃烧起来,可说也奇怪,连铁甲也能融化的魂火却无法烧断巨镰所化的缎带,只见缎带上红光流转不熄,将冥炎尽数裹在其中。
  谢无涯眼见九幽冥炎渐渐暗淡,似乎要被那红光扑灭,急忙咬破了舌尖,一口血喷在火刀之上,冥炎立时再次升腾而起,在古怪的吱吱声中,与那红光不断抗衡较量。
  叶青棉作为蛮荒卫的强悍本色此时尽显无疑,但见她一边控制着缎带向敌人身上缠去,一边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在魔剑的光芒中穿插纵横,时不时出掌反击,以一对二,将两个强敌死死缠住。
  然而她的对手毕竟不是普通修行者,经过几次对决后谢无涯便找到了克敌的门道,双手一分,冥炎暴涨,化为双刀将那大网强行撑开一丝缝隙。
  随后他毅然舍弃了手中的九幽冥炎,身形晃动脱出了光网,如鬼魅般闪到叶青棉身前,伸手如刀,豁然斩向她的手臂,完全是武斗者擅长的近身肉搏之技。
  於此同时,那白衣女子也呼应着从背后攻到,前后夹击下叶青棉避无可避,顿时陷入绝境。
  印魂之器虽然强悍,却终究要由人掌控,与其和那些缎带纠缠不如直接以雷霆之势攻击操控之人。
  只是这道理谁都明白,做起来却难,叶青棉见对方一上来就施展冥炎便认定他是术师,断然无法脱出她的印魂之器,哪里想到敌人竟然有着武斗者的速度和技艺,此时后悔已然不及。
  但她也不愿坐以待毙,伸手一招猛地收回缎带,咆哮声中缎带轰然炸开,红色的碎片立时化作无数四散纷飞的利剑,切割着周围的一切生命。
  红光散尽,谢无涯和白衣女子的身形在数丈之外显现出来,二人浑身染血,碎裂的衣服下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显得狼狈不堪。
  而叶青棉更不好过,她为了拒敌不惜毁了自己的本命魂器,魂力遭受重创,那是她修行的根本,她虽然看上去不怎么狼狈,实际却虚弱之极,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而在巨震之下,她肚子上的那道伤口也撕裂开来,本来就快要破体而出的肠子终於突破了束缚,冒着热气呼啦一下涌了出来。
  叶青棉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紧牙关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强行塞了回去,一张俏脸因痛苦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只是她的嘴角却挂上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知何时林间已悄然安静了下来,响彻天地的冗长咒语终於完成,大局已定,她们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和诛杀这些魔教余孽相比,死些人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
  谢无涯也注意到情形有些不对,猛然回头,只见叶青蓉手中的紫金古书已然合上。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发出,她的朱唇也渐渐闭合,而紧闭的双眼却终於缓缓睁开,一缕幽光自她眼中闪过,目光所及之处空间竟然发生一阵扭曲,伴随着那不自然的扭曲,当中一棵枯树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谢无涯看的清楚,那树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分解为无数比烟尘更加细小的木屑,消散在空气里。
  惊鸿一瞥竟有如此神威!
  谢无涯的脑子里翁的一声,瞬间想到了一种能将任何东西都分解还原成本源的恐怖魂术。
  「真知之瞳!」
  惊恐的声音中他猛地向后闪去,身形快的化为一道虚影。
  然而少女却并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她只是轻轻转过头向他望去,再快的动作却又如何快的过人的目光。
  目光所及之处,烟尘微起,那是一瞬间太多的草木竹石被分解后形成的烟雾。
  挡在谢无涯身前的最后一块巨石也化为烟尘,对视着少女那幽幽的目光,他突然发觉自己已无法行动,表情愕然的化作一具石像。
  无数飞舞的莲片挡在他身前做着徒劳的挣扎,随着每一片莲片幻灭,便有一丝血线从他嘴角流出。
  然而就在谢无涯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变故突生,一把暗淡无光的黑色细剑猛地从少女脚下的落叶中探出,彷佛一条等待已久的毒蛇,自裙底向上窜起,分毫不差的刺入了她的双股之间。
  叶青蓉只觉得屁股缝中一阵冰凉,紧接着那股骇人的凉意竟然从后尻孔探入,顺着肠子直捣黄龙,钻进了她的肚子里。
  她常年修行,一颗心早已练得坚如铁石,此时就算被一把长剑穿胸刺透,她也能不间断的将魂术施展完再死去,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敌人竟会藏在身下,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攻击她身上最敏感柔弱的地方。
  随着细剑一阵抖动,剑尖已然在她肚子里连捅了数十下,将她一肚子柔肠扎的千疮百孔。
  随后剑锋一收,又顺势割开了她腿间的肉壁,滑入了她的阴道,将她下身前后两个肉洞完全打通。
  霎那间剧烈的疼痛让叶青蓉几乎昏死过去,吟诵声戛然而止,被一声痛苦的惨嚎所代替,而那本紫金古书上的光芒也随之迅速暗淡了下去。
  细剑在再一次在她肠子里搅动起来,叶青蓉再也无法忍受,疼得扔掉了书,双手摀住肚子如杀猪一般惨叫起来,然而无论她怎样尖叫,腹中的痛处却丝毫没有减轻,她只觉得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乱捅乱割,恨不得就此死去,速速解脱。
  细剑恶毒的在她肚子里来回游走,直到将她的子宫捅得稀烂后才从她身体里撤出。
  眼看着一大截粉黄相间的肠子从她的阴道和肛门里流了出来,叶青蓉最后的意志终於彻底崩溃,发出一声沙哑而绝望的哀嚎,全身抖了几下,瘫软了下去。
  叶青棉听到妹妹的惨叫,转头望去,见她已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而那本占满了血污的紫金羊皮书上也散乱的扔在一边,上面早已暗淡无光。
  到了如此地步,她也知道大事已去,一声惊叫,转过身飞也似的向山林深处逃遁而去。
  既然无法克敌,便需有一人回到玄天宗通报消息,这才是她该做的,至於她妹妹以身殉教,这仇只能以后再报。
  见她扔下重伤的妹妹和几个仍被困在烈火中徒劳挣扎的黑龙卫独自逃跑,谢无涯也不追赶,只是向着她逃走的方向轻蔑的笑了笑,挥手一招,熊熊燃烧的冥炎随之渐渐熄灭。
  直到此时,落叶翻动,那个躲在地下的偷袭者才一跃而出,身上青色长裙一尘不染,青丝飘动,如风如水,竟是一个身材妖娆轻盈的女子。
  她走到叶青蓉身边在她身上踢了几脚,冷笑道:「就这点本事还自称圣女,看来玄天宗也不过如此。」她笑着转过头,正好看到头破血流的常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两人相对而视,均是一愣,那女子显然没想到在漫天冥炎下居然还有人能活下来,睁着一双妙目奇怪的打量着这个怪物。
  而当常安看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时,更是无法自抑,惊呼道:「银瓶,你怎会在这里?」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尽管这女子和他的心上人相貌一般无二,就连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也极为相似,但终究不是一人。  只是他实在无法相信天下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要知道就算玄天宗诸位长老动用大神通为叶青蓉易容,也只能做到八、九分相像,而他面前这个女子竟和银瓶形神俱似,如同孪生姐妹一般。
  他哪里知道,这女子的母亲便是当年名动天下的大梁公主婉芸,和银瓶的母亲婉莘本是亲生姐妹。
  此次行动天龙门北宗倾巢而出,雨晴自然加入了劫杀大梁公主的队伍,她本以为凭着谢无涯一只脚跨进不灭天境的压倒性实力,对方毫无胜算,因此一直躲在远处看热闹,根本没打算动手。
  然而当她看到马车中的少女拿出那本紫金羊皮书时便感到大事不好,於是遁入地下,选在对方发动魂术毫无防备时出手偷袭,果然一击成功。
  常安揉揉太阳穴,颤巍巍坐起,却见那冒牌银瓶对着他俨然一笑,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他头脑一阵眩晕,不觉也傻傻的还之一笑,正要起身迎上,却突然想到这女人并不是真的银瓶。
  望着她手中那把仍在滴血的细剑,他突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顿时心中一阵绝望。
  好在他应变颇快,立即翻身俯倒在地,一边如捣蒜般磕头一边大叫道:「仙子息怒,别杀我,我是陛下送去接公主的秘使,我对你们有用!」雨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没有骨气,刀剑尚未加身已跪地求饶,和那些悍不畏死的黑龙卫相差太远,不由皱眉道:「南梁的人都像你这般没骨气吗?」手中细剑一抖,便欲结果了他的性命。
  但就在这时,谢无涯身影一晃已赶到她身前,及时出手阻止,随后笑着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常安道:「常先生护送公主一路辛苦,在下想请先生喝杯清茶,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他的笑容依旧平和,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个年轻人刚刚凭一己之力屠杀了整整一队黑龙卫。
  常安扫了一眼遍布林中的焦黑尸体,又抬起头望向谢无涯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身体不觉微微一颤,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便攥在此人手中,不由一声长叹,心中一片冰凉,如坠冰窟。
  在一条小溪前,叶青棉将头深深的埋在冰冷的溪水里,任由一股寒意从身上流过,使她已经模糊的神智变得清醒了不少,但也正因如此,腹部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
  她抬起头,望着水中那张微微扭曲的面孔,狠狠的咬了咬嘴唇。
  作为无比高傲的蛮荒卫,她曾骄傲的认为天下除了那几个早已进入不灭天境的怪物,绝对无人能在正面战斗中胜过她。可今天她却一败涂地,像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自信心的打击远比身体上的伤痛更令她难以忍受。
  「该死的魔宗余孽,你们等着,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让你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她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但随即想到那年轻人所展现出的可怖实力,不禁有些颓然。
  叶青棉将披散的头发咬在嘴里,又忍着剧痛轻轻拾起自己露出体外的那一大段肠子放在水中慢慢清洗。
  随着肠子上的泥土血污渐渐被洗净,露出了本来的颜色,黄色的油脂和半透明的肠壁在水中缓缓漂浮着,彷佛浮萍一般。
  豆大的冷汗顺着她的下额滴落,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若是换了一般人受了如此重伤恐怕早被活活疼死,但她毕竟是以修武技入道的蛮荒卫,身体练得如钢似铁,只要将肠子洗乾净塞回体内,再缝合伤口,修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
  真正令她担心的是那颗因本命魂器被毁而变得破损不堪的道心,若是不能立即回到麒麟城闭关修养,只怕随时都会破裂,到那时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只要能回到月轮,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若是那个主掌审判之人能亲自出手,收拾这些魔宗余孽给妹妹报仇便指日可待……」她心中盘算着回到麒麟城后的情景,一想到那个永远隐没在黑暗中的女子,想到她对付其他异端的种种残忍手段,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心中一阵恶寒。
  就在叶青棉洗好了肠子正要塞回腹中时,却突然感到一股极度的危险,如芒在背。
  她不假思索,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如箭般猛地向后射出。破空之声陡起,数道寒光闪过,几只漆黑的利箭钉在了她原先所立之处,迎风一吹,散发出一阵腥臭,显然涂了剧毒。
  叶青棉柳眉一竖,向河对岸望去,只见四男三女七名黑衣人从林中走出,每人手上一把精钢劲弩,正平平的指向她的胸口。
  让她惊讶的是这些黑衣人居然都是修行者,虽然没有一个是大魂术师,但也绝非乌合之众,而领头的那个俏丽女子实力更是远胜其他人,已然处於太玄天境后期,与大魂术师也只有一步之遥。
  若是在平时,她自然不惧,对付这种刚入道门的初醒者,她举手之间便能解决战斗。
  但此时她道心惨遭重创,肠子外露,连包扎伤口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有力气再与人缠斗。
  然而她已无路可退,她清楚的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从背后包抄上来,离她越来越近。
  以此时她的伤势,不管来的是谢无涯还是那白衣女子,正面对上都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无需犹豫,无需多说,叶青棉已然柔身而上,默默的向着领头的黑衣女子冲去。
  「射!」
  一声令下,弩箭闪着骇人的寒光如雨而至,叶青棉脚尖在溪水边的碎石上轻轻一点,身子如大鸟般腾空而起,众多弩箭贴着她的脚底飞射而过。
  然而这一轮攻击并没有结束,为首的黑衣女子在下达命令后却没有急着出手,只待敌人从半空下落再也无法闪躲时,才右手一抬,扣动了板簧。
  眼见一道骇人的黑光直射她的胸口,叶青棉一声清啸,身子在空中陡然停止,同时双腿一劈,打算将那弩箭从裆下让过。
  然而她刚一分腿便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颤便躲得慢了半拍。
  於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要命的弩箭钻进了自己脐下两寸之处,毫不留情的射穿了她的子宫。
  惨遭弩箭穿身,她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只觉得下身一麻,双腿竟一时失去了知觉,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下不禁骇然「好厉害的毒药!」便在这个空当,众多黑衣人已从背后抽出朴刀飞身而上,将她困在中心。
  七人动作整齐划一,所站位置相互呼应,围的密不透风,显然对这种战阵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处於绝地,叶青棉也豁出去了,伸手抓住肚子上的箭杆用力一拔,竟将那深入子宫中的箭头硬生生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如泉水般从伤口喷涌而出,箭尖上的四根倒钩更是将她的子宫大肠扯得稀烂。
  随着弩箭被拔出,难以忍受的疼痛骤然从下身传来,但那要命的麻木却也随之渐渐消失。
  所谓擒贼擒王,叶青棉心知若想冲出重围便需从实力最强的那个女子身上下手,因此毫不犹豫的动用了仅剩的一点魂力发动了急速突进。
  领头的黑衣女子只觉眼前一花,敌人已攻到面前,快若电闪。
  面对那插向咽喉的雷霆一击,她知道只要稍一躲闪,便会露出空隙,让敌人各个击破。
  因此她不闪不躲,反而一刀猛刺,一出手便是拚个同归於尽的打法。於此同时,另外六人也从身后赶上,纷纷举刀向叶青棉后背斩下。
  然而谁也没想到叶青棉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是虚招,就在朴刀刺到她胸前时悠然收回了右手,身形转动让过刀锋,绕到了黑衣女子的身后,左手如剑,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后心,同时将她的身子当作挡箭牌推向了那扑面而来的霍霍刀光。
  面对由刀光组成的光网当头而下,黑衣女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朴刀并没有因为她的惨叫而有丝毫停顿,三把锋利的刀锋同时砍在她的头顶,手臂和肩头,将这清丽的女子身上砍的乱七八糟,血水横流。
  而另外三把朴刀却戳进了她前胸肚腹,穿身而过,从她背后透了出来。
  绝望的惨叫声立即衰落下去,望着插在自己胸腹上的三把朴刀,黑衣女子眼中一片愕然,随即转为平静,失去了支撑的尸体如同散了架子的木偶般缓缓瘫倒在地上。
  叶青棉回手一抽,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从她的胸腔里掏了出来,但她的手臂上也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是被从黑衣女子后心透出的那把朴刀所伤。
  叶青棉今日连续遭受重创,此时狂性大发,竟不再伺机逃跑而是反身杀回。
  趁着那三把朴刀还插在黑衣女子身上尚未拔出,她已飞身扑向其中一人,右手斩落,将他的一条胳膊连同整个肩膀砍了下来。
  谁知那人异常凶悍,手臂虽断却仍向前一扑用剩下的一只手死死抱住她的纤腰。叶青棉沉肘猛砸,将他的头颅撞的粉碎,一脚踹飞了他的尸体,但就在被缠住的瞬间她背上却又被斩了一刀,鲜血飞溅。
  惨烈的近身肉搏仍在继续,叶青棉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双手化为两把利刃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断臂残肢乱飞,鲜血如雨般飘落。
  惨叫声中,又是一名黑衣汉子的双臂被叶青棉生生从身上撕扯下来,但他却也借势扑入敌人怀中,一口咬住了她的胸口,一番撕咬竟将叶青棉的一个乳头连同乳晕一起咬断,吞了下去。
  剧痛之下,叶青棉神智微乱却又被一刀砍在肩头,顿时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些黑衣人就像是一群围着猛虎乱咬的恶狗,一旦咬住便死也不肯松口。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黑衣人已倒了一地,叶青棉的身上也伤痕累累,变成一个血葫芦。
  她的左手手臂几乎被齐肘斩断,只剩下一层皮肉相连,后背上两道一尺多长的伤口肌肉外翻,露出白骨,曾经挺拔饱满的胸脯也被撕下一块肉,露出了黄色的油脂,被撕掉的乳头处变成了一处血肉模糊的深坑,显得也极为可怖。
  而更加致命的却是她腹部的伤口,就在她掌毙一名黑衣汉子的同时,那人也一把抓住她露在体外的肠子,用力一扯,竟将盘踞在她腹腔内的小肠扯出三尺多长。
  他虽然立时便被掌力震死,却仍死死抓住叶青棉的肠子不放,让她的行动大受限制。
  情急之下叶青棉无计可施,只得心一狠,牙一咬,一记手刀将自己露在体外的三尺柔肠尽数斩断。
  肝肠寸断痛入骨髓,饶是她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身子一晃险些昏死过去,而趁此机会仅剩的黑衣女子也将手中的朴刀结结实实的戳进了她的小腹。
  叶青棉眼白一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但她仍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探手扣住那女子的喉头,发力一扭,卡嚓一声将她的脖颈扭断。
  但那黑衣女子临死前也拚死反击,用力把朴刀一搅从她身体里抽了出来,顺便剖开了她的肚子。
  惨叫声渐渐衰落,转变为临死前的呻吟,叶青棉挣扎着走到最后一名还在血泊中抽搐的黑衣人身边,一脚将他的头颅踩碎。
  溪边彻底安静了下来,这场不死不休的战斗终於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
  带着腥味的粘稠血液化为一条条小河在碎石中流淌,最终汇聚到溪水中,将清澈的溪水染红。
  叶青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控制不住颤抖双腿,轰然倒下。
  尖厉的碎石刺破了她柔嫩的皮肉,划开了她美丽的脸庞,失去了魂力的保护,她也只是一个孱弱的普通女子,曾经坚如铁石的肉体变得无比脆弱。
  一丝丝魂力开始从她的四肢百骸溢出,那是散功的迹象,她神智开始迷糊,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回到故乡,回到那雪山下的牧场。
  河滩上,碎石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全裸女子艰难的向溪水爬去,如青虫一般弓起身躯,费力的蠕动着,在身后拖出一道格外鲜艳的红色缎带,同时散落在地上的还有从她腹腔内流出的肠子和内脏碎块,在河滩上稀稀拉拉的脱了一长串。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败的如此彻底,为何这边打的天翻地覆,郝长老却始终也没有出现,但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要回到麒麟城,去问问那些派她出来的人,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最后一丝力气被榨乾前,她终於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了溪水前。
  血已流乾,她再也无力爬行,只能艰难的翻了个身,面朝上躺在溪水旁,大口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头顶的蓝天,眼中的神采渐渐褪去。
  蓝天如洗,白云朵朵,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平和,在这一刻来临前,她从未想到过死亡,至少她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天脉山中这个不知名的地方。
  「千年轮回,人生若梦,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知道死后他们会不会找到我的尸体,将我好生安葬。」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后,叶青棉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在大雪山脚下,回到了和哥哥妹妹在草原上一起尽情玩耍的那些快乐日子。
  青青的牧草,涓涓流淌的小河,成群的牛羊,无拘无束的牧民生活,那时她一心盼望的就是跟随哥哥进入玄天宗修炼。
  后来她终於如愿以偿,凭着远超常人的毅力和天赋成为蛮荒卫。
  然而当一切都成为过眼烟云,她却突然发现最快乐的时光早已在不断修行中悄然离她远去。
  周围的声音和色彩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将要失去知觉时,一阵剧痛却从胸口传来,将她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对冰冷的眸子,魔剑流虹正插在她的左胸上,恶毒的在她的肺叶里搅动。
  血从她的嘴里和鼻孔里猛地喷出来,她张开嘴想大叫,却只能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四肢胡乱抖动着抽搐起来。
  水晶剑从左向右横着划过她的胸口,割断她胸骨后将右边的肺叶也切成两半。
  叶青棉被血呛得无法呼吸,两只小脚徒劳的在地上乱蹬乱踹,舌头从贝齿间吐出,双眼也尽皆翻成了眼白。
  就在她剧烈的挣扎中,水晶剑终於斩在了那修长的脖颈上,结束了一切痛苦。
  血从断开的脖颈中咕噜噜的喷了一阵便停了下来,四肢在无力的抖动了几下后也最终归为静止。
  白衣女子提着头发将叶青棉的人头在溪水中涮了涮,洗去上面的血迹,随意的往腰间一系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具曾经妩媚动人如今却支离破碎的胴体,静静的躺在溪边的碎石堆里任由山中野兽啃食。
  可怜这位曾经风光无限英姿飒爽的蛮荒卫就这样暴尸荒山,一缕香魂随风飘散,却连个埋葬之处也没有。
  而叶青棉直到死恐怕也不会想到的是,就在她香消玉殒之时,玄天宗五大宗师之一,负责保护公主东行的郝长老,却正坐在天脉山一处高峰上和一个中年书生喝着香茶。
  山风拂面,松柏郁郁,脚下山峦叠嶂,云海茫茫,这里景致甚好,可郝长老却无心欣赏风景,指着对面的青衫书生怒气冲冲道:「姓谢的,你今日若不把那东西还回来,我断然不能与你善罢甘休。」那中年书生正是天龙门北宗前任宗主谢凌云,面对暴跳如雷的玄天宗大长老他却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喝了口茶,面露不解之色问道:「我何时拿了你的东西?」见他公然抵赖,郝长老怒不可遏道:「当年你趁无尘作乱,从麒麟城偷了我玄天宗的圣典玄天经,今日还想抵赖不成!」谢凌云微笑道:「长老此言差矣,那玄天经本是我天龙门开派祖师吕青阳所着,是我派镇派至宝,后来被叛徒谢元贞偷走带到麒麟城,何时变成了你玄天宗的宝物?我只是取会本门圣物,怎能算偷呢?」郝长老见他强词夺理,也知道今日之事不靠武力断然难以解决,於是豁然而起,一掌将两人间的花岗岩石击的粉碎,吼道:「姓谢的,你到底还是不还?」见他逞强动手,谢凌云也终於把脸色一沉,冷笑道:「别人尊称你一声长老,你却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真是可笑。想那浦何一日之内连破三境,我师傅无尘二十三岁成为大宗师,而阁下年近六旬才要靠着九霄的帮助勉强突破不灭天境。就凭你这种资质,修行一生也无法堪破大道,难怪在五大长老中排名最末。你不是我的对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你走吧。」郝长老被他一通挖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再也无法忍受,单掌一立喝道:「住嘴!玄天宗乃天下修行者的圣地,修行之道博大精深,又启是你这种叛出门墙之徒所能领悟。听闻你这些年也学了些江湖骗术,今日便要领教。」只见他微微一顿,一掌拍出,同时身子向下一沉,脚下的花岗岩地被生生踩出两个深坑。
  随着这一掌软绵绵推出,周围数丈之内的空气突然停止了流动,微微颤动了一下后竟骤然凝结,就如同一抹流水在瞬间被冻成坚冰,将谢凌云困於当中。
  简简单单的飘忽一掌却重如山峦,连空气也为止凝结,大宗师的境界尽显无疑。
  谢凌云被掌力所困,却不慌张,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一笑道:「是不是江湖骗术,要试了才知道。」说罢身子缓缓变为透明,最后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郝长老赫然发现山顶之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茫茫群山,悠悠天地,谢凌云早已不知所踪。
  他举目四顾,却发现来时之路不知何时已被淹没在云雾中,云海茫茫,众山绵延,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看周围那奇松怪石,鸟雀花虫,一切美景如常,可却又显得不那么真实。
  他心中不禁有些不安,暗中寻思:「久闻谢凌云这厮幻术天下无双,难道我不知不觉间已进入他事先布下的幻阵?难道这草木花鸟、山峦云海都是假的?可是他的人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幻象可以骗人,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强大气息又怎能骗过自己?」他想了许久也始终没有头绪,於是摇了摇头不再乱想,起身向着云雾中的来路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就算是幻阵又怎样,只要找到阵眼,凭着我的大神通难道还破不了这破阵!」山中天气变化无常,上午还是湛蓝的天空到了下午已被厚重的铅云所覆盖,寒风携着绵绵细雨从空中飘落,不知又打落了多少秋叶。
  在天脉山深处的一处山谷中,两条小溪涓涓流过,交汇处立着一块巨岩,呈二龙戏珠之状,与散布林间的八块巨石遥相呼应,正是布阵的绝佳场所。
  只见八名黑衣老者分八方坐於巨石之上,隐隐与四周的山势相合,每人面前都立着一根精钢法杖,深深插入岩石之中,杖端上的紫色水晶闪着诡异的幽光,将谷中照的忽明忽暗。
  谢凌云盘腿端坐在溪流交汇处的巨岩上,手掐法诀,身前一匹白绢上用朱红绘着无数山川河流,正是困龙大阵。
  谢无涯坐在师父身边护法,他见在不远处山谷中伴着阵阵雷鸣不断有电光闪出,有如利剑直插天庭,将铅云撕的粉碎,心下暗惊,赞叹道:「这郝长老不愧是大宗师,破阵时竟也有如此威势!」谢凌云不以为然道:「这次天龙门倾巢而出,有八位长老坐守,以群山为阵,云海为栏,布下困龙大阵,就算是真龙也逃不出去。」谢无涯自然知道这大阵的威力,当年在影州城外,师父靠着一匹白绢,就生生将虞姬等人困住,而如今以绵绵群山为阵,又有八位长老帮助操控,威力何止强了千百倍。恐怕这郝长老做梦也想不到脚下的微微山峦便是他苦苦寻找的阵眼。
  何况就算他找到,却又如何破得了这绵延数十里的大阵。想到此处,他心生好奇,问道:「如此说来这阵便无人能破了?」谢凌云摇了摇头道:「幻阵虽然变化无穷却也终究以实物为基,基本被毁便会露出破绽,这阵便不在浑然天成,那便是破了。若是我师父无尘在此,多半会仗剑劈山,只要阵法有一丝破绽他便能脱阵而出。
  天下哪有破不了的阵,说到底还是力量二字,如果拥有无上神力,将这天脉山直接毁了便是,又何必去破。只不过这郝长老骄傲无知,悟性又差,凭他那点本事一年半载也找不到阵眼,劈不开这高山,这辈子是出不去了。」说完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坏笑道:「无涯,以你一只脚跨入不灭天境的实力正好和这位郝长老半斤八两。不如我放你进阵去和他斗斗,说不准便能有所悟,一举破镜。」谢无涯心中暗想,这位郝长老固然是难得的沙包,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说不准没能突破不灭天境,反而被对方当成沙包出气。
  见他面露难色,谢凌云立时猜到他心中所想,笑道:「那家伙借助外力才勉强成为大宗师,境界差的很,没什么可怕的。有我控制大阵,他伤不了你,你若是打不过他,我放你出来,休息好了再去打过。他要和大阵较量,无法回复魂力,耗也耗死他。」谢无涯听了心中一喜,但随即想到师父仗着人多势众布下大阵欺负人便也罢了,此时却又用车轮战的方法,身为大宗师居然如此无耻,脊背上不由一阵发凉,暗自庆幸与他是友非敌。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睡了多久,叶青蓉突然感到一阵火烧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嘤咛一声,从昏迷中惊醒。
  她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全身赤裸躺在一块巨石上,周围一片昏黑,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山洞。
  一片片破碎的记忆逐渐回到她的脑海中,数月之前她受玄天宗大长老九霄之命代替银瓶前往大梁,却在天脉山中被人劫杀,受了重伤,然后就被带到这里惨遭各种酷刑折磨。
  她一次次被烧红的铁钳烫的昏死过去,又一次次被穿入骨肉的冰凉铁钉疼醒,却始终保持神智不失,无法解脱。
  丝丝凉意从身下岩石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却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发现手腕脚踝被四根钢钉牢牢钉死在巨岩上,使她的身体程大字形张开,却无法动弹分毫。
  沙哑的呻吟从她的喉咙深处发出,看着皮开肉绽伤痕遍布的胴体,她几乎无法相信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微弱的光从洞口的方向照来,几只摇曳的火把出现在视野中。
  火光渐近,她终於看清了来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常安,跟在他身后的便是在林中劫杀马队的谢无涯和那白衣女子。
  常安走到叶青蓉身边,看到她裸身上那些皮肉外翻的伤口已经溃烂流脓,脸色变得惨白,凄然道:「叶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已将你们假冒银瓶公主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谢宗主,你还坚持什么,早早将长老交代给你的事情说了,免受这些苦楚,何必要在这里硬撑!」叶青蓉艰难的张开嘴唇,咬牙说道:「我出自玄天宗,自然要维护圣城,你们速速杀了我吧,自会有人给我报仇。」不等常安说话,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便冷笑道:「你还等着有人给你报仇吗,别白日做梦了。」说罢从腰间解下两个圆滚滚的物件,扔在了她的眼前。
  叶青蓉定睛望去,却见到两颗人头,一颗白发苍苍,赫然便是郝长老。
  而另一颗人头,被青丝遮住了半张脸,另外半张脸上一只眼睛半睁半闭,粉舌从口中探出,嘴角微微下拉,脸上尽是不甘与痛苦之色,正是亲姐姐叶青棉。
  「姐姐!」
  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命丧黄泉后变成这般模样,叶青蓉一声尖叫,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泪水混着鼻涕顺着她的脸颊簌簌而下,这位身遭酷刑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倔强女子终於忍不住抽泣起来。
  见她哭的凄惨,常安心中不忍,安慰道:「叶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只要你将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再随我一起加入天龙门北宗,谢宗主心胸广阔能纳百川,或许能格外开恩饶你一命……」不等他说完叶青蓉便叱喝道:「妄想!你们这些亵渎神灵者早晚会遭天诸!」常安又苦劝了几句,叶青蓉却把头转向一旁,默默抽泣,再也不说一句话。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手上光芒闪动一道火焰升起,向她左胸顶端被烧的焦黑乳头点去,便要再施酷刑。
  没想到谢无涯却拦住她,叹道:「叶姑娘受了这么多苦,也累了,让她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吧。」说着走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秀发,一道柔和的微光从他手上亮起,将叶青蓉包裹在其中,没过一会,她便呼吸粗重,进入了梦乡。
  恍恍惚惚中叶青蓉似乎又回到了数月前的麒麟城,回到了她在玄天宫中的住所。
  夜色如水,四周一片安静,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一个单薄而显得有些落寞的身影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沉沉夜幕发呆。
  过了好一会,他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缓缓转过身,伸手关上窗户。
  这是一个略显消瘦的青年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严肃,俊朗的眉目中带着一丝忧愁,显得心事重重。
  叶青蓉见到他神色不喜,问道:「哥哥,你也是五大长老之一,为什么这次却偏要郝长老护送我们东行,他为人高傲古板,一路上和他在一起,闷也闷死了。」那青年男子正色道:「郝长老道行高深,做事一丝不苟,护送你们正是合适人选,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叶青蓉小嘴一撅,哼了一声嗔道:「我又不是孩子,你不说难道我便不知道了。如今九霄把持玄天宗,处处排挤为难你,此次把我和姐姐支开,怕是又要找你的晦气。
  我不明白,他是长老,你也是长老,为何处处迁就忍让於他,被欺负到头上却也只将一口气憋在心中,难道还怕他不成。不如这次你和我们一起离开玄天宗,外面天高海阔,难道还没有我们兄妹容身之所……」她尚未说完,那男子便叱喝道:「别胡说!你我都曾在女神面前发过誓,誓死扞卫玄天宗,怎能一走了之。再说九霄长老一身道行通天,虽然和我意见向左,但为人坦荡,由他管理宗中事物,我心服口服。你以后休要在说这些风言风语。」叶青蓉被兄长骂了一顿,心中却不服,公然顶撞道:「那九霄明知青棉和你我的关系,却非要拆散我们兄妹,又安的什么心。他让我去大梁监视天龙门南宗大宗主浦何,那浦何是何等人物,当年孤身一人来月轮,辩道斩莲而去,差点凭一己之力挑了天玄宗。他掌管天龙门三十余年,让我去对付他和让我去送死又有何异!更何况他身在南梁,和月轮相隔万里,就算对女神有不敬之心,又怎能跨越万里山河来对玄天宗不利?这分明就是借口。」她越说越是激动,怒容渐显道:「就算这个任务我能侥幸完成,那他让我去寻找神力「预知」又是何意?自从二十年前神力「预知」和「洞察」消失后就再没出现过,天下之大叫我找哪里找,难道就凭他一句话,那拥有神力的圣女就一定会在南梁出现?简直是笑话!他分明别有企图。」面对气势汹汹的妹妹,那男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驳,过了良久才长叹道:「有些事情心里清楚就行,未必都要说出来,这点你要多和你姐姐青棉学学。我对九霄一再忍让却并非怕他,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大乱后,神光就再也没有降临到麒麟城之上,以至於女神不再眷顾玄天宗的传言四起,各路敌人蠢蠢欲动,这些年全靠九霄苦苦支撑,才无人敢出手发难。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强敌环伺,玄天宗不能再起内乱了。」他说着轻轻拍了怕她的头安慰道:「你这一路东行,多加小心,我完成手上的任务立即就去大梁和你们姐妹汇合,助你们完成任务。」感受着从哥哥手上传来的温暖,叶青蓉神色减缓,顺势将头靠在他的怀中,淡淡的说道:「做不做圣女我都不稀罕,只要我兄妹三人平安就好……」烛光仍在跳动,却渐渐明亮起来,最后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把,四周景物变换,片刻间已由宛若仙界的玄天宫变为了黑漆漆的山洞。
  叶青蓉猛然从梦中醒来,望着对面那对悠悠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梦中所说的话,不由的面如土色。
  火光下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叶青蓉感到一阵迷茫。
  「银瓶,她是银瓶!不,银瓶在麒麟城,她是假冒的。这怎么可能!容貌可以假冒,可她身上的神力怎能假冒!」作为青莲圣女,她在麒麟城日夜修炼魂力,为的就是有一天能继承女神瑶宓的神力。
  自从她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天起,就时时刻刻将真知之书贴身收藏,花了十年的功夫才总算能勉强动用书中被封印的那一丝其极微弱的神力,而使用一次魂术「真知之瞳」的代价则是十年寿命。
  可是就在此时此刻,在面前这个容貌与银瓶一般无二的女人身上,她却感受到了最纯正的神力,不再是一丝一毫,而是浩如烟海。
  她的身体被神力所包裹,彷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肉体上的一切伤痛都随之消散。
  在那看似淡然的目光下,她完全无法升起一丝抵抗的念头,心中任何想法都暴露无遗,再无隐秘可言。
  「女神瑶宓拥有一双神眼,能看尽九天世界,万物沧桑,自然看的透人心。错不了,这是神力洞察!」然而这个结论却让她脑子里更加混乱,从小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那些道理此时却被完全颠覆。
  拥有神力的神眷者就是女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是她至高无上的主人,可今天她却亲眼看着这个人肆无忌惮的屠杀女神的信徒。
  不懂得敬畏是因为不知道神的存在,可她明明拥有神力却为何仍敢做出这等渎神之事,难道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乱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颤抖的说道:「你就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青莲圣女,拥有「洞察」之力,是女神在世间的化身,你怎么能屠杀女神的信徒!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亵渎吗?」雨晴眨了眨眼道:「屠杀女神的信徒又怎样,我即没遭天罚,身上的神力也没消失,看来这女神瑶宓多半是瞎了眼,我又何必怕一个瞎子。」叶青蓉张大了嘴,无话可说。
  雨晴见她身上再也没有其他秘密可探,便收回了洞察之力,转向谢无涯道:「这事有点麻烦,她哥哥是玄天宗长老,似乎还要去大梁与她们姐妹汇合,若是被他知道我们杀了他妹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谢无涯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沉吟道:「她哥哥叫叶苏文,是玄天宗赫赫有名的大长老,年纪不到三十便跨入不灭天境成为大宗师,很难对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他随即话锋一转,伸手指着叶青蓉对常安说道:「她就交给你来处置。」常安身体微微一颤,哀求道:「我已加入天龙门,又吃了宗主赐下的神药,若是没有解药,一年之后我便会全身化为脓水,死的惨不堪言。
  既然如此,你们对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一生虽然经历过不少险恶,手上却从未沾过鲜血,你们为何要苦苦逼我杀人呢?」谢无涯盯着他没有回答,但那冰冷的目光却已说明了一切。
  常安知道再说无用,只得走到叶青蓉面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偏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可怜姑娘,哀叹道:「叶姑娘,我对不起你,可这也是形势所逼,你莫要怪我,望你早日投胎转世,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说完也不等叶青蓉说话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收紧。
  叶青蓉受尽酷刑,此时只盼着赶紧解脱,可真的事到临头,她心中却又一阵酸楚,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自觉的挣扎起来。
  只是她的手脚均被钉死,脖子又被死死掐住,只能一次次将双手攥成拳头,将脚面绷紧。
  随着窒息加剧,一阵咯咯的轻响从她喉咙深处发出,她的神智开始有些模糊,但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却仍让她无法彻底失去知觉。
  她艰难的张开嘴,用力的吸着空气,可不管她如何拚命吸气,却再也没有半点空气进入肺里。
  她开始感到两个肺像针扎一样的疼痛,脸涨的通红,赤裸的身子像蛇一样拚命扭动,带动着浑圆的屁股在身下的巨岩上蹭来蹭去,发出瑟瑟的声响。
  渐渐的她的脸色变成猪肝一样的深紫色,整个舌头都伸了出来,将口腔完全堵住,大量的口水也开始从嘴巴里溢出,顺着两边的脸颊流下。
  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球从耷拉的眼皮下凸了出来,显得十分骇人。
  激烈的挣扎逐渐变成有节奏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会让她的身体骤然收紧,变的像木头一样僵硬。
  经过几次抽搐后她的身体终於瘫软了下来,臊臭的尿液混着脓血从下身啧啧的喷出,又顺着岩石一直淌到地上。
  感受着她的最后一丝生气从手下溜走,常安终於松开了双手,颓然跪倒在叶青蓉的尸体前,沉默无言。
  叶青蓉的死相并不平静,她的双眼大睁着,因充血而变得通红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上空,紫红色的舌头从贝齿间伸出,裸身上到处溅满了失禁的屎尿,死的肮脏不堪。
  谢无涯见到这位青莲圣女被常安活活掐死,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一挥,一道九幽冥炎射出,将她的尸体连同种种肮脏污秽焚为灰烬,也将她在世间的一切痕迹就此彻底抹去。
  秋叶似火,残阳如血,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默默并肩而行的谢无涯和雨晴在山岭之上勒马停了下来,天门关就在眼前,此处便是分别之地。
  谢无涯望了一眼夹在两山之间那座高耸入云的雄城,叹道:「南梁花了十年建造此城,却令西蛮王庭的彪悍铁骑八十年不敢东行,天下雄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知道建造天门关的是何人?」雨晴一脸茫然道:「难道不是南梁的能工巧匠?」谢无涯笑道:「能工巧匠不假,却并非梁人而是我大齐子民,他们在百年前的那场大乱中逃亡南方,帮助南梁在天脉山中修建了这座坚城,自此之后南梁西边再无兵患之忧。」说道这里他收敛了笑容,感慨道:「世人皆道梁人孱弱,重文轻武,论彪悍武功如何比得上我北齐六部骠骑,但历经两百余年,连称霸天下的北魏都已灭亡,南梁却从未被征服过,你可知是为何?
  只因梁人有包容海川的胸怀,不管是北齐人,西蛮人还是月轮人,不管是修行者,商旅,艺人,还是传教之士,皆可在南梁自由的行走生活,乃至入朝做官,是以南梁人才辈出,两百年兴旺不衰。哪像我北齐,对外人处处提防。」雨晴见他说到『外人』二字时,眼眉微挑,面有愤恨之色,不解道:「你姓谢,是北齐皇族,怎能算外人?」谢无涯无奈的叹道:「我是皇族旁支,又是庶出,永远不可能对皇位有威胁,因此陛下才选我做天龙门宗主,将女儿嫁给我,可他又何时真的信任过我这个驸马。」听他出言抱怨,雨晴不由一阵冷笑道:「修行者的力量过於巨大,帝王们宁可将他们当神仙供起来也不愿将大权交由这些人掌管,否则说不准哪天便会向月轮那样皇权旁落,连皇帝也要由玄天宗选定。你以为娶了公主就能在北齐做大官,别白日做梦了,落得这种境地也是你咎由自取。」谢无涯对她这种冷嘲热讽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不恼怒,只是双眼望向天边的落日出神道:「既然修行者拥有神的力量,理当成为天下的主人,却为何要受凡人限制?
  芸芸众生本应是我们的奴仆,却怎敢就凭着一个所谓的正统血脉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狼王统治草原,强者统治天下,像月轮那样有何不对?」雨晴听他话中似乎有不臣之意,心中暗惊,说道:「可你毕竟只是修行者,不是神。再强大的狼王也无法对付千万只老鼠一拥而上。当年吕青阳何等神通,入世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的运势,最后却又落得怎样的下场,这就是前车之鉴。」谢无涯笑了笑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天龙门南宗藏龙卧虎,宗主浦何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绝非易与之辈,你此去建邺要多加小心。当年我在寒冰原收了一名传承者,名叫邱雪,南梁之行她会暗中保护你的安全。」雨晴知道他所说的邱雪就是那个使水晶剑的白衣女子,不屑道:「就凭她,也能保护我的安全?」谢无涯心想,她是明觉天境的大魂术师,天龙门中除了我和云师傅外的第一高手,这样你也不满意,难道还要云师傅和我去建邺保护你不成。
  但他也知道雨晴确实有这样说的资格,毕竟在桃花坞,当她完全启动神力时,手持魔剑的邱雪也在她手下一招即败。
  回想起那场大战中的情景,他仍然心有余悸,提醒道:「此去南梁,切记莫要再大范围动用神力『洞察』。你心上的樊笼一年后会松动,为了防止神力反噬,到时候我去建邺找你,再给你加上新的樊笼。」雨晴点了点头,却黯然道:「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若是有选择,我宁愿不做这个公主,做一个平民也好。我们这些修行者,本该清明高远,远离尘世,为何非要到红尘中搅这趟浑水?」「人活在这世上,便要受种种限制,如果说天地是棋盘,你我都不过两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别无它路可走。」谢无涯说完微微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本紫金封皮的羊皮书递给雨晴,说道:「这是云师傅给你的,若是有一天你实在走投无路,或许这书对你有些用途。」雨晴眼前一亮,这本书正是叶青蓉之前曾经用过的真知之书。
  她轻轻翻开书页,赫然发现原本空白的羊皮纸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奇形怪状的符号。
  雨晴跟随谢凌云学习过幻阵,自然知道每一个符号就是阵法的一笔,这数十页纸所记载的是一个异常繁复的大阵。
  感受着书中那股熟悉的气息,想起以前云师傅所说的话,她也隐隐猜到一些眉目,心中一热,一阵感动油然而生,伸手接过书小心放入怀中收好。
  暮色中,两人相对而视,却再无话可说,良久后谢无涯抱拳当胸道:「以前在百花谷是我不对,不该给你那些是实现不了的承诺,你以后莫要再胡思乱想。就此别过,珍重!」「这个自然,你也珍重!」
  道别后雨晴再没说什么,拨马下山,头也不回,和那些由天龙门弟子假扮的黑龙卫汇合去了,只留下谢无涯孤零零的站在山脊上发呆。
  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白衣女子说道:「邱雪,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保护雨晴,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不料那个叫邱雪的白衣女子却一声冷笑道:「我又不是你的仆人,你凭什么命令我?」「就凭你是我的传承者。」
  「那是在寒冰原我不得已而为之,终有一天等我回复了不灭天境的实力,我要亲手杀了你。」听到这句已听了无数次的威胁,谢无涯哈哈大笑道:「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不过之后魔甲鬼瞳莲恐怕又会回到你身上,吸食你的魂魄,下一次可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脱下来。」他说着面色一寒道:「你的魂魄还封在鬼瞳莲里,若是我脱下这盔甲或是死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其实收拾你又何必如此麻烦,别忘了,你还是我的传承者。你若是想反悔尽管去做,要不要试试毁约的代价?」邱雪双目恶狠狠的盯着谢无涯,只是一丝恐惧却从她眼中闪过。
  「谢无涯,你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如此对我。」一声不甘心的咆哮后,美丽的白衣女子飘然而去,只留下那句不怎么有底气的威胁在山脊上回荡。
  大梁乾武十六年,远赴月轮学习魂术并成为天玄宗圣女的银瓶公主,在阔别十三年后终於再一次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南梁上下举国震动,公主归途中所经各地州县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只为一睹这位传奇公主的风采。
  以至於雨晴每到一地,官道上都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寸步难行,其盛况堪比六十年前迦叶公主回国之时的情景。
  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在护送官员的建议下,她们一行人在涿州弃岸登舟,沿着闽江顺流而下,经水路直奔大梁国都建邺。
  秋日当空,湖面上波澜不惊,波光粼粼,各种大小舟船来往穿梭,舻舳蔽水,千帆竟泊,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雨晴半靠半躺在船头的摇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欣赏着四周的湖光山色,听着远处传来的船歌,好不悠闲。
  北齐虽然地大物博,却天气寒冷,人口稀少,哪有江南如此繁华的水乡,雨晴看的稀奇,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是不是里建邺不远了?」一旁常安解说道:「此湖叫双鱼湖,形似双鱼首尾相接,我们在小鱼的鱼头,再往下去便是鱼腹鱼尾,然后才到大鱼。过了双鱼湖还要再走八百多里、二十几天的路程才到建邺。」雨晴心下吃惊,问道:「既然不是建邺,此处怎么有如此多的商船?是不是大梁各地都是如此繁华?」常安微微一笑道:「双鱼湖横跨百里,水深数十丈,周围河道纵横,四通八达,是经闽江到建邺的必经之路。不管是北齐人运送皮毛山货大豆面粉,还是西蛮月轮的商旅运送马匹金银器皿,都要船经此湖,因此湖边州市密集,极是繁华。」两人正谈着大梁的地貌风情,大船却突然在一处滩涂停了下来,随后传来抛锚的声音。
  雨晴见头顶的艳阳还未有西斜之状,奇道:「此时天色尚早,我们为何在这里停下来?」护送的官员连忙上前答道:「禀公主,此处风平浪静,正是停泊露宿之所。再往前走就到了双鱼首尾相连之处,那里湖面狭窄,四处都是芦苇荡,不适合停泊过夜。」雨晴见他说话时眼神闪烁,似乎还有隐情未说,正要再问,却听常安解释道:「正因为南来北往的商船都会路经此湖,湖上出了不少匪盗,打劫商船,杀人越货的事情常有发生。这里湖面宽阔,一望无遗,就算水贼来袭也不足为惧。可前面水道狭窄,苇荡遍布,若是水匪埋伏其中,发动突袭,惊了公主的銮驾下这些官员可担待不起。正所谓当夜不过双鱼尾,便是此理,你看这里百船聚泊,都是在湖中过夜的,等明日一早启程赶到了大鱼湖就安全了。」雨晴听他如此说反倒来了兴致,笑道:「我这一路行来,还没遇到过劫匪,甚是无聊,这里的水贼倒也有趣,不如我们去见识见识。只不过我们的大船挂着官旗,只怕吓跑了那些水贼。」转头对那官员吩咐道:「你们不必惧怕,继续开船就是,莫要在此处浪费我的时间。」常安心想,你们一出手就将五十余名黑龙卫和三位修行高手杀得乾乾净净,天下哪还有更狠的劫匪,但他自然不能说破,只得连连称是。
  那护送的官员却不知内情,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这位公主殿下未免太过天真。
  那些水贼都是亡命之徒,拿起刀枪就敢公然与大梁水军厮杀,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虽然护卫众多,但这是湖上,人家潜入船下凿破你的船,便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不由面露难色。
  然而不管他如何劝解,雨晴却根本不听,执意要走。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命令起锚开船,让手下人一路小心防范。
  就这样官船在湖中顺风而行,向着双鱼首尾交接的水道驶去。
  随着日头偏西,前面的水路果然变的越来越窄,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大片芦苇荡前。
  雨晴见这芦苇荡又深又密,里面杀气极盛,正是盗贼埋伏的好地方,当即命令在此处抛锚过夜,而对那些脸色发白的船工和官员视而不见。
  暮色渐浓,秋风乍起,夜空中的一轮圆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月光也变得朦朦胧胧。
  月色下的双鱼湖一片安宁静寂,只有芦苇在夜风中缓缓摇摆,发出瑟瑟的轻响。
  雨晴看着船边那无边无际的苇荡,沉吟道:「这里阴气颇重,冤魂缭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葬身鱼腹。」常安也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水匪横行,大小帮派十几个,在大湖深处的岛屿上建立水寨,打造兵器,与梁军分庭抗礼,朝廷剿了几次都未见成效。以至於所过商船皆要缴纳行船费方能通过,若是稍有违抗,那些凶徒便将全船人杀尽,抢货烧船,残忍无比。」雨晴见他说起这双鱼湖上匪患如数家珍,不禁奇道:「听你所说,似乎对这些水匪很是了解。」常安看看了四周无人,这才小声禀道:「小人曾经助朝廷水军缴贼,做说客去寨子里招安那些水贼,一来二去,倒是和这些贼人也混熟了。」雨晴微微一惊,不由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白面书生,心想这小子敢深入虎穴劝降,并非胆小之辈,他年纪不大却能在朝中做到四品大官,成为陛下的秘史,看来也不只是靠着溜须拍马。
  谢无涯说的不错,能经历千山万水安然到达月轮的人绝不简单,我对他要多加小心。
  不知何时月亮已被一朵浮云遮住,湖面上一片昏暗,十余丈外便不可见物。
  正在和常安说笑的雨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望向船舷,冷笑道:「还真来了,这些贼匪也真够猖獗的。」说着她伸手掐了个决,眼中精光闪动,谈谈的说了一个『束』字。
  常安只觉得身边的空气猛地一收,似乎凝结成了一体。
  一声闷哼从船舷传来,黑影闪动,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中跌了出来,似乎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猛地在雨晴身前停下。
  浮云飘过,月光再现,只见甲板上赫然立着一个黑衣女子。
  她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紧身衣裤里,浑圆饱满的臀部和挺拔的胸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恰到好处。
  只是她此时却全身僵直无法动弹,前伸的右臂仍然保持着一剑刺出的动作,好似是一尊石雕雨晴没想到来行刺的是个女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姑娘深夜来访,不知何意?」那女刺客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的盯着雨晴,全身乱颤带动着手中的细剑微微抖动,显然在竭力挣扎,想要脱出那看不见的束缚。
  雨晴摇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花了整整三天才在船上布下了这天罗阵,一但大阵发动,除我之外任何人都别想移动,岂是你一时三刻能逃脱的。」说着她五指合拢猛地一收,那女子一声尖叫,身上的黑衣瞬间化为无数碎布纷飞飘落,洁白如玉的胴体顿时暴露无疑,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雨晴走到她身前,伸手在她俏丽的脸蛋上挑逗的捏了一把,笑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正无聊,今夜你就陪我吧……」她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却陡然僵住,那女刺客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恐惧和愤怒,只有一丝诡异的微笑,霎那间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闪开!」
  常安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他分明看到湖面上凭空出现一道白线,什么东西正以无法想像的速度破空而来,携带的巨大力量将湖水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水幕,而白线的一端正对着立在船舷边的雨晴。
  雨晴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芦苇荡里,根本没想到有人会从平静而毫无遮拦的湖面上发动偷袭,她的视线完全被身前的黑衣女子挡住,看不到从湖面射来的东西,然而那迎面而来的凛冽杀意却格外清晰,让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任何的想法,她的身体已出於本能做了反应,在向后急退中猛地一拧身,尽量让开胸口要害。
  一团血雾自女刺客的胸前喷出,彷佛一朵嫣红的花在雪白的双峰间绽开,然而那道致命的寒光却丝毫没有停顿,完全不受天罗大阵的干扰,带着一团乳白色的湍流,直射向雨晴的胸口。
  在全力发动洞察之力后,雨晴终於勉强看清,射向她的是一只箭,一只无声无息,却能洞穿一切的箭。
  直到此时,湖面上才发出一声破空的尖啸,打破了寂静的秋夜,这一箭竟比声音更快。
  锋利的箭簇倒映在雨晴的瞳孔中,她绝望的发现自己身体的反应和那枝箭比实在太慢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带着死亡的光芒射向她的胸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然而那道寒光却最终没有将她射穿,而是在她身前数尺猛地一滞,方向略微偏转,擦着她的左肩飞过,射入了官船的桅杆。
  卡嚓一声巨响,整个官船猛地晃动了一下,桅杆轰然折断,只是在天罗大阵的束缚下,折断的桅杆仍诡异的立着,没有倒下。
  桅杆的中部插着一只精钢打造的铁箭,锋利的箭簇已然穿过桅杆从另一面透了出来,箭簇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白光,带着箭身嗡嗡震动,似乎要从断裂的桅杆上脱出。
  然而一道黑线却牢牢地缠在箭身上,使它无法挣脱,那是一根由无数黑色细丝编成、只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长鞭,刚才正是它将那必杀的一箭带偏了数寸,救了雨晴一命。
  雨晴认得,那就是天下闻名的印魂之器,紫玉麒麟鞭,云师傅的贴身法宝。
  鲜血顺着她的左臂缓缓流下,利箭射过时箭尾所带的急速旋转的气流在她左肩上生生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沟。
  然而她却顾不上肩头的伤势,两眼凝视着黑暗的湖面,洞察之力完全展开,等待着第二箭的来临。
  只是第二箭始终没有射出,就在第一箭射出后,一个一直隐藏在芦苇荡中的消瘦身影猛地跃出,踏水而行,向着白线的另一端飞速掠去,速度只比那惊天动地的一箭略慢。
  看到云师傅出手,雨晴终於松了一口气,但她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一颗芳心却仍在碰碰乱跳。
  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谢凌云和谢无涯两位大宗师的保护下,仍有人能伤到她,对方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从箭射出的方向传来,深更半夜,凄厉的嚎叫在夜空中回响,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惨叫声却没有停下,一声接一声从湖深处响起,那是人临死前绝望的叫声。
  此时船上的护卫们也已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跑到甲板上点起火把,张弓搭箭,准备迎敌。
  无奈火把只能照到官船周围数丈内,面对湖面上那深广的黑暗,这些护卫也不知道该射向何处。
  惨叫之声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密集,直到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弱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湖中终於再次归於一片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只剩下那些不知所措的护卫还在望着湖水发呆。
  负责保护公主的官员见雨晴受伤,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赶忙找医生为她止血包扎伤口,一个劲的磕头赔罪。
  雨晴知道今晚的战斗已经结束,不耐烦的挥挥手将将官员和周围的侍卫斥退,一个人走到那女刺客的尸体前。
  只见她死后双眼仍然睁着,嘴巴张开,赤裸的身体瘫软的平躺在甲板上,身下的甲板已被她的血染红。
  在她的左乳上赫然是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窟窿,边缘参差不齐,还挂着一些碎肉,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胸骨。
  雨晴蹲下身,仔细的检验了一遍尸身,除了挂在她脖子的一个龙形玉坠外再无他物。
  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女尸的肚脐上,白光一闪,彷佛利刃一般划开她的肚皮。
  那些冒着白气的肠子内脏顿时从她身体里涌了出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弥漫开来。
  看着那些被搅得破碎不堪的内脏缓缓流淌到甲板上,雨晴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这一箭的破坏力远远超过了她的想像,刚才若不是云师傅及时出手相救,她恐怕已成了这箭下的冤魂。
  雨晴只觉得心中一阵疲乏,吩咐手下清理甲板修复桅杆,自己转身回到船舱。
  屏退左右后船舱里就剩下她和常安两人,她手中摆弄着从女刺客身上摘下的那枚龙形玉坠,问道:「这些人不是水贼,他们是哪里来的,身上怎么会有天龙门南宗的令牌?」常安略一沉吟,答道:「天龙门有浦何主持,自然不会在大梁境内干这种蠢事。能假借天龙门南宗令牌的必是宫里出来的,看来有人不想让殿下回建邺。」雨晴皱眉道:「我总以为最不想我回去的是浦何,难道还有其他人?」常安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道:「陛下不喜太子,前几年就有欲废太子的传言。几个皇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是齐王,因此太子把齐王看成是眼中钉,这些年两人明争暗斗,早已变成朝中众人皆知的秘密。」雨晴来大梁之前就做过功课,对南梁君臣皇室皆有了解,听了常安的话也隐隐猜到了一些幕后之事,说道:「齐王是我哥哥,太子怕我掌管天龙门后对他不利,这才冒险下手。」常安又补充道:「当年婉莘、婉芸是南梁皇室中有名的姐妹花,论辈份是陛下的表妹。后来婉芸远赴月轮,而婉莘则成了陛下的妃子,集三千宠爱於一身,生下了齐王和银瓶。但当时陛下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为了获取手握兵权的敬国公支持,只能娶他女儿封为皇后,之后有了太子。如今敬国公已死,皇后的靠山没了,而陛下一直不喜欢皇后,太子的地位自然不稳。」雨晴听了微微皱眉,心想我还没入建邺,却已卷入如此激烈的皇位之争,看来此行确是凶险重重,又想起几乎将她置於死地那的一箭,喃喃道:「想不到大梁除了浦何还有如此高手,倒是我有些轻敌了。」她轻轻拿起那枝射入桅杆的箭放在烛光下仔细观瞧,发现这箭十分特别,箭簇呈三棱形,有三根倒钩,每一根倒钩上都有一条细线,将从箭头到箭尾的一长串铭文穿在一起。
  箭杆由纯钢打造,却十分的轻,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空心的,里面包裹着一段黑黝黝的木杆。
  单从做工上来看,这箭便绝对无法大量制造,应该是特别打造的。
  常安从雨晴手中接过箭,看了一遍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他随即想起一人,说道:「我在建邺有个朋友是铸剑大师,或许知道此箭的来历。」经过前半夜的偷袭后船上的侍卫不敢再睡,弓上弦刀出鞘,全神戒备守了一夜,只是湖中一片宁静,再也没有水匪出现。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官船就驶入大鱼湖中,在湖边一个大的集镇停泊了下来。
  没过多久,双鱼湖梁军统领就和当地官绅前来拜见公主,又是磕头又是赔罪。
  望着这些姗姗来迟却一脸诚惶诚恐的官员,雨晴心知有人故意将水军调开,这才有了昨晚的遇袭,但她也不便说破,安慰了几句后就以身体欠安为由回房休息去了。
  两天后新的官船调来,雨晴再次弃岸登舟,这一次梁军统领亲自率水军保护,一直送出百里之外。
  之后的旅途平安无事,虽然在双鱼湖夜袭中射出那一箭的杀手最终还是逃了,雨晴倒也不怎么担心,反正有云师傅和谢无涯这两个超级保镖暗中保护,索性趁机游山玩水。
  常安本身就是建邺出了名的公子哥,知识渊博,见识不凡,又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颇为熟悉,一路上有他做伴,说说笑笑,吃喝玩乐,倒也不觉得无聊。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磨磨蹭蹭了一个多月后才最终抵达建邺。
  建邺作为大梁的都城两百年太平盛世,从未经过战乱,繁华闻名天下。
  城西的沧海上商船云集,千帆蔽日,周围码头埠口星列棋布,货舱林立,岸上遍布酒楼客栈,热闹非凡,与其相比双鱼湖就变成了穷乡僻壤。
  常安一路指点讲解,正说的起兴,却见雨晴手支下颚,靠在船窗边望着湖面发愣,如瀑的黑色秀发随意的自肩头滑下,漂亮的脸蛋上红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神却有些飘移不定,显得心事重重。
  望着她出神的样子,常安突然想起了银瓶,不知不觉中看的有些痴了。
  过了一会,雨晴听不到常安的声音,转头望去,却见他正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嗔道:「怎么不讲了,你看我作甚?」常安这才回过神来,认真的说道:「你发愣的样子倒是很美。」雨晴噗哧一笑,笑颜如花,说道:「你这嘴倒甜。反正姓谢的那小子已经回北齐了,我压根就不想做哪门子公主,不如我们不去建邺了,你带着我私奔吧。以后我们一起游历名山大川,看尽尘世繁华,岂不快活似神仙!」常安不自然乾笑了两声道:「殿下别说笑了,我服了宗主的神药,要是没有解药一年后便会死的惨不堪言,何况殿下身上……」他尚未说完便被雨晴不耐烦的打断:「一年后的事情你现在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准这一年之内便能找到解法,就算找不到,能快活自由的过上一年不好吗?」常安听了顿时面如土色。
  雨晴见他被吓成这副熊样,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算了,看把你吓的,我只是说笑,你还当真了。」常安终於长长松了一口气,却惊魂未定道:「殿下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会吓死人的。」雨晴没理他,而是伸手指着远处那黑沉沉的城墙,悠悠叹了口气道:「你说过建邺原名圩城,主土,便是为了镇水。可偏偏我命中是水,土克水,怕是我进了此城就再也出不去了。」常安见她原来是为此事烦恼,心下释然,安慰道:「那怎么能作数,这里还叫沧海呢,圩城的堤坝再高又如何能拦得住大海。」雨晴却不买账,反驳道:「湖就是湖,就算叫海也终究不是海……」两人说话之间官船已在码头停下。
  银瓶公主回到建邺的消息早就传开,建邺城中张灯结彩,彷佛过节一般,大街上更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想来看看这位从月轮归来的公主是何等模样。
  雨晴对这种待遇早已熟悉,但为了博得梁人的好感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掀开车帘,频频向两旁的人挥手微笑。
  好在皇宫离城门并不远,经过两条大街后马车来到了宫门口。
  这里早有一乘双人抬小轿等着,在一位五十多岁的公公上前道:「老奴怀恩,是宫中的副总管,贵妃娘娘和齐王都在婷宁宫等着,请公主殿下随老奴进宫。」这是雨晴第一次进皇宫,心里却没有半分激动,这大梁皇宫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金碧辉煌,相反到处都是褪了色的宫墙,透着一股衰败凄凉。
  轿子在宫中左拐右拐,穿过一道道宫门,两边的景色却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红色的高墙外就只有头顶的一线蓝天,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又行了一阵,骄子终於稳稳的停下,怀恩伸手掀开骄帘禀道:「殿下,婷宁宫到了,娘娘和齐王都在里面等着,我先去通禀一声。」说完扶着雨晴下了骄,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一会见了娘娘要小心应对,不要慌张,注意看我的眼色说话。另外要小心齐王,莫要令他起疑。」雨晴心中猛地一惊,想起谢无涯曾提到过北齐在大梁深宫中布置了一个奸细,但她做梦也没想到,此人居然就是日夜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大内副总管。
  怀恩前去通报后没过多久,宫门大开,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女子小跑着来到宫门外。
  她见到雨晴先是一愣,随即一把将她拉住,伸手掀开她的袖子。
  当她看到雨晴手肘上那颗桃心痣时,终於认定这是自己的女儿,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抱住雨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
  雨晴虽没见过银瓶的母亲,但见这女人衣着华贵,紫红底的锦袍上用金线绣着鸾鸟图案,也猜到她就是李婉莘娘娘。
  她对此情此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当下眼圈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颜欢笑道:「娘,我不是回来了吗,高兴的日子,你哭什么…」说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句娘叫的李娘娘百爪柔肠,抱着雨晴再也不愿撒手,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雨晴觉得这戏也演的差不多了,便停下来擦了擦眼泪,问了娘亲这些年的情况,又见过了哥哥齐王。
  之后一家人回到厅堂,上了香茶,将这些年分别后的情况细细讲来。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雨晴闭口不提幼年之事,却将早就编好的那些发生在雪山异域的故事一股脑的讲出。
  说着说着她渐渐入戏,想起自己出生后就是孤儿,无父无母,不禁又落下了泪来。
  娘娘听到女儿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自然心疼,也跟着抹泪。
  而一旁的齐王却有些不自然,不冷不淡问了妹妹几句话后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怀恩躬身道:「娘娘,陛下还在御花园等着,殿下该去见驾了。」李娘娘虽然不舍,也知道让女儿见了皇上,得了名分封号才是正事,只得依依惜别,临走之时一再嘱咐雨晴晚上再来婷宁宫。
  雨晴又装模作样的哭了两声,这才一步一回头的跟着怀恩出了宫,前往御花园见驾。
  路上她从怀恩口中得知,除了皇后娘娘在陪外,另一个在场的竟是浦何。
  想到进入建邺的第一天就要见到这位名动天下的天龙门大宗主,雨晴心中不由一阵紧张,手心微微冒汗。
  她心知皇上、皇后、甚至贵妃娘娘都好糊弄,唯独这浦何眼里不揉沙子,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但她此时已没有退路,也只能暗自祈祷不要被他看出破绽。
  到了御花园后又是一套繁琐的礼数,好在这些宫廷礼仪雨晴在桃花坞都学过,却也没闹出什么笑话,一路低着头跟着怀恩走进了一个院落。
  院子不大,中间荷塘茂盛,翠柳盈盈,深秋时节却是一副春夏相交的景象,想必也是用了什么阵法才保持四季常青。
  绕过假山,便见到荷塘中央立着一座凉亭,亭中三人有说有笑。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五十几岁,神采飞扬,一身龙袍玉带,不怒自威,正是大梁帝国的皇帝李昊。
  他身旁的女子雍容美貌,头戴九尾凤钗,流苏至肩,自然便是后宫之主吴皇后。
  而另一边作陪的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想来便是浦何,只是他看上去太过普通,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倒像是一个富家员外郎。
  雨晴不敢放肆,上前一一按着礼数拜见。
  皇后娘娘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也看不出心中做何想法。
  皇帝李昊见到女儿从远方归来,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拉着雨晴的手问长问短,关心备至。
  一路上雨晴和常安早就反覆推敲排演过应对的说词,常安身为大内秘史,对皇帝陛下的秉性脾气摸得极准,经过他的琢磨,雨晴句句都说在了李昊的心坎上,直说的他频频点头,龙颜大悦。
  雨晴又讲了一些月轮国的风土人情和麒麟城的迤逦风光,正要寻个托词告退,却忽听到浦何说道:「我在月轮时曾听闻天玄宗有五位圣女,受到女神的眷顾,继承了神力,可惜当年无缘得见。后来听闻殿下深得女神眷顾,得到了『造物』神力,今日可否略展一二,让陛下、娘娘和老朽也开开眼界。」雨晴心中一惊,暗想这厮果然来找茬了,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她不允,只好点头行礼道:「既然老神仙和陛下想看,小女就献丑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建邺毕竟不比麒麟城立於雪山之巅,吸天地灵气,仙气充沛,在这深宫之中神力恐怕无法充分施展,小女只能略施小法,当是给陛下和娘娘解闷。」她将退路留好,这才深吸一口气,玉手轻抬,遥指亭间,便欲藉机发动幻阵。
  哪想到她一出手才猛然发现亭子里原本极为充沛的元气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地元气乃是发动幻阵的基础,此时她身周数丈之内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元气,哪里还能再发动幻阵,只能呆立在原地。
  她自知这一定是浦何在背后捣鬼,心里早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好在她天生脸皮厚,虽然当众出丑却也不觉得如何尴尬,一边笑盈盈的伸手在空中轻轻划动做施法状,一边心念急转,盘算着该如何出言解释,最好找个由头将这老不死的支走。
  便在这时,只听浦何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刚刚回来,一路舟马劳顿,想必有些累了。这里人多杂乱,影响了园子里元气,陛下不如遣散侍卫宫女,让殿下静下心来再试试。」皇上李昊听了也觉有理,於是立即吩咐手下的侍卫宫女都撤出御花园,院子里只剩下亭中的四人。
  说也奇怪,院子里的人一走,亭子中的元气立即恢复了正常,雨晴怎肯放过这种良机,连忙施展早已准备好的幻术。
  只见亭心烟云渐起,云雾飘渺中浮现出一座座仙山,其间琼楼玉宇、亭台宫阙,时隐时现,山上奇花异草,鸾鸟灵兽,如梦如幻,隐约中有仙人乘风飞去,好一副飘渺仙宫的奇景。
  李昊看的出神,感慨道:「想不到这天上仙宫竟是这般样子,不知道朕能不能上去游览一番。」浦何笑道;「陛下别急,等过些年公主殿下神力精进,就算为陛下造一处仙宫请些仙人过来,又有何难。」李昊听罢哈哈大笑,雨晴也赶忙见好就收,收了阵法,裙摆微动,道了个万福。
  几人又说了些闲事,最后浦何一拱手道:「既然公主殿下回来了,这天龙门宗主之位理当由殿下接替,老朽也终於可以放下这些俗物重任了。」雨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痛快的交出宗主之位,心中疑惑,嘴上却连连推却,称自己修为尚浅,威望不足,不能担此重任。
  无奈浦何执意让位,态度极其坚决,连皇上李昊出言挽留也没能奏效。
  最后李昊只得决定由雨晴继承宗主之位,而浦何仍是大梁的镇国国师。
  浦何谢了恩,一脸轻松的说道:「修行者本不该多管世间之事,这些年我宗中杂物缠身,耽误了不少修行,好在现有公主殿下为陛下分忧,陛下之幸啊。」听了他的话,皇上也笑道:「以前总有人跟我嚼舌头,说老神仙贪图天龙门宗主之位,真是颠倒黑白,岂有此理。」这次见面最终以皆大欢喜收场,雨晴被加封为上公主,只待择良辰吉日在城外沧海边的白凤台举行大典,正式接替浦何出任天龙门宗主之位。
  当晚皇帝在玉霄宫为银瓶公主摆宴接风,席间雨晴再次施展『神力』。
  这次没有了浦何捣乱,自然顺利无比,在重臣的注视下,仙乐飘飘中一位绝美的白衣仙子从天而降,一曲九天仙舞看的众人如痴如醉。
  众臣推杯换盏,命酒更酌,一直喝到半夜才尽欢而散。
  雨晴从内心深处对大内深宫极为排斥,因此也没有去婷宁宫夜宿,而是直接回了驿站。
  夜深人静,雨晴坐在床边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却始终无法入睡,一年之前她还在桃花坞为了能活下去拚死战斗,而现在她已是无比尊贵的南梁上公主,未来的天龙门大宗主,真是恍如隔世。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一阵夜风吹开了窗,一道人影从窗口飘了进来,只是她双脚还未落地,身体却彷佛被什么东西拉住,猛地一沉,顿时失去了平衡,一跤摔倒。
  雨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下回进来从门走,我不喜欢别人偷偷摸摸的。」月光映在来人俏丽的脸上,正是负责保护雨晴的邱雪,只听她忿忿不平道:「谢无涯叫我保护你,可没叫我扮仙女。」说着探出手道:「现在该把那东西给我了吧。」雨晴彷佛没看见她伸在半空的手,自顾自地说道:「你先去东海桃花坞替我接一个人过来,人到了,我自然把那本书给你。」被她像仆人一样呼来使去,邱雪早已忍无可忍,几乎就要发作,只是她擅长的是隐藏偷袭,而拥有洞察神力的雨晴恰恰是她的克星。她也知道现在动手是自取其辱,只能强压怒火,咬着嘴唇说道:「我再信你一次,到时候若是不把那东西给我,我要你好看!」望着她飘然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雨晴摇了摇头,丝毫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然而,那种一直在她心头徘徊不去的危机感却变得愈加强烈,似乎是在提醒她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若想在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中活下去,就必须在它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大梁乾武十六年,腊月初一,沧海边,白凤台。
  雨晴头戴九尾雀冠,身穿白虎皮袍,缓步登上高台,在各国来使和十万大梁人的注视下,从浦何手中接过了象徵天龙门宗主大权的白凤法杖。
  风云聚散,凤鸣九天,七彩霞光中,白凤从天而降,绕着那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盘旋飞舞。
  神光万丈下,她迎风翩然伫立,黑发似墨,白衣胜雪,俯视着凡尘众生,宛若女神亲临人间。
  那一刻,彷佛世间所有的光辉都凝於她的身上,令天地万物黯然失色。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5:19:16

第七章: 大宗主
  钻心的绞痛从叶苏文的胸膛深处传来,不知何时,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自从二十年前,他加入玄天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此时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泪水从脸颊上潸然滑落。
  他默默地的从床上爬起,打开柜子将衣服一件件取出,又一声不响的打好包裹。
  不需要思前想后,不再犹豫不决,他背上行囊,将那条伴随他多年的白色丝带系在腰间,推门而出。
  雪域高原上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带着细碎的飞雪,他终於走出了那间无形的牢笼,脚步轻盈,似乎只是去轻装旅行,而不是永远离开这个他发誓守护一生的地方。
  「我们奉九霄长老之命在此看守,叶长老,请您回屋休息!」略带惊慌的声音中,两个山一样魁梧的身形挡在他的面前,呈左右犄角之势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
  「请让开。」
  叶苏文平静的说道,依然向前走去,脚步即不快也不慢,彷佛横在他前面只有空气。
  寒光闪烁,长刀出鞘,尽管知道在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面前出手只有死路一条,两名铁塔一样的大汉却没有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是黑龙卫,宁死不退的黑龙卫。
  然而长刀并没有砍下的机会,叶苏文已从他们身边走过,甚至连步伐的频率也没有改变,两名大汉却已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一炷香后,二位便能自由活动,到时候替我转告九霄长老……」叶苏文只说到一半便住了口,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一字眉微微上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微弱的光线下,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柔弱窈窕的身影,依着墙站在院门口,彷佛突然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却又像是已在那里站了千年。
  她默默地望着他,宁立如山,宛若一尊雕塑,只有披在肩头的青丝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她的手里拿着一盏长明灯,摇动的灯火映的她脸上忽明忽暗,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在带上了几分风霜之色后已不再精致,只是她身上那种淡然恬静的气息却给人一种亲切之感,就像是一杯淡淡的清茶,虽不如何醇美浓郁,却胜在清新自然。
  而与这种气质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她背后的那把刀,那是一把足有两尺宽,像一整片门板一样的大刀,刀长已经超过了她的身体,刀尖几乎触到地面,使得这把散发着凛凛杀气的凶器在她瘦弱的背上显的有些滑稽。
  叶苏文很清楚这把刀的威力,那是龙骨钺,是和紫玉麒麟鞭,天蚕丝锁齐名的麒麟城三大印魂之器。
  作为玄天宗唯一的女长老,月桦,她确实有资格使用这把神兵利器。
  望着这位久违的女子,他的口气终於不再冰冷,轻声说道:「连你也要拦我?」「是。」
  「你认为能打赢我?」
  「不能。」
  月桦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简单,但她随即补充道:「但你也无法从我面前全身而退,我可以用这条命换你两条腿。」她说的很认真,似乎所说的只是今晚要吃什么一类的杂事。
  寒夜中,两人相对而立,任由纷飞的雪花落在头顶。
  叶苏文望向远方绵绵无际的群山,似乎想起了那些似水流年的往事,淡淡的说道:「我记的当年进入玄天宗,你是我的接引人。那年我只有十二岁,你十六岁。」「是。」
  「入门后,是你传授给我修行之法,你是我启蒙的老师。」「是。」
  「那时我还小,你将我还有青棉、青蓉看作弟弟妹妹,悉心照顾爱护。」「……」
  「我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你说你喜欢我……」「……」
  「后来我也成了长老,便有意和你疏远,从此再不见面。」月桦的眼光变得有些飘离,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美好年华,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道:「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九霄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惜损减阳寿窥探天机,所看到的圣教未来却是一片黑暗。他曾对我说过,你命中有大劫,这次若是执意下山,便再也无法魂归故里……」「月桦。」
  叶苏文轻轻打断了她:「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姐姐看待,你和青棉、青蓉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本该听你的话留下,可是这一次青棉、青蓉出事了,所以我必须去,就算如九霄所预言的那样客死异乡,也是天命使然。」说完后他缓缓抬起了手,一抹柔和的光自他指尖生出,只有萤火大小,却纯净无比,连周围的飞雪也被照的晶莹剔透。
  月桦知他心意已决,马上就要动手,也伸手握住了刀柄,说道:「用你的天蚕丝锁,只凭徒手你挡不住龙骨钺。」叶苏文只是淡淡一笑。
  一阵柔和的风从月桦身边吹过,她手中的长明灯也随之熄灭。
  人已远去,她却痴痴的立在原地,望着那凝在空中的刀身,一抹殷红正顺着刀尖缓缓淌下。
  刚才他若是躲得再慢半分就会被这一刀穿心而过,她没想到他的境界竟然已精进到这步天地,居然可以空手拦下她的龙骨钺,只是她又何尝不是有意刺偏了半分。
  风雪飘摇中,她缓缓转过身对着玄天宫的方向拜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师兄,我有负你的所托,让叶长老走了。我现在就去追他,若是此去不能回来,宗中的事就拜托师兄了。」说完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向着下山的方向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玄天宫最高的一座大殿中烛火通明,一百零八根长明烛将神殿内照的有如白昼,远远望去,就像是挂在漆黑夜幕中的一颗明珠。
  大殿中间铺着一张由羊皮拼接成的巨大的地毯,几乎将整个神殿的地面盖住,银瓶席地而坐,手持一只沾了朱红的狼毫,正在羊皮上仔细的书写着。
  她身前的皮子上已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文,可跟那块巨大的地毯相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在神殿的另一边,一个青袍老者正盘腿坐在软垫上,神态专注的看着银瓶手上的笔,手里端着的清茶一时也忘了喝,正是掌管玄天宗的大长老九霄。
  他正专心看银瓶书写阵法,却突然眼眉一立,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也洒出了不少。
  同时银瓶也心有所感,放下手中的笔,豁然站起,望向殿门的方向说道:「这一对蠢货,居然敢抗令下山,师傅,我去追他们回来。」九霄却摇了摇头道:「晚了,叶苏文已走远了。更何况他已悟大道,就算你追上也未必能拦下他,这一切都是天命。」说完后他彷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颓然叹道:「人老了胆子也小了,若是在十年前,也许忍不住先下山的那个人是我。」银瓶听他如此说,若有所思道:「既然这一切都是天命使然,我又何必……」见女徒神色不宁,九霄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问道:「现在后悔了?也许当初是我错了,你还是跟着他回去的好。」银瓶摇了摇头道:「当初留下是我的决定,我宁愿在雪山上过这种宁静的日子也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勾心斗角。至於那家伙,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说到这里,她脸颊微红,显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九霄没有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道:「只要你还在麒麟城,玄天宗就还有希望。不要浪费时间了,去把剩下的神阵完成吧。」寒冬时节,南国虽然没有北方的冰封雪飘,却阴雨连绵,潮湿寒冷。
  建邺城外的沧海之上已然结了一层薄冰,灰色的冰面映着阴沉的天空,一片朦胧,彷佛被水墨浸染,虽有几分萧索,却也别有一番意境。
  沧海东岸靠近建邺城门的码头边有一处水榭宅院,宅院一半建在水中另一半却建在山坡上,其中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淡雅别致,这便是着名的荷园,本是齐王夏日赏荷的地方,如今被送给雨晴作了她的公主府邸院中有一座二层楼阁,设计精巧,恰被假山挡住,使外人无法见到,而坐在楼中却能将沧海上的风景尽收眼底。
  此时雨晴正依窗而坐,只是她却无心欣赏湖上的景色,全部的注意都放在手中的一张薄纸上,在她面前的书案上,两大摞公文堆积如山,几乎将她的人都埋在当中。
  两个月前,雨晴从浦何手中接过白凤法杖,正式成为天龙门的大宗主。
  上任后她便将浦何的两个徒弟免职,大小事务皆亲力亲为,大权独揽,说一不二。
  然而经过百年的发展,天龙门早已成为一个庞然大物,在大梁境内拥有数十家分舵,管理着各地的赌场、当铺、酒肆、客栈,各种买卖铺面遍布天下。
  一个多月中,多如雪片的信函、公文、账目、票据被送到雨晴手上,虽然她将常安调入门中帮助处理日常事物,又从礼部请了几个帮手,日夜不眠的办理公事,却仍被累的几乎吐血,只嫌自己分身乏术。
  在桌子另一旁,常安恭敬的垂首而立,他来了已有一阵,但见雨晴正凝神阅览公文,也不敢打断,就这样一直站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雨晴的目光才从手中的信纸上离开,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问道:「你不在天龙门中处理事物,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常安回答,她却将手中的封信扔到他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个。」常安拿起信,发现这是一封从临江城天龙门分舵发来的急函,打开略略一看,心中却是一惊。
  信上写的明白,辰月教妖人在临江城开坛立门,与天龙门分庭抗礼。
  双方冲突不断,数日前天龙门几处铺面被烧,还有三名信徒被杀。只因辰月教势大,分舵抵挡不住,这才发急函请求总门援救。
  雨晴待他看完问道:「这辰月教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到我天龙门头上?」常安显然对信中的内容也十分意外,面带疑惑道:「辰月教早就在大梁境内四处传教,信奉的也是女神瑶宓,不过影响不大,只在西南一带有些信徒。直到这两年教内出了一名圣使,不断展现神迹,这才迅速崛起,信徒也越来越多。以前听说他们和天龙门时有摩擦,可杀人放火这却是第一次。」雨晴不解的问:「敢在大梁境内杀天龙门的人,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常安摇了摇头:「临江城在建邺西南闽江江畔,名义上虽归大梁,实则却是国中之国,由豪门望族南宫家控制。
  南梁三大豪门分别是李氏皇族,皇后的吴家,还有就是临江的南宫家。
  南宫家族百年不衰,富可敌国,与皇室和朝中重臣都有联姻,势力遍布朝野。
  当年陛下正是靠了南宫氏和吴氏的支持才坐上了皇位,因此临江城就成了南宫家的领地,梁军不得干涉。」雨晴点头道:「如此说来,这辰月教是受到南宫家的支持才敢如此大胆。」常安却不置可否:「这也未必,南宫氏向来行事谨慎,从不轻易参与党派之争,更别说天龙门和辰月教的争斗,如今事情尚不清楚,不可妄下断言。」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南宫家却也未必清白。」说着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正是在双鱼湖遇袭时差点要了雨晴性命的那枝利箭,说道:「此箭名叫鬼牙,相配的还有一把叫追影的长弓,两百年前曾是一位魔宗高手的兵器,但后来就失传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有位朋友是建邺有名的铸剑大师,他说这箭杆是由乌云木所制外面包了钨钢,箭头则是金刚精铁铸造,不但这几样原料难找,做工更要求不能有分毫偏差。若是天下有地方能造出此物,那一定出自天剑山庄。」「天剑山庄?」
  雨晴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常安赶忙道:「天剑山庄建在临江城南,是南宫家最大的产业,由家族中的长女南宫燕掌管,大梁水路两军的兵器便由他们督造……」「又是南宫家…」雨晴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一事,脱口而出:「我早就听说大梁有一位知前生来世,能通阴阳的巫女叫南宫云珠,她和南宫家是什么关系?」听到「南宫云珠」四个字时,常安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略微踌躇了一下说道:「她是南宫燕最小的妹妹。」雨晴一时无言,盯着窗外想了一阵,最后咬了咬嘴唇说:「今晚,你陪我去一趟临江城,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要找南宫云珠问问。」常安心中微动,正想找个借口推辞,却听雨晴一阵轻笑道:「怎么?你不想陪我去?」「这几日家父偶感风寒,我要回家照顾……」
  「哦,是吗?」
  雨晴站起身走向常安,两人距离不足三步,她停下来,微仰起头,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似的笑:「我听说你家老太爷要搬回原籍居住,可有此事?」常安脑子里翁了一声,如遭雷击,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一点点变白,声音却仍是保持着平静:「家父年纪已大,思乡之情日深,这才…」雨晴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嗓音渐冷:「最近建邺城外不太平,我劝常老太爷还是留在城内,不要在这个时间搬家,否则难免血光之灾。」说着走上一步,微微踮起脚,唇几乎是贴着他耳畔,吐气如兰,小声说:「如今我已成了天龙门的大宗主,陛下和娘娘也认了我,请常先生告诉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灭口。」常安心中一阵恶寒,软下口气哀求:「此事若暴露,我便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如今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何况我服了宗主的神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雨晴却直视着他双眼道:「死人更让我放心。」「可你独身一人在建邺,始终没有心腹之人为你办事。留着我对你有用!」「是这样吗?」
  她眼中的笑意愈浓,而他的脸色却愈加苍白,几乎连那装出来的一抹笑都挂不住就在这是,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出现的是一脸焦急的老管家。
  老总管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的是满头大汗的常安和眸子里含着悠悠笑意的公主,尽管这个场面可以引出无数联想,他却无暇顾及,神色慌张道:「殿下,府上的丫鬟小翠被建邺府尹手下的差官抓走了,硬说她是北齐派来卧底的奸细。」雨晴听了淡淡一笑,转头对常安道:「建邺府尹只是打手,背后必有人指使,看来我那位太子哥哥终於忍不住动手了。」常安应道:「他若是握有凭据早就告到陛下那里了,如此做只是在试探,不过这法子实在蠢了些。太子殿下到底年轻气盛,狠辣有余,却偏偏喜欢凭意气用事,也太过莽撞了。」雨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笑道:「他动不了齐王,便想拿我开刀,却是打错了主意。这种蠢人越是愤怒就越容易犯错,你可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喜欢的人或东西?」常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据说殿下对一位叫蝶舞的红尘女子宠爱有加,前些日子花了三千两银子为她赎身,不敢接回东宫,却接入城南一处私宅中日夜宠幸,听说还要给她个名分……」说完后常安献媚般一笑,似乎早已忘记了片刻前这位妩媚动人的公主还要杀他灭口。
  铅云集聚,到了下午空中飘起了小雪。
  正如雨晴所料,刚刚用过午饭便接到了太子李鸷的请帖,请她去梅园观雪赏梅。
  梅园建在沧海的另一边,和雨晴居住的荷园相对而立,据说当年太子为了和齐王斗气才修了此园,动用了不少能工巧匠,规模比荷园大了不少。
  雨晴应约来到梅园后院,发现哥哥齐王李贤也在,正和太子饮酒攀谈。
  两人互相敬酒,一团和气,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
  雨晴上前拜见两位哥哥,行了礼,在太子下手坐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太子,仔细打量下,发现这位锦袍玉带的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生的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身上总带着一股傲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太子李鸷又命人重新摆了酒席,端起一杯酒,说道:「妹妹,你从月轮回来后也不到哥哥这里坐坐,如此见外,该罚酒一杯。」雨晴笑道:「妹子早想来拜会皇兄,不过想到皇兄日理万机,未必有功夫见我这个闲人,失了礼数,这厢赔礼了。」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双方寒暄了几句,太子问起月轮国的风土人情,雨晴挑了些逸闻趣事讲来,说的三人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融洽。
  说了一阵闲话,太子突然话锋一转,脸色一沉道:「最近北齐派了不少奸细混入建邺,让府尹张大人十分头疼。」齐王笑道:「奸细年年都有,却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大乱子。何况有王兄在建邺府主持大局,府尹张大人协助,几个北齐细作能兴起什么风浪。」太子微微歪过头,看了看雨晴,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次却有不同,那些贼人是冲着父皇来的,恐怕还有皇亲国戚涉及在内。正因此事非同小可,才请王兄和妹妹前来商议一下如何处理。」他说完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大汉拖着一个浑身赤裸的柔弱少女来到庭院中,将她绑在院中央一棵枯柳上。
  那女子身上一丝不挂,白条条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胴体上却横七竖八遍布着数道恐怖的伤痕,血还在从绽开的皮肉中缓缓渗出,显然受尽了酷刑折磨,正是公主府被抓走的丫鬟小翠。
  见到这幅情景,齐王和雨晴同时皱了皱眉,二人虽早有准备,却仍没想到太子会如此无礼。这岂不是将梅园变成了审犯人的刑部大堂,难道他想用这种三岁孩子所用的伎俩在二人面前立威不成。
  太子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嗓音冰冷道:「前些日子建邺府抓到数名北齐奸细,连夜审问,顺藤摸瓜,却又牵连出一人…」说道这里他停下来,目光缓缓扫过齐王,最终停在雨晴脸上:「那便是公主府上的丫鬟小翠。」齐王啊了一声,惊道:「王兄,话可不能乱讲,妹妹刚从月轮回来,怎会与北齐奸细有牵连?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查个清楚。」太子应道:「王兄所言及是,本王开始也不信。后来建邺府尹将那丫鬟抓住,用刑后她终於招认。原来有一名贵人在幕后指使,和北齐谢氏串通,欲对陛下不利。她的供词在此,请王兄和妹妹过目。」雨晴从太子手中接过那张供状,只略略瞟了两眼便将状纸随手递给齐王。
  齐王李贤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那供词中虽然没有点名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却将矛头直指银瓶公主,让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他看完后将供纸放下,脸色阴沉道 :「光凭这一张薄纸,一个来路不明的丫鬟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太子呵呵冷笑:「人证在此,又有供词,还不够吗?」齐王正待回应,却见雨晴抬起头,一双妙目直视太子,淡淡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大梁律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抓到了北齐奸细,当送刑部审理,若是牵涉到皇亲国戚,杀剐自然有陛下定夺。我只是天龙门的宗主,不知道皇兄叫我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若是让妹妹审案,妹妹可担当不起。」太子李鸷完全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由得一愣。
  按照他所料想,银瓶听了这消息一定会惶恐万分,急着出言辩解,那时他便可以端起架子教训她一番,也算立个下马威。
  他自然知道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个丫鬟的供词就算告到父皇那里也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原本只想试探一下,吓唬吓唬这位新来的皇妹,谁想到她对此竟毫不在乎,如今话已出口,一时骑虎难下,僵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齐王打圆场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怎能当真,来,我们喝酒,这事就交给刑部审理去。」太子李鸷心中闷气无处发泄,脸涨的通红,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重重的放下杯子,咬牙切齿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北齐奸细,这贱人定不能轻饶。」说罢让下人拿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绑在院中的少女就是一箭。
  这一箭正中少女的大腿根,锋利的箭簇瞬间穿过她弹性十足的大腿,又从右边浑圆的翘臀透出,将她的屁股钉在树上。
  小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的肉都抖动了一下,显的痛苦之极。
  太子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抬手又是一箭,这一次却射中她左边大腿,仍是射穿骨盆,从后臀洞穿而出。
  在少女撕心裂肺的叫声中,太子喝了一杯酒,一脸狞笑道:「今日我三人观雪赏梅,这梅园中的梅花却未全开,岂不扫兴,既然有这女子在此,不如让她化作一朵红梅,以助酒兴。」说罢飕飕两箭,正射中少女的左右乳,这两箭射的极准,箭尖正好射中少女胸口双峰上那两处嫣红的凸起。
  利箭将她的乳头连同乳晕一起射入了乳房中,又好不受阻的洞穿她的胸骨射穿了她的左右肺叶。
  凄惨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少女漂亮的鸭蛋脸瞬间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显得狰狞可怖。
  她张大了嘴,拚命的呼喊,可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只有呜呜的出气声。
  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她嘴里和鼻孔里涌出来,随着她的每一次咳嗽,喷溅到她身前数尺的雪地上。
  与此同时,如铁水般殷红浓稠的血也开始从中箭之处冒出,在少女洁白如雪的肌肤上,彷佛一朵又一朵绽开的梅花。
  太子见她受了致命伤却一时断不了气,如虫子般在树上乱扭,骂道:「这该死的奸细,力气倒是不小。」又抽出数只利箭,弯弓瞄准。
  这一次他用的是连珠箭法,但见他手臂一扬,弓满箭出,快如闪电,眨眼间便连着射出七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的射中少女乌黑阴毛上方的肚脐之处,分毫不差,片刻间便已将她肚子里肠子子宫撕裂扯碎。
  只可怜这小翠姑娘,本是良家女子,因家穷被卖入公主府中做了丫鬟,今日却无端惨遭横祸,落得个乱箭穿身的下场。
  她双肺被利箭射穿,本已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哪里还能再受如此重创。
  只听呜呼一声,但见她赤条条的身子一阵抽搐,随后猛地一挺,双腿用力一蹬,便瘫软下来,头也缓缓耷拉在胸前,再也不动。
  她的双目虽还奋力睁着,却已香消玉殒,气绝而亡。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却是她死后全身松弛,屎尿不受控制,一起被排出体外。
  黄色的尿液顺着她白花花的大腿簌簌流下,转眼间就将地上的雪融了一大片,臭不可闻。
  看到少女死后的惨状,雨晴和齐王都眉头紧皱,一言不发,面显厌恶之色。
  太子李鸷胸中恶气稍平,说道:「这贱人如此肮脏不堪,死了还要搅了大家的酒兴,快把她的尸体拉下去喂狗。」几个下人连忙上前,从枯树上解下小翠的裸尸,倒拖着脚踝拉出院外。另有人收拾地上的血迹和污秽之物,焚香驱除晦气。
  事情到了这份上,太子还要再饮,雨晴和齐王却纷纷告辞。
  太子也不挽留,亲自将二人送出梅园外。
  临别之时,雨晴突然停了下来,细眉微弯,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神秘兮兮的在太子耳边轻声说道:「皇兄嫉恶如仇,那些北齐贼人恨你入骨,定会派人暗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兄要多加小心。」见他一脸茫然,雨晴顿了顿继续说道:「今个儿下午,天龙门抓到一名红尘女子,经审讯已然招供,乃是北齐贼人所派,混入大梁潜伏在皇兄身边欲对皇兄不利,名叫蝶舞。」当听到蝶舞的名字时太子的心猛地收紧,他绝没想到对方居然胆敢去他府上抓人,因此也未多做防范,直到此时听到心爱的女人已落入敌人之手,这才后悔不跌,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怎能经受得了那些酷刑折磨,不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然而他也知道就算当场翻脸发作也於事无补,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强装出一副笑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妹妹说笑了,这位蝶舞姑娘是我的旧识,我可以担保她与北齐绝无瓜葛,这都是误会。」雨晴眼珠转了转笑道:「既然王兄这么说,想必是我手下那些莽撞人弄错了,妹妹回去便打理此事,将蝶舞姑娘毫发无损的送回府上。」直到银瓶的轿子消失在街道尽头,太子才狠狠对着地上呸了一口,暗暗发誓要将这个可恶的女人挫骨扬灰。
  无奈他此时却是乾着急使不上力气,也只能一边派出心腹打探消息,一边回府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华灯初上夜色渐浓,也没得到任何音讯。
  就在他正心烦意乱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时,却见到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指着前院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大事不好了,蝶舞姑娘她……」李鸷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推开他向前院跑去。
  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却见到这里已站着不少府中的下人,个个面色惨白,一脸惊恐。
  在众人的包围中停着一顶蓝色小骄,轿帘高高掀起,里面却没有人,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竹编蒸笼。
  太子李鸷心里咯登一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揭开笼盖。
  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里一阵眩晕,一跤坐倒在地上。
  蒸笼中,蝶舞全身赤裸盘腿坐着,双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头低垂着耷拉在胸前,浑身湿漉漉的,一对玉乳还在不住往下滴水,身子却一动也不动,哪里还有半点生气。
  「蝶舞!」
  太子发出一声哀嚎,猛地扑到她的尸身上。
  她的身体仍然温暖柔软,似乎还保持着体温,然而李鸷却知道这并非蝶舞死后身体不会变冷,而是因为她被一直关在蒸笼里的缘故。
  她是被人绑在蒸笼里,放在滚水上活活蒸死的。
  周围的下人见太子殿下全身颤抖,疯了一般抱住尸体痛苦,也都被吓蒙了,傻愣愣的站在一旁,一时竟无人上前劝慰。
  由於蝶舞是被活活蒸死的,全身的皮肤脱落了不少,彷佛枯树皮般布满了褶皱,原本高耸的乳房也软软的垂下,只有乳头涨的硕大,呈灰黑色,彷佛腐烂的葡萄一般。
  她死后脸上被涂上了厚厚的脂粉,也到看不出死前是何表情,但从她紧握的拳头和插进肉里的指甲,却不难想像这个可怜女子在断气前经历了怎样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即使死去,她依旧妩媚动人,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向外伸展,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露出白玉般的牙齿,宛若仍在熟睡。
  只是她再也不会醒来,不会说笑撒娇,更不会在月下跳起那醉人的蝶舞。
  他的手缓缓抚过那具曾经紧绷而弹性十足的躯体,回想着那些缠绵悱恻的日日夜晚,心胆欲裂。
  他曾经以为她也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他身边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可直到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真正爱上了这个红尘女子。
  她死了,他的心也碎了。
  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梳好,他将她打横抱起,脸贴着她的脸,却任由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她的脸上,又沿着她纤长的玉颈流下。
  蝶舞的尸体被平放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而他就默默的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她的尸体,愣愣的出神。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子才从失魂落魄中恢复过来,转过头嗓音沙哑的对管家道「去把山阴散人给我请来。」管家犹豫了一下却没动,大着胆子提醒道:「殿下,上次您请散人去双鱼湖办事,从皇宫库房中取出镇国之宝九龙珠赏给她,山阴散人毕竟是西蛮王庭的国师,若是被陛下知道您擅自动用……」太子不等他话未说已飞起一脚,直接将他从大开的门口踢飞了出去。
  可怜这管家一片衷心,却没得善报,摔出门外三丈多远,口吐鲜血,手脚乱蹬,眼看是活不成了。
  望着太子身上那有如实质的杀气,其他下人哪里再敢多言,七手八脚把老管家的尸体抬走,有人赶忙去请山阴散人。
  正在府中乱成一团时,却听屋顶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红尘女子,死就死了,何必如此伤心。等你以后登了大典,天下女人任你挑选,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随着话音,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闪动,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已出现在屋子里,动作之快,竟无人看清她是如何进屋的。
  太子猛地回过头,眼中凶光闪动,恶狠狠地望向这个深夜来访的神秘女人。
  只见这女子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身材丰满,眉目如画,却透着三分阴气,让人捉摸不透,正是那位名震西北王庭的镇国国师,山阴散人。
  见到是她,太子眼中的凶光却越发浓烈,咬着牙的说道:「你现在就去替我把银瓶那贱人杀了,我要用她的血祭奠我的蝶舞。」望着有些癫狂的太子,山阴散人却摇了摇头教训道:「成大事者当心黑手狠,善於隐忍,你如此儿女情长、暴躁莽撞,又能做成什么事?」一句话如当头冷水般将太子说的一个激灵,但看着惨死爱人的尸体,他又怎能抑制胸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吼道:「我不管,我只要银瓶现在就死。」山阴散人却不买账,哼了一声道:「上次我去双鱼湖暗杀银瓶,却被两个大宗师追了七天七夜,险些丧命,这买卖算是亏到家了。这次你又让我去冒险,却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太子沉声道:「我登基之后奉你为大梁国师,让你掌管天龙门。」她听后大笑道:「登基之后?你现在自身难保,随时都可能被废,空许下这些看不见的好处又有什么用?」太子李鸷握紧了拳头,霍地站起身道:「你不远万里从王庭来大梁帮我,本就是投机之举,若是被银瓶和齐王得逞,你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性命之忧。若是不帮我杀银瓶,你现在就走吧。」山阴散人没想到太子居然一语道破她的心机,不由得也是一愣,随后缓下语气道:「非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那位妹妹如今是大梁皇帝亲封的上公主,天龙门大宗主,要在建邺城里杀她谈何容易。就算要除掉她,也要找机会将她诱出建邺,找好替死鬼后才能动手。」就在太子府邸乱成一团时,坐落在城北的天龙门中却十分安静,雨晴正认真准备出行的行囊,将一件件华装丽服叠整后收入包裹。
  她此时身上已换好了一套青色紧身衣裤,腰扎粗布大带,脚穿平底快靴,周身上下收拾的乾净利落,完全是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大梁公主。
  不多时常安也到了,他一进屋就看到雨晴这幅奇怪的打扮,随即又见到一旁那几个足有半人高的大包裹,不禁惊得合不拢嘴。
  而当他看到公主殿正下把一件件流光溢彩的法宝藏入怀中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他虽然修为不高,眼光却不差,已认出这些法宝都是天龙门藏珍阁中的印魂之器,随便拿出一件也是无价之宝,不觉口舌一阵发乾,苦着脸道:「殿下,您这是要逃往何处?如今形势未定,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雨晴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要逃走,只是去临江城走一趟,数日便回来。」说着拿出一把鱼形短剑,硬塞入他手中。
  常安见那鲨鱼皮刀鞘被打磨的光泽闪闪,柄上还镶着一颗葡萄大的蓝宝石,显然不是凡物,不由心生好奇,待抽出剑一看,只见剑身纯黑,一道蓝色流光在剑柄宝石和剑锋间来回游走,宛若游鱼,惊道:「这是天龙门至宝,天下名剑秋鱼扫,我们又不是去打仗,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再说以我的境界哪里使得了这种神兵利器?」雨晴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此剑的特别之处便是能破修行高手用魂力补下的禁制防御,正因你境界低微,敌人才会对你轻视,跟本想不到你身上有如此利器,说不定可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常安听了心中却更加惴惴不安,暗想若是真有轮到我出手的那一天,恐怕早已九死一生,吓得脸色发白道:「殿下,你刚杀了太子的女人,他此时恨你入骨,定会派高手暗杀。临江城是南宫家的地盘,南宫氏是敌是友还不明朗,此行实在太过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不如暂缓一时,等到……」他话未说完便被雨晴不耐烦的打断:「那些鼠辈藏在建邺龟缩不出反而麻烦,今日便给他们一个机会,这叫引蛇出洞。何况情形紧迫,我必须马上见到那位巫女,问个清楚,否则大祸不远。你放心,此事我早已禀明陛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雨晴越是巧言安慰,常安心中就越发不安,想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脱不去。直到最后雨晴动了真怒,以他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才令他乖乖就范。
  见他最终同意与自己同行,雨晴喜笑颜开,将一个巨大的包裹丢给他道:「听说那天剑山庄的庄主南宫燕是大梁有名的美人,第一次见面总不能输给她,这里是一些我准备换的衣服,你帮我在路上带着。」说完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推门而出,屋子里只剩下愁眉苦脸的常安和那一大堆行李。
  后半夜雪渐渐停了,乌云尽散,露出一轮弯月。
  皎洁的月光下,两匹快马匆匆离开建邺,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南急驰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城头人影一晃,出现一个三十多岁背插双刀的武士,一身如雪的白衣在浓浓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只见他伸手轻轻在垛口上一按,已从十余丈高的城头飞身跃下,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落,落地后发步疾奔,快若奔马,向着沧海西南方向去了。
  恰在此时一队在沧海边巡夜的官兵迎面而来,然而却无人上前阻拦,反都恭恭敬敬的立在路边,行军礼待之。
  因为离着老远他们已从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袍认出了此人,他便是当年在楚州城外大败齐军,力斩聂家五虎,差一点就生擒北齐皇帝的大梁军神,平齐大将军李翎。
  这位李大将军本来在闽江北岸镇守边防,前几日突然回到建邺,被皇帝李昊单独召见。
  没人知道他们君臣密谈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这位大梁第一悍将便留在建邺家中,整日闭门不出,而闽江北岸的防务则交给了吴皇后的幼弟吴安掌管。
  群臣似乎也闻到了一些阴谋的味道,於是纷纷远离这位昔日战无不胜如今却被弃用的名将。
  当然,在军人心中,无论何时李翎的名字都代表了大梁军神,就算他身无半职,也绝无人敢对他不敬。
  却说李翎一阵疾奔,不多时来到了沧海西岸的一处水洼前,却猛地止住身形,硬生生停了下来,以至於双脚都深深陷入了冻土之中。
  可他却恭敬地垂首而立,不敢再踏上一步,只因一个坐在湖边夜钓的老者竖起一只手冲他晃了晃,示意他不要惊了鱼儿。
  不多时但见鱼漂微动,果然有一条鱼儿上钩,於是老者开始缓缓收线,带着鱼儿在水中来回溜了几圈,等到那鱼儿乏了才猛地提杆收线将一条大鱼钓了上来。
  见那大鱼仍在竭力挣扎,鱼尾拍打着水面溅起一片涟漪,老人脸上显现出孩童般的欢笑,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位大将军垂首等在一边。
  他将那鱼儿从鱼钩上取下,重新放回水中,又从地上拿起长明灯,这才站起身,对着身边的大将军说道:「翎儿,自从我开始修行之后就很少再来钓鱼,修行者虽然超凡脱俗,却也少了很多做凡人的乐趣,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修行?」李翎暗想,凭您的手段别说钓鱼,就是去南海抓那传说中的海龙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在这些杂事上浪费功夫。
  他心中虽不以为然,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更不敢出言反驳,因为说话的是他的老师,天下修行者公认的第一高手,浦何。
  见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浦何无奈的叹道:「我这辈子收了四个徒弟,数你最为无趣。你带兵打仗是块材料,可说道修行心境却比你林师妹差的远了。」李翎勉强装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林师妹悟性惊人,却不是弟子能比的。只是这次弟子回来,怎么没见到林师妹?」「银瓶不喜那丫头,一上任就把她调去双鱼湖剿匪了。想必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那些水贼恐怕没好日子过了。」浦何一边说一边收好渔具,提起烛灯向着建邺城走去。
  李翎一路跟在他身后,禀报道:「弟子今日收到麒麟城来的飞鸽传书,据报银瓶公主一直留在玄天宫里从未下过玉龙山,建邺里的这个圣女是个冒牌货。」浦何听了这消息却并不吃惊,叹道:「我看过银瓶的画像,和那女子一模一样,天下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以前就听说北边有个姓薛的名医擅长易容之术,没想到竟然精妙如斯,北齐果然藏龙卧虎。」李翎恍然道:「林师妹嫉恶如仇,掌管执法院,对待北齐奸细毫不手软。这位假公主既然是北齐派来的卧底,自然不喜身边有这样一个人,这才故意将师妹调开。」说罢眼中杀气凛凛道:「此时那奸细已离开建邺前往西南,不如弟子在路上动手除掉她,嫁祸给南宫家。」浦何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这位爱徒,却并未表态,而是反问道:「你说她是假的,可是我问你,何为真?何为假?」李翎脱口而出道:「真的公主在麒麟城,这个圣女自然是假的。」浦何却摇了摇头道:「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岂是你我能决定的。既然无所不知的九天女神给我们送来这样一位圣女,自有她的道理,你凭什么说她是假的?
  当年虞姬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北齐寻找什么拥有神力的圣女,此时看来岂不死的冤枉。」他见李翎仍然摸不到头脑,微笑道:「你现在想不明白也罢,以后总会想明白的。你马上启程,去一趟临江城,切记要保这位公主平安,把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这是我的令牌,途中若有人阻拦,立斩。」弯月如钩,夜色正浓,静谧的月光铺洒在山巅,映在淡粉色的细雪上,如流水般空明清浅。
  临江城外剑门山巅的断崖前,剑门山庄庄主南宫燕迎风而立,看着远处奔腾流过的闽江,唇紧紧抿着,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茫然。
  她思索了良久,突然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红衣少女问道:「南宫家真的完了?」红衣少女点了点头,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里却无悲无喜,轻声道:「有盛必有衰,百年繁华也终有离去的一天,又有什么稀奇。」若是旁人这样说,南宫燕只会当作是笑话,南宫家这样的百年望族怎可能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可今日她却无法一笑了之,颤抖的嘴唇几乎无法合拢,因为说这句话的是她的亲妹妹,那位能预知未来的大梁第一巫女,南宫云珠。
  四岁那年,还是小姑娘的云珠曾从梦中惊醒,哭着告诉父亲哥哥回来了。
  三日后,噩耗传来,在外征战三年的南宫家长子战死,灵柩正在被运回临江城的路上。
  六岁那年,她说妈妈不见了,一个月后,母亲刘氏病死。
  有人说她是丧门星,要将她沉入闽江中祭河神,然而不忍幼女被杀的南宫家主最终保住了她的性命,将她安置在临江城外的尼姑庵中。
  后来她屡屡发出预言,无有不中,於是名声渐扬,直到有了大梁第一巫女的称号。
  终於有一天,南宫家主亲自将女儿接回家中,只因大梁皇帝李昊下了圣旨,要向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请教国事。
  此后南宫家迅速发达,在无数惊天骇浪中不但化险为夷,反而藉机上位,日渐繁荣。
  谁都知道,正是因为南宫家有了这样一位能知未来的巫女,才能成为如今权倾天下富可敌国的大梁三大豪门之一。
  可今天,她却亲口说出了南宫家将要倾覆的宿命。
  身为长女,家族未来的继承者,妹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炸雷般狠狠击在南宫燕的心头,她却仍心有不甘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定数,无法挽回?」南宫云珠微微抬起头,神色依旧淡然,却多了几分寂寥:「每一次预测都会折我的阳寿,爹爹明知此事,可这些年却仍为了家族兴旺一次次的问我,他何时又曾为我想过?既然南宫家如此对我,亡了也罢。」南宫燕沉默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叹道:「家族虽有负与你,但你身上毕竟流着南宫氏的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南宫家毁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红衣少女听了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反而嘴角微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说道:「给南宫家带来灾难的人今晚就会来,杀了他或许能有转机,却不知姐姐能不能狠下心?」南宫燕秀眉竖立,彷佛利剑,杀气骤起道:「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她话未说完,忽有下人急匆匆跑上山巅,禀报道:「小姐,玄天宗的叶苏文长老前来拜庄。」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南宫燕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何表情,只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茫茫夜色中,南宫燕沿着崎岖的山路来到了一个小院前,这里是天剑山庄的后宅,院中的正房里亮着烛光,将一个清晰的剪影映在窗子上。
  她在门边停下脚步,伸出的手却僵在空中,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木门。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她心中波澜起伏,霎那间闪过无数念头。屋里的人似乎也听到有人到来,转过身面对着她却没有行动,似乎在等她进屋。
  寒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南宫燕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正在变得杂乱的心跳。
  「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该来的总会来的……」她心中想着已然拿定了主意,轻轻吁了口气,推门而入。
  叶苏文正站在屋子中央,负手而立,身上依旧穿着很多年前那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长袍,上面挂满了尘土,显然这一路上来的风尘仆仆。
  他的鬓角已微微发白,双眼红肿,头发凌乱,显的有些憔悴,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是他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和骨子里的那份傲然却从未变过。
  南宫燕缓缓走到他身前,直到两人几乎面对面而立。
  他微微垂眼看着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三年不见,红莲,你还好吧?」再一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南宫燕的身体微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八年前,在那白雪皑皑的玉龙山巅,他也是这样握住她的手,对她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而她则羞涩的低下头,笑意盈满眼睫,如绽开的莲花般好看。
  那时她只有十八岁,还只是一个情窦除开少女,她的名字叫红莲。
  三年的时间不长,却足以改变一些东西。
  现在她已离开麒麟城,成为南宫家的长女,也是这个庞大金钱帝国的继承者,南宫燕。因此她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仅凭自己的喜恶做事。
  暗淡的烛火下,她的面容多了几分冷丽,轻轻摆脱开他的手,淡淡的吐出一句:「你不该来这里,回麒麟城去吧。」望着爱人那空空荡荡的神情,叶苏文也感到一些不寻常,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南宫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就为了妹妹一句毫无道理的话,就要抛弃这个她日夜思念,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人?
  她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漆黑,半晌才微抿着唇轻声道:「云珠说你会为南宫家带来灾难,可我不信。你信命吗?」叶苏文当然不信命,要不然他二人又怎能走到一起。
  他清楚的记得九霄曾对他说过,若是他执意和她在一起,必为天地所不容,因为她叫红莲,是将一生献给神的圣女,而他是守护她的大长老,若是逆天行事,当年的无尘和婉芸就是前车之鉴。
  叶苏文没有回答南宫燕的问题,反问道:「你既然信了那些话,为何还来见我?我不知道今后会怎样,只知道和你携手并肩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有你相伴,人生至此,复有何憾!」南宫燕咬了咬嘴唇叹道:「三年前,我奉命下山,掌管辰月教对抗天龙门。如今我也是南宫家的继承人,我的每一个选择,都牵涉了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虽然不怕,却怎能仅凭自己的感情行事,却不管别人的死活!」叶苏文知道她说的都对,而他并不想强迫她做什么,说道:「在我心中,你即不是南宫家的继承人,也不是玄天宗的圣女,你只是我的红莲。」说完轻轻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哀叹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只走出两步便感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已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耳畔传来喃喃的细语,几不可闻:「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愿和你一起面对。」雨晴来到临江城时已是第五天的中午,空中艳阳高照,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将江边的寒气一举驱散。
  这临江城背靠天剑山,面对着闽江,依山而建,是大梁有名的贸易都市。
  城中一条大街由东到西,沿着江边穿城而过,路边酒肆店铺林立,热闹非凡。
  雨晴和常安在街头并肩而行,闻到一阵阵从酒楼中散发出的饭菜酒香,更觉得饥肠辘辘,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常安也饿了,便带着她来到江边一座大酒楼前,指着门上的横匾道:「这里的名菜『龙门跳』和『神仙醉』的花雕酒可是临江城一绝。小姐既然来了,一定要尝尝,也算不虚此行。」雨晴听了不禁有些好奇,暗想什么仙人龙门乱七八糟的。
  抬头望去,见这酒楼高有三层,修建的十分气派,门口立柱上左边写着「世间无此酒」,右边写「天下有名楼」横匾上书「醉仙楼」三个大字,笑道:「这店的名字倒是响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两人将马交给夥计,上了三楼,在窗边景致最好的地方挑了个座位坐下,叫来小二点了酒菜。
  那小二一听常安点的菜肴,便笑道:「这『龙门跳』是本楼的招牌菜,二位当真是行家,可是常来?」常安知道他把自己当成了来往的客商,也没否认,只是笑着微微颔首。
  没过一会温好的酒便端了上来了,不多时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也相继上桌。
  雨晴这才发现这道『龙门跳』原来是一条鱼,背上用粉丝做成拱门样子,上面摆了松子。
  她正奇怪这菜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却见那鱼儿突然扑腾翻腾了一下,彷佛跳过龙门,随后一股汤汁从鱼腹中流出来,顿时浓香四溢。
  常安解释道:「这鱼是新鲜的活鱼,开膛后立即炸熟上汁,肚子里填了肉冻,鲜美无比,不妨尝尝看。」雨晴夹了一口放入嘴中,确是外焦里嫩,鲜香可口,顿时赞不绝口。
  常安见她吃的高兴,笑道:「原来小姐爱吃鱼。」雨晴道:「小时候常吃,只不过那小子做的鱼味道却不怎么样。」她说着便想起了在百花谷中和谢无涯一起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世间可真的有仙人醉,喝下后便能将那些烦恼一股脑的忘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口喝乾。
  那酒入口时辛辣无比,等真的喝下去却有一股浓香上涌,让人陶醉其中。
  雨晴一杯接一杯喝下,酒到杯空,不一会脸上已微微泛红,有了几分醉意,笑着问道:「我说常先生,你也算是建邺有名的风流公子,可有心上人?」常安本想说个谎推搪过去,但随即想到这主子可是拥有洞察之力的神眷着,自己一说谎怕是就被当场揭穿,只能垂头丧气道:「本来是有,现在却说不准了。」雨晴奇道:「此话怎讲?」
  常安道:「我在麒麟城有一位相好,本来约定我送公主回大梁后便去月轮与她相会,可如今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那姑娘长得极美,又温柔贤淑,追求者甚多,若是我回不去,被别人勾走了也说不准。」雨晴见他一脸沮丧之色,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间,当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像你这般儿女情长,有什么出息!再说这世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何必非她不可?」常安摇头道:「我可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也不想干什么大事业,娶妻生子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才是正经。这天下女子虽多,却没一个比得上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雨晴听他说的发自内心,心想这小子倒也算是痴情,可比那姓谢的强上万倍。
  一想到自己以心相许,在桃花坞苦等了那人五年,却被他断然抛弃,绝情之极,心中恼怒,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之酒,骂道:「天下的臭男人大都三心二意、喜新厌旧,像你这般的却没几个。你放心,一年后等我的位子稳了,你身上的毒也解了,便放你去与心爱人相会,姓谢的若是敢阻拦,我一刀劈了他。」常安见她面色红若云霞,显然已有些醉了,心想到时候你们若不联手杀我灭口,我这名字真要倒着写了,嘴上却不敢说,只能乾笑了两声。
  正在这时,忽见一个小贩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上酒楼,一进门就大喊道:「长乐舫被烧,文大家被抓住了,大家快去看热闹啊。」有些客商是外地人,不知道他所为何事,一脸莫名其妙。
  而本地人听了则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几个性子急的竟连饭也不吃了,急匆匆付了酒钱,就跟着那人下楼离去。
  雨晴心生好奇,於是把小二叫了过来,从包袱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问道:「店家,这人是什么毛病,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客人为何都跟着他走了?」小二见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解释道:「长乐舫是城西一家有名的青楼,和周围的赌场、当铺一样,都是天龙门的买卖。那姓文的名叫文怡,本来是一家青楼的花魁,歌舞弹唱,无一不精。只是这女子长得虽美,心肠却毒如蛇蝎,自从傍上天龙门分舵的舵主之后便掌管了长乐舫。她仗着有人撑腰,平时鱼肉乡里,无恶不作,为了找姑娘给那些有钱老爷们消遣,逼良为娼,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清白人家的姑娘。」听到这里,雨晴不由皱眉道:「难道她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小二撇了撇嘴,低声道:「王法?那是对付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怎能约束那些修行者?那文大家既然有天龙门中的修行高手做靠山,谁又能管得了她。前年,她见买烧饼的王老汉家闺女长得漂亮,便派人去抢,扔下三十两银子,将王姑娘硬绑入长乐舫。只是这姑娘性情刚烈,为了保住身子清白,竟用剪刀硬生生把自己下身扎烂,被送回家后没两天就断气了。王老汉带着女儿的尸体去县衙告状,却被告知这是她女儿自残身体,与他人无关。王老汉连气带恨,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前,好好的一家子,数日内却被害的家破人亡。」雨晴大怒道:「这天龙门也太混帐了,难道没人能制的了他们!天理合在!」小二笑道:「这天理却是有的,这两年临江城里出了一个辰月教,专与天龙门做对。人家虽然也是修行者,却处处与人行善,从不仗势欺人,老百姓提起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尤其是听说教里有一位圣女,法力无边,济世救人。她给富人看病一方千金,遇到穷人不但分文不取,反倒送药钱,两年里也不知救了多少百姓。」常安笑道:「听你这一说,这位女子岂不成了救苦救难的九天女神下凡。」「谁说不是啊,只是那神仙平日只呆在天上,这位圣女却在人间行走。据说她还有两名助手,是一对夫妻,男的名叫张方外号神臂罗汉,女的叫陈有贞,人称天外飞仙。他们平时行侠仗义,扶危救困,是两位了不起的侠客。前些日子他们将天龙门的赌坊烧了,将那恶霸王老虎当街诛杀,大快人心。今天却是轮到了这文大家的头上,这女人恶有恶报,临江城里的人哪有不去看热闹的道理。」常安和雨晴对视一眼,心想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察访辰月教,如今正有这个好机会,不妨也去看看。
  於是二人付了酒钱,出酒楼牵了马,按着店小二的指点,向城西长乐舫的方向走去。
  这长乐舫倒也好找,两人瞧见城西靠江边的地方有一股浓烟升起,便顺着方向寻去,连打听也免了,不一会便来到了地方。
  这长乐舫本是建在江边的一处水榭楼阁,此时却是烈焰熊熊,一片火海,在辟里啪啦的爆裂声中,不断有立柱横梁轰然倒塌。
  大街中间的空地上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中间不住指指点点,雨晴因为骑在马上,却也看的清楚。
  只见众人包围当中立着一根旗杆,杆下跪着四男一女五个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他们身前站着一男一女,那汉子三十岁上下,方面虬髯,形容威武。
  而那女子面若莹玉,细眉挺鼻,长得极美,眉眼中却是英气逼人。
  只见她一抱拳说道:「在下是辰月教的护法,名叫陈有贞。众位父老乡亲不必害怕,今日把这几个恶人揪出来,便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请众位乡亲把平日所遭受的冤仇报上来,既然官府不为百姓做主,我辰月教今日便为大家做这个主。」她问了几声,却无人回答,这些百姓平日里被欺负的狠了,虽然恨不得立即将这几个恶徒碎尸万段,心中却仍怕事后有人追究算账。
  陈有贞见无人敢站出来,不觉微微皱眉,正待再加劝说,却见一个拖着一条瘸腿的汉子走出人群,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呸了一口吐沫,骂道:「两年前,你们见我女儿美貌,便想将她抢入青楼。幸好我事先得到消息,让闺女跟着她娘回娘家避风头。你们这些恶人找她不到,便打折了我的右腿。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他越骂越怒,骂一句打一拳,不多时便将一个长乐舫的恶奴打的鼻青脸肿不断讨饶。
  眼见这些平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恶人此时只有下跪讨饶的份,人群中顿时骂声四起,立时又有数人站出来指认他们的恶行。
  几番下来,愤怒的百姓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这些恶奴打的嗷嗷乱叫,满地翻滚。
  没过一会,四个人便如死狗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昏死了过去。
  陈有贞眼见再打就真把他们打死了,连忙伸手拦住众百姓,朗声说道:「这些人虽然可恶,却只是打手,罪不至死。如今首恶在此,大夥儿还是想想如何处置这个恶妇。」经她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跪在旗杆下的那个女子才是正主,这几个恶人是她的手下,平时犯下的那些恶行也都是受她指使。
  只听有人叫道:「还用说吗,杀了这个恶妇,给那些被她害死的姑娘偿命。」又有人说:「就这么杀了她未免便宜,不如大家一起上,将这淫妇轮奸到死,也让她尝尝被千人万人蹂躏糟蹋的滋味。」「不妥,不妥,这淫妇日夜淫乱,如此岂不是遂了她的愿,还是沉到江里喂王八的好。」临江城中的百姓都恨透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只盼着她死的越惨烈越好,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各种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忽听有人道:「不如用铁钩子穿了她的肚腹下阴,挂在旗杆上示众,让她活活疼死,这才解恨。」说这话的是一名屠夫,他想到店里挂猪肉的法子不由脱口而出。
  他话一出口,立时便有数人叫好,有手快的便跑到店里取钩子去了。
  听到这残忍至极的酷刑,长乐舫的老板娘文怡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似筛糠,嘴唇铁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见一道淡黄色的溪水从她裙子下流了出来,转眼间便在她身子前汇成一大滩,一股刺鼻的骚味随之散发出来,她竟被吓得屎尿齐流。
  见她出丑,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陈有贞却怕夜长梦多,见已有人取来了肉店里挂猪肉的铁钩,便伸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吵,大声道:「这恶女害了我临江城无数姑娘的清白和性命,罪大恶极,今日便将她在此地正法,以儆效尤。」说罢从旁人手中接过铁钩,一把揪过文大家的衣领,就要动手。
  便在此时,只听有人大喝道:「住手,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贼人,光天化日下胆敢聚众闹事,杀人放火,就不怕王法吗?」随着说话声音,人群猛地向两边一分,一名四十岁上下手持长剑的胖子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群手提钢刀的大汉。
  只见他一身淡紫色蟒袍,银线金边,头戴貂皮帽,中间镶着一块美玉,虽然身体肥胖,行动有些缓慢,倒也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众人见他手中倒提着寒光闪闪的宝剑,又见他手下那些人凶神恶煞,心中害怕,自然而然的后退数步,都离他们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有人小声议论道:「看啊,天龙门分舵的王堂主来了。」陈有贞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打扮的像土财主一样的胖子,抱拳拱手道:「阁下就是飞影电光剑王堂主,久仰大名。」雨晴听说这人是天龙门的堂主,心中一动,悄悄对着他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却发现这位仁兄的境界才刚刚到太玄天境,只比常安略微强一点,心想就这点微末的道行居然也能当堂主,也敢号称飞影剑,脸皮当真够厚,也不知道他剑法如何。
  王堂主轻蔑瞥了陈有贞一眼,显然没把这个俏丽娇小的女子放在眼里,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辰月教那个天外飞仙?前些日子你们杀了天龙门的弟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今日却敢冒犯到本堂主的头上,你难道不知道这长乐舫是我的买卖?文大家是我的人吗?」他说话时眼光缓缓扫过周围的百姓,被他看到的人均是心中一寒,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跪在地上的文大家见到救星来了,拚命挣扎着站起,不顾一切的哭喊道:「王大人,救命啊,这些恶贼人要杀我……」她话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尖叫,却是被一名辰月教弟子一拳狠狠打在小腹上。
  这一拳打的着实不轻,她立即疼得弯下腰去,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舌头也咬破了,血一个劲的沿着嘴角流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有贞知道这位文大家就是王堂主的姘头,她选在此处闹事也是为了等他出头,此时目的已然达到,心中暗喜,冷冷的说道:「这姓文的恶妇作恶多端,今日罪有应得。你们天龙门平日里也没少做残害百姓的恶事,你身为堂主,难逃干系,今日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咱们把以前的账一起算算。」她怕耽搁的时间长了招来官军难以收拾,只想速战速决,於是也不再废话,身子一晃,闪到了王堂主身前,左手晃他的面门,右手一拳打他的小腹,正是通臂拳中的一招『中庭锤』。  王宾没想到她说打就打,但见她这一招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正符合通臂拳中『拳打三节不见形』的至理,知道今日遇到了高手,心中不由有些发慌。
  但他仗着有兵器在手,又人多势众,却也不怎么惧怕,攒了一声「好拳法」运剑如飞,与敌人缠斗在一起。
  他虽然体形胖大,动作却不慢,只见剑光闪动,剑影纷飞纵横,令人眼花缭乱,这『电光飞影』四字却也并非浪得虚名。
  雨晴不懂拳法剑法,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觉得那陈有贞拳法飘忽,每一拳都是由抖劲发出,配上灵动的身法,端的无影无形、变化莫测。
  王堂主渐渐支撑不敌,被打的只有还手之力,只是他剑招花哨好看,一般人却也看不出来。
  又看了一会,雨晴意兴索然,毕竟她所接触的都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修行者,一出手就是移山倒海的威能。
  在她眼中,这两人既然拥有魂力却如寻常江湖豪客般以拳脚功夫相斗,实在是不可理喻,就像面前明明有大川湖泊却非要从路旁阴沟里取水一样可笑,於是小声对常安道:「这位天龙门的堂主怎么如此差劲,就算你上去也能和他斗上一斗?」常安知道她话里讽刺自己,却也不生气,说道:「堂主的职责是掌管分舵,将天龙门发扬光大,修行打斗自然有门中的长老负责。这位王堂主在临江城不过数年,却将分舵整治的兴旺发达,在南宫家眼皮底下开了十余家店铺买卖,每年上缴的银子是其他分舵的三倍,此人确是身怀大才。」雨晴不服,反驳道:「这算什么本事,还不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常安心想你身上那些华丽的衣服珠宝那件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嘴上却不敢说,连忙转开话题道:「快看,姓陈的要赢了。」就在他说话间,场中已决出了胜负。
  只见陈有贞突然粉拳一晃,一拳变为三拳,自上到下分攻敌人面门、胸口、小腹三路,正是通臂拳中的绝招天河倒泄。
  王堂主眼前一花,闪避不及,正被一拳打中肩头,向后一个趔趄。
  陈有贞就势跟上,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将他踢的一个跟头翻了出去,坐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她这几招兔起鹘落,快似闪电,王堂主手下那些持刀大汉还没来得及出手救援,他便被打的倒地不起。
  这些人都是天龙门中的修行者,平日横行惯了,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呼呼几声,七名手持钢刀的汉子一起冲上,将陈有贞围在当中,钢刀齐举,就往她身上招呼。
  陈有贞见他们气势汹汹,也不敢大意,叫了一声「来的好」,变拳为掌,使开游龙掌与这些人游斗。
  但见她身法快捷如风,一身粉色的花裙在刀光中穿插纵横,彷佛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
  数招一过,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一名大汉被她一掌击中右肩,肩骨顿时碎裂,一条胳膊耷拉了下来。
  陈有贞虽然打中敌人,却闪躲的稍慢,险些被一把钢刀砍中,她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不敢再冒险进击,於是严守门户,稳扎稳打,一时和剩下的数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就在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个虬髯大汉突然说道;「交给我,你退下。」说着向前跨出一步,众人也没看清他这一步如何迈出,却见他落脚时已到了一名天龙门弟子面前。
  那人突然觉得面前多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心中一惊,举刀就劈。
  大汉也不躲,手臂上白光一闪,挡在面前。
  长刀狠狠斩在那人小臂上,只听卡嚓一声脆响,他的手臂毫发无损,钢刀却碎裂成数截,使刀的汉子「哎呦」一声嚎叫,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他一出手就镇住了其他几人,众人只看到他胳膊一抬,那名同伴便飞了出去,至於具体怎样出的招谁也没看清楚。
  愣了片刻,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面对冲上来的五名持刀恶汉,那大汉又是一步踏上,仍是随意挥了挥胳膊,便听道一阵惨呼,几个用刀砍他的汉子都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剩下一个出手稍慢的,眼见同伴都被这人不知用什么法子打倒,举在空中的刀便再也砍不下去,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跑,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雨晴小声在常安耳边说道:「这人倒还凑合,应该勉强算是大魂术师了。」常安心想,你身边不是大宗师就是大魂术师,这种人你自然看不上,可在寻常百姓眼中,他们的神通却与神仙无异。
  众百姓见那虬髯汉子如变戏法一般,举手投足间将几个天龙门中厉害的修行者打的生死不知,顿时欢声雷动,一片雀跃。
  陈有贞却走到那汉子身边,嗔怪道:「谁叫你出手了,我还没打够呢!」那汉子红着脸道:「娘子说的是,是我鲁莽了。」雨晴这才知道这人就是店小二口中那个外号神臂罗汉的张方,是陈有贞的丈夫,也是辰月教的护法。
  陈有贞和丈夫说了两句,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寻去,却发现那王堂主早已不见踪影,愤然道:「可恶,又让那狗贼跑了。」她随即转向旗杆的方向,却见文大家正向人群里钻。
  原来她眼看着天龙门的弟子落败,不甘心就此送了性命,於是趁着大家忙着看热闹无人注意她的时候企图趁乱逃走。
  陈有贞一声大喝:「想跑,哪有那么便宜!」
  两步赶到她身旁,一把揪住头发将她翻了过来,又「撕拉」一把将她的衣裙撕掉,用裙带将她的双手死死绑住。
  这样一来,这位千娇百媚的青楼老板娘就赤条条的裸露在众人面前。
  但见她体态婀娜多姿,玉乳丰盈,腰肢纤细如柳,臀部丰满浑圆,肌肤若雪,润泽如玉,小腹下一撮阴毛乌黑浓密,确是一个摄人心魄的尤物。
  此时她头发被抓,头颈无法活动,只能像蛇一般拚命扭动着光溜溜的身子挣扎,带着胸口那两点如雪中之梅般的小乳头上下颤抖,又惹得人群中一阵哄笑。
  「女…女…女…侠饶命……求求你…下回我再也不敢了…」文大家望见陈有贞手中那把带着肉腥味道的黑色钢钩,吓得魂飞魄散,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利落了。
  陈有贞面色一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犯下的那些罪孽终要有个了断。」说罢一脚踹在她的大腿根部,只待她疼得一哆嗦将双腿分开时,举起手中钢钩,对准她腿间那柔嫩的花蕊深处狠狠插了进去。
  文大家本想挣扎着躲开,却被陈有贞一脚将大腿踹断,腰部以下一片酸麻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钩尖刺入了她两片丰腴的阴唇当间。
  她只觉得下身一凉,一个冰凉的物件硬生生从阴道钻进,随后轻而易举的穿破了子宫,一连钩破好几段肠子方才在她的小肚子里停下。
  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小腹深处传来,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发出一半的惨叫也硬生生咽了回去,两眼一翻,险些昏死过去。
  只一钩下去,这位美貌妖娆的老板娘就被插的双眼翻白,张着嘴呼呼喘气,白沫子直从口鼻往外冒。
  陈有贞眼看着她出气多进气少,已然丢掉大半条命,暗想她到底没练过功夫,身子柔弱,恐怕经受不住如此酷刑。
  她毕竟也是女人,心肠又软,见眼前这个女子身体最敏感的地方惨遭酷刑摧残,疼的死去活来,全身不断抽搐,连五官都扭曲了,不由生出几分不忍。
  然而她转念又一想,这恶妇几年中害了无数良家女子,实在是罪大恶极,今日饶她不得,於是把心一狠,手上猛地加劲,将钩子在她肚子里一搅一拉,只听噗哧一声,一段染血的钩尖在她阴毛上方肚脐眼下边一点雪白的肚皮上穿透而出。
  文大家眼看着那铁钩将她的肚腹洞穿,立时揪着嗓子像杀猪一样尖叫起来,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然而她双手被反绑无法自由活动,只能拚命扭动起纤细的腰肢,带着双腿乱颤乱踢,显得即滑稽又诡异。
  陈有贞取过绳子拴在钩尾,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在旗杆上轻轻一蹬一踏,已借力翻上了三丈余高的杆顶,这一手蹬天梯的功夫使得飘逸潇洒,彷佛飞燕归巢,顿时博了个满堂彩。
  她将绳子穿过杆顶拴旗绳的铁环,从杆顶飞身跳下,又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猛地坠在地上,将那文大家如升旗一般拉到了杆顶。
  只见她被铁钩勾着,高高倒挂在旗杆上,手脚在空中乱舞乱抓,白花花的身子顺着风飘摇不定,倒真像是一面在空中飘舞的白旗。
  她此时虽然痛彻心肺,神智倒也清楚,知道受了这穿腹之刑,又像肉店里的肉一样被挂在空中,肯定是活不成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认了命,只盼着赶紧从这份无穷无尽的痛苦中彻底解脱。
  可事与愿违,因为她受伤在腹部,肚子里虽然被铁钩搅的乱七八糟,肠子断成几截,一塌糊涂,心肺要害却仍然完好无损,因此一时无法断气,只能强忍痛苦,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众百姓见这恶妇终究伏法,临死前丑态百出,心中的愤恨渐渐平息,却仍对着她指指点点,骂声不断。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文大家因为失血过多,神智渐渐变得模糊,嚎叫声也变成了低沉的呻吟,四肢软绵绵的耷拉下来,只偶尔微微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大量的血仍沿着她的手脚滴滴嗒嗒的往下流淌,在旗杆下形成一个小水塘。
  就在这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那铁钩终於承受不住她身体的重量,将耻骨连接处的筋骨割断,生生豁开了她的肚子,彻底脱离了她的娇躯。
  这一下她的身子就像一块石头,头下脚上从三丈多高的杆顶直坠下来,碰的一声正摔在青石板的地上,直摔了个头破骨碎,脑浆崩裂。
  只见她的小半头颅连同脖子被一起砸到了腔子里,鲜红色的脑浆立时流了一地,再加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肠子脂肪从她大开的肚子里咕噜噜的冒出,片刻间就像是在地上开了个染坊。
  可怜这位貌美如画的一代名妓,本已脱离了风尘修成正果,成了青楼老板,最终却落得个肚破肠流,脑浆涂地的下场,连个全尸也没留下。
  见她死的如此惨烈,陈有贞不由叹了口气,连连摇头,人群中也是不少人发出唏嘘之声,为她惋惜。
  只有几个被她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却仍然不依不饶,有人用树枝在她破开的肚子里乱扒一通,将她的肠子挑了出来,又将她的心肺彻底戳烂。
  也有人朝着她吐痰,用脚在她的裸尸上乱踢,更有几个人乾脆解开裤子,对着她的尸身撒上一泡热尿。
  陈有贞见文大家死后还被百般羞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劝阻道:「她虽然生前作恶多端,可现在人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你们又何必作践她的尸体呢。」吩咐手下人将她的尸体扔到熊熊燃烧的火场里,让她和那座昔日夜夜香歌艳舞的青楼一起化作飞灰。
  陈有贞又取出从文大家房中搜出的银子,分给那些平日被长乐舫侵害的百姓,一切处理停当后才和丈夫一起上马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雨晴突然转过头对常安道:「我以前总以为修行之人一心向道,世俗之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不足为道。今日才知道天龙门中原来都是这些贩屠之辈,怪不得被弄的乌烟瘴气,名声败坏,看来该好好整顿一下。」常安不以为然道:「天下又有几个能看破尘世的修行高手?天龙门百年如此,却昌盛发达,换几个人又能改变什么,或许更加不堪呢。不过小姐用这法子敲竹杠倒是妙的很,抓个把柄吓吓那姓王的,有多少银子也让他吐出来。」雨晴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天龙门中要大大清理一番,不止这个姓王的,那些不听话的正好藉这个机会除去。」两人正说着,忽听有人高声喝道:「大胆贼人,杀了人还敢留在这里,简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雨晴循声望去,却见从长街西面并排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其中一人身穿官服,是个当官的,另一个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王堂主,二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官差,手拿棍棒,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雨晴见他们一路大呼小叫的直奔自己而来,似乎是把二人当成了缉拿的罪犯,心中奇怪,转头四顾,发现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显的格外扎眼。
  为首的官员来到雨晴身前,抬起马鞭子指着雨晴喝道:「唉,我说你们两个恶贼,既然在本官手里犯了案子,就跟我去县衙打官司吧。」常安见了官服便知道这是府衙中捕头,在朝中根本没有品级,若是亮出公主的身份,恐怕吓死了他。
  但他不知道雨晴这次来临江城的目的,因此不愿暴露身份,在马上施了一礼道:「大人认错人了,那杀人放火的贼人已经跑了。我们可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是良民,不是贼。」那捕头冷笑道:「商人?哪有随身带着兵刃的商人,我看你们长得一脸奸诈,一定不是好人,非奸即盗。」常安知道他把两人当成过往的商旅,准备敲上一笔,这叫宰肥羊,只要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贼人便成了良民,否则就算你是天大的好人也会被抓进大牢。
  他满面堆笑的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上,心想你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以后不但要把银子加倍退回来,恐怕连这捕头的位子也保不住了。
  而雨晴从小就在桃花坞修行,后来又当了公主,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因此也根本没打算送银子。
  她见这官差居然胆敢敲诈到自己头上,不由心中微怒,笑眯眯的伸手一抬,一道紫火在她指尖跳跃不定,正是九幽冥炎。
  常安吓得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他见谢无涯使用过对这种魂术,对它的威力印象深刻,知道只要被一小点紫火沾上,这位捕快大人恐怕连灰都剩不下。
  虽说杀个小捕快倒也没什么,但若是暴露了身份,让人知道一位公主殿下在闹市中杀死官差,那又成何体统。
  他正要阻拦,却听那个胖子王堂主突然大叫道:「误会误会,这位是我天龙门从建邺来的大长老,怎么是贼人,兄弟想必是认错人了。」只见他在那个差官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差官微微一愣,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雨晴二人,脸上堆起笑容道:「原来是天龙门的大长老,误会误会,请二位不要见怪。」说罢带着手下收队走了。
  等这些人走远,王堂主赶忙下马来到雨晴马前,躬身施礼:「属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失了礼数,罪该万死。这里说话不便,请驾临寒舍讲话。」雨晴心想既然被认出来了,也不妨先和这位天龙门分舵的堂主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再作打算,於是和常安一起跟着他向城南走去。
  三人穿街过巷,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大宅子前,只见这宅子修建的十分豪华,朱红的大门,烫金的门匾,上马石下马石俱全,门口还立着两个大石狮子,看上去倒有几分像县衙,虽然不伦不类,却气派十足,正是王堂主所说的寒舍。
  几人跟着他来到内堂,雨晴在正位坐下,常安坐在下手,王堂主却不敢坐,施了跪拜大礼,随后恭恭敬敬的侍候在一边等着她训话。
  雨晴见他一口一个公主叫的比亲娘还要恭敬,微微皱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王堂主连忙回禀:「属下王正廉,正直的正,廉洁的廉,任临江城分舵风顺堂堂主。说来惭愧,属下一直仰慕公主殿下的风采却无福拜见,只得花重金从他人手中买了一副殿下的画像,挂在内庭中每日参拜。今日一见,殿下却比那画中的女子美貌百倍,因此一时没认出来,日后我定要找名家画师重新画过。」雨晴见他满面堆笑,一个劲的溜须拍马,不由心生厌烦,暗想你心爱的女子刚刚惨死,尸体还没收敛,你却能如此开心,真是个薄情无意的小人。
  她这辈子最恨这种人,面容一冷道:「好一个正直廉洁的王堂主,建邺的皇宫我住过,天龙门的总舵是我办事的地方,我看跟你这豪华富丽的宅子一比也算不得什么,堂主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吧?」王正廉听她话里不善,头上冷汗直冒,连忙道:「小人对陛下和殿下的衷心天地可鉴,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为门里办事,从不敢懈怠,每年的收入都如实上缴。」雨晴一拍桌子怒道:「你搜刮地皮,闹得民怨沸腾,败坏了天龙门的名声,又是何道理?」王正廉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那些无知刁民是受了辰月教挑唆,请殿下明鉴。」雨晴本是要吓吓这家伙,从他身上捞些好处,见他被吓得面如土色,心想这小子定会送上一分厚礼,暗地里一阵窃笑,她正要出言索取贿赂,却突然听到「辰月教」三个字,不由微一沉吟,问道:「这辰月教的底细你可知道?」王正廉对辰月教恨之入骨,因此一直暗中调查,此时娓娓道来,从教义、教务,到教中担任要职的各类人物,又讲到那位法力无边的圣女,直讲了一个多时辰才说完。
  雨晴见他将众多纷繁复杂的线索理的清清楚楚,如数家珍,显然事先做过充分的准备,心想这人虽然无耻,倒也有几分才智。
  最后又听他说:「临江城向来是由南宫家主掌,县丞老爷慕大人就是南宫家的上门女婿。他本和属下是好友,平时没少送银子孝敬,可这两年辰月教作乱他却在一边看热闹,想必是受人指使,这辰月教必与南宫家有些关系。」雨晴点了点头,又问起那封求救的文书。只听王正廉解释说,前几日临江城突然出现一队从月轮来的商队,里面藏了个大修行者,他怕他们与辰月教勾结不利於天龙门,这才发文书请援。
  这一下雨晴也是一愣,她收到的文书中并没有提及大修行者的事情,若真是如他所说有从月轮来的高手,这事情就复杂了。
  见雨晴眉头微蹙,沉思不语,常安赶忙道:「我离开麒麟城时已打听清楚,玄天宗大长老九霄下了严令,不许任何长老高手下山,怎么会有人来临江城?何况就算真的有大修行者来,如何能让人认出来,这事未必当真。」王正廉躬身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亲自去看过,商队中有个女子,一看就不是凡人。这些大修行者天天闭关修炼,不食人间烟火,和一般人的气质大不相同,绝对假不了。」常安见他信誓旦旦,也不由得不信,又细细打听了那女子的年纪相貌,想了一会,突然转头对雨晴道:「她是玄天宗的大长老月桦,不知她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叶苏文也和她一起下山就麻烦了。」自从到建邺后雨晴一手掌管天龙门,大权在握,混的风生水起,早就将叶苏文这个人忘了,此时突然提起这位天下闻名的大宗师来,不由打了个寒颤,心中盘算着要是让他知道他两个妹妹是怎么死的,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怕是又多了个难缠的对头。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先去天剑山庄试探一下,若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
  常安取出早就写好的拜帖交给王正廉,让他去通知天剑山庄。
  一切都安排妥当,到了下午雨晴接到了南宫家的回复,於是在王家换好衣服,由常安和王正廉陪着前往天剑山。
  天剑山坐落在临江城南,和城北的闽江遥相而对,三座主峰有如三把直插天庭的利剑,气势磅礡。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霞光照的山林里一片艳红,雨晴三人沿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不徐不疾的前行,一路欣赏着林中的美景,倒也惬意。
  一路上王正廉又将南宫家的种种背景详细的讲了一遍。
  南宫家族百年前就是江南名门,自从二十年前辅佐皇帝李昊登基后更是飞黄腾达,如今掌管着整个大梁水路两军兵甲制造的工坊,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三年前老家主南宫亮退隐山林,周游四海,将整个家族的基业交给了几个弟弟和长女南宫燕打理。
  如今南宫燕已成为南宫家新一代的领袖,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大权独揽,据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还向这位南宫家的长女提亲,说不准南宫家也能出一位皇后娘娘。
  王正廉最后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南宫家在临江城独霸一方,说一不二,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她南宫燕一介平民,明知公主驾临,不但不来见驾,反而还要您亲自登门,哪有这样做臣子的道理!可见她平日是多么嚣张…」雨晴见他最后也不忘挑拨离间,不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天色渐暗,几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终於来到一座高大雄伟的牌楼前,只见左右的立柱上书 「日落闽江静,云散剑山空」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正是到了天剑山庄的山门。
  山门两边早已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除了南宫家外临江城的官员也来了不少,无数灯笼火把将昏昏暮色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晚风中一名秀美如画的女子抬步迎上,淡烟色纤裙几分曳地,衣摆下青色束带松松在腰间打了个结,乍一看仿若是氤在极淡的水墨上,飘然若仙,正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燕。
  雨晴今日也是精心打扮,特意挑了一条华丽的金棠色凤裙,配着珍珠项链,光华四射,风采照人,但她毕竟并非出身名门,珠光宝气中难免带着几分俗气,若是论气质风度,和这位飘尘绝逸的南宫大小姐一比立时相形见绌。
  眼见自己被比了下去,雨晴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相反她觉的对面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彷佛两人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姐妹。
  她见南宫燕一上来就大礼相见,连忙上前搀扶,笑道:「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向姐姐提婚,以后你我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多礼。」南宫燕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银瓶公主,一丝惊讶之情自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回复正常,宛然一笑道:「您贵为公主,我只是一介草民,礼数是不能乱的。」两人手拉着手一边说笑一边向山庄走去,常安和南宫家众人在后面跟着,进了山庄又穿过几层套院,最后来到了后花园。
  小巧精致的院子中间是一座八角亭,摆着一张八仙圆桌,正是今夜晚宴的场所。
  雨晴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寻香望去,却见墙角几棵桂花树开的正盛,一簇簇金黄色的小花镶嵌在绿叶中十分好看,不由笑道:「隆冬时节,桂花飘香,这院子里想必是有阵法支持,那八角亭便是阵眼吧。」南宫燕也笑了笑:「殿下的眼力果然厉害,说的一点不错,不过这阵法除了驱除冬日的寒意外也没什么大用。」说话间几人来到亭中分宾主落座,这里果然温暖如春,似乎一切料峭寒意都被挡在了外面。
  南宫家百年豪门,自然不能像王正廉一个土财主家那样富丽堂皇,从装饰到家俱无不大方雅致,却又自然朴实,若不是有那羊脂玉的筷架,倒像是文人雅士对酒吟诗的乡间小宅。
  若是在一年前雨晴恐怕要大为惊奇,说不定还会当场出丑,但这半年中她一直在建邺做公主,各种豪华排场见的多了,眼界阅历早已不同以往,谦虚了几句后便安然坐了主位,和南宫燕有说有笑,推杯换盏,气氛极为融洽。
  一道道酒菜陆续端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南宫燕这才进入正题,问道:「公主殿下这次来临江城想必有事吧?」雨晴点了点头道:「自从我回到大梁一直都想来看看姐姐,这次有机会正好前来拜见。另外有些天龙门中有些俗物需要处理……」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此地出了个辰月教,为非作歹,专门与我天龙门作对,前些天还烧了分舵里的店铺杀了不少门徒,姐姐可听说过此事?」说完后她微微斜眼扫过对方的脸,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异常。
  南宫燕却神色如常,略微思量了一下应道:「辰月教这两年确是闹的很凶,听说还出了一位法力无边的圣使,过些日子要在天剑山齐云峰开坛讲法,有不少临江百姓都要去朝见圣女……」两人对答了一阵,雨晴察言观色,却自始至终也没看出任何异常之处,又问了几句,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於是话题一转道:「听说姐姐有个同胞妹妹叫南宫云珠,有大神通,能知前生来世,恕在下冒昧,有一件事想向她请教。」南宫燕听了,立即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妹妹最近染了重病,实在无法见外人。」雨晴知道她是推脱,微笑道:「我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事关重大,若是云珠妹子肯帮忙,我绝不会忘了南宫家的大恩大德。」她言下之意便是会有重谢,谁知南宫燕却根本不为所动,仍是极力推辞,两人顿时僵在了哪里,酒席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正在这时,只听院外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的病已经好些了。既然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亲自来找我,若是驳了殿下的面子岂不是太不近人情。」随着话音,一个身体修长的少女从月亮门走了进来。
  南宫燕见妹妹自己出来,也不便再阻拦,只得上前为雨晴引荐。
  雨晴本以为南宫云珠一定也和她姐姐一样都是一笑倾城的绝色美女,但见这女子相貌穿着都十分普通,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南宫燕一母所生。
  她心中不由一阵打鼓,拉着云珠的手亲密的说:「原来你就是云珠妹子,久闻大名,没想这般年轻却有如此通天神术,了不起,了不起。」同时她指尖微挑,放出一丝洞察之力向她身上探查过去,然而结果却让她大为失望,这位云珠小姐身上一丝魂力也无,确实只是一个不会魂术的普通人。
  南宫云珠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淡淡一笑道:「公主姐姐年纪也不大,身上的神术也很了不起,了不起啊。」雨晴听她话中有话,心中一惊,脸上不由微微变色,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常安连忙圆场道:「公主殿下的造物神力自然十分了得,两位都很了不起,是大大的女英雄。」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双方必会一笑了之,气氛便能缓和下来。哪知道南宫云珠却转过头盯着他从头到脚不断打量,脸上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古怪,看的他浑身一阵不自在。
  之后雨晴跟着云珠进内堂说话,大堂上就只剩下南宫燕,常安,王正廉和几个作陪的官员。
  此时席间身份以南宫燕最为尊贵,自然而然成为了众人吹捧奉承的对象。
  她本就十分瞧不起对这些混迹官场之徒,心中又惦记着妹妹和公主的谈话,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脸上就露出了厌烦之色。
  众人只装作没看见,继续说笑敬酒,没过多一会儿,只见银瓶公主从内堂中走出,南宫云珠却没有跟着送出来。
  常安偷眼望去,见雨晴神色如常,看不出是喜是怒,心中不由一阵打鼓,但他也知道若是她不愿意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索性将好奇压在心底,权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雨晴又和南宫燕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南宫燕也不挽留,亲自将公主一行送到山门外才返回山庄。
  她一送走客人便匆匆回到内宅,在一间大屋里早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等着她,正是叶苏文和月桦。
  原来月桦对叶苏文知根知底,知道他在中原没有熟人,因此一下山就直奔天剑山庄,和他前后脚来到了南宫家。
  叶苏文执意要追查妹妹的下落,不肯随她回山,她也无计可施,只得陪着他住下。
  后来二人探听到银瓶公主掌管天龙门的消息,本打算去一趟建邺详察细访,没想到还没等他们起身银瓶就亲自来了临江城。
  几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南宫燕前去试探虚实,二人则留在后宅等待消息。
  叶苏文担心妹妹的安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次都想冲到晚宴上亲自问个明白,却又生生忍住,此时他一见南宫燕回来,赶忙迎上去一把拉住她问道:「怎样?」南宫燕直言道:「这位公主既不是银瓶也不是青蓉。我和银瓶妹妹在麒麟城一起修行多年,情同姐妹,而她却不认识我,显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不过这女子长得和银瓶一般无二,第一眼看到她连我也误以为是银瓶妹妹下山了。我曾在席间旁敲侧击的打听,她却口风甚紧,没有透露半点消息。云珠妹妹对她的来历也一无所知,只说她和那个叫常安的跟班都不简单。」叶苏文听到并没问出有用的消息,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她是假的,为何不将她留下来问个清楚?难道就这样放她走了?」南宫燕为难的说道:「若是我执意不让她走,不免令她起疑。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大梁,她是陛下亲封的上公主,南宫家是做臣子的,我做事不能不为家族考虑。」叶苏文哼了一声道:「那个叫常安的我认识,当日他和青棉一起离开麒麟城,护送青蓉去大梁。如今我两个妹妹不见踪影,他却跟在假公主身边,其中必有蹊跷,既然我们动不了公主,不妨把他抓来问问。」南宫燕略微沉吟了一下又摇头说道:「这也不妥,且不说他是不是受人挟持,能知道多少真相。就算他知道内幕,却一直躲在公主身边,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擒来。一招不慎不免打草惊蛇。若要弄清这位假公主的来历,还需从长计议细细察访。」叶苏文听她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不由怒气上涌,不快道:「你到底帮不帮我?若是你怕连累了南宫家,我一个人去察也就是了。」南宫燕知道他心情不佳,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柔声安慰道:「就算要抓人也不能在临江城里动手,在席间闲聊中我听她对辰月教似乎很感兴趣,几日后正好是辰月教在齐云峰开坛讲法的日子,到时候她一定会去。我们不妨利用这个机会动手,就算惹出事端,一股儿脑推到辰月教身上也就是了……」她将自己的打算细细说了,叶苏文和月桦听了连连点头,都觉得有理。於是几人又将一些细节商量了一遍,计议已定,分头行事,暂且不表。
  却说雨晴回到临江城后彷佛中了魔障,整日足不出户,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拿着一本紫金皮书翻来覆去的阅读,时不时在空中胡乱比划,手舞足蹈,有时竟连饭也忘了吃,就如得了失心疯了一般。
  常安见她所读的正是从叶青蓉手里抢过来的那本真知之书,心知这其中必有隐情,几次想问明原因,却都被雨晴毫不留情的撵了出来,於是也只得任由她疯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六日清晨,冬日里天亮的晚,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常安正缩在被窝里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眼便看到雨晴站在他的床前,一双妙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雨晴没好气的在他耳朵上重重捏了一把道:「快起来,今天是辰月教开坛说法的日子,我们去会会那位法力无边的圣使。」常安这才想起雨晴早就说过要亲自去探辰月教,只不过最近这位公主殿下突然变得疯疯癫癫,让他把这事完全忘到了脑后。
  他一直就觉得两人人单势孤,这件事实在太过冒险,事到临头心中更是隐隐感到不妙,不由打起了退堂鼓,踌躇道:「殿下,我昨晚头疼的厉害,恐怕…」他话没说完就乖乖的住了嘴,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一朵细小的火花在雨晴指尖亮起,正对着他两腿之间,赶忙乾笑了两声改口道:「想必是屋子里太闷了,去外面透透气也就好了。」於是两个人梳洗打扮用了早饭,仍然扮成客商模样,骑上马直奔天剑山而去。
  天剑山有三座主峰,南宫家所在的叫狼牙峰,而辰月教开坛的地方则选在了南面紧邻闽江的齐云峰。
  雨晴和常安天没亮就从临江城出发,本以为能赶个大早,哪知道到了山脚下才发现山路上熙熙攘攘都是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附近几百里之内的信徒都赶来朝见圣使,有些离得远的昨晚就来了,在山脚下寒夜里生生冻了一晚。
  雨晴和常安对望一眼,都觉得这辰月教着实有些邪门,居然能收罗这么多虔诚的信徒。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向山上走去,路人见他们气质不凡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到路边,因此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
  只不过后来山路越来越陡峭崎岖,他们只能下马步行,这一来速度便慢了许多。
  常安一边走一边凑到雨晴身边,笑嘻嘻的低声问道:「殿下,那天你到底向云珠姑娘请教了什么?」雨晴爽快的答道:「我问她如果有一天我遭了大难,该如何行事。」常安一愣,完全没想到她会痛痛快快说出实情,於是又问:「那她是怎么说的?」这一次雨晴却转过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眼眸中含满了笑意,一字一句的反问:「你真想知道?」常安心里感到一丝不安,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於是立刻住口不再多问。
  两人就这样又默默的走了一阵,终於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是一大块空地,此时正是寒冬,山顶的草甸被积雪所覆盖,雪中站满了前来观法的信徒,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常安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块地方供两人站立。
  空场当中早已立了一座简陋的法坛,辰月教众布置在四周,张方、陈有贞夫妇二人负手立在一边护法,只等着圣使驾临。
  朝阳初升,阳光照在信徒们冻得乾裂的脸上,彷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纱,於是所有人的面目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望着那一张张粗糙麻木,似乎相同,却又不同的脸,望着那一双双充满期待、兴奋难抑的眼睛,雨晴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感慨。
  命如蝼蚁,人生苦短,转瞬即逝,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自己一心向往男耕女织式的平凡人生活,就是如这些乡下人一般,在浑浑噩噩中变老死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陈有贞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恭迎圣使!」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落英缤纷中,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她的脸上带着暗金色的龙神面具,遮住了上半边脸,头发高高挽了一个鬙,斜插一只青玉簪,一身红裙彷佛花间的蝴蝶在山风中猎猎舞动,裙摆下露出一双如凝脂般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赤足,沿着由七彩花瓣铺成的地毯缓缓走上法坛。
  飘渺动听的声音在山峦间回荡,而声音里的庄重却令人肃然。
  「……只要心中的虔诚不变,你们就永远是我的兄弟姐妹,愿女神的佑护和恩宠伴随你们一生………」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从裙袖中伸出,指向众人,同时一道圣洁的白光自她手上发出,缓缓洒在信徒身上,霎那间驱走了一切寒冷与阴霾。
  於是,一个老者高唱着歌颂女神瑶宓的颂歌双膝跪倒,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虔诚的信众们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转眼间就在地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人群中只有雨晴仍然突兀的站立着,呆呆的望着对面的圣使,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就如同一尊泥塑。
  就在红衣女子伸出手的一刻,她也悄悄将一丝洞察之力放了出去,想藉机摸摸这位圣使的底细。
  然而当洞察之力和圣使手中白光接触的一霎那,她却如遭雷击,雨晴清楚的感到她的洞察之力只稍一接触便完全融入了那道白光中,就如同雨滴落入湖水,瞬间消融的无影无踪,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激起。
  几乎是在同时,一股浩如烟海的澎湃力量向她汹涌的扑来,似乎要将她连同整个世界一起吞没,那根本就不是魂力,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九天星辰之力,与她身上的神力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
  她喃喃的低语着,身体却不住的颤抖。
  似乎是作为回应,她体内的星辰之力开始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如烈焰一般无情的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突然想起了玄天经最后半页上的那句话:「女神瑶宓为九天至尊,掌控世间万物,得女神眷顾者可得掌控之力。」她终於想明白了一切。
  「那是神力掌控!」
  「她是玄天宗的红莲圣女!」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5:23:52

第八章:困兽
  雨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玄天宗的红莲圣女,更没想到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就稀里糊涂的交上了手。
  随着那道看似温柔却暗藏杀机的白光照在她身上,周围的空气渐渐凝结,凛冽的山风也骤然而止,山顶上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然而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片刻之后天地元气就剧烈的翻滚起来,变成了怒涛汹涌的大海,雨晴就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一次次被抛上浪尖,又坠入谷底,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摆布。
  突然她觉得腿上一软,脚下的岩石彷佛变成了泥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扯着她陷了下去,而她的身体则在一瞬间重了数倍,双腿顿时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挣扎着站起,然而在那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变换无端的力量牵引下,任何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如同一个醉汉,只勉强支持了片刻,就再次跪倒在地上。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红莲只是摇了摇头,黄金面具下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缓步走下法坛,一直紧抿的朱唇轻启,淡淡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飘过:「一只蝼蚁也妄想挑战神的权威,真是愚蠢。我是女神在人间的行走,你一介凡人见了我却不跪,就是对九天龙神的不敬,你可知罪?」雨晴跪在地上听她教训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
  要知各种大威力的魂术幻阵都是靠调动天地元气攻敌,不论是术师,控剑师,还是武斗者,魂术师之间的战斗本质就是看谁能更快更多的控制周围的天地元气,在这一点上拥有掌控神力的红莲占尽了优势。
  刚才她举手抬足间就掌控了十余丈之内的元气流动,速度之快,控制之精,令人匪夷所思,雨晴在她面前就如同三岁孩童,毫无还手之力。
  红莲见她低头不语,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大梁有何目的?」雨晴仍是不说话,心中却迅速盘算着该如何逃脱。
  就在这时,一个冷若寒冰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到大梁假扮公主瞒天过海,你真以为能瞒得了天下人吗! 我问你,从麒麟城来的银瓶公主到哪里去了?」雨晴心里咯登一下,忙转头望去,只见人群中不知何时站起两个人,和红莲一起程品字形将她围在当中。
  其中一人是个四十岁左右却淡雅如水的女子,手里倒提一把巨刃,应该就是常安口中的月桦长老。
  另一人正是刚才说话的男子,三十多岁,眉目清俊,却不知道是谁。
  雨晴突然想起了一人,脱口而出道:「你是叶苏文?」那人正是叶苏文,他没想到雨晴认得自己,先是一愣,随后厉声问道:「你既然认得我,想必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何事。我两个妹妹青蓉、青棉现在何处?」到了此时雨晴心下已是一片雪亮:「红莲圣女和玄天宗两大长老联手在天剑山布下圈套,为的就是诱她上钩。劫杀公主之事就算没有彻底败露,也再难隐瞒,今日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下场恐怕惨不可言。」叶青蓉断气时双目圆睁、舌头外凸的凄惨死状仍然历历在目,她再也不敢想下去。
  生死攸关之际容不得她再隐藏实力,索性把心一横,一点蓝色光华自胸膛中升起。
  叶苏文仍在厉声询问,雨晴却一句也没听见,而是缓缓闭上双眼,极力感知周围的元气变化。
  那点蓝色光华就像一颗种子在她体内发芽长大,将那道被强加在她道心上的青莲樊笼生生撑开无数裂痕。
  随着裂痕的扩大,一丝丝洞察之力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如触手般探了出去。
  於是四周世界中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光线也渐渐隐没,最后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
  黑暗中一道道白色的丝线散布在她周围,而这些丝线的另一端则指向红莲所在的位置,那一点耀眼的白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
  当雨晴再次睁开眼时,无数星辰开始在她墨色的眸子里闪动幻灭,蓝色的星屑凭空凝聚,绕着她盘旋飞舞,她胸中的那点蓝色光华已然变成一颗参天大树,支持着体内飞速旋转的气轮,无穷无尽的星辰之力奔涌而出,在她身周硬生生撑开一片天地。
  一声尖啸中,星辰之力接连炸开,将那些被红莲所掌控的元气搅得支离破碎。
  两股神力惊天动地的碰撞却没有丝毫声音,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以雨晴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出去。
  眨眼间山顶上数百名信徒已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连哼也没哼一声就都七窍流血而亡。
  看着那倒了一地的尸体,红莲心中悲愤之极,她做梦也没想到雨晴居然和她一样也是神眷者,匆忙中只来得及用神力护住周围的辰月教徒,而那些前来朝见的普通信徒却都惨死当场。
  她双眼通红,指着一个直到死还抱着母亲大腿的小女孩对雨晴恨恨说道:「这些人都是不会修行的平民百姓,他们哪里得罪了你,你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女神惩罚吗!」雨晴只是冷笑:「这些人是被神力震死的,说到罪过,你也有一半。」她说完也不愿再多废话,飞身而起,扑向红莲。
  红莲见她来者不善,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不念咒不颂法,心念微动间一个法印已然在双手间形成。
  只见那法印形若莲花,无数莲瓣向四面缓缓绽开,顿时金光大盛,正是玄天宗诸法中威力极大的万莲绝魂大法。
  然而这一次她又失算了,雨晴出手的对象并不是她,身形闪动间,她已然闪到一名年纪幼小的辰月教徒身前,一把将她抓住,向红莲掷了过来。
  红莲知道她这一掷中定然藏了暗劲,若是硬接,这少女必然筋断骨折而亡。
  她这两年一直和这些教徒朝夕相处,早已有了感情,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送命,只得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收了万莲绝魂大法,轻伸双手,准备用巧劲化解其中的劲力。
  就在她的手将要触到少女身体时突听叶苏文大喊:「别碰她,小心九幽冥炎!」红莲心中一惊,只觉热气扑面而来,想也不想,连忙收手向后疾跃。
  却见那翩翩少女在一声闷响中炸的血肉纷飞,一团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她认得那蓝火便是阴毒之极的九幽冥炎,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被烧的三魂七魄尽散,刚才若不是叶苏文提醒,恐怕她已化为飞灰。
  她从小生长於名门望族,后来去麒麟城做了圣女,日日在山上苦修,从未经历过这般不择手段的生死搏杀,此时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脸色却苍白如纸。
  雨晴见阴谋被识破,心中大骂叶苏文,不等红莲一口气喘上来,便纵身而上,手中银光闪动间已多了一根雪白的法杖。
  只见法杖上一道夺目光华骤然升起,彷佛山巅又多了一轮烈日,直激的地上雪花纷飞,形成一道犁沟,凌空向红莲击了过去。
  红莲见多识广,一看雨晴出手便知那是天龙门的镇门之宝『白凤法杖』。
  她知道这件法宝一直在浦何手中,威力极大,因此丝毫不敢大意,伸手掐了个法诀,只见一道墨绿色的光芒从她背后飞出,却是一把一尺多长薄如蝉翼的小剑。
  那剑一飞离她的身体,便如游鱼般迎了上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撞击声,也不知和白凤法杖碰撞了多少次。
  雨晴见到红莲的控剑手法便猜到她是控剑师,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难以取胜,索性以命换命,大吼一声,白凤法杖挣脱了墨绿小剑的纠缠直奔红莲而去。
  红莲眼见不好,连忙闪躲,却仍慢了半拍,只听一声闷哼,她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一道血线沿着嘴角缓缓淌下,显然受了些伤。
  同时卡啦一声轻响,一道裂纹出现在金色面具正中,随后面具断为两半,掉在地上,露出了下面那张清理无双的容颜。
  雨晴虽然伤了对方,自己也不好过,那把绿色的小剑再她左大腿外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一下子将长裙浸透,若不是她在最后时刻及时闪避恐怕已然被穿腹而过。
  然而她对自己身上的伤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咬着牙恶狠狠的狞笑道:「南宫大小姐,原来你就是玄天宗的红莲圣女,你骗的我好苦。只是你在这里聚集信徒,妖言惑众,又妄图刺杀大梁公主,就不怕被诛九族吗?」南宫燕见身份被识破,也不惊慌,淡淡的说道:「你这个公主是假的,真的银瓶还在麒麟城,若要论起来,你这欺君之罪恐怕还在我之上。」雨晴大笑道:「你说我是假的又有什么证据,陛下会信你才怪。」论斗嘴南宫燕如何比得过雨晴的伶牙俐齿,她只是叹了口气道:「陛下也许会相信你,只是你今日恐怕再难离开这里。」「那也未必。」
  雨晴嘴里说着手上升起一道九幽冥炎,如一层蓝纱般覆在了白凤法杖上。
  她正要冲上去拚命,心中却猛地一寒,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急忙转过身,却见一道白练宛若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直扑她的面门。
  偷袭雨晴的正是叶苏文,他本碍於长老的身份不愿出手,但后来见雨晴心狠手辣,阴招层出不穷,生怕红莲吃亏,这才不得不亲自下场动手。
  雨晴大骂:「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
  手中的白凤法杖迎了上了那条银龙,哪知道这一下却吃了大亏。
  那银龙虽然看似刚猛,却是由法宝天蚕丝索所化,那天蚕丝索实乃世间至柔至韧之物,白凤法杖劈在上面毫不受力,待她劲力衰竭才陡然发力,化作无数银色丝线牢牢缠住杖头,附在杖上的九幽冥炎竟奈何不了它半分。
  丝索顺着杖身如游蛇般缠绕上来,当它触碰到雨晴手指的一刻,突然散开,化为无数白色的蝴蝶,绕着她盘旋飞舞。
  恍惚间雨晴赫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银白的世界中,山顶的树木岩石都已消失,连天地也连成了一片混沌,化为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彷佛身处一个巨大的白茧中。
  雨晴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无数蓝色星屑飞旋而出,如一颗颗飞逝的流星撞击着周围白色的茧壁。
  霎那间无数裂痕出现在白茧之上,随着一阵喀拉拉的碎裂声,白茧终於破裂,重新化为无数蝴蝶飞开,於是她的世界恢复了正常。
  这只是短短的一瞬,然而叶苏文就利用她失神的片刻欺到近前,左掌猛地击出,打向她的胸口。
  雨晴急忙伸手格挡,却突然觉得手上一沉,胳膊竟不受控制的折了回来,同时无数看不见的蛛丝将她的身体死死缠住,完全压制住她身上的星辰之力。
  她知道这必是南宫燕捣的鬼,心中大骂,可再想躲避已然晚了。
  於是叶苏文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她的胸口,雨晴只觉得好像被一柄大锤击中,肺里的空气被生生挤了出去,胸腔内一阵咯咯闷响,不知断了几根肋骨。
  而更令她绝望的是,当叶苏文的手掌贴在她胸口的那一刻,一股凌厉之极的魂力侵入她的身体,如刀子般将她体内的气轮割的支离破碎。
  雨晴顿时感到胸腹中疼痛难忍,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死过去,嗓子眼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断了线的木偶般软绵绵瘫在地上。
  月桦见她倒在地上,接连大口吐血,显然伤的极重,不由得勃然变色,大声叱喝道:「她是青莲圣女,莫要伤她。」叶苏文却知今日一战事关生死,若是让这个劲敌缓过气来逃走再抓就难了,於是对月桦的话置若罔闻,反而飞起一脚点向雨晴的小腹,准备彻底废了她这一世修行。
  然而他刚一提腿却突然感到背后恶风袭来,不及多想连忙向左疾闪,堪堪让过了那把呼啸而来的巨刃。
  只见月桦脸色铁青的站在他和雨晴之间,手中的龙骨钺直指他的胸口,声音颤抖的说道:「叶苏文,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年你我都在女神神像前发过誓,用生命守护拥有神力的圣女,难道你都忘了!今日你以下犯上打伤青莲圣女,就不怕女神降罪吗!」叶苏文摇头道:「月桦,你好糊涂,我妹妹才是青莲,这个圣女是假的。」月桦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假的?我刚才亲眼看到她施展星辰之力,难道也是假的?她能得到女神的眷顾拥有神力洞察,是真正的青莲圣女,你我都是她的奴仆。你将她打伤已然犯了滔天大罪,你却不知忏悔,还要再下毒手,若不是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她终是没有把话说绝,转口道:「我这就带她回麒麟城去见九霄师兄,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就要伸手去扶雨晴。
  叶苏文知道月桦从小在麒麟城长大,是女神最忠实的信徒,难免迂腐偏激,她认准的事情断改变,更何况一时三刻又哪里讲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他眼看着假银瓶挣扎着撑地坐起来,似乎还能活动,心中焦急万分,厉声道:「若是让她跑了,红莲和你我都有大祸。你快给我让开!」月桦却一步也不肯退让,横刀而立,冷目相对。
  雨晴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却见月桦突然跳了出来为她出头,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察言观色,见月桦说的十分诚恳,显然发自内心,又听她称自己为主人,心中一动,连忙说道:「月桦长老,你是好人,是女神忠实的信徒。叶苏文这个叛徒已经背叛了女神的信仰,你杀了他,我马上随你回麒麟城去。」叶苏文听她挑拨离间,气的七窍生烟,眼眉倒竖,无奈有月桦挡着却无法动手。
  雨晴见他僵在那里没动,又火上浇油道:「叶苏文,你两个妹妹对我不敬,已被我处死。她们的尸体都被九幽冥炎焚尽,连灰也没留下,你这辈子是别想找到了。」叶苏文就算再沉得住气也无法忍受她如此挑拨,虎吼一声,抖起手中的天蚕丝索,向着雨晴头顶击去。月桦以为他真的要下毒手,连忙挥龙骨钺迎战,两人顿时斗得难解难分。
  红莲站在一旁,正低着头凝神思索假银瓶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事情还没查清楚,自己人却先打了起来,连忙叱道:「你们快住手,有话好说!」然而相斗的两人都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行高手,这一交手互不相让,施展种种大威力的魂术,又哪是说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
  便在这时,只见人影一闪,一个人冲了过来,打横抱起地上的雨晴,拔腿就跑,不是别人,却是刚才消失不见的常安。
  原来他看到雨晴被红莲的神力压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暗叫一声不好,便偷偷逃到远处一块巨石后藏了起来,因此山顶上大部分人都被神力震死,他却逃过一劫。
  后来他见雨晴被打倒,知道大势已去,本想溜下山独自逃走,却突见来自麒麟城的两大长老打了起来,正是难得的良机,於是这才出手相救。
  红莲见蹿出一个人来救走假银瓶,也是吓了一跳。
  而更令她诧异的却是两人逃跑的方向并不是下山的道路,而是对面的悬崖绝壁。
  她这一愣神的功夫也就没有出手阻拦,心中暗想:「难道这家伙慌乱之中竟然连方向也弄错了?山顶上就这么大地方,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却说常安抱着雨晴几步就跑到悬崖边,只见脚下万丈深渊里云雾缭绕,飞鸟盘旋,谷底不远处就是滔滔流过的闽江,江水湍急,怒涛击石发出的阵阵轰鸣清晰可辨。
  此时雨晴也看到那万丈悬崖,心中本已升起的一丝希望立时化为乌有,变为深深的绝望,心想「人又不像鸟儿一样会飞,从这里摔下去必然粉身碎骨,看来今日就要命丧於此,暗骂自己怎么挑了个如此糊涂的跟班。」常安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喊道:「用白凤法杖!」随即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如箫笙般的凤鸣声从山崖下响起,响彻云霄,一只白凤展翅腾翔,银色的羽毛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负着雨晴和常安向闽江上滑翔而去。
  望着远去的白凤,南宫燕惊得张大了嘴,她早就知道『白凤法杖』是天龙门的镇门至宝,可万万没想到它居然可以真的化为凤凰,实与神器无异。
  月桦和叶苏文也停手不打,愣愣的望着逃走的假公主,心中也是一样的惊骇。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突生,一道闪电毫无徵兆的划过晴空,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啸响起,闪电不偏不倚劈在白凤身上,一声哀鸣中白凤化作无数飞舞的羽毛被山风吹散,上面的二人就如两块石头般从高空直直的坠下去,落入闽江当中,眨眼间就被咆哮的江水所吞没,不知所踪。
  山顶上的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又有谁能想到竟会有人借此时机暗中偷袭,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过了良久后南宫燕才喃喃道:「那是鬼牙和追影,它们是我亲手打造的神弓利箭,三年前送给了山阴散人,没想到这贱人居然会躲在暗处,若是让我抓住她……」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她只能长叹一声,和叶苏文商议着如何搜索找人,下山去了。
  再说雨晴经过常安提醒方才想起白凤法杖的妙用,连忙施展魂术将法杖化为一只白凤,载着二人远去。
  她绝境逢生,心中十分得意,正盘算着回去该如何在陛下面前奏上一本,将南宫家搬倒,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随即看到一点寒星划过天际,速度快极,竟在后面带出一道长长的白色气旋。
  双鱼湖遇袭的那一幕猛地在她脑子重现,她心知不妙却已来不及躲闪,只感到全身猛地一震,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身下的白凤也随之消散於无形。
  失去了依托后她的身子飞快的向下坠去,山风如刀子般从身边刮过,她心中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回死定了」,然后就一头坠入了冰冷的江水中。
  江面下漆黑一片,雨晴随波逐流,被水下的暗流卷着向江底沉了下去。
  重伤之下她再也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江水灌进肺里,随着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被榨乾,她的神智也开始模糊,只觉得身边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阴间、冥河、奈何桥、孟婆汤都是骗人的,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在孤独与无助中,四周变得异常安静,她静静的躺在无尽的虚无中,即不能行动也不能呼吸,脑子里渐渐变为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细细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是有人在呼唤着什么,声音柔和而亲切。
  一道微弱的萤光出现在远处的漆黑中,晃晃悠悠的向她飞来,越来越亮,直到形成两道光明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雨晴睁开眼睛醒了过来,那个熟悉而温暖的世界终於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刺眼的阳光下,她渐渐看清了周围,只见常安正伏在她身上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有节奏在她胸口挤压。
  知觉开始回到她的身上,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恶心从胸腔里传来,她下意识的张开嘴吐出一口混着血的江水,胸中的恶心顿时减轻了许多。
  见她醒过来,常安如释重负,累的瘫倒在地上,只顾着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雨晴突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很多年前百花谷中那个满天繁星的夜晚,她也是这样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救起了那个心爱的少年,也是这样和他肩并肩躺在水边,喘着粗气望着天空。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常安为何要救她,救一个很可能会杀他灭口的死敌,难道他疯了不成?
  就算他一时糊涂想救自己,从那样的万丈高空摔下来,不死也会被水拍晕,哪里还能救人,他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初醒者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的疑问只能暂且留在心中,因为随着知觉的完全恢复,疼痛也再次回到了她身上,让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常安这时也缓了过来,转过头说道:「当时你正好落在我身边,我看着你被江水卷走,就一把抓住头发把你拖了上来。还好,你没死。」尽管雨晴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自己的命确是他所救,想起刚才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她心中一阵感动,动情的说道:「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常安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能走吗?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若是被那偷袭之人找到,谁也活不了。」雨晴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小腹上的伤口,只见一根断箭插在小腹左侧大腿根部,血还在从伤口缓缓渗出,被江水一浸,在裙子上印出一片淡淡的粉色。
  她伸出一只手死死摀住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撑着地想坐起来,可稍微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火烧一样的疼痛立时从小腹一直延伸到胸腔,直疼的她面色惨白,一头冷汗,身体一颤,差点再次晕死过去。
  见她受伤如此之重,常安也十分无奈,他走到雨晴身边,将手插到她腋下,扶着她坐起,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不过我们没时间了,我背你走……」他话未说完,却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山石后响起:「别费心了,人死了就再也不用受这些痛楚,岂不痛快。」随着人声一个妩媚妖艳的女子从山石后转了出来,只见她穿着一套灰色紧身衣裤,紧紧地绷在身上,将一条曼妙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腰间扎着一条青色束带,背上背着一把足有半人高的巨弓,双眼闪着烁烁寒光,如毒蛇般盯着二人。
  常安惊呼道:「你是西蛮王庭的大国师,山阴散人。」此女正是山阴散人,她从建邺太子府出来就一路追踪雨晴来到临江城,只不过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后来南宫燕等人在齐云峰设下圈套诱雨晴上钩,她本想藉机下手,却从心里惧怕叶苏文等人,不敢上山,只能在山下闽江边闲逛,等待时机。
  哪知道这一次却歪打正着,正巧碰上雨晴驾凤逃走,於是便射出了那夺命一箭,一击成功。
  山阴散人显然没想到在这里会被认出来,不由微微一愣,不过她倒也不放在心上,反正这两个人都要死,死人知道再多的秘密也是死人,又有什么用。
  见她步步逼近,常安猛的从腰间抽出名剑秋鱼扫,指着她惶然道:「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山阴散人没有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妩媚,柔声说道:「你是和公主一起出来的,如今公主死了,你却一个人回去,怎么向陛下交代?与其被诛九族,不如今日和公主一起上路,死了也能追封个护主的功臣。」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白色的光华如一朵雪莲在她指尖渐渐绽放,散发出美丽却致命的光芒。
  显然她认为对付这个只有本源天境的菜头用神箭实在是浪费,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世间抹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见常安拔剑迎敌,雨晴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若是用这件法宝出其不意的偷袭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可如今他却把这最后的底牌也亮了出来,对方有了准备,在接下来的正面对战中他又如何是一个大魂术师的对手。
  看着常安不知死活的胡乱舞动着短剑,她急的大叫:「你不是她的对手,你难道疯了吗!快逃!」只是脱力后她拚命的叫喊却变得细若蚊蝇。
  常安只当作没听见,反而踏上一步。
  他当然没有疯,他很清楚山阴散人一定会杀二人灭口,若是此时转身逃走,将后背留给敌人只有死的更快。
  他不想死,所以没有逃,而是挥舞着短剑咆哮着冲了上去,他决定要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一次。
  山阴散人对重伤的雨晴尚有一丝忌惮,却根本没把常安放在眼中,见他楞头愣脑冲上来,连看也没看,只是如同赶走一只苍蝇般随意伸指轻弹。
  散乱而破绽百出的剑网瞬间被洞穿,那道一直在她指尖跳动的耀眼白光向着常安顶门射去。
  雨晴知道凭他的修为无论如何挡不住这一击,不由偏过头,不忍看他惨死在自己面前。
  一声惊慌的尖叫在山谷中赫然响起,声音凄厉,明显是由女人发出。
  雨晴转头看去,只见山阴散人已如一只受惊的小兔般跳开,正恶狠狠盯着常安,眼中充满了疑惑与愤怒,她右手上鲜血淋漓,两根手指被其根削断。
  原来就在散人自以为得手时,常安却突然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乱舞的短剑正巧回削,这样一来她便自己把手硬送到了剑锋上。
  若是一般的利器她也不惧,可那剑偏偏是专破魂力的名剑『秋鱼扫』。於是剑锋毫不受阻的破开她的护体魂力,将她右手两根手指其根削去,若不是她应变的快,急忙撤招,恐怕连同整只右手都会被削掉。
  山阴散人身经百战,从来就不相信运气一说,她那一指看似简单,实则快若闪电,又是看准了对方的破绽所发,一般的修行者绝难抵挡。
  然而这个初入修行的小子不但轻而易举的躲开还能反击伤她,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在她出手之前就事先做出了反应,难道他能分毫不差的预知自己的行动?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浓浓的黑气从山阴散人身上涌出,渐渐化成一片化不开的黑色雾气散布在四周,此时她已决定尽全力先杀了这两个人再说,死人身上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不再重要。
  随着一声长啸,黑气猛然收拢,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把黑色长矛,那是她的本命魂器,墨魂。
  常安见她动用了本命魂器,知道她要拚命,於是抢先动手,一个箭步冲上,手中的短剑直刺她的哽嗓咽喉。
  散人黑矛横扫,击向他的头颅,快若奔雷,呼呼的风声中竟带起一道残影。
  然而她的一切动作却似乎都在常安预料之中,就在她动手前的一刻,他的身子已然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刚好躲过了那片骇人的黑影,手中的短剑狠狠刺入了散人的小腹。
  只是那剑尖刺入她身体不到一寸就硬生生停了下来,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夹住。
  直到此时一面暗红色的盾牌才在她小腹之上浮现出来,盾呈狼头状,闭合的狼牙刚好咬住了秋鱼扫。
  常安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原来敌人的本命魂器除了那黑矛外还有一面狼头盾。
  山阴散人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胸口,常安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摔在数丈之外,哼哼唧唧的一时爬不起来。
  山阴散人看着自己腹部上外翻的刀口,气的咬牙切齿,她到底还是低估了这短剑的锋利,这一剑虽然被她的本命魂器血狼盾挡住,剑尖却仍刺破了她柔软的肚皮,划破了一段肠子。
  此时她只觉得肚子里痛如刀绞,疼得冷汗直冒,忙伸手摀住伤口,面容也变的扭曲起来。
  「你竟敢伤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她咬着牙一步步向常安逼近,手中的矛上黑气翻滚,她要让这个可恶至极的小子受尽酷刑后在万般痛苦中慢慢死去。
  此时常安身上的那股『英雄气概』也已不见,他下意识的向后挪去,只想离这个发了疯的凶恶女人远一点。
  就在这时,一阵吟诵声从另一边响起,飘渺的声音彷佛来自天边,却又神圣而不可亵渎。
  山阴散人心中大惊,忙转头望去,却见重伤不起的公主不知何时已然依着一块巨石站了起来,她低垂着头宛若进入熟睡,散乱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吟诵声正是从她嘴里发出。
  就在她深感大事不妙时,吟诵声戛然而止,山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静寂,连滔滔奔腾的闽江似乎也在这一刻凝结断流。
  公主紧闭的双眼终於缓缓睁开,一丝幽光闪过,目光所触之处烟尘四起,地上的鹅暖石竟在瞬间被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尘埃。
  「真知之瞳!」
  山阴散人吓得魂飞破散,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向后疾跃,企图避开那道死神的目光。
  此时她已斗志全无,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然而一股寒意猛地从她心头升起,她的身体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声轻轻的「噗哧」从身后传来,那是钢刀切入血肉的声音。
  她感到一股冰冷从后心侵入,紧接着眼前一黑,一阵无法言表的疼痛让她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她才缓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一段染血的剑锋从她左胸凸起处透了出来,鲜血正顺着剑尖滴滴嗒嗒的淌下。
  「怎么会这样?那小子是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我怎么会自己撞了上去?」带着无数的疑惑,她伸手抓住了剑尖,感受着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溢出,也将她身上的生机一点点带走。
  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血从鼻孔和嘴里不受控制的蹿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肺被刺穿了,这是致命伤,难道这里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她不想死,更不想糊里糊涂的死在异乡,她是高贵的西蛮王庭国师,在大草原上就连女王殿下都要让她三分,她怎么能就这样死去,死在这荒郊野外,任尸体被野狗啃食。
  她不甘心的睁圆了眼睛,张大嘴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右手紧握着从胸口透出的短剑,左掌猛然反转,凝聚起最后的力气向后击去。
  然而就在她出手前的一刻,短剑却猛地向下划动,锋利无比的剑刃彷佛是烧红的刀子切在油脂上,瞬间将她开膛破腹,一直划到她肚脐以下才停住。
  疼痛使她的手臂一阵痉挛,随后软绵绵的垂了下来。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皮像一个破口袋一样撕裂开来,装在里面的肠子肚子和各种不知名的冒着热气的内脏争前恐后的涌出来,挂在体外。
  颤抖的双腿再也经受不住她的体重,她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身子晃了一下才向后倒了下去,摔在河滩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劲敌终於倒下,雨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转向常安问道:「你怎么样?她刚才可伤到你了?」常安擦了擦嘴角的血,连声道:「好险!好险!幸亏我躲得快,若是被她那一脚踢实,我恐怕已筋断骨折吐血而亡。早知道你能使用『真知之瞳』这样的恐怖魂术,我就不抱着你跳崖了。」雨晴却苦笑着摇头道:「『真知之瞳』与神术无异,别说我重伤在身,就算完好之时也绝对无法使用。刚才我趁你们打斗时布了个幻阵,想吓走她,哪想到她自己撞到你的剑上,这也是她命不好,当该绝於此地。」「既然如此,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若是叶苏文那一夥找到这边再脱身就难了。」常安说着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
  雨晴点了点头道:「他们从山上下来再找到这里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先别忙,你帮我搜搜这贱人身上,看看有没有宫中的信物,等我们回到大梁好去算这笔帐。」常安知道这位假公主性子固执,若是不按她说的做,她断然不会就此离去,只得依言来到山阴散人身前。
  只见浑身是血的散人双腿仍跪在地上,身子却向后仰面躺着,伸展开的双臂摊在身侧,彷佛一棵被从中折断的小树。
  血早就将她身上那件灰色紧身衣染成了红色,那几点灰色反而成了点缀。
  随着她嘴巴微微张合,血还在不断向外涌出,她的四肢不时微微抽搐一下,显然还未死透。
  常安稳了稳心神,在她身边蹲下,伸手解开被血浸透的衣襟,用力一撕,将她的衣服撕开。
  山阴散人虽然已过了花样年华,却保养得极好,胸脯盈柔丰满,小腹平坦,腰肢紧收,身材凹凸有致。
  只是这副香艳妩媚的胴体如今却是血肉模糊,一条切口从胸口直剖到小腹,皮肉外翻,露出了里面的内脏和黄色油脂,红红黄黄的,一塌糊涂,。
  山阴散人见常安来趴自己的衣服,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嘴唇微微颤抖着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别…别……侮辱我的身子……」常安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由不得你,手上加快动作,片刻间就将她剥的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山阴散人又急又气,只是她已灯枯油尽,全靠一股魂力护在心口才不至於立即咽气,哪里还能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羞愤之下,最后一丝魂力也渐渐散去,只见她双眼一翻,身子如河滩上搁浅的鱼儿般猛地一挺,一阵扑腾,两腿胡乱的蹬了几下,头一歪,气绝身亡。
  常安在她的衣服里搜了一阵,还真找出一封信函,却是大梁皇帝的御函,上面盖着大印,持此信者,各州府衙门当全力配合办事。
  雨晴恨死了这个两次险些将她置於死地的西蛮王庭国师,此时劲敌已死,又拿到了证据,心中才怨气稍平。
  她让常安用短剑将山阴散人的下身刺烂,又割掉她的双乳,将她的面容划的乱七八糟,这才扔进江中。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被人打捞上来,经江水浸泡腐烂的尸体也分不清男女,更别说认出身份了。
  一切布置妥当后,她问常安该去何处。
  常安略一思索,说道:「你受了重伤,虽然现在性命无忧,却必须找个地方医治。叶苏文一夥怕我们回建邺,必然在沿途劫杀,不如我们向西走,沿着闽江逆流而上,等你的伤好了再做打算。」雨晴眨了眨眼,突然说:「我们往西南走,离这里五十里有个叫芙蓉镇的地方,我们去那里避避。」常安听了不由一愣,暗想这芙蓉镇地方偏僻,他数次来临江城都没去过,一个生长在北国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地方。
  雨晴只说那里是一个故人的家乡便不再解释,常安也不多问,轻轻将她扶起,让她负在自己背上,背着她沿江边向西行去。
  两人出了峡谷后转而向南,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市镇,雇了辆马车,又买了些乾粮,随后星夜兼程向芙蓉镇赶路。
  一路辛苦不己,第二天下午二人终於来到了芙蓉镇,只见一条大河边静静坐落着一座古朴的镇店,木楼竹栏,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
  镇子中只有一条东西方向的青石路,两边都是些上了年头的破旧民居。
  常安昨日下午背着雨晴走了大半天,又赶了一夜的马车,连口水也没喝过,此时又累又困,只想倒头睡去。
  而雨晴重伤之下更是受不了旅途颠簸,在路上就昏死了过去。
  常安担心再走下去她有性命之忧,不敢大意,匆匆在镇子东头找了个人家住下,慌说自己是过往的客商,路上生病落难於此,希望能找个地方养病。
  那人家只有一个老者独居,靠做木工为生,生活十分清贫,一下收了几十两银子,虽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多问,将主人住的大房腾出来供二人居住。
  常安让老者去药铺买了些外用的草药,又煮了一大壶开水,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屋打扰,这才将房门紧闭插上拴,开始为雨晴疗伤。
  性命攸关之际,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几下就将雨晴染血的衣裙撕开,露出了她小腹上的伤口。
  只见在她下腹左侧靠近大腿根处插着一只黑色的箭,虽然箭杆早被削断,箭头却仍深深嵌在肉里,周围的肌肉已经开始溃烂流脓,发出一阵腥臭。
  他从雨晴头上拔下一根银簪,轻轻在手里一撮,那簪子立时变形,变得越来越薄,最后竟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柳叶状小刀。
  一道紫色的星芒自刀身流过,刃口瞬间被烧的通红,散发出一股灼灼热气,彷佛刚出熔炉一般。
  常安拾起刀子,飞快切开她小腹上的伤口,滚烫的刀刃划过血肉发出一阵慎人的兹啦声。
  他一边用刀尖撬动箭头,一边伸出二指夹住箭杆,猛的一拔,将染血的断箭拔了出来。
  他将箭扔到一边,手上不停,运指如飞在伤口周围连点数指,将血止住,随后又将黑紫色的腐肉一点点剜去,再敷上草药,最后才用乾净的棉布包扎好。
  自始至终,雨晴一直处於深度昏迷之中,只在拔箭的那一刻皱了皱眉,便再没有任何反应。
  处理完伤口,常安将她身上被汗浸透的衣裤剥下,拉过一床被子盖住她赤裸的身子,此时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倒在她身边昏昏睡去。
  直到第二日傍晚常安才悠悠醒来,他起身点上蜡烛,凑上前查看雨晴的伤势,却立时发现情况不对,只见雨晴双眼紧闭,嘴唇呈青紫色,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滚落下,不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气息反而更加微弱。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心口,一股柔和至极的魂力进入她的身体,顺着经脉小心的探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眉头渐渐紧皱,鼻尖上也开始冒汗,雨晴此时的情况远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已然到了灯枯油尽,即将散功的边缘。
  他手支下颚,心里思忖:「叶苏文已然手下留情,怎会把她伤成这样?她毕竟是明觉天境的大魂术师,怎么会经不住那一掌,难道是她自身出了问题?……」想到这里,他的头脑中渐渐浮现出一种可能,不由得面色大变,暗叫一声『糟了』。
  魂术者异於常人之处就在於他们可以感受天地万物的元气,通过修行在体内建立五大气轮。
  随着气轮的运转元气被吸入体内最终形成魂力,再由内及外放出,去控制四周的天地元气,发动种种大威力的魂术。
  这就好比放风筝,如果说靠天地元气启动的魂术是飞在万里之外的风筝,那么修行者体内的魂力就是那根牵动风筝的丝线。
  与魂力相比,神眷者的星辰之力则要霸道的多,就像是一根永远不会断的铁线,所控制的风筝自然可以飞的更高更远。
  像红莲这样拥有神力掌控的圣女,心念微动就能控制十余丈内的元气流动,普通修行者哪里是她的对手。
  而雨晴的情况却极为特殊,通过修行玄天经,她身上的魂力日渐增强,可神力却始终被一道樊笼束缚压制。
  长而久之,这两股力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她体内共生共荣。
  可随着叶苏文的一掌,这种平衡被破坏,樊笼被毁后神力反噬,和积蓄在她体内的魂力相冲相克。
  最后在内外夹击下五大气轮尽皆被毁,失去了依托的魂力立即消散於无形,而那汹涌澎拜的神力也同样失去了束缚,开始在四肢百骸中胡乱游走,再也无法凝结,这正是她昏迷不醒,命在旦夕的原因。
  若要救她,唯一的方法就是再筑一道樊笼,将她体内杂乱无章的神力重新束缚起来,虽然她日后魂力尽失,再也无法修行,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常安虽然想通了前因后果,却仍是一筹莫展,心中一阵烦躁。
  若是公主死了,他就算逃回建邺也无法向陛下交代,恐怕后半辈子都要带着家人亡命天涯,按理说他不该见死不救。
  可若是救她,岂不曝露了他身上那个最大的秘密。
  常安一会坐在床边哀声叹气,一会又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却始终无法决断。
  他几次想破门而出,扔下这个假公主逃回建邺,却又生生忍住。
  桌子上红烛渐渐燃到了尽头,他终於停止踱步,缓缓走到床前。
  望着床上那个气若游丝宛如熟睡中的美丽女子,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缓缓抬起了右手,一瞬间,无数紫色星屑源源不断的从他手上冒出来,如兰花般缓缓展开,又像小精灵一样围着他跳动雀跃,将屋子里映成一片奇异的淡紫色。
  若是雨晴看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得大叫起来,那并不是什么魂术幻阵,而是最为纯净的星辰之力,其纯厚程度甚至远在她和红莲之上。
  那只手停在空中,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轻轻落下,从她胸前抚过,紫色星屑欢叫着跃入她的身体消失不见,一瞬间屋子里变得一片黑暗,似乎连那微弱的烛光也被吸了进去。
  次日早上,当雨晴醒来时,常安正坐在床边为她把脉。
  见公主终於从昏迷中苏醒,常安长长出了口气,但随即想起什么,脸上不觉一红,连忙站起来说道:「殿下昏迷了三天,什么也没吃过,这时想必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去准备些吃的。」说罢扔下一脸茫然的雨晴,转身急匆匆走出了房门。
  他刚走到外面便听到屋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连忙加快步伐,一溜烟的跑了。
  雨晴见常安看到自己醒来就匆匆逃走,也是一头雾水,但随着头脑渐渐清醒,前几日所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记了起来。
  待她觉得有些不对,掀开被子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一丝不挂,就这样赤条条的躺在床上。
  看着包扎在小腹伤口上的棉布,她心里全明白了,顿时羞的面颊绯红。
  她虽然胆大不羁,但毕竟是个女儿身,从未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如今一个大男人借治伤之机不但看尽了她身上的春光,还在她下身动手动脚,这叫她如何不又羞又恼。
  可对方此举偏偏是为了救她性命,无可指责,她心中恼怒无处发泄,於是一拳狠狠打在墙上。
  若是在以前再厚的砖墙也会被这一拳洞穿,哪知道她却觉得手上一疼,低头细看,才发现手指已然浮肿,手背上竟擦破了一层皮,血正沿着指缝缓缓渗出。
  「怎么会这样?我身上的魂力呢?」
  这回雨晴彻底傻了,她一遍遍检验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体内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凝聚魂力的五大气轮消失不见,她连试了几次,连一丝魂力也无法调动。
  对於一个修行者来说,失去魂力就等於变成废人,更何况在这紧要关头,不能使用魂术就意味着只能任人宰割,死路一条。
  猛然从天上跌倒地下,雨晴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死里逃生的欣喜荡然无存,深深的绝望和悲哀充斥了她的心,此时她欲哭无泪,只能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从身上到心里一片冰凉。
  在常安的精心照料下,雨晴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三天后已能下地走路。
  常安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想好言开导几句,可雨晴偏偏对失去魂力一事只字不提,使得他无从开口。
  常安挑时机讲几个逸闻趣事逗她开心,雨晴却对他不理不睬,只是一个人对着墙愣愣出神。
  到了第四天头上,她突然提出要离开芙蓉镇,理由是此地离临江城太近,敌人早晚会找来,因此需找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常安见她身子虚弱,劝她在芙蓉镇多修养几日,雨晴却执意不肯,常安拗她不过,只得护着她再次上路。
  这一次是雨晴指路,两人按着当地人所绘地图,离开芙蓉镇向西行去,走了整整一天后来到了一大片沼泽前。
  只见沼泽中浓雾缭绕,盘结的枯树突兀的从水底冒出,彷佛一只只指向天空的怪手,诡异可怖。
  见前面无路可走,常安将马车停在水边,扶着雨晴下了车,找了根粗大的树枝作拐杖,一边探路一边向沼泽深处走去。
  走了一阵,雨晴突然指着前面道:「就是这里,我们到了。」常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影影绰绰中立着一些断壁残垣,似乎都是些荒废的民居。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涉水而行,越往里走四周的建筑越多,只不过大部分都浸在水中,墙倒屋塌,残破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二人找了一幢建在高地上大屋走了进去,由於此屋建在山坡上,并未被水侵袭,大体还算完好,只是里面蛛网遍布,破损的家俱散乱了一地,显然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常安折了些树枝,混着从废家俱上拆下的木板在屋子中点了一堆篝火,随着篝火渐旺,潮气被驱散,一阵簌簌声中,几只蜈蚣和湿虫从角落爬了出来,顺着墙缝逃走。
  常安找了点衣服垫在地上,和雨情面对面席地而坐,他取出乾粮大饼,放在火边烤了烤,递给雨晴。
  雨晴接过来默默地吃着,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火烧木柴发出的辟里啪啦声。
  过了一会儿,常安也有些乏了,渐渐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
  便在这时,却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从对面传来,婉转动听,彷佛清泉流水,只不过曲子却又偏偏一味凄苦悲凉,让人忍不住落泪。
  常安听了一会,心中感伤,又想起了还在麒麟城苦等自己的银瓶公主,也不知这辈子是否还能再见她一面,不由得黯然神伤,低下了头。
  雨晴觉察到他情绪不佳,突然停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心上人了?」常安被她猜中了心事却不愿意承认,抬头反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怎么如此凄凉,让人忍不住心里感伤。」雨晴轻声道:「这曲子叫秋江月,是一个姐姐教我的。这里是她的家乡,十年前闽江泛滥,湖水决堤,将整个村子淹了,她一家人也都没了。我曾受过她的嘱托,在她死后将她的尸骨带回家乡安葬。」她说着从内衣里取出一个香囊,又从里面拿出一小缕头发扔进篝火里点燃。
  随着秀发在火焰中卷曲燃烧,最后兹拉一声化为灰烬,外满突然寒风骤起,发出一阵呜呜的悲鸣,似乎是离去的亡魂在向他们告别。
  雨晴将双手合十在胸前说道:「若兰姐姐,如今你魂归故里,愿你早日投胎,下辈子一生幸福。」说完她长长松了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个重大心愿,眉头渐渐舒展,嘴角也挂上了笑容,对常安认真的说道:「这两天多谢你的悉心照顾,若不是你救我,我已经死过两次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舍命相救?」常安连忙解释:「我和殿下一起离开建邺,若你有什么闪失,我一个人回去,如何向陛下交代?」雨晴却不信,盯着他的双眼问:「难道就只有这个原因?我知道你有法子抢在陛下发觉前脱身。」常安见瞒她不过,坦然道:「我在月轮有个心爱的姑娘叫银瓶,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会想起她。当时你危在旦夕,我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雨晴听了大吃一惊,又重新上下打量了常安一番,笑着摇了摇头:「你真会胡扯,想那银瓶貌美如花,身为大梁公主又是玄天宗圣女,她能看上你哪点?」常安反唇相讥:「谁说公主就一定要嫁给王子。那位谢宗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半点儿女柔肠,那样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你又看上他哪点了?」雨晴嘴上不忿道:「谁说我喜欢他,那小子又有什么好的。」常安反驳道:「你在天脉山中看他的眼神情意绵绵,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就别不承认了。不过我看他对你倒是冷冷淡淡,似乎没什么情意。」雨晴被说到了痛处,心中难过,眼圈一红,泪水忍不住打起了转,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常安也知道话说重了,连忙道歉。
  过了好一会,雨晴才抽了抽鼻子将眼泪硬收了回去,缓缓说道:「我出生时就父母双亡,是姑姑把我养大。十三岁那年姑姑被人害死,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正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无涯和云师傅,被他们带到了百花谷。那是我这一生里最快活的日子,整日和无涯一起在谷中玩耍,在潭中抓鱼林里狩猎,躺在草地上看蓝天,数星星。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发誓,说他将会一直守在我身边保护我,那时我以为找到了这一辈子的依靠…」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一个孩子说的话怎能作数,后来他为了当上天龙门北宗大宗主,娶了北齐皇帝的女儿,因为嫌我碍眼才把我打发到南方来。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不相信有人会爱我保护我一生。我拚命的修炼魂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谁想到会落得魂力尽失,变成废人的下场。如今我连最后的依靠也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常安见她说着又要哭出声来,连忙安慰道:「你毕竟是大梁的上公主,还有陛下做靠山。」他话未说完,却换来雨晴一阵冷笑:「他要是真心爱女儿,怎么会把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送到千里以外的月轮?银瓶和我一样,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听她这样说常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两人对坐无言,在一片沉默中在火边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常安就被冻醒,此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屋里的篝火也早已熄灭。
  他揉揉眼睛去找雨晴,却发现她睡过的地方空空如也,人已不见了。
  想起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常安心中猛地一惊,暗想这丫头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这可糟了。
  连忙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跑出屋门四出张望,却哪里有雨晴的影子。
  他焦急的大叫了几声,却无人回应,心下更急,正要去找,却听背后有人笑道:「你急什么?我还能去那里?」常安猛地转过头,见雨晴不知何时从屋子后面转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时想不开…」他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她这种经历过生死之人怎么可能自杀,连忙说:「看来是我多心了。」雨晴拉着他走进屋里,重新点上篝火,暖了暖身子这才说道:「我今早去坡顶探查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里北面有条小路,似乎可以绕道大路回芙蓉镇,一会你骑马试试从那里走。」常安听了却有些不解,脸上显出一丝疑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雨晴轻声道:「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又有伤在身,一起逃走只能成为你的拖累。若是叶苏文找到这里,你挡不住他,留下也是白白送死,不如立即回建邺去搬救兵。若是救兵能赶来,算我命大,若是来不及……」她咬了咬牙道:「他们想活捉我却也没那么容易。」常安心想:「这里距离建邺有千里之遥,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个月,所谓的搬救兵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她摆明了是要孤身一人去和敌人拚个玉石俱焚。可她魂力尽失,身负重伤,连个普通人也不如,又能拿什么去拼?」见常安久久不决,雨晴有些急了,怒道:「敌人若是全力搜寻,这几天应该就能找到这里,到那时候你想走也晚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当勇往直前,既然有心爱的姑娘在麒麟城等你,你不回月轮去接她下山,在这里婆婆妈妈的算什么男人。」她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着一个东西递给常安,他接过来一看,发现布里包着一个小木头人,布面上写满了红色斑驳的小字,竟是一封血书。
  只听雨晴说道:「我平生最讨厌欠别人人情,你救我性命,我却无以为报,若是就此死了,心中难免挂念不能安心上路。不如还你自由,我们一命换一命,之后就算两清。你带着这封血书回建邺搬兵,陛下见了就知道你是奉我命令行事,自然不会怪你。之后你再去北齐万统城找谢无涯,用这个小木人去换解药。他弃我而去,心中难免愧疚,若是他还念着旧情,总不会驳了我最后的遗愿。」常安听她这几句说的虽然平静,话中的内容却异常决绝,也不由得悚然动容。
  他本想劝说她随自己一起逃走,或许还能活命,可转念又一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脱身良机,终於忍住没有开口,只是将血书和木头人默默收好,抱拳拱手,说了一声「请多珍重!」起身离去。
  就在他走出房门时,忽听背后雨晴说道:「日后你和银瓶相聚,要好好待她,不许欺负她,莫要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常安回头望去,却见她已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再看他,篝火边那个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夜色如水,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洒下淡淡的光辉,在水面上映出层层鱼鳞似的银色波纹,随着一颗石子投入水中,那层银色也化为无数破碎的莲瓣散开。
  雨晴坐在水边一棵枯树的横枝上,像荡秋千一样轻轻摆动着双脚,随手将一颗颗小石子扔进水中,看着激起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愣愣的出神。
  自从常安走后,她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一次又一次反覆探查自身的状况,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无一例外让她绝望。
  多年来艰辛修炼的魂力消散的一丝不剩,星辰之力虽然还在,却缩成一个蓝色小球凝聚在心口,被一团紫气所包裹,完全无法调动。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失去爪牙的困兽,只有待在笼子里等待着被屠戮的份。
  数天来所发生的事情逐一在她脑中浮现,自从离开建邺来到临江城,事态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先是在齐云峰遇到玄天宗的红莲圣女和两大长老,一场大战下来被打成重伤,后又被山阴散人偷袭,从万丈高空落入闽江。
  按理说她必死无疑,可偏偏常安出手救了她,又误打误撞杀死了散人。
  此时她气轮尽毁,魂力全失,本该散功身亡,可不但没死成,星辰之力还奇迹般的保留了下来。
  当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时就不再是巧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着整个事件的发展。
  「难道真如南宫云珠所说的那样,世间众人的命运都尽在女神的掌控之中,任何反抗只是徒劳无用,她命中注定会走上那条不归路?」她握紧拳头,咬了咬嘴唇,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她不愿就这样束手待毙,她还有一张底牌,一张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动用的底牌。
  雨晴回到小屋重新点燃篝火,缓缓脱下衣服,赤裸着身子盘腿坐在地上。
  她从身边的包裹中取出一本镶紫金边的羊皮书,轻轻翻开,手指滑过页面上那些略显潦草的字迹,感受着里面那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叶青蓉使用过的真知之书,云师傅将他毕生所学的幻阵都记载在上面,送给她作为临别礼物。
  几个月来,雨晴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日夜苦读,书中的内容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她直接跳过全书翻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绘制着一个异常复杂的阵法。
  乍一看,此阵与大陆上流传甚广的「印魂阵」极其相似。
  作为制造印魂之器的不二法门,「印魂阵」最大的功用就是储存魂力,若是绘制在法器上便可炼成各种大威力的法宝。
  而真知之书中所记录的阵法却又繁复庞大的多,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承载更多的魂力。
  雨晴清楚的记得一年前和云师傅的那次对话,他曾承诺为她设计一个阵法,用来吸出她体内的神力。
  那时她一心只想变成一个普通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失去所有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形式大不相同,身陷绝境的她为了生存下去已别无选择。
  雨晴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包裹里摸出一把匕首,在左腕上轻轻一划,血立时从伤口涌了出来,滴滴嗒嗒的淌进一个绿色的小瓷碗里。
  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带着腥味的血中蘸了一下,对准左胸心脏的位置缓缓按了下去。
  纤细的手指没有丝毫颤抖,一道殷红的痕迹自左向右划过乳峰,随后折转向下,斜斜的一撇,到左肋时停下,改向上提,……她画的很慢,却又极其坚决,一笔一划没有任何停滞,一条条婉转流畅的线条浮现於她胸腹之间,渐渐形成了一个如刺青般的古怪铭文。
  雨晴长长吁了口气,停了下来,当手指离开身体的那一刻,铭文微微闪动了一下就隐入肌肤下消失不见。
  她又一次调整呼吸,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然后开始刻画第二个铭文……不知不觉中圆月已升至中空,夜风从窗洞里倒灌进来,吹的篝火飘摇不定。
  雨晴低着头,心无旁焉的绘制着自己身上的阵图,早已忘记了时间。
  她很清楚哪怕一个极其微小的错误,也会使整个大阵崩溃,前功尽弃,可要想将这百余个组成阵图的铭文一丝不差的刻画出来又谈何容易,尽管她将全部心神都集中上面,却仍有几次险些出错,吓的她惊出一身冷汗。
  随着一个个铭文在她身体不同位置刻画完毕,绿色瓷碗中的血已然用光,她左腕上的伤口也已乾涸,每到这时,她就用匕首在手臂上再割一刀,让血继续流出来。
  当夜色消退,窗外显出淡淡的鱼肚白时,雨晴已是筋疲力尽,两只眼皮如灌了铅般沉重,手臂上纵横交错布满了可怖的伤口,心神也接近崩溃的边缘。
  好在阵图的绘制已接近尾声,当她咬着牙将最后一个铭文绘制完毕时,颤抖的手臂终於不受控制的滑落到体侧。
  阵法虽然已经完成,但还差一个最为关键的环节,那就是用魂力启动大阵。
  然而雨晴突然身子一晃,脑子里一阵眩晕,眼前的世界不停旋转起来。
  由於失血过多,再加上一夜高度紧张的劳碌,她竟在这关键时刻渐渐失去知觉。
  「经过那么多劫难我都活了下来,不要死在这里!」她一遍遍在心底默念着,用力咬破了舌尖,藉着疼痛终於清醒了一些。
  自从送走常安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定赌上一把,於是反其道而行之,将云师傅为她特别设计的印魂大阵绘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当她运行大阵将体内的神力导入其中时,她的肉身就彻底变成一件神器。
  此举风险极高,又有绝大隐患,只要稍有差错,轻则丧命,重则魂魄消亡,变成没有灵魂的器奴,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若是赌赢了,她便能重新控制体内的神力,逃出生天的机会大大增加。
  雨晴又一次抓起了匕首,只不过这一次却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头脑中竭力回忆着在桃花坞和若兰决斗时的场景,刀尖一分分刺入了高耸的胸脯。
  刀刃切开血肉传来一股寒意,雨晴把眼一闭,手上不断加力,刀子顿时刺入了半寸多深,随着撕裂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大量的血冒了出来,顺着乳沟涓涓流下。
  当锋利的刀尖穿透胸骨时,冰冷的钢铁触到了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就在这一霎那,一直蜷缩在她体内的神力终於被触动。
  随着卡啦一声破碎声自她胸膛深处发出,包裹着神力的那层紫气猛地炸开。
  雨晴疼得一阵抽搐,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险些昏过去,而与此同时,她身上的大阵也被启动。
  一个个暗红色铭文从她周身上下浮现出来,叠加交缠在一切,缓缓地旋转着,霎那间就将那些炸开的紫气吸了进去,紧接着澎湃汹涌的星辰之力从她体内源源不断的流出,导入大阵之中,就如同江河汇入大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大阵旋转的越来越快,一个个铭文已脱离开她的身体,凭空漂浮在四周,彷佛无数彩蝶绕着她盘旋飞舞。
  没过过久,她体内的神力就尽皆被导入阵中,可那些铭文却仍在不停绕着她旋转,大阵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雨晴觉得五脏六腑中彷佛有千万把小刀乱割乱切,将她身体里的每一分力量榨乾,一道道口子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血几乎是从里面不顾一切的喷射出来。
  她就像是一块乾裂的泥偶,身上遍布血红的裂缝,开始碎裂散架。
  如果说肉体上的疼痛还可以勉强忍受,灵魂上的那种生生的撕裂却让她恨不得立即死去,她张开嘴想大叫,可除了从喉咙里涌出血之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面对这脱胎换骨过程中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强忍,竭力不失去神智的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个人,一进屋就大喊:「殿下,不好了,临江城的玄甲铁骑已将这里围住了……」来人正是常安,昨日他离开沼泽一路打马疾行来到芙蓉镇时却发现走不了了,只见镇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铁甲骑兵,各处道路都被封锁戒严,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本想硬闯,却见不少骑兵向着自己来路驰去,不禁有些担心,心想:「这些人来的如此之快,那丫头怕是要吃大亏,我还是回去通知她一声,好让她有个防备。自己做到仁至义尽,到时候就算救不了她也问心无愧。」想到这里他便拨马往回走,白天不敢行路,藉着夜色小心翼翼躲开路上的骑兵,从小路回到了沼泽。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见到如此一副场景,只见雨晴披头散发,浑身血污,赤裸的身体上布满了诡异的铭文,瞪着一双殷红如血的眼睛,恶狠狠看着他,宛若被恶魔附身。
  此时雨晴的神智已完全陷入了一片迷乱,在她眼中,常安变成了一团紫色的光,光团随着他的呼吸忽聚忽散,那正是支持印魂大阵运转所需的星辰之力。
  她贪婪的望着常安,就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发现一口清泉,霎那间本能取代了理性,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好似一只发了疯的饿虎般扑了上去。
  常安见她这幅癫狂的模样,知道她身上有异,心中不由一阵恐惧,闪身急向门口退去。
  然而雨晴的动作却快的不可思议,他刚一动就已掠到近前,五指成抓向他肩头抓落。
  他丝毫不敢大意,连忙沉肩提手,让过了一抓,同时指尖亮起一道紫色电光,反刺她的手心。
  哪知对方不躲不闪,竟然猛地收拢五指,硬生生将那道电光攥在掌中。
  常安身体猛地一震,体内的神力竟源源不断涌出体外,不受控制的向着对方手上流去,彷佛那是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旋窝。
  他脑中电光一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个绘在她身上的奇怪阵法是印魂阵?她竟将自己的肉身变成一件神器,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她真的疯了!」常安心中一阵慌乱,急於脱身而走,然而此时他的手腕已被雨晴紧紧抓住,哪里还能脱得了身。
  他不禁暗暗后悔不该回来,然而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无用,他只有将神力紧紧凝聚,严防紧守,拚命抵抗着那可怕的吞噬之力。
  印魂大阵急速运转着,疯狂的吸取周围一切能量,巨大的吸力使四周的空气一阵抖动扭曲。
  常安心神归一,一颗道心定如山峦,所有的神力都凝聚成一点,再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二人一个不顾一切的进攻,另一个守御严密,不漏丝毫破绽,顿时形成了僵持之状。
  雨晴吸不到神力,心如火烧,双眼几乎瞪破,突然身子向前一扑,扑入常安怀里,将他撞到在地,随后如蛇般缠在他身上,张口向他肩头咬去。
  常安大惊,忙伸手格挡,两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贴身肉搏中,绘制在雨晴身上的铭文突然一阵蠕动,随后竟如一只只蚯蚓般向常安身上爬来。
  常安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伸手抓住她温软的酥胸,想把她推开。
  雨晴却趁他心神大乱之机,出其不意,一把撕开了他的裤子,抓住胯下阳物撩拨起来。
  常安大叫一声「使不得」却已晚了,雨晴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一边用手刺激着他的下体,一边对准那高耸的家伙坐了下去,两人的身体顿时紧紧连接在一起。
  常安感到对方身体滚烫,彷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烈火,将二人紧紧包裹在其中。
  随着她腰肢微摆,身子上下起伏,他不由得一阵口乾舌燥,心神荡漾,本来坚如铁石的道心上立时出现一丝破绽,体内的神力再也无法凝聚,如决堤的洪水般向雨晴的身体涌了过去。
  常安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一声哀叹,不再反抗,随波逐流。
  又是一番疾风暴雨,不知过了多久,贴身肉搏才终於在雨晴一声长长的呻吟中结束,常安只觉得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榨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升到了云端,御风飞行,身子轻飘飘软绵绵的,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长久,他只在云间飞行片刻,便一个跟头跌落凡尘,又坠入火山岩浆之中,顿时被烧的皮开肉绽,神行俱灭。
  在一声惊叫中常安猛地醒了过来,他转头四顾,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小屋当中,衣衫不整,而公主殿下则一丝不挂的裸睡在自己身边,微微打着鼾声睡的正香。
  「难道这只是一场梦?」
  望着身上被撕扯的乱七八糟的衣裤,他摇了摇头,所经历的那些荒唐事一一想了起来。
  只是当他再次细看雨晴时,却发现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阵法铭文,光洁如玉的肌肤闪着诱人的光泽,哪里还有半点血污。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外面一阵人喊马嘶,吓得一个激灵,心想:「这可糟了,若是被人看到他和公主的这副样子,就算浑身是口也辩解不清。光是猥亵公主这一条,足已将他九族诛灭十次。」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爬起身整理好衣衫,又胡乱给雨晴穿上衣服,心中盘算着一会敌人杀进来该如何应对。
  只是外面的吵闹声虽响,却始终没有兵甲杀进来,不一会沼泽里竟渐渐安静下来。
  常安并不知道,那些玄甲铁骑之所以没有杀入沼泽,是因为一个人堵住了入口。
  此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粗壮汉子,身上的白袍已被洗的出了毛边,他横卧在一块巨石上,手里拿着一个葫芦自顾自的饮酒,对不远处的那五百杀气腾腾的铁骑视而不见。
  然而这些扬刀利剑的铁甲军卒却无一人敢上前,因为看到那身白袍的一刻他们已认出了此人。
  他便是威名传遍天下的大梁军神,皇帝李昊的结拜御弟,平齐大将军,镇国公李翎。
  见他挡在路中不肯相让,却急坏了一人。
  只见从玄甲骑兵中走出一名女将,头戴柳叶银盔,身穿荷叶连环甲,披着火红大氅,手中倒提一把秀龙大刀,面如桃花,杏目含威,眉宇间透着千层的杀气,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家的三小姐南宫芷。
  作为南宫家中唯一执掌兵权的女将军,她在族中的地位仅次於南宫燕,此次正是受了姐姐之托调集三千玄甲铁骑来搜捕朝廷缉拿的要犯。
  她经过一路察访终於在芙蓉镇得到了线索,於是一边派人急速通知姐姐,一边率领五百铁骑连夜赶往沼泽抓人,只是逃犯的影子没见到,却在这里遇到了李翎。
  这位南宫小姐十六岁就投军从戎,耳朵里早就灌满了李翎的种种事迹,对这位楚州伏虎山三千破十万,差点生擒北齐皇帝的传奇将军敬佩的五体投地。
  今日见到了敬仰已久的偶像,一颗芳心碰碰乱跳,她见李翎挡在路中间出手阻挠,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拱手施礼道:「末将南宫芷拜见国公爷,不知将军到此有何贵干?」李翎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英姿飒爽的银甲女将,淡淡的说道:「我如今一身闲职,你不必以下属相称。我此来也是公干,乃是奉了陛下的秘旨,护送银瓶公主回建邺。」南宫芷听了暗暗松了口气,姐姐只告诉她来缉拿一男一女两名要犯,却没提到公主一事,既然李翎到此是为了公主,那便与她抓捕犯人无关,当下面露笑容道:「李将军言重了,不管何时您都是我的前辈上级。属下这次奉命抓捕朝廷钦犯,有人看到他们逃入这片沼泽之中,还请将军行个方便,让属下带人进去搜拿。」李翎听她说完,将眉毛一挑,冷哼道:「这里哪有什么要犯,我只知道银瓶公主此时正在里面休息,你们若是惊扰了銮驾,那可是大罪一件。」南宫芷诧异道:「将军说笑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到这荒郊野外?」李翎豁然站起,身上散发出层层杀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公主殿下在她就在,我这是奉旨行事,谁胆阻拦就是公然造反。」他说罢伸手向地上轻轻一指,魂力化作一道利剑破指而出,划出一道数丈长的线。
  他双眼缓缓扫过众多铁甲兵士,说了一句「过此线者,杀无赦!」便转身牵马走进了沼泽。
  望着他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南宫芷愣在了原地,左右为难。
  她是大梁军官,若是公然与李翎动手,那便真的是起兵谋反,可姐姐又要她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那两个逃犯,若是放走了人,她如何去向姐姐交代。
  「姐姐啊姐姐,你怎么还不来,这可如何是好?」南宫芷急的在原地打转,却也无计可施。
  再说常安听到外面动静渐小,正准备背着雨晴逃走,却听到屋外有人咳嗽,随后一个声音说道:「镇国公李翎奉陛下秘旨护送公主回建邺,殿下可还安好?」常安听到『镇国公李翎』几个字时大为意外,眼珠转了转却不知道他为何来趟这浑水,不过转念又一想,遇到他总好过落入辰月教那些人手里,连忙从门口探出头说道:「国公爷来的正好,公主殿下身子欠安,急需回建邺找医生调治。」李翎走进屋子,检验了一下公主的情况,只见她昏睡不醒,身子却没有大碍,这才放下了心。
  他和常安一商量,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被辰月教的叛逆找到就大事不妙了。
  好在李翎带来的两匹马都是西蛮纯种良驹,於是他们将公主抬上马,用绳子系在常安身上,二人合骑一匹马,李翎骑上另一匹,沿着小道悄悄出了沼泽,一路向芙蓉镇驰去。
  有李翎在,一路上虽然遇到了一些临江城兵士设下的关卡却无人敢阻拦,君臣三人顺利的经由芙蓉镇到了闽江边的一个市镇,雇了一艘快船,沿着闽江顺流而下,直奔建邺。
  雨晴一到船上就苏醒了过来,常安想起二人在沼泽中那些风流荒唐事,不觉面颊微红,露出了尴尬之色。
  雨晴倒是神色如常,一路上和他有说有笑,似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小舟乘风破浪,顺流而行,快如飞箭,几日之后便到了建邺以西不到百里之处。
  眼看着沧海就在眼前,雨晴和常安都是感慨良多,想起那些亡命天涯,在生死间游荡的日日夜夜,真是恍若隔世。
  雨晴劫后余生,心中十分欢喜,笑颜如花的看着常安问道:「你回去以后有何打算?」常安却叹道:「既然殿下如今安然无恙,我自然还要听你的安排。」雨晴笑道;「你叹的什么气,我既说过给你自由便不会反悔。只是你这次得罪了玄天宗的人,若要回麒麟城去接你那相好的姑娘恐怕有些危险。」常安若有所思道:「那叶苏文违反九霄的严令私自下山,必然不敢再回去,更何况有她在内接应,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说话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心中却盘算:「李翎是浦何的首徒,他出手相救必是受了师命。不知道那老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他插手此事就糟了,到时候恐怕未必有脱身的机会,看来还需及早想个对策。」他正在思忖着回建邺该如何行动,却忽听一阵嘹亮的号角声从江面上传来。
  他和雨晴均是一惊,连忙出了船舱,站在船尾甲板上向江面望去。
  只见三只枣核形状的小艇正飞驶而来,船上打着大梁水军的旗号,远远望去,当先一船的船头立着男女二人,却不是叶苏文和南宫燕又是谁。
  原来南宫燕接到妹妹的口信后立即连夜动身赶往芙蓉镇,却还是晚了一步。
  等她和南宫芷汇合后才知道人已经被李翎救走,气的跺脚疾呼,遂即用飞鸽传书命令临江城水军封锁水路,自己则骑快马沿江边一路狂追了下来。
  等她到了临江城方才得知对方刚刚通过关卡,於是找了数艘快船,在后面紧追不放。
  他们所乘的船是大梁水军最新打造的战舰,两头尖中间圆,形如枣核,主侧帆共三面,下面设了划桨,没风时便有十二名水手轮流划桨,快若飞鱼。
  仗着船快,他们终於在到达建邺之前追上了雨晴等人。
  只是南宫燕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及时截住了敌人,忧的却是此地离建邺太近,动起手来诸多不便,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被梁军发现可就糟了。
  情形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忙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亲率三只战舰当先冲锋,剩下的几只船则从两侧迂回包抄了上去。
  李翎统领水军十多年,久经战阵,一见对方人多势众,便知不能力敌,於是命水手改变风帆方向,藉着风力向东南一片水路狭窄的芦苇荡驶去。
  南宫燕眼看着对方的船变了方向驶向苇荡,也急命转舵,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船距离渐渐拉近到百丈之遥,叶苏文一声长啸,纵身跳下船,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便如燕子掠水般贴着水面向前滑行掠出。
  他的动作潇洒飘逸,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快若奔马,身形一晃便是数丈,和雨晴等人的小船越来越近。
  李翎见他来的极快,转眼间距离不到百步,心中也自惊骇,知道遇到了极厉害的难缠人物,脸上不由现出凝重之色,伸手向常安道:「借神弓一用。」常安这才想起,散人被杀后那追影神弓就落在自己手中,之后一直带在身边,只不过没有机会使用而已,此时见李翎索要,连忙取来交到他手里。
  李翎提弓在手,赞了声好弓,大略估算了一下距离,伸手从箭斛抽出三支鬼牙箭。
  但见他将三支箭一起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眯起眼瞄准了敌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松手。
  眼看着叶苏文离船尾不过五十步远,他突然一声大吼,身上陡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光芒中三支利箭离弦而出,几乎是在同时,三点寒星就凭空出现在叶苏文身前,快的竟连轨迹也看不清楚。
  直到这时李翎才长出一口气,身子猛地一沉,压得小艇向下一坠,晃了三晃,险些倾覆。
  叶苏文在齐云峰上见识过这追影弓的厉害,丝毫不敢大意,他见李翎运转魂力时身上白光一闪,便知不妙,想也不想就抛出了手中的天蚕丝索,那法宝迎风就长,霎那间变为一道数丈见方的幕布挡在他身前十步之处。
  只听得『噗、噗、噗』三声闷响,那幕布被射的向后猛的飞出丈余,却终是没被射穿。
  叶苏文叱喝一声『收』,五指合拢,丝索陡然收紧,竟将这快若雷霆电闪的三箭收了去。
  李翎见全力射出的三箭被他举手投足间轻易破解,自知非是对手,正准备再射几箭,阻他一阻,却忽听到一阵悠悠笛声从芦苇荡中传了出来。
  笛声时而婉转时而飘渺,不多时,只见一叶小舟不徐不疾的驶出了芦苇荡,将李翎的船放了过去,却挡在了叶苏文身前。
  叶苏文一个急停,单足一点,凝立在水面上,双目却死死盯着那小船,脸色变得铁青。
  小船船头坐着一个垂钓老翁,身边放着鱼竿鱼篓等物,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手中擎着一根青绿竹笛,正悠然自得的吹奏着乡间小曲。
  老者见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笛,手捋胡须笑道:「叶长老这水上飞的功夫妙的很,四十多年前我去玄天宗拜访时可没人会这一手。」叶苏文早已认出了那人,冷眼对道:「浦何,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若执意插手此事,便是与叶某为敌,今日倒要领教一下老先生的精妙魂术。」那老者正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大梁国师浦何,他听叶苏文说的无礼,也不动怒,仍是满面笑容道:「叶长老此言差矣,这里非是月轮,我身为大梁国师,见到公主被人追杀岂有不管之理。反倒是阁下,一到大梁就欺我公主,却又是何道理?你一身修行着实来的不易,若是客死异乡无法魂归故里,岂不凄惨。我劝你还是及早回麒麟城去,不要再插手我大梁的内务。」叶苏文见他话里软中带硬,却似乎没有即刻动手的意思,於是辩道:「这银瓶公主是假的,老先生怕是被骗了。舍妹去年在大梁境内莫名失踪便与此人有关,我此次前来全是为了察访舍妹下落,又怎能算是你国的内务?」浦何笑道:「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得知?公主是陛下亲封的,难道人家父女还没你清楚?你还是听老夫一言,回头是岸方是上策。就算你不顾忌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总该为南宫大小姐想想。难道你真要逼她犯上作乱,落个满门抄斩被诛九族的下场?」他话音未落,只听江上号角齐鸣,战鼓雷雷,数十只大大小小的战船忽而从江东驶来,船上旗旛招展,站满了手持刀枪弓箭的铁甲兵士,正是大梁最为精锐的闽江水军。
  叶苏文一见之下不由得勃然变色,心想:「看来这老儿事先早有安排,若是真在这里和大梁水军交战,逼得南宫家造了反,岂不连累了红莲一家的性命。」想到此处,他也没有了计较,又僵持了片刻,终是一声长叹,返身回船,调转船头,和南宫燕一起回临江城去了。
  他们回去如何计划暂且不表,却说雨晴等人见劲敌被退,这才从芦苇荡中出来,和浦何及大梁水军各位军官相见道谢。
  随后众人上了水军的大船沿闽江向建邺驶去,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晌午便来到建邺城外的沧海之上。
  见时光尚早,浦何也不着急进城,而是命战船停在沧海西面的一座小岛岸边,以他为首,带着雨晴、常安、李翎三人,一起登上了岛上的一座小丘。
  丘顶建有一座凉亭,几人到亭中纷纷坐下休息。
  雨晴转头四顾,发现这里风景甚好,四面烟波浩渺,远处山峦蒙蒙,沧海孤山之景尽收眼底。
  只是山上就只有这四人,一味安静萧索,颇有几分荒凉寂寞。
  她心中不禁思忖,这浦何老儿不进城,却把我带到这四处透风的僻静之所,想来不是为看什么风景,必是有机要之事要对我讲,我不妨听听,且看他打的什么注意。
  想罢,挪到浦何身边坐下,和他谈笑风生,却只说些山水风情之事,不提其他。
  两人胡乱聊了一阵,还是浦何先转入正题,询问道:「殿下这次临江城之行如何?」雨晴这次出门吃了大亏还险些丧命,听他明知故问,心中来气,可毕竟性命为人所救,却也不便发作,只恨恨答道:「临江城的南宫家和太子暗中勾结玄天宗,建立邪教辰月,公然反对天龙门和大梁朝廷。本公主前去察访,他们却藉机暗下毒手,企图置我於死地。这等恶徒,外结番邦,聚众生事,又加害公主,密谋造反,凭着这四条大罪就该诛其九族。」浦何见她说的咬牙切齿,只是笑而不语,待她讲完才摊开面前石桌上的棋盘,说道:「年轻人火气怎么那么大,来,陪老夫下一盘棋。」雨晴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在他对面坐下,和他对弈起来。
  她棋力一般,浦何有意相让,让她挚黑子先行,雨晴也不推辞,捻起一枚黑子,落子布局,和浦何你来我往,对杀起来。
  浦何虽然棋力胜出雨晴甚多,却稳扎稳打,步步为赢,下了数十手后渐渐占了上风。
  他掷下一枚白子后突然问道:「殿下准备如何处置此事?」雨晴虽和他对弈,心思却没放在棋上,听他这样一问不由柳眉倒竖,怒道:「明日我就去见父皇,狠狠参上一本,不将南宫家和吴家彻底搬到,我誓不为人。」浦何听了也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见了陛下怎么说?」雨晴想也没想就答道:「自然是如实禀明,告他们暗害公主,密谋造反。」「你告他们谋反,可有物证?」
  「这个自然。」雨晴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这圣旨是从暗杀我的刺客身上搜出,出於宫内,一查之下必能查到主使之人。」浦何拿过那信草草看了一眼,还给雨晴,仍是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凭着这张纸和你一面之词,你觉得陛下会相信?」雨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李将军和常安都可作证,父皇必会相信。」浦何却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才回大梁几天,可知道这南宫家和吴家是何等人家?」雨晴不服气的辩道:「就算他们是百年豪门,还能大过陛下不成?」浦何笑道:「这你可猜错了。这两家当年在陛下登基时都出过大力,门人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陛下平日里也要忍让他们三分。别说就凭这一张薄纸和你几句话,就算铁证如山,陛下也不会真追究他们的罪责。」这下雨晴被说的哑口无言,本来按她所想,只要回到朝里奏上一本,皇帝一定会为自己做主,就算不难为皇后和太子,也会将南宫家诛灭九族。
  可按浦何这一说,陛下多半儿会息事宁人,如此一来,自己岂不吃了个哑巴亏,白白受伤还险些送了性命,难道就要忍下这口气来?
  浦何见她一时无措,手捋须髯笑道:「你要输了。」雨晴这才发现他借自己一时失神之际大举进攻,顷刻间将黑子死死压制,令她再无反击的机会。
  她心高气傲,见棋面落入败局,却仍不肯认输,索性连行险招与白字厮杀对攻。
  浦何则从容迎战,抓她冒进之错,一口气吃掉一大片黑子,战局顿时崩溃,雨晴只能投子认输。
  她心情本就不佳,又输了棋,把棋盘一推,嗔道:「不下了,反正也下不过你,这回算我命苦,自认倒霉。」浦何止住了笑容,认真的说道:「人生就同行棋,当谨慎小心,步步为赢。其实输赢在布局时便已分出,大局一败,无论如何折腾始终是徒劳无用。你太过年轻气盛,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缓缓将棋局收好,见雨晴仍是一言不发生着闷气,又问:「你现在可想好了明日上殿面君怎么说?」雨晴听他絮絮叨叨早已不耐烦,没好气的答道:「我就说这次去临江城玩的甚为开怀,南宫姐姐对我招待的殷勤备至,对陛下衷心不二……」浦何知她是赌气,笑道:「你不是说要参他们密谋作乱吗?」「不参了,反正参了也没用。」
  「唉,谁又说参了没用便不参了,该参的还是要参上一本的。」这一下雨晴真是被他说糊涂了,仔细品味着他话中的滋味,却仍不明所以。
  见她一脸疑惑,想了许久也无法领会,浦何便不再打哑谜,直言指点道:「二十年前,陛下刚刚继位,他两个兄弟淮王李虎和裕王李烈就联手起兵造反,兵锋直指建邺,时称淮裕之乱。
  眼看建邺告急,陛下命人带血书外出求援。就在这万分危机之际,南宫家带领临江城水军沿江而下杀奔建邺勤王,而吴家则从北齐前线调八千玄铁骑南下击贼,两路夹击下大破淮裕联军,叛乱最终得以平息,陛下这才坐稳了龙庭。
  陛下是个重情义之人,登基之后便重用两家族人,又不断用联姻笼络,至此三家利害相关,荣辱与共,这才有了如今的三足鼎立之状。」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可这几年南宫家和吴家仗着陛下宠爱,骄横跋扈,暗中勾结,在朝中翻云覆雨,对此陛下早已心生不满,动了将这两家彻底铲除的念头。
  前年年初,皇后之父,三朝元老吴珍病故,这位老太师一死吴家最后的屏障也烟消云散,后辈里恰又没什么出色人物,正是时机已到。
  只是南宫家和吴家功高盖世,若是无缘无故的灭族怕是难以服众,所以陛下所缺的只是一个动手的借口。只要他们真的起兵造反,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将二家彻底诛灭。」雨晴听罢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寒,暗想那皇帝老儿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没想到却是个如此狠辣果决的角色,犹豫道:「照你所说,莫不是要我给父皇找个动兵的借口?」浦何点了点头道:「你是陛下之女,又刚回到大梁,在朝中没有任何派系,若是由你上奏,告南宫家和吴家谋反,他们一定认为这是陛下授意。且不说吴皇后野心勃勃,早有不臣之心,就是那传闻失踪的南宫老儿又岂能坐以待毙,两家必会起兵造反。这就好像你我棋局对弈,我布好大局,步步紧逼,你被逼到绝境只能行险反攻,结果却是败得更快更惨。」雨晴想了片刻,又道:「可此举也实在太过凶险,一旦处理不当,国家动乱,岂不动摇了国本。」浦何叹道:「陛下这也是别无他法,他所剩时间已然不多,欲成大事,总要冒些险的。」雨晴不知他口中的大事所谓何物,正想打听,心中却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你为何对我说这些?你是大修行者,那些世俗事自不放在眼里,除掉南宫家和吴家对你有何益处?」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浦何却没有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凉亭边,凝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连绵群山,良久无言。
  他过来好一会才轻叹一声,反问道:「你也是修行者,你说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这条路走到尽头又是何处?」雨晴以前曾听云师傅讲过这个问题,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修行者一心向道,权势富贵、儿女情长之物自不放在心上。若说有所求,或是这条路有个尽头,那便只有化羽成仙了。只不过千年来却也没听说过什么人真能修成神仙。
  我曾听人评论过世间英雄人物,这百年之中便数吕青阳、无尘和浦老先生您最为了得。可纵使那两人都已修行到不灭天境界,却还是落得个被逼自焚的凄凉下场。人活一世,终会化为一堆白骨,又哪有不寂不灭的道理。」浦何听到此处,突然仰天一阵狂笑道:「好一个自焚而死!那两人都是一只脚踏入神域的绝世强者,这世间又有谁能逼死他们?就凭北齐王室的那些蠢材和麒麟城里的几个废物?简直是笑话。」雨晴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与云师傅所讲的并不相同,不由奇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浦何不答,反问道:「当年吕青阳曾着一书,名曰玄天经,上面记录着各门各派的修行方法。后来无尘得阅此书,遂将心得批注记下,又重新写了一本玄天经。至此这两本经书便成为修行界的至高宝典,你可知道此事?」雨晴下意识点了点头,心中却突然想起那两本书早被从麒麟盗走,若是说看过岂不露出马脚,於是又急忙摇头。
  好在浦何只是自顾自的讲着,根本没回头看她,只听他继续说道:「玄天经可算是魂术修行的宝典,可这书的最后一页却偏偏被毁去,你可知为何?」「只因上边记载着化羽成仙之法,若为凡人所学,大家岂不都成了神仙。因此掌管九天的女神瑶宓降下仙旨,将最后一页毁去,而吕青阳和无尘因为泄露天机终遭天谴,在滚滚天雷中化为灰烬。」他说罢大有兔死狐悲之意,叹道:「这二人太过聪明,又太过骄傲,连天也不放在眼里,自然不能容於这世间。修仙成神之路漫长遥远,但总有绝世聪明之人盼着能走到那一步。据我所知,这个最大的秘密其实就藏在麒麟城玄天宫中,那是世间唯一与女神相通之地。」「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踏上玄天宫的最顶层,窥得那个秘密,虽死无憾。」他说着缓缓转过身,目光从雨晴、常安、李翎身上一一扫过,意味深长道:「你们也是修行者,我希望能和诸位一起实现这个梦想。」雨晴和常安对望一眼,心中盘算:「这老儿想当神仙想疯了,才欲拉我们下水。谁稀罕做什么狗屁神仙!」浦何见雨晴神色茫然,只道她还要再仔细想想,也不强求,又说了几句便送她下山登舟回建邺。
  离别前他又对雨晴道:「那林小棠是我的闭门弟子,她去双鱼湖剿匪两月有余,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还是将她调回来吧。」雨晴满口答应,鞠躬行礼后转身上船,常安也想随她离开,却冷不防被浦何叫住。
  只见浦何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说道:「常先生,你这次救驾有功,陛下必会重赏,恭喜了。」常安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冷汗不觉湿透了衣襟,忙答道:「这是做臣子的应尽之责,不敢邀功。」浦何笑了笑,声音却极冷:「常先生是聪明人,想必听懂了老夫刚才所讲之话。若是有一天我们能登上麒麟城,破解那个秘密,对你、殿下和老朽都是天大的机缘。所以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莫要做什么出格之事,遗憾终生。另外这些日子辰月教四处作乱,先生一家老小还是留在建邺比较安全。」说完后他也不再停留,上了一叶小舟飘然而去,而常安只得老老实实跟着雨晴回建邺,只是一路脸色极为难看。
  插一个外篇:
  林小棠夜宿栖霞寺,奇淫女魂归黄泉路  今夜的双鱼湖格外宁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啸,山色空朦,平静的湖水如镜面般倒映着四周的山峦。
  一叶小舟从空灵的水面上飘过,彷佛凭空悬在夜空中缓缓滑行,船头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一身火红色短衣裙,用一根红带子随意系着,雪白的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如莲藕一般细腻光滑。
  少女手里拿着一根青色竹篙,微微向水中一点,也不见如何用力,那船便向前滑了出去。
  她一边撑船,一边却痴痴地抬头望着夜空中的圆月,似乎并不关心小舟驶向何方。
  恰在这时一抹浮云飘过挡住了月光,朦朦胧胧中,那毛毛的月亮边上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血月将至,看来今晚免不了一场屠杀,这湖里又不知要多添多少冤魂。」少女自言自语着,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一股厌恶之色。
  这红衣少女正是浦何的关门弟子林小棠,两个月前被雨晴支离建邺到双鱼湖剿匪。
  等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的匪患十分严重,湖上的水贼每隔几日就要出来打劫商队,干尽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以至於即使是在白天也无船敢独自进湖。
  大梁水军也出兵围剿过几次,无奈这些贼人仗着熟悉地形,忽聚忽散,见了大批官军就逃,遇到落单的便拿起刀枪厮杀,几年下来反而越剿越多。
  后来又有悍匪史黑虎牵头组成了双鱼湖十八连寨,自封大寨主,招募了三千多匪兵,几次大败梁军,气焰嚣张至极。
  林小棠了解情况之后反倒不着急剿匪,而是在双鱼湖上四处游玩,查看地形,直到一个月后心有成竹,才只身杀上门去。
  众匪见一个美貌少女闯进水寨,一开始只当她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疯丫头,并不放在心上,还有轻薄之徒出言调戏。
  林小棠也不废话,当场出手连杀数人,惹得大寨主史黑虎红了眼,亲自提刀带领几位弟兄一拥而上,拚命狠杀。
  哪知这林小棠却如怪物一般,也不拿兵器,只赤手空拳就将众水匪打的胸穿肚烂,史黑虎更被她活生生从腔子上拧下了脑袋,用竹竿挑在寨门上示众。
  之后她一路追杀,一日内连破七寨,杀百余人,那几位平日凶悍之极的副寨主也都纷纷死在她手上。
  两个月来,林小棠一直没有收到回天龙门的调令,不得不留在双鱼湖,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这可苦了那些平日作威作福的水匪。
  在她的穷追猛打下,十八寨中有十三寨都被她一把大火烧为灰烬,剩下的五寨头领早吓破了胆,舍了寨子不住,带着家眷和手下跑到了山林洞窟中躲藏了起来。
  经过连日察访,林小棠终於打听到贼人的躲藏之地,这才趁着夜色寻来,准备将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她驾着船儿在芦苇荡中穿梭了一阵,又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片浅滩边靠岸停下,将缆绳拴在岸边一棵树上,弃船登陆,沿着一条小径向山中行去。
  静夜之中,只见她身形飘动,轻柔若风,足不着地,只如鬼魅般在山林中穿梭。
  她早已把此地地形摸的清楚,一路不停,三转两转就到了山坳之后的树林中,在一棵大树后隐住身形。
  只见三十多步远的地方有个山洞,一道微光中从洞中隐隐透出,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洞口外立着两个放哨的汉子,手持厚背鬼头刀,目光机警的四外打量。
  林小棠身形一闪,悄无声息的欺了上去,同时伸手一挥,一道蓝色的萤光闪动着飞出。
  那两个汉子见林中蓝光一闪,不知何物,正自奇怪,却突然觉得脖颈上一凉,眼前的世界立即翻滚起来,随后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无知觉。
  林小棠收了飞剑,从二人的尸身边走过,不徐不疾的向洞里面走去。
  这山洞呈葫芦形状,洞口狭窄,越往里走越宽敞,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一个数十丈方的大厅。
  只见里面或坐或站挤满了人,有男有女,足有数百之众,大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洞的四壁上还点着十余只火把,只是这里空间太大,却无法尽数照亮,大部分的地方仍是昏黑一片。
  少女屏息凝神,隐在一处阴影中,向大厅内仔细观看。
  只见在大厅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张石桌五把竹椅,分坐五人,正在埋头计议,正是她要追杀的那几位漏网的寨主。
  只听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粗短汉子说道:「这地方极为隐蔽,需穿过一片芦苇荡,绕过山坳才能看到洞口,那贱人未必就能找到。几日下来,她若是寻不到说不准便会知难而退。」对面的高挑汉子却道:「王寨主为了躲那女人,跑到十里外的王家坨藏了起来,谁料到那女人一路明察暗访,追了十日,最终还是把他从一个农户里寻出一刀砍了。我们躲在此地又能躲得了多久?唉,那人不除,我们怕是永无出头之日……」说道此处他不由得唉声叹气,面露沮丧之色。
  那粗短汉子跳起来,怒道:「躲也不是,逃也不是,不如和那贱人拼了,大丈夫死就死了,被一个小姑娘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端被人耻笑。」高挑汉子冷笑道:「拚命?凭你也配?难道你的武功高过史大寨主,别恬不知耻了。」粗短汉子被他说急了,大骂一声『你娘』,拔出腰间的鬼头刀就要过去拚命。
  高挑汉子也不甘示弱,伸手在腰间一抽,却抽出一条十八截链子钢鞭。
  见他二人亮了兵器就要在窝里动手,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实在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声,向他们狠狠瞪了一眼。
  那人显然在这夥人中威信极高,他一瞪眼,这两名汉子便不敢再闹,气呼呼的收了兵刃坐了下来,一时间山洞中一片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中年人。
  那中年汉子正是这五位寨主中的大哥,名叫马云,素来足智多谋,威望极高。
  只听他又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对着山洞中的众人一拱手,说道:「各位兄弟姐妹,天下的酒席没有不散的道理,我们当初本是渔民,被逼无奈做了水匪,如今糟了报应,也是罪有应得。那位林姑娘虽是女流,做事却光明磊落,是个响当当的好汉。若是她找来,我去跟她去打官司便是,你们切莫反抗。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即便千刀万剐也是我一人担着,与你们无关,想必她也不会为难几个下人。」他话一出口,另外几人都跪倒在地,刚才拔刀动手的那个粗短汉子更是泪流满面道:「哥哥,我们都是生死结拜的弟兄,不愿同生,但愿同死,怎能置你不顾!若是那女人来了,我们和她拼了就是,大不了大家共赴黄泉,来世还做兄弟。」马云心中感动,正要伸手相扶,却忽听有人冷声道:「你们别争了,今日我把你们五个的人头带回去,这案子便算结了。」那声音温柔动听,可听在几人耳中却不亚於一个炸雷。
  众人齐向洞口望去,却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盈盈少女正斜依着石壁站在洞口,双眸灵动,齿白唇红,浅浅一笑,脸上的两个小酒窝时隐时现,真比仙女还要可爱。
  只是在洞里这群人眼中,这位天真烂漫的花季少女却比那鬼母夜叉更为可怖,这一个月来他们亲眼看到她像拍西瓜一般将那些穷凶极恶的寨主一巴掌拍个稀烂。
  一见是她,那粗短汉子顿时红了眼,头上青筋暴跳,一抖鬼头刀,喝道:「你竟然追到这里,真是欺人太甚,今日爷爷便要和你斗上一斗。」又转头对那中年人道:「大哥,你带着嫂嫂先走,我拖住她。」说罢举刀便欲冲上去拚命。
  林小棠见有不知死活的人胆敢反抗,轻蔑的一笑,右手微扬,那柄一寸多长的蓝色飞剑便出现在掌心。
  这些日子她杀人太多早已杀得烦了,此时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好回去交差,因此不打算像往常那样徒手格斗,而是一出手就亮出了飞剑。
  只是她却没有机会动手,那粗短汉子刚一动,马云已闪到他身前,双指如铁钳般牢牢夹住刀刃,喝道:「混账,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兄弟们的自由,我马某死而无憾。」说罢手上用力,只听卡嚓一声,竟以纯阳指力将那刀生生截断。
  林小棠见他露着这一手硬功,却只是挑了挑眉毛,并未放在心上,对於修行高手来说,这些江湖武技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她却没有动手,心想:「若是这些人真的拘捕反抗杀了也就罢了,可如今他们都放下兵器投降,等着引颈就戮,难道还能把他们都杀了不成,若是都带回去未免太过麻烦。」这样一来倒叫她有些为难。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那马云已从地上捡起半截断刀,说道:「女侠大义,不肯动手,我马云就自绝於此,免得你为难。」说罢横过刀刃向自己脖颈上抹去。
  就在他要血溅当场之时,忽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女子,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哭道:「相公,你这是做什么?你死了,叫我们怎么办?」随后又有两个少女跑出来,抱着他大哭大喊道:「爹爹,你不能死,不要丢下我们!」眼见他们一家人哭成了一团,林小棠的心顿时有些软了,叹道:「我看你也并非不知事理之人,怎么就做了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马云听她如此说,只是落泪不语,而其中一个少女却反身扑倒,一路跪着磕头到林小棠跟前,哭道:「林女侠,我父亲和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本都是双鱼湖的渔民,只因朝廷的苛捐杂税太重,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再有那史黑虎威逼利诱,这才昧着良心做了水匪。这些年我爹爹带领兄弟们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可从未枉杀过好人,那些杀人越货的事情都是史黑虎所为。女侠可去打听一下,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她这一哭,她娘和妹妹也跪着大哭道:「女侠,你若是杀了他我们也活不下去了,请女侠行个方便,将我们一起杀了吧。」受了几人的感染,洞里顿时哭声一片,众男女老少齐跪在地上向林小棠磕头哭诉,凄凄之声不觉於耳。
  这下林小棠却没了注意,暗想:「如此说来,这些人做贼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杀了他们未免冤枉,又害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可若放他们走,我回去如何交差?」她心中来回转了几转,终是把脚一跺道:「也罢,今日就饶了你们,既然那首恶史黑虎已除,你们以后好好营生,莫再要做贼。若是再被我抓住,定杀不饶!」说罢不再多留,留下一洞众人仍跪在地上磕头谢恩,转身出了洞,扬长而去。
  直到等她走远,那短粗汉子才站起身,凑到马云身边小声道:「这次多亏了大哥的苦肉计方能脱险,那姓林的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贱人。」马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我也只是看她之前所为之事,猜她是个心思单纯之人,这才大胆堵上一把,真是好险,好险!」短粗汉子又道:「刚才若是那贱人不依,非要取我等性命可该如何?」马云冷笑道:「我已布置了人,一旦有变便将四周火把打灭,到时候便能趁黑顺着这洞后的密道逃走,只是其他人却顾不了了。」短粗汉子夸赞了几句大哥好智谋,便开始商量起以后的打算,不必细表。
  却说林小棠并不知道被人算计,高高兴兴回到双鱼湖水军大营交了令,谎说残匪已被自己打散,随后出了军营四处游山玩水去了。
  她又在双鱼湖玩了半个月,走遍了周围的名胜古迹,正自无聊,却突然接到天龙门发来的调令,急调她回建邺。
  林小棠心知其中必有变故,不敢耽搁,连夜坐船沿江而下,经水路直奔建邺。
  一路无话,倒了泸州却出了岔子,原来此时正值春汛,江水泛滥导致水路不通,林小棠无奈只得弃了舟,改走旱路。
  她归心似箭,不愿走大路绕远,於是抄小路翻山越岭而行。
  哪知山林茂密昏暗,她不知不觉中就迷了方向,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也没找到出路。
  眼看着日薄西山,群鸟归巢,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正自着急,却忽见对面半山腰上升起了渺渺炊烟,似有人家。林小棠大喜,连忙牵马顺着炊烟的方向寻过去,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来到一座寺庙前。
  只见那庙门虽高大,却十分破败,显然长年没有维修,门匾上写着「栖霞寺」三个大字。
  她上去敲了一阵门,不一会儿便有小和尚来开门,见是个女子不由一惊,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双手合什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深夜到此,可是迷了路?」林小棠连忙说是,又说要在此借宿一晚。
  那和尚听了为难道:「本寺不接待女施主,这恐怕不太方便。」林小棠笑道:「难道你让我露宿荒野被豺狼虎豹吃了不成,佛家以慈悲为怀,你做善事有什么不方便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二两有余银子交给他。
  那和尚见了银子立时眉开眼笑,连忙将林小棠迎了进去,又去通报住持,不一会主持亲自来见,命人为她腾出后院的一间清静禅房休息。
  林小棠也乏了,又说了几句话,赏赐了他几两银子,便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没过一会儿,有小和尚为她送来素斋,又打了开水让她洗漱。
  林小棠知是银子起了作用,心中暗将这些势利眼和尚骂了一顿。
  她匆匆用了饭,又用热水烫了脚,只觉一天的疲劳减轻了不少,正准备吹灯睡去,却忽听外面一阵吵闹,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声音。
  她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却终是压不下心中的好奇,於是穿上鞋,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前去查看。
  她来到前院才发现几人正在这里争吵,一方就是刚才接待自己的那位住持,另一方却是两个牵着马的妙龄少女。
  这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生了一张瓜子脸,细眉翘鼻,淡雅恬静,一直站在旁边观看,却插不上嘴。
  和寺中僧人争吵的是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鸭蛋脸,浓眉大眼,高鼻厚唇,生得十分可爱。
  林小棠见她们模样虽俊俏标致,却与南方人大不相同,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桀骜,再细看服饰,也不似中原打扮。
  只见二人上身都穿开襟窄袖青布袄,下着蓝底花裙,腰系白带,穿马靴,裹花纹绑腿,头发扎着细碎的小辫子,手脚上还带了黄橙橙的金环子,举手抬足间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看这身打扮倒像是来自西面荒原的蛮子。
  只听那年纪较小的女子嘟着嘴,气鼓鼓说道:「你们这些和尚也太不讲情理,我们不过在此借宿一晚,也不吃你们喝你们,有什么要紧。在我们家乡,若是有客人来,就算素不相识也会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你们怎么如此小气!」她口齿伶俐,一口南方话讲的十分流利,若不细听还真听不出其中的口音。
  林小棠更觉奇怪,实在摸不透二人底细,不禁留上了心。
  只听寺中主持愁眉苦脸道:「二位女施主,不是老衲不接待,实在是没有住的地方…」他话未说完便被那少女打断,她伸手一指林小棠拴在院角的那匹马,怒道:「那是什么?你们寺里怎么会有战马?既然收留了他人为何单单为难我们姐妹两个,你这分明是欺负我们是女儿身。好你个秃驴,不若我放把火,烧了你这破寺,大家落个乾净。」她说罢伸手解下背后的包裹,却从里面露出一截刀柄。
  这寺中和尚均是欺软怕硬之辈,本想敲诈一笔银子,哪知道这位姑奶奶竟如此凶狠,一言不合便四出寻找柴草引火之物准备烧寺。
  他们不由害了怕,又见她们身上带着兵刃,知道是惹不起的主儿,连忙劝阻。
  便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高挑女子忽伸手将同伴拉住,满面笑容,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话说道:「几位师傅,我们只求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你们找间柴房便好,何必大动干戈。」那主持也知今日遇到了硬茬子,眼看敲诈不成,连忙就坡下驴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给二位腾出一间偏房,还请两位姑娘息怒。」说罢匆匆带人去后院收拾安排。
  林小棠见有人往后院来了,急忙回到自己屋里,吹熄了灯,睁着眼躺在床上,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又听到屋外有说话关门之声,那两个神秘女子就在自己隔壁的偏房住了下来。
  她又等了一会,听着屋外再无声息,便翻身坐起,轻手轻脚走出屋,来到了右边偏房的门前,伸指轻轻一点,那门板便如沾了水的宣纸般渐渐腐烂溶化,不多时竟出现一个小洞,林小棠随即低头凑到洞边向里观看。
  只见屋子里点了红烛,那两个女子已脱了衣裙,只穿着内裤和肚兜半躺半依在床上讲话。
  只听那年幼女子道:「陆师姐,你脾气也太好了,那些秃驴分明欺负我们,不打他个半死,量他也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那姓陆的师姐却道:「萍儿,难道你忘了出门时师傅怎样叮嘱我们?我们到建邺把口信带给师叔让她回来就好,何必在这里多生事端。」那个叫萍儿的少女并不服气,哼了一声道:「凭那些秃驴能掀起什么风浪,大不了都杀了灭口便是。」陆师姐却神情凝重的说道:「师傅曾说过,山阴师叔今年犯了命劫,这才令她年初务必回王庭相见,可如今两个月已过她却音信全无,只怕真的出了意外。中原藏龙卧虎,你我还是多加小心为妙。」听到『山阴』两个字时林小棠心中一动,暗想这两人所说的必是西蛮王庭的国师山阴散人,听说她有个极厉害的师妹称为青云散人,想必就是这二人的师傅。
  萍儿听了师姐的话却不以为意,仍笑道:「师姐也太小心了,我们进入大梁半月有余,又何时见过哪门子修行高手。师傅差遣我们送信给师叔,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到中原的花花世界走一遭,见识一番罢了。」陆师姐啐道:「小丫头别胡说,我们有正事在身,又不是来玩的。再说这花花世界有什么好的,无端耽误了我等修行。」萍儿听她话说到此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诡异的坏笑道:「这繁华世界有什么好,姐姐不知道吗?」说着从床边的包袱中摸出一物,却是一根两端细中间粗的石杵,最粗的地方有鸭蛋粗细,共一尺多长,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
  陆师姐拿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却不知道是何物,奇道:「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印魂之器?却又不像。」萍儿面颊微红,将嘴凑道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陆师姐听闻,『啊』了一声,脸上顿时羞得红若云霞,在烛光映照下更显娇艳。
  萍儿见她不说话,只是羞涩的低头抿嘴窃笑,也笑问:「师姐,繁华世界可好?」陆师姐啐了她一口道:「又弄这些奇巧淫荡之物,你修行这么多年都白费了不成。」萍儿却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道:「这是给姐姐用的,怎么说我?」陆师姐伸手便打,两人在床上一阵嬉闹,直到萍儿祈饶方才住手。
  只见萍儿轻轻将头依在她师姐怀中,低声道:「你我虽名为师姐师妹,却心心相印,实比那鸳鸯夫妻更加恩爱。在草原上虽天天在一处,却有师傅在,不得胡来,哪如这花花尘世里快活自在,我倒真不想回去。」陆师姐悠悠叹了口气道:「修行之人当以得道为目标,怎能贪恋红尘。就算修行不成,你长大了也终是要嫁人的。」谁知萍儿听了却忽抬起头,正色道:「我也不求得什么大道,也不想和那些臭男人厮混,只要能和姐姐一辈子厮守一处了此一生便罢了……」陆师姐听她这样说心中也是一热,伸手就势把她揽在怀中,柔声道:「花花尘世诱惑太多,到底非是长居之所,等这事罢了还是先回草原去,等过几年你大些,我求师傅放我们离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个清静之地,厮守一生…」说道这里,她情不自已,低头向着少女丰润的朱唇吻了下去。
  这两人正是乾柴烈火,一点即燃,转眼间口舌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一阵香吻后,萍儿便伸手将陆师姐的肚兜和内裤一齐撕掉,又脱下自己的内衣,两人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白花花的身子像蛇一样交缠不分。
  粗重的喘息声中,萍儿一手抓住师姐胸口那如熟透了的蜜桃般的奶子揉搓,一边低下头含住乳峰顶端那膨胀变硬的乳头,贪婪的吮吸起来。
  陆师姐忍不住发出几声低沉的呻吟,缓缓抚摸着萍儿的秀发,纤指悉索向下,划过她光泽如玉的后脊,从侧面握住了她小巧的乳房,指尖却在那殷红的凸起上不断挑逗。
  萍儿被她撩拨的欲火焚身,无法自抑,开始向她身下吻去。
  丰满的嘴唇缓缓滑过平坦的小腹,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长串殷红的印记,随后在乌黑的阴毛上停留片刻,十分享用的嗅了嗅,彷佛那片乌黑茂密的草丛中开满了芬芳的花儿。
  最终她将头埋在她的双腿间,朱唇微张,伸出半截粉红色的香舌,左拨右挑,灵巧的将两片娇嫩欲滴的肉唇拨开,将舌尖探入那柔嫩润泽的密处舔舐挑逗起来。
  待得她湿润之后,萍儿便取过那石杵,用手指轻轻撩开阴唇,顶住阴门,用力一推,竟将大半截石杵都插了进去。
  这位陆姑娘为人一向稳重,平日里就算心中欲火难耐也都只用手指略加撩拨,以解寂寞,哪里经过如此粗长的物件。
  随着那半截石杵尽没而入,她只觉得下身一阵胀痛,几乎被撑裂,全身一阵颤抖,发出一声痛呼。
  萍儿见她吃疼不住,面有痛苦之色,忙安慰道:「姐姐忍忍,一会便好了。」说着抓住石杵缓缓抽拉起来。
  一阵抽插后,陆姑娘觉得下身越发湿润,不一会竟有啧啧水声,疼痛随之渐去,反而觉得快活舒畅起来。
  见她陶醉於此,萍儿也不再顾及许多,把牙一咬,将那石杵的另一端也对准自己的阴门口插了进去。
  她强忍着疼痛缓缓活动身子,带动着石杵来回抽插,没几下便见上面血迹斑斑,知是自己的身子被破了。
  她轻叹一声,暗想:「师姐,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处,日后你可莫要负我。」烛火下,两个花儿一样的女儿仰面躺在床上,相对而卧,四腿相向呈八字形张开,二人的外阴正对在一起,中间连着一根石杵。
  她二人以肘撑床,下身来回蠕动,但见那石杵在两人阴门间吞吐抽插,来往不止,不多时便沾满了二女的体液,湿漉漉的光泽闪亮。
  到了动情之处,二女已飘到九霄之上,对外物浑然不觉,只是用尽力气摆动身子,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浪叫,如凝脂般光洁的肌肤上渗出了无数细小的汗珠,彷佛露水一般晶莹剔透。
  看着屋子里的无限春光,听着二人的淫声浪语,林小棠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心中暗骂:「这两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行此龌龊之事,无端脏了我的眼睛。」伸指顺着门缝向里一弹,一道阴风吹过,那蜡烛立时熄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咦』的一声,另一人却道:「定是风吹的,姐姐别管它,快来与我快活…」林小棠不想再听这淫荡之语,於是回了屋子,却不睡去,心中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二女擒住,好问个明白。
  她寻思了一会,一股睡意上涌,正欲昏昏睡去,却忽听吱呀一声隔壁的门开了,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向着院子后面去了。
  林小棠下床来到门边,推开一条缝向外看去,月光下却见一个披着单衣的娇小身影向院后行去,出了角门就不见了。
  林小棠忙出门跟了上去,一出院子就发现那女子正在不远处的树林边解带脱裤,蹲下来小解,正是那个叫萍儿的少女。
  见她背对着树林,林小棠眼珠转了转已有了计较,身形一闪,钻入树林,如一阵风般悄无声息的欺了上去。
  却说萍儿一阵欢愉之后只觉下身膨胀便欲小解,於是来到院外的树林中解决。她哪想到会有人偷袭,忽觉身后有动静,只当是山风吹过,尚未反应,便觉颈上一凉,一把寒气逼人的蓝色小剑架在了脖子上,只听背后有人道:「若是出声就杀了你。」话语未毕,一只柔滑的小手便按在她的后颈,同时一道冰冷的寒气透入她的体内,转眼间就进入四肢百骸。
  萍儿出於本能运用魂力相抗,只是她刚一运功,五大气轮就被那股寒冷之极的气息封住,无法转动,全身顿时劲力全无。
  这一下她大惊失色,要知道她已修成气轮,进入太玄天境,对方居然在举手之间就封住她的气轮,那必是断灭混天境以上的大魂术师。凭她的修行,一旦落到这种人手里便再无反击之力,只能束手待毙,想到此处,一泡尿也生生憋了回去,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林小棠封了她的魂力,也知她再无力反抗,便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剑,绕道她身前,抓着头发将她一把拎起,冷笑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莫管其他事。」见她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林小棠问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来大梁到底是为了何事?」「我叫萍儿,从北齐来,到建邺访亲……」
  她话未说完,林小棠已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她的裆部。
  萍儿气轮被封,无法运用魂力护身,只能硬抗这一腿。
  她一个小姑娘如何受得了这开碑裂石的一脚,只觉眼前一黑,一阵无法言喻的剧痛从下身传来,顿时肝肠寸断,五脏六腑翻了个底朝天,卡啦一声脆响,骨盆碎裂,断骨纷纷插了肠子子宫之中。
  萍儿何曾受过这般折磨,疼得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双手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住翻滚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多时却见一道红色的娟娟细流从她腿间缓缓淌出,在衣服和裤子上弄湿了一大片,却是重伤之下失了禁,将憋了多时的一泡尿混着血尽皆排出。
  一股子骚臭味在林间弥漫开来,林小棠皱了皱眉头骂了句「真是晦气。」,随后用脚尖点在萍儿小腹之上说道:「你明明是青云散人的徒弟,这次来大梁是给你师叔山阴散人送信,却来蒙骗谁?你若是再不说真话,我就再踢你一脚。」说罢作势欲踢。
  萍儿刚刚缓过来,见她又提腿要踢,吓得魂儿也没了,连忙道:「莫要在折磨我,我说了就是。」於是再不敢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原来西蛮草原的王庭中本有左右两位国师,左国师便是大名鼎鼎的山阴散人,而右国师便是这萍儿姑娘的师傅青云散人。
  青云虽是山阴的师妹,修为却远胜师姐,已是不灭天境的大宗师。只不过她性情温和恬静,喜欢隐居,自修成大道以来从未离开过草原一步,论名气声望自然无法与周游列国扬名天下的山阴相比。
  她悟道后与天地渐通,方知世间万物运行至理,又见师姐心性轻浮,四出调拨求利,大为不喜,几次飞鸽传书劝她回草原,无奈山阴总推脱不回。
  三个月前青云做了一个怪梦,梦中山阴无手无脚,浑身是血,哭着爬到床前与她洒泪告别。
  青云醒来后惊出一身冷汗,屈指一番推算,算出师姐今年当有一命劫,这劫数却正应在天龙门之上。
  她知南梁天龙门中有个浦何十分了得,担心师姐真的应了命中之劫,不得善终,於是派两个徒弟到大梁前来寻找,顺便打探一下天龙门的底细。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4/08/25 05:25:32

(8下)
  萍儿和她师姐奉命离开草原王庭,一路东行,来到大梁境内。
  这两个姑娘从小跟着师傅修行,从未离开过草原,早已憋闷坏了,此次初入尘世,去了种种束缚,便如出了笼的鸟儿般欢喜,只顾着四处游山玩水,却把师傅交代的任务忘到了脑后。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直走了两个月多才来到此地,谁想到会在这深山之中碰到林小棠。
  林小棠又问了两遍见她所说不差,心中寻思:「这二女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按理当该饶了她们。只是不知那青云散人到底打的什么注意,若她真想对我大梁天龙门不利,以她大宗师的修为,确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如此说来又不能放她们走。」又转念一想:「这两个淫女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自己出手伤了她,与其留下后患去她师傅那里搬弄是非,不如趁现在除去乾净。」萍儿见面前的神秘女子默然不语,脸上阴晴变幻不定,身上的杀气却越来越浓,心中更加害怕,张嘴欲呼。
  只是她刚刚张嘴便觉后颈剧痛,神智一阵模糊,还未发出半点声音便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林小棠拎起她回到自己房间,往地上一扔,便转身出门,来到隔壁偏房,推门而入。
  却说那陆姑娘迷迷糊糊不曾睡实,听到开门声只道是萍儿回来,嘟囔道:「你个小妮子怎么去了那么久,小解也这般麻烦。」林小棠却不答话,只爬上床一把掀开被子,隐约见她双腿分开,黑乎乎的阴户正对着自己。
  她暗骂一声「不要脸的淫妇」,伸手摸过床边那根石杵,对准她腿间胡乱摩擦了几下便捅了进去。
  陆姑娘猛然被石杵深深插入,一声惊叫,清醒了过来,骂道:「小妮子手轻些,弄疼我了。」林小棠不理,只是来回抽拉石杵,动作渐渐加快。
  屋中漆黑一片,陆姑娘看不到人,只觉那石杵在阴道中来回抽送,便以为是萍儿又要和自己玩耍,笑道:「那半天你还没玩够………快别折腾姐姐了……哎呦……受不了了……」她耍了一阵,初时尚觉有趣,可那石杵却越插越快,绝没半分停顿,没过一会她就经受不住,「啊啊啊」的乱叫起来。
  再到后来,她体内的淫液渐渐乾涸,可那石杵却仍运动如飞,只硬生生摩擦着阴道内的嫩肉,弄得她下身生疼。
  她消受不起,连叫道:「疼啊…快停下,别玩了!」,却不见对方回应,心中也觉得不对劲,正要起身查看,却见萍儿忽然伸出一指,狠狠点在她的胸口上。
  她只感到胸中一阵烦躁恶心,紧接着一股凌厉之极的寒气向经脉中涌来,大惊之下连忙运力抵抗。
  这陆姑娘得了青云的真传,一身好修为,本不能被轻易制伏,只不过她之前被那石杵捣鼓的心神分散,毫无防备下忽然遇袭,再加上对方境界高出不少,因此只奋力抵抗了片刻便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
  林小棠出其不意将她制伏,这才放下心,点上明烛,又将隔壁自己房中的萍儿也一并提了过来,扔在床上,说道:「你们这对淫妇,今日被我当场抓住还有何话说?」陆姑娘骤然遭袭受制,正茫然不知所措,此时见师妹也被制住,心中渐渐明白,反倒冷静下来,答道:「我二人相好,干你何事?你情我愿,行人间极乐事,怎么就成了淫妇?」林小棠被她一顿抢白,一时话噎,忙转而道:「你们来大梁刺探我天龙门的消息,便是奸细。」陆姑娘道:「你说我们是奸细有何证据?你又是何人,管这等闲事做甚?」林小棠伸手在萍儿胸口推拿了几下,冷笑道:「你师妹已然全都招了,你还抵赖?」萍儿经她一阵推拿,缓缓转醒过来,一眼看到师姐,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咽道:「姐姐救我!」陆姑娘听她哭泣,心中一酸,立时软下口气对林小棠哀求道:「这位女侠,你我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何必非要为难我二人。若是能放我们一马,我姐妹记下你的大恩,日后必会报答。」林小棠听她如此说,也觉有理,心肠软了下来,一时犹豫不决。
  她正没计较,却忽见萍儿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再看这陆姑娘,双腿大开,石杵插阴,却脸不红,话不乱,没有半分羞愧之色,不由大怒道:「好啊,一个是不知羞耻的淫妇,一个是心怀鬼胎的贱人,我岂能留下你们这两个祸害日后害人。」说罢从床上抓起她们脱下的内裤塞入陆姑娘嘴里,不让她说话喊叫,又抓住仍插在她阴户上石杵,暗运魂力注入其中。
  只见那杵身渐渐变得通体赤红,彷佛烧红的铁条般滚烫,散发出丝丝热气,只不多时,便有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从她下身散发出来。
  这阴道阴唇之处乃是女子身上最敏感柔嫩所在,如何受得了这炮烙之刑,陆姑娘只疼的全身乱颤,两个奶子上下抖成一团,双眼翻了白,手指在床单上乱扣乱抓,偏偏身子无法动弹,只能咬牙强忍。
  她张开嘴想叫,无奈嘴里塞着自己的内裤,叫不出声,只发出几声呜呜闷哼,便疼的昏死了过去。
  见姐姐受了毒刑,萍儿哭着奋力扑上,无奈全身酸软,无法相救,连急带气下伤势复发,也昏了过去。
  林小棠一心想治死这淫妇,下手毫不留情,一边转动石杵一边向里面猛捅,在加持了魂力之后,那石杵坚如钢铁,无坚不摧,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
  杵端只在她子宫壁上略微阻了一下,便破壁而入,直接捅到了她的肚子里,一阵胡乱搅动,将她的段段柔肠和肾脏膀胱捣的破烂不堪。
  陆姑娘呜呼一声,被疼醒了过来,见那石杵已然尽根没入自己腹中,心中暗念道「我命休矣」,头一歪,再次死了过去。
  只可怜这花季少女,一生未做亏心事,临了却惨遭这般酷刑,疼得死去活来。
  几番折磨下来她也自知是活不成了,与其白白受苦,不如速速死去,只是她此时命悬人手无法自决,竟是求生不得,连求死也不能。
  只见她赤裸的身子不断在床上扭动,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带着两个玉乳上下翻腾,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润的肌肤滚滚而下,宛若珍珠。
  再看她俊俏的脸上,双眼紧闭,睫毛微颤,泪水鼻涕沿着双颊下颚不断淌下,忽而咬牙,忽而张口,堵了东西的嘴里发出呜呜呻吟,却别有一番魅色风情。
  林小棠见她气息渐弱,不多时便瘫软成一堆,嘴巴开合之际只有倒气的份,也知她快要咽气了,骂一句「真便宜了你这淫妇」,「呼」的一声,将那石杵猛地抽了出来。
  只见一道血箭从她阴中喷射而出,随后稀稀拉拉流出不少碎肠子。
  这一下却是釜底抽薪,腹中积血一出,陆姑娘顿时泄了元气,一口气再也提不上来,四肢又不甘心的胡乱抖动几下,便头一歪,眼睛一瞪,一股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下,抓住褥子的双手却缓缓摊开,再也不动弹了。
  萍儿偏在这时醒了过来,一眼便看到床上已然断了气的师姐。
  只见她仰面躺倒,双手摊在身侧,头软绵绵歪向右边,垂下的秀发遮住半边脸。
  她的两眼睁的浑圆,至死不肯闭眼,嘴里还叼着自己的粉红色内裤,脸颊上布满了口涎和鼻涕,再无往日的娇美。
  再看她下身,却更加不堪,她的双腿分的大开,腿间全是血,再床上染红了一大块,其中还混着些黄色的污秽。
  萍儿知道这是她受了穿阴酷刑被活活疼死后失禁所致,不由心痛欲绝。
  她拚命运起力气,扑在师姐尸身上,哭道:「姐姐,想不到你竟然死於这奇淫之物,都是我害了你!……我二人心念相通,恩爱有加,无奈生错了女儿身,却终不为这俗世所容。早知如此,又何苦离开草原,来花花世界走上一遭?你死了,我断不能独活,但愿来世做个男儿,与你光明正大再结姻缘。」她伸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狠狠瞪着林小棠道:「我二人真心相爱,只求厮守,从未做过坑害他人之事,却落个如此下场,可见这苍天也无眼。我只咒你与我等一般下场。」说罢她伸手抓起那根石杵,也不管上面粘着血肉毛发,还是屎尿污秽,一把塞入自己口中,顶住喉腔,拼尽最后力气,猛地跃起,向前扑到在地上。
  只听噗哧一声,那石杵已从她后脑穿出,但见她脑浆崩裂,彷若千朵桃花盛开,尸身软绵绵倒在地上,血从口鼻中狂溢而出,转眼便在头下流了一大滩,手脚虽还在微微抖动,一缕香魂却已飞散而去。
  林晓棠没想到她如此刚烈,竟自残殉情,心中翻腾了一下,暗想:「看来这二女间确有真情,并不是只求寻欢作乐的放荡淫妇,倒是我冤杀了她们。」看着两个活灵灵的妙龄少女转瞬见已成了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她心中不禁后悔起来,又想起曾有人道「生死何所异,死生何悲喜」,便更觉无趣,哀叹一声,回到自己屋内收拾了衣物,也不停留,牵马连夜离开栖霞寺回建邺去了。
  正是,栖霞寺中痴情女,奇淫巧物颠鸾凤,可叹红颜多薄命,粉骨残躯血染身。
  却说第二日一早,栖霞寺中的小和尚观心来到后院,先去了正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女施主已不知何时走了。
  他又来到偏房,却见房门紧闭,敲了几下也无人答应。观心见那两个女蛮子的马还拴在院子里,料她们没走,便又去敲门,刚凑到门边却闻到从屋里传出一股血腥味。
  他心中咯登一下,隐隐觉得不对,於是大着胆子将门推开一条缝向内张望。
  这一眼正看到床上仰面躺着一个赤裸女子,身上血迹斑斑,一动不动,显然已死去多时,直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跑到前院去通知主持老方丈。
  老方丈得知后忙跟他到后院查看,待见到屋内两个少女横尸就地时,也吓得六神无主,只顾念「阿弥陀佛」。
  观心见闹出人命,本已没了定夺,又见师傅只顾念佛也无办法,便嚷着要去报官。
  方丈却不许,他到底年长持重,暗想:「此事若真闹到官府去,便再不可收拾。切不说寺庙里深夜留宿年轻女子这条罪状,单是这两条人命案又该如何了结?寺里没有外人,凶手必是那个先来的女子,只是她此时跑得踪影全无,谁又会信,弄不好还把罪责推倒我等身上。」转念又一想:「反正这两个女子来自他乡,非我大梁人,就是死了也无人追查,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了,不但消了灾,还能得了她们的马匹财物,无端发上一笔横财。」这方丈实是个爱财如命之人,利令智昏下便顾不得其他,命观心守在门口,自己进屋在二女的衣物行李中细细搜检。
  经过一番翻找,他还真找出二十多两银子,不由转忧为喜,又将女尸身上的金环子和首饰一一摘下收入怀中,直把两个姑娘剥得赤条条身上再无他物才算罢休。
  一切都停当后他才走出屋子,许了观心二两银子封了他的嘴,又命他先将门锁上,等入夜后再趁黑将两具女尸运到寺外小树林里掩埋,自己则牵了那两匹马去集市上变卖。
  却说到了夜里,月上中天,小和尚观心推着辆运东西的小车来到后院。
  他先四周张望一圈,见无人来,壮了壮胆子,便打开锁走进屋里,拖着脚踝将二女的裸尸拉了出来,像扔米袋一样仍在车上,又用一块破草席盖住。
  他怕被人看见,也不敢多停,急忙匆匆推车出了角门,直向小树林中走去。
  他在树林中走了一会,只觉得那尸体越来越重,腿上渐渐吃不上力气,心想莫非撞了鬼,不由害怕起来。
  便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头上哗啦啦一阵乱响,几只大乌鸦从树梢上扑腾飞起。
  观心本心中有鬼,经这一吓,不禁一个哆嗦,腿脚一软,一跤跌倒,手中的灯笼也掉了。
  他吓得闭上眼连声念佛,念了几声却听着四周再无动静,心中这才安定下来,睁眼四处看去。
  好在灯笼未灭,将丈余之地勉强照亮,只见推车翻倒在一边,那个年幼的女子已从车上滚了下来,面朝下趴在一边草地上,浑圆的屁股正对着他。
  而另一个女子却仍歪躺在车上,一只腿和一个膀子从车沿滑落,松夸夸的耷拉着,两个丰满的奶子依然在微微晃动。
  观心从小在寺庙中长大,连女香客也没见过几次,哪里见过这般美貌如花的姑娘,更别说二女都没穿衣服,两个曼妙娇柔,迷倒众生的身子就这样赤条条摆在眼前,直看的他口乾舌燥,一颗心碰碰乱跳。
  他虽然心里害怕,但到底是少年人,春心一动便顾不得了,一边念佛,一边凑上前去仔细观瞧。
  只见那躺在车上的女子长得极美,细细的眉毛,翘翘的鼻子,樱桃小口里还衔着一条粉红色内裤,一双杏目直呆呆瞪着天空,虽然空洞无神,却依旧妩媚动人。
  观心上下看了几遍,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奶子,触手处柔软滑腻,如脂如蜜,这女人身子竟如水做的一般。
  他只觉得胸膛中有如火烧,浑身燥热,下身那东西竟不受控制的涨大起来。
  此时他已被淫心迷了心窍,再不顾其他,伸手一把搂住陆姑娘的尸体,拉着胳膊将她平放在车上,拨开遮住面颊的秀发,又取出堵在嘴里内裤,没头没脑的便向那丰润的朱唇吻了下去。
  他一边在她脸上又亲又舔,一边却伸手握住她的奶子反覆揉搓起来,没玩几下,已觉下身涨的难受,便急急脱了裤子,将那硕大的阳物整根插入陆姑娘嘴里,来回抽插起来。
  随着龟头与她口中香舌一次次摩擦,他只觉得身子已飘上了九霄之外,如在云雾里,说不出的受用,只没插几下便耐不住,一时都射了出来。
  观心第一次和女子交合,毫无经验,眼看射了,心中一急,忙抽身而出,却将那白乎乎的浆糊射的姑娘满脸都是。
  他初尝人事,虽有几分畏惧,却也觉此事乐趣无边,怎肯罢休,於是伸手强掰开陆姑娘的双腿,向她腿间寻去,只欲再行云雨,哪知这一看却唬了一跳。
  可怜陆姑娘被插阴而死,死后阴道无法闭合,此时阴门大开,两片阴唇分向左右两边,中间却是个黑乎乎的大洞,还有些粘乎乎的黑血向外淌出,看了叫人一阵恶心。
  观心虽没见过女子的身体,不晓其中奥妙,却也知道这个是用不得了,无奈下身再次硬起,等不得时间,於是弃了陆姑娘,转而向趴在地上的萍儿寻去。
  他轻轻将萍儿的身子翻过来,却又被吓唬的不轻,只见一根石杵直挺挺插在她嘴里,数条血迹从鼻孔嘴角向外延伸,经过脸颊一直到颈子里,双眼睁的如铜铃一般,一脸的怨恨不甘,实是狰狞可怖。
  他不敢再看,连忙取过草席将她的头脸盖住,口中连念「罪过,罪过,爱弥陀佛,姑娘莫怪。」他叨念了一阵,惊魂略定,色心却又起,加之胀痛难忍,便再次扑到萍儿身上,在她身上乱摸乱吻,为所欲为。
  萍儿所受致命之伤在头部,身子却完好无损,一身的肌肤雪白如玉,莹润剔透,胸脯虽不如她师姐那般大,却胜在挺拔结实,更加她经事不多,两个乳头乳晕还是粉红色,极是惹人怜爱。
  观心一边叼住她的乳头不断拨弄吸吮,一边伸出手沿着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摸去,在一撮儿乌黑的阴毛上搓了几把,最后探到她双腿间的隐秘之所。
  这是他初次摸到女人私处,心中更是激动,连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萍儿虽也受伤失禁,但死时却未遭那穿阴酷刑,因此此时阴门紧闭,只缩成一条细缝。
  观心将她的阴唇扒开,却见那细缝实在太窄,不知该如何进入,一时竟手足无措。
  他想了一会仍不得其法,只得将两根手指勉强插入,搅动一番,又用力向两边撑开,好容易才将入口撑的略大,便急不可耐的将阳物向里面硬插。
  他只插入几分,便觉得里面一片冰冷,摩擦的他下身生疼。
  无法之下,他不得不取了出来,向上面连吐了几口吐沫,再插进去。
  这次虽好受一些,却仍无快感,他连插几次,心中一阵焦躁,便又射了出来。
  观心心有不甘,待下身刚举便再加尝试,这一次却因为里面有体液湿滑,比之前容易不少。
  他抽插了一阵,渐渐觉出了乐趣,索性也脱了衣服,将萍儿的双腿架在肩上,向那她那柔嫩的小穴猛攻。
  虽然萍儿的身子早就凉了,他已体会不到那种被温柔香软所包裹的乐趣,但他初次与女子交嫌,只顾着舒服,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
  但见皓月之下,树影婆娑,一个和秃头尚压在一个蒙头少女身上,呼哧呼哧的不住鼓弄,竟有疯癫之意。
  只可怜这位萍儿姑娘死后也不得安宁,好端端的身子却成了观心的玩偶,随他任意摆布,翻来覆去的玩弄侮辱。
  只见他一时将萍儿平放,趴在她身上向下猛插,一时又将她面朝下放在车上,来个老汉推车,从身后进攻,或是乾脆让她跪在地上,手扶住撅起的屁股从后庭直入,几番下来却是花样百出。
  此时观心越发不可收拾,只顾着行乐,却不知节制,不觉中已射了三十余次,后来便有血射出,他却混不在意,不知精血宝贵,只徒享乐。
  林中山风甚寒,已入骨髓,待得他感到浑身冰冷,没有半分力气时,却已然晚了。
  他欲将下身抽出,连拔几次,却不成功,只觉眼前一黑,呜呼一声怪叫,身子一软,便伏在萍儿尸身上,再无气息,竟是乐极生悲,精尽而亡。
  俗话说这色是化骨钢刀,只这少年不懂此道理,却误了卿卿性命。
  第二日一早,那方丈起来后却不见了小和尚观心,心中不安,忙到树林中寻找,等发现之时,只见他正趴在一具裸体女尸身上,仍做交嫌之状,脸上兀自挂着笑,身子却早已僵硬。
  老和尚只当他是被那女子所化的鬼魅勾去了魂儿,吓得不清,连忙挖坑将三人掩埋,掩埋时却发现观心仍与女尸相连,两人合为一体,无法分开,只得将三人胡乱拖进坑中,在一处浅浅的埋了。
  他如何处理后事不必再表,却说林小棠离开栖霞寺后,按照寺中和尚指引的方向,翻山越岭,次日下午便出了山,上了大道,之后一路无话,晓行夜宿,三日后终於回到了建邺。
  眼看着那座熟悉的城池就在不远处,她却没有半点回家的喜悦。只因在栖霞寺中凭一时义气冤杀了二女,她这一路上郁郁寡欢,心里总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城里走,来到城门边时却发现走不了了,只见前面黑压压聚了一大片人,将道路阻塞了大半,来往的客商都堵在了这里。
  她停下马细看,却见人群中间立着一座擂台,上面高搭凉棚,用红幔子围着,擂台一角数着一面大旗,上面用朱红写了四个斗大的字「比武招亲」。
  林小棠到底是少女心性,猛地见到这个新奇玩意,便忍不住好奇,拨开人群催马挤上前去。
  便在这是只见一个小老头从红幔后走出,来到台前站定,冲着下面的人群一拱手说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小老儿有礼了。有新来的朋友不知为何摆擂,且听我细细道来。
  老汉本姓宁,建邺本地人士,有一女名叫宁萱,从小读诗书,通大义,又喜舞枪弄棒,不是老汉自夸,确是文武双全。如今小女已然年方十八,正是到了嫁人的年纪,老夫欲给女儿求一个得意郎君,却怕他降服不住小女,这才摆下此擂。
  哪位英雄若是凭功夫能赢了小女,不但萱儿以身相许,老夫还有五百两纹银作为嫁妆奉送。不过为了避免有泼皮轻薄撒野,上台者需先交五两银子做抵押,若是打不赢小女便不退还,有哪位英雄愿意赏脸上台一试?」林小棠听到此处,方才明白他摆下擂台原是为女儿比武招亲,暗想:「这老儿太也疯癫,为女儿招亲还要收五两银子,岂不是比公开卖女儿更加不堪。」她见那老汉站在台上吆喝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却始终无人上台,心中更奇,不禁笑道:「他吆喝了这半天也无人上台,想必他闺女是个丑八怪,便是倒赔五百两银子也没人敢要。」她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立即住口,却仍被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道听了去,只见那中年道士回头瞥了她一眼,哼道:「姑娘这可就猜错了,前几日她闺女出场打擂,我是见过的。那丫头虽不能说是国色天香,却也是画里一样的人物,那水灵标志的模样,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岁,便不用出家了……」他话未说完,却听旁边一人笑道:「你做梦吧,就算你年轻二十岁,可敢上台去?上去了也是丢人显眼。」林小棠听了笑问道:「那个叫宁萱的丫头很厉害吗?」那人答道:「何止是厉害。这擂台在这里摆了十几天,每天都有几人上去,最多和她打成平手,却没一个能胜的。还有几个轻薄之徒被打断了手脚,从台上扔下来。后来附近村镇的好汉听闻此事也都纷纷赶来,却仍没一个中用的。本来嫁妆只有一百两,现在加到了五百两,却还是没人敢上去,你说厉害不厉害!」那道士被他抢白,心中本不服,辩驳道:「也未必有多厉害,只怪那些打擂的不中用,要是我再年轻二十年……」他一句话未说完,却听人群一阵鼓噪,有人大声呵斥道:「都给老子让开,没长眼吗。」随着声音渐近,人群向两边一分,十余个手持棍棒的大汉簇拥着一男一女来到擂台前。
  只见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头戴镶玉皮帽,身穿大红缎子锦袍,金边银线,十分华贵。
  只是他皮肤黝黑,相貌丑陋凶恶,却与这套雍容华贵的服饰并不相配。
  与他携手同行的是一个穿绯色长裙的少妇,细眉杏眼,长得极美,一脸媚笑,举手投足间更是有着万种风情,一看便知是风流女子。
  林小棠见这些人呼三喝四,蛮横无礼,却不知是何人,心中奇怪便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什么人?好大的派头。」只听一旁那个道士答道:「建邺城里除了跺一脚四城乱颤的李大爷,还能有谁有如此排场。姑娘连他也不认识,想必是外地人吧。」林小棠在建邺已久,却是天龙门中位高权重的长老,平时连那些朝中权贵也不屑看上一眼,哪里会接触这种市井之徒,听到此处不由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那道士见她不识,有意卖弄,说道:「这李大爷名叫李黑虎,曾是建邺府尹张大老爷的护院,一身横练外门功夫出神入化。后来他帮着府尹张大老爷打理城南几家当铺赌场,又收了百余名徒弟,据说还结交了几个修行者朋友,当真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说到这里他突然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这姓李的不是个好东西,平日里仗着势力横行霸道,又是个好色之徒,看到谁家闺女漂亮便直接抢去,老百姓被害苦了却无人敢言。那女子是他新娶的八姨太,放荡成性,也是个仗势欺人的货色。」林小棠听到此处不由咬牙恨恨道:「天子脚下居然有这等事?」道人只笑笑不答,指着擂台道:「前几日他的徒弟来向宁家父女索要钱财,又见色起意,却被宁小姐打断了手脚,他这回必是前来报复,所谓来者不善,这宁家父女怕是要倒霉了。」说话间那锦袍男人来到擂台边,也不见他屈膝用力,只脚尖微微点地,纵身一跃,已如燕子归巢般轻盈迅捷的飞上了一丈多高的擂台。
  他露了这一手,自然博得台下他那些徒子徒孙的一片喝采。
  李黑虎得意的点了点头,背着手来到宁老汉身前,眯眼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便把目光移到擂台一边的红帐之上。
  宁老汉见他目露凶光,气势逼人,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强笑着拱手行礼道:「这位壮士,请问尊姓大名?可是前来打擂?」李黑虎不答,只冷冷的问道:「是谁准许你们在这里摆擂?」「这…这也要…要人准许?」宁老汉被他气势所慑,一时口吃。
  李黑虎嘿嘿一声冷笑,踏上一步,一把抓住宁老汉的衣领喝道:「前几天我那几个徒弟可是你伤的?当真好大的胆子!」说道最后已是杀气毕露。
  宁老汉吓得浑身抖如筛糠,颤声道:「不…不是…我…」却连话也说不利落了。
  便在此时,只听红帐后有人娇莺细语道:「这里是大梁建邺,你既不是官府,便管不着我摆擂。」声音清脆婉转。
  随着话音,帐帘一分,比武招亲的正角宁家大小姐从帐后走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粉色小袄,青裤短靴,身材窈窕婀娜,一双眸子清澈似水,装束虽然简朴,却丝毫掩饰不了那明艳动人的美色。
  李黑虎听了她的声音,本已心驰,忽见红帐后走出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不觉愣住了,呆了片刻后转怒为喜,赞道:「好标志的小娘子,好,好。」宁小姐见他说话轻薄,一脸淫笑,眼光却不住在自己胸口脸上打转,知他没安好心,不由怒从心起,冷哼一声,喝道:「放开我爹爹,你那些徒弟都是我伤的,与他无关,要怎样冲着我来便是。」李黑虎此时已换了一副面孔,松手放开宁老汉,对着宁大小姐嬉皮笑脸道:「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既然得罪了小姐,被打也是活该。」但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未经允许便在我的地盘摆擂,那便是坏了规矩,不罚是不行的。」宁小姐见他出言勒索,也不慌张,只淡淡的问道:「你要怎样?」李黑虎道:「若是罚钱,量你们也付不起,不如小娘子从此就跟了我,做我的偏房吧。」说罢哈哈大笑。
  台下他带来的那些徒弟打手们也随之一起哄笑,那美姬更是媚笑道:「宁姑娘人长得俊,老爷肯定疼你,以后和姐姐我一样吃香喝辣,岂不比在红尘漂泊强上万倍,这等好事却去哪里找。」林小棠见这李黑虎居然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出言调戏良家女子,只气炸了肺,攥紧拳头,暗想:「这厮勒索不成便硬抢人家姑娘,好不要脸,看来那道士所言非虚,一会儿非出手废了他。」众人都道宁小姐听了这轻薄之言必会翻脸,哪知她却不羞不怒,反而嘴角一翘,露出一丝微笑道:「你若是想娶我也成,只需跟我打上一场,你赢了我便任你处置,绝无二心。可若是你输了,怎么说?」李黑虎在建邺横行惯了,哪将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虽然此女打断了他徒弟手脚,他只道是那些弟子太过废物,於是想也不想就答应道:「好,姑娘真是痛快人,一会儿若是我输了便任你处置。」宁小姐点了点头道:「口说无凭,当立个字据。」又道:「较量武艺,出手无情,若是出了人命,却怪不得谁。」说着叫人取过笔墨纸砚,将双方赌斗的条件写好,在最后写上『生死由命,不得追究』八个字,按了手印。
  李黑虎见她立下生死状时面不改色,心中一个激灵,便觉不妥,但他此时已在众人面前讲了大话,更无退路,只得也在字据上画了押。
  一切停当,宁小姐紧了紧腰间的带子,侧身一立,随意摆了个架势,伸手向李黑虎一招,笑道:「请吧。」李黑虎见她笑容诡异,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恐惧,觉得这女子并非看上去那般柔弱好欺,於是再不敢托大。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两个太阳穴微微鼓起,随后双脚猛在地上一蹬,如饿虎般翻身扑上,双拳挂风,一左一右仿若两柄大锤,一招双锤贯耳,向宁小姐两个太阳穴狠狠砸下。
  李黑虎一身横练硬功,这对拳头更有千斤之力,这两拳若是砸实了,实与铁锤无异,便是巨石也会立时粉碎。
  台下众人绝没想到他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一出手竟以命相搏,眼看着宁小姐便要脑浆迸裂,血溅当场,不约而同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惊呼声中,只见宁小姐不闪不避,反而向前踏上一步,双拳也是分左右挥出,竟以一对娇小的粉拳硬接他这开碑裂石的一招。
  李黑虎做梦也没料到这弱女会和自己硬碰,一怔之下,四拳已然相交。
  众人耳中只听『碰』的一声闷响,仿若一记闷雷炸开,擂台竟被震的晃了三晃。
  再看那宁小姐丝毫无损,负手站在原地,目光冰冷的盯着李黑虎。
  而李黑虎却已连退三步,双臂鲜血淋漓,却是从中齐齐折断,肘部只剩一层皮肉相连,森森白骨从手肘处破体而出,血肉撕裂,惨不忍睹。
  李黑虎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断臂,竟一时愣住,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声野兽垂死前的哀嚎,颤声道:「你…你是修行者中的武道者,为何要如此对我?」宁小姐一招之间便生生震断对方双臂,将他彻底废了,脸上却无半点胜利者的欣喜,语气仍是极为平淡,说道:「李黑虎,你平日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我早已查的清楚,今日之祸都是你咎由自取。」李黑虎此时已是面色惨白,鲜血顺着衣袖流下,淌了一地,只听他惨然道:「我输了。不过你身为修行者却向普通人出手,已违反大梁律法,天龙门不会任你胡来。今日就此别过,三日后我的几个朋友还要来向姑娘讨教。」说罢转身欲走。
  宁萱大笑道:「你莫要威胁於我,你那几个狐朋狗友都是不入流的修行者,我不去找他们便是他们的命大,他们如何敢来找我。」说到这里语音一沉道:「你就这么走了吗?生死状写的明白,你输了便要任我处置。」李黑虎呼的转过身,脸上肌肉扭曲,目眦欲裂,显得甚是可怖,声音嘶哑,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怎样?」这句话却正是不久前宁小姐问过的。
  宁小姐面无表情道:「我也不要你性命,只需你再自断双腿,刺瞎双眼,刺聋双耳,以后作恶不得,便罢了。」李黑虎听到此处,哪里还能忍住,仰天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忽然向宁小姐扑去,他双臂已断,无法攻敌,於是把头一低,一头撞了向对方胸腹。
  宁小姐看也不看,只待他近身,飞起一脚,正踢在他小腹之上。
  李黑虎一声惨叫,倒地翻滚,哀呼不止。宁小姐踏上一步,一脚踩住他右脚脚踝,伸手抓住他左脚脚踝,用力一扯,轻喝一声『开』。
  只听噗哧一声响,彷佛皮革撕裂,但见红光飞溅,血雨纷飞,那李黑虎竟被她活活撕成两半,内脏鲜血喷的到处都是,惨状可怖之极。
  台下众人哪里见过手撕活人的血腥场面,先是一愣,随后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在一阵乱糟糟的哭喊声中,转眼间看热闹的人群已散的乾乾净净。
  只有那随李黑虎来的美姬骇的呆立当场,双腿一个劲儿的颤抖,却早已不停使唤。
  只见一道水流沿着她裙底簌簌而下,却是她惊惧之下,不能自禁,乃至尿了出来。
  宁小姐见她吓成这样,转向她冷笑道:「你的靠山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将手中的半截断尸向她掷出。
  眼见那血肉模糊的半截尸体飞来,那美姬哎呦一声惊呼,一跤坐倒,双眼顿时翻了白,口吐白沫,四肢胡乱抽搐起来。
  但见她躺在地上一阵折腾,双手乱抓,两只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却如死鱼眼般从眶里凸了出来,一张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但见她口中白沫吐尽,便渐渐变为绿色的胆汁,一股腥臭之气散发出来。
  宁小姐见她肝胆俱裂,知道她已活不成了,不由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终於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果然,这美姬只挣扎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双腿一蹬,身子挺了三挺,又张开嘴费力的吐出一口气,便再不动弹,却已气绝身亡,竟是被活活吓死。
  再说台上的宁老汉,见宁小姐生撕了李黑虎,又吓死她的姬妾,转眼间两条人命,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坐在台上,双目呆呆的望着前方,彷佛木雕泥塑一般。
  他本是建邺城外乡下一个普通乡农,姓李不姓宁,半个月前来建邺卖些土产换日用之物,却在城外遇到一个陌生女子,叫他演一出比武招亲的戏来骗人,两人商量好得到的钱财一人一半。
  他一时贪财,便应了下来,前几日收获颇丰,本是十分得意,哪想到却摊上了人命官司,一时惊惧悔恨交加,无以名状。
  宁小姐走到他身边,将一包银子扔到他面前,说道:「这是五百两银子,足够你下辈子享用,你速速离开此地,逃命去吧。」见他仍木然坐在地上,抱头不语,又道:「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若是被抓到,便实话实说,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便是。」说罢也不再多留,下了擂台,牵过拴在一边的大黑马,上马加鞭向着西南方飞驰而去。
  却说林小棠见她逃走,忙也上马急追。
  她知此事人命关天,又牵涉到修行者,官府管不了便要交给天龙门处理,她是天龙门中的执法大长老,自然不能不管,任由凶手逃走。
  却说她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沧海纵马飞奔,不觉间已奔出二十多里。
  林小棠一边追一边盘算:「她是哪里来的修行者?刚才见她出手之际,直到双拳相交的一刹那才见她拳上白光一闪,能如此精细入微却不露行迹的运用魂力,绝不可能是那些无名散修。莫非她是北齐天龙门派来的奸细,又或是麒麟城来的高手?」她正暗忖之际,忽见前面的人转过一个山弯后消失不见。
  林小棠心中大急,忙催马疾追,待她转过山弯,却是一愣,只见眼前出现一片茂密的柳林,一条蜿蜒小河自林中流出,林中树影荫荫,流水淙淙,清澈的河水中几尾游鱼悠闲的游动,四周却是一片安然寂静,哪里还有那宁家小姐的踪影。
  「她入林不久,又能跑到哪里去?」
  林小棠心中奇怪,正要入林寻找,却忽听一棵大柳树后一声轻笑,一名女子从树后走出,正是那位宁家小姐,只是她此时已把身上的血衣换了,脸也洗的乾乾净净。
  她一见林小棠便咯咯笑道:「这位姑娘从建邺随我至此,可是要比武招亲吗?」林小棠见她谈笑自如,显然有所倚仗,更不敢大意,心神守一说道:「我是天龙门中的执法长老,你身为修行者,既在建邺犯下命案,这便随我回去打官司吧。」宁小姐听得她是天龙门长老,眨了眨眼睛,面露惊奇之色,却仍笑道:「那李黑虎作恶多端,我为民除害,有何不对?难道你要我为他偿命吗?」林小棠正色道:「那李黑虎做了恶自有大梁律法惩办,轮不到你胡来。修行者杀了人,也是犯律,便需惩处。」宁小姐哼了一声道:「大梁律法能管你,却偏偏奈何我不得,你若是抓不到我,便如何?」林小棠知她仗着一身修行,实是有恃无恐,把自己引至这僻静之处便是要与她一战,杀人灭口,於是再不答话,伸手一招,只见蓝光闪动,一把巴掌大小的湛蓝飞剑从她袖中飞出,如游鱼般绕着她盘旋舞动,光彩飞旋,煞是好看。
  宁小姐见她祭出飞剑,也收起了笑容,双拳紧握,身体如弓弦般绷紧,说道:「原来你是控剑者,只是你这剑却小了些。」林小棠冷笑道:「剑不在大小,能杀人便是好剑。」她深知对方是修行者中的武道高手,一出手必是风雷变色的一击,心中着实忌惮,因此并不急於动手。
  於是两人在林间相对而立,谁也不动,都在默默观察对方身上的破绽。
  便在二人剑拔弩张对持之时,忽听树林中有人说道:「哎呦,真是奇了,在这等荒凉偏僻之地居然也能撞见修行者。」又听另一个人答道:「又不关我等的事,还是不要去淌这浑水了。」却听之前那人道:「这几日闷死我了,难得看到有人打架,这个热闹如何能错过。」说话间一男一女已从林中走出,两人都是一身华服,男的俊雅飘逸,女的明艳照人,两人有说有笑,那女子更是笑颜如花,显然十分高兴。
  一见他们,宁小姐面色顿时一变,林小棠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因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天龙门南宗大宗主,大梁公主,银瓶。
  原来雨晴回到建邺后便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了南宫燕和吴皇后一本,告他们勾结外番,图谋作乱。
  结果正如浦何所料,没过两天奏章就被退了回来,上面御批了『胡闹』两字。
  雨晴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苦於在建邺人单势孤,无法报复,也只得作罢。
  她一赌气便将天龙门中大小事物扔到一边,拉上常安游山玩水去了。
  大梁建国两百余年,建邺始终是国都,又从未遭受过战火,因此天下繁华尽集於此。
  各种茶楼酒肆,买卖店铺遍及城内外,实比北齐的万统城繁荣万倍。
  雨晴来自北方苦寒之地,初到建邺便入天龙门,被门中公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并无时间仔细游玩,此时突然得闲入了这花花世界,立时便沉溺於其中。
  而常安本就出自达官富贵之家,所交的也都是些纨裤子弟,对於种种吃喝玩乐自是十分在行,自从有了临江城那段生死与共的经历,他见雨晴戒心渐去,便不再终日避着她,反而带她四处游玩,变着花样逗她开心。
  前几日雨晴玩的腻了,提出要去青楼里转转,常安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公主带入那种烟花之地,於是百般推辞,却经不住雨晴软磨硬泡,只得编了个瞎话说城外有好玩之处,将她骗出城来。
  建邺城依山傍水而建,前有沧海,后有巫山,风景本就迤逦,加之此时天气渐暖,百花盛开,四处生机盎然,更是踏青野游的好时机。
  雨晴和常安出了建邺后便沿着沧海向西而行,一路边谈笑边欣赏风景,不知不觉走出两百余里,来到一大片柳林中。
  此地虽然偏僻,少有游人,景色却十分迷人,林间水路纵横,垂柳依依,鸟语花香,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二人一时流连忘返,误了时间,眼看着天要黑了才想起回去,却在归途中碰巧撞上修行者相斗。
  雨晴正自烦闷,哪能放过这等热闹,待得赶到地方看到了相斗之人却大吃一惊,这两人竟都是她的旧识,一个是林小棠,另一个却是她在桃花坞放走的宁萱。
  雨晴一见二人的架势,便知这场比斗已不是普通魂术较量,而是生死相搏,连忙出言喝止道:「都给我住手,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误会了。」宁萱早知道雨晴的身份是天龙门宗主,见她来了便知林小棠不敢胡来,连忙收了魂力,笑着上前见礼。
  林小棠见了顶头上司,也收起飞剑,以下属参见。
  雨晴拉着两人的手做了介绍,只说宁萱是她在麒麟城修行时认识的好朋友。
  林小棠心中将信将疑,说道:「宗主可知道这位宁姑娘在建邺惹了人命官司?」於是将她如何摆擂,如何生撕了李黑虎又吓死他的情妇一事细细讲了。
  不料雨晴听了后只是笑道:「那李黑虎作恶多端,恶有恶报,必是被他的仇家杀了。宁姑娘如此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怎会是杀人凶手,定是你搞错了。」林小棠还待再说,却见她已面露不悦之色,知她有意包庇凶手,只得住了嘴,强笑道:「看来是我认错人了。」雨晴道:「既然误会已除,大家以后便都是朋友,不如我们回建邺找个地方喝个痛快。」说罢一手携了宁萱,一手携着林小棠,向建邺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众人回到建邺已是暮色沉沉,林小棠心中有事,於是借口要去拜见师傅匆匆告辞离去。
  她如何去见浦何不表,单说雨晴和宁萱回到天龙门中,遣走了众仆役,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二人。
  直到此时雨晴才笑问道:「你怎会在城外摆擂招亲,可是急着想找个男人嫁了?」宁萱脸上一红,将事情原委一一讲了,原来这一年间她一直在桃花坞潜心修炼玄天经,终於在两个月前突破了断灭混天境,成为大魂术师。后来有个叫邱雪的女子突然上了岛,说是奉命前来接她,遂将雨晴如何到南梁冒充公主,又如何急需帮手等事讲了,并将她带回了大陆。
  她们刚一登陆便接到北齐天龙门的飞鸽传书,之后邱雪急匆匆赶回北齐去了,宁萱只得独自一人来到大梁。等她到建邺时银子已然花光,又见不到雨晴,走投无路下才想到了用比武招亲这法子赚钱,却不想一怒之下手撕李黑虎,犯了人命官司。
  雨晴听她讲完一切经过,摇头道;「我们是修行者,不必受世间种种律法约束,没有银子去找个富户抢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烦。所谓人命关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人,却让我如何为你开脱,你身为修行者为何非要和一个泼皮无赖计较?」宁萱叹道:「我修行玄天经出了些岔子,当时我只觉得烈火焚身,说不出的难受,浑身的魂力源源不断向外涌出,实在控制不住,这才一时失手才将他杀了。」雨晴听她说完神色也渐渐凝重,要知道修行魂术走火入魔实是修行者大忌。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轻伸出一只手搭在宁萱肩头,全力发动了洞察之力。
  宁萱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雨晴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雨晴才睁开眼睛道;「你修行玄天经太急,虽然连跨两境,魂力却跟不上。你境界不稳,却强行调动不属於你的力量,不出岔子才怪,好在还不算严重,以后切忌不可冒进。」宁萱谢过了雨晴,沉吟了半晌突然问道:「我们当初的约定还有效吗?」雨晴自然知她所指何事,心中却有些奇怪,反问道:「邱雪既然不在,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为何还要来建邺找我?难道修行玄天经比获得自由更加重要?」面对雨晴的疑问,宁萱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都是些陈年旧事,你问它作甚。」雨晴心中更奇,追问道:「你即将成为我的传承者,从此密不可分,因此我需要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为何对玄天经如此看重。」宁萱见她逼问的紧,知道推搪不过,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一阵出神,似乎正竭力回忆起那些不愿记起的往事。
  过了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宁萱』是天龙门长老给我起的名字,我的本名叫托托尔娜。我出生在北方大雪山下一片被称为玄武川的草原,从小父母因病双亡,是姐姐把我拉扯大的。我幼年时整日便跟着姐姐一起随族人四处放牧,哪里水草丰美我们就迁徙到哪里,居无定所的日子虽然辛苦却也无忧无虑。」说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若是没有那个人的出现,我本该继续这样的生活,嫁人生子,一辈子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放牧,可是造化弄人,这一切都随着那个人的到来而改变。
  那是七年前的秋末,那一年我只有十一岁,我和姐姐一起赶着羊群离开了族人,去寻找牧草丰美的草场。
  我们沿着敏敏河向东而行,走了十余天后终於在一片山坳中发现了合适放牧的草甸,於是在那里搭起帐篷开始放牧。
  前几天倒也安然无事,直到一天清晨,尚在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
  我和姐姐忙走出帐子查看,只见一匹骏马飞也似的奔了过来,马背上还负着一个青袍人,只是那人身子紧贴马背,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我们正自惊奇,却听见那马儿一声哀嘶,前腿猛地一曲,栽倒在地,马背上那个人也随之滚落到草丛中不再动弹,不知是生是死。
  待我们走上前去,发现那马口吐白沫已然活不成了,而落马之人浑身是血,声息皆无,似乎也已经死了。
  我和姐姐都吓坏了,正不知所措时却忽见那『死人』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呻吟,显然还未断气。
  我们忙上去将他扶着翻过身来,却见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容貌英俊,那清秀的眉目一看便知不是草原上的粗鲁汉子。
  只是他此时双眉紧锁,不省人事,无论我们怎么呼唤他也毫无反应。
  后来我们合力把他拖到帐篷里,一查看才发现他身上受了十余处刀伤,流了很多血,已然奄奄一息。
  当时我们身边并没有创药,只得撕了一件衣服给他包扎伤口止了血,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之后的几天我和姐姐一直轮流守候在他身边,每日里挤羊奶喂他喝,后来姐姐又杀了一只羊,炖了一锅肉汤给他补身子。
  我们见他受伤颇重,本以为活不过这几日,哪知那人恢复力惊人,两日后竟苏醒过来,又过了两日便能开口说话了。
  他说他是去北齐贩卖货物的客商,在途中遇到大批强盗,他虽然浴血奋战,却终是不敌,这才身受重伤,逃命至此。
  当时我二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均觉救了他的性命实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雨晴道:「救人一命确是天大的好事。」
  宁萱苦笑道:「若是我们没救他,便不会有后来那场弥天大祸,救人一命却遭如此横祸,人人都说苍天有眼,我看这天却是瞎了。」只听她继续道:「当时我们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盼着他快快好起来。那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博学多识,不但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眼界见解更是不凡。
  他每日里除了养伤便给我姐妹俩讲他在大陆上行走时的所经所历,都是我们闻所未闻之事,当时我心里便想,若是能和他如此一直相伴该有多好。
  只是此时我和姐姐已然出来半个多月,若是不能及时回去,误了部族迁徙的大事就糟了,可当时他伤势未愈,无法骑马,偏偏我们两个女子身小力弱,抬不动他,心中虽急却无可奈何。
  他知道后便教给我们一套吐吸打坐之法,我们抱着侥幸之心一试,只修习了数日便觉劲力大增,於是用胡杨的枝杈做成担架,马拉人拽,终於将抬着他回到族里,却也为日后的大祸种下了祸根。」雨晴道:「那人身份古怪,他所教给你们的多半是修行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