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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草 / 2024/08/17 00:31 / 7083 / 35 /
【小说】神雕离影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3/23 14:10:45

第二十六章:情裂雕盟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落在庭院之中。竹影摇曳,夜风轻拂,带来阵阵凉意。
  郭靖盘膝而坐,周身隐隐笼罩着一层淡淡白雾,天地间的灵气仿佛于此处凝聚,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流转。
  他体内那一丝初生的内力,经过方才的双修,已渐渐稳固下来。原本若有若无、飘忽不定的真气,在遥迦温润气息的引导之下,竟凝练得如脂玉般圆润,沉稳地在经脉间游走。
  「太玄清心诀」在他体内运行,每一次呼吸吐纳之间,似有杂质被淬炼而出,化作无形灰气从毛孔中逸散开来。那一缕原本稀薄的内力,竟在这番修习之后,变得如美玉般精纯,每一丝真气中都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沉稳之力。
  郭靖缓缓睁开双眼,目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他轻轻一推胸口,细细体会这股全新的内力,心中暗自赞叹:「这便是『太玄清心诀』的奥妙所在么?仅仅一丝内力,竟能精纯至此,若长久修炼下去,这般精纯的内力,定能事半功倍!」
  就在此刻,他体内的内力忽地一颤,一股清凉之感自丹田升起,沿着经脉迅速扩散,仿佛洗涤过全身筋骨。那股内力猛然收聚,化作一团约鸡子大小的光团,缓缓旋转,宛若星辰自转,散发出温润而强悍的气息。
  他抬手一握,指尖微微发力,空气中竟传来一阵细微的嗡鸣。这一丝内力,竟已臻至如此境界,若是用来对敌,怕是能发挥出匪夷所思的威力。
  郭靖调息片刻,再次入定。他静静地感受这股新生的内力,宛如抚摸一块温润的美玉,每一分变化皆令他心生欢喜。随着「太玄清心诀」的运转,那团内力愈发纯净,在他体内静静流转。
  一个时辰过去,又一个时辰。屋檐下的灯火渐渐昏暗,月光西斜,然而他仍沉浸于修炼之中。每运行一个周天,那股内力便愈发精纯一分。他全神贯注于这奇妙的境界之中,竟似忘却了时光的流逝。
  不经意间,已是破晓时分。
  山谷中晨曦微露。这是甄志丙醒来后的第五日,天色渐明,薄雾缭绕间,远处溪流潺潺,水声清冽动听。
  洞中火堆尚在,橙红的火光与清晨的微光交织,在岩壁上投下斑驳光影。甄志丙倚着石壁,神色已较前几日好转,眸中有了几分神采。这些时日,小龙女日夜看护,为其疗伤换药,虽不曾多言,却也未曾离去。
  晨露未晞,远处传来细碎脚步声。小龙女捧着采来的新鲜山果归来,玉足无声,衣袂飘飘。这几日奔波,她素白的衣裙已添了几处污渍,裙角褶皱处还沾着露水,却丝毫无损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数日来,两人虽在这方寸天地相依为命,却始终话少。过往的恩怨如一层薄纱,笼罩在两人心头,既不愿触及,又难以释怀。然而在这静谧的清晨,或许正是打破这层隔阂的时机......
  小龙女将采来的山果摆在青石之上,动作轻柔,不发一语。这些时日,她总是这般沉默,仿佛是这山谷中一道无声的倩影,清冷绝艳,却又似远山之雪,教人难以亲近。
  甄志丙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那日舍命相救,原是一时冲动,却不想竟让他有了重生之感。这几日她为自己换药疗伤,举手投足间虽不带半分温度,却也未曾表露厌恶之意。
  「今日伤势如何?」她忽开口问道,声如清泉,打破了这片寂静。
  「好多了」,甄志丙轻声答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那袭白裙虽是染尘土,却依旧难掩其姿色。此刻晨光微露,更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小龙女似有所觉,玉手轻拢衣襟,转身取出金针。「让我看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较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她施针的手法纯熟,指尖掠过他胸前伤处,轻重拿捏恰到好处。甄志丙微阖双眼,任由她施针,只觉周身暖意流转,呼吸也渐趋平稳。
  「伤口愈合得不错。」她轻声道,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往日多了一丝暖意。
  取下金针时,她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肌肤,两人俱是一怔,空气中似有什么悄然改变。
  甄志丙睁开双眼,望着她清丽的侧颜,忽觉心头萦绕着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那日悬崖之上的情形,每每想来,总觉其中另有隐情。
  静默良久,甄志丙终是轻唤道:「龙姑娘。」
  「嗯?」小龙女抬眸,清眸如水,在晨光中泛着淡淡涟漪。
  「那日...你可识得那异域人?」
  小龙女手中动作微顿,轻轻摇头:「不曾见过。」
  「既不相识,为何要出手相救?」
  小龙女闻言,玉手轻掠青丝,眸中闪过一丝迷惘。她望向洞外薄雾缭绕的山谷,仿佛要从那朦胧的雾气中寻找答案。
  那日荒院中的一幕,此刻回想起来,恍如一场迷梦。她还记得尼摩星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果哇」——这两个字在他咽气前轻轻吐出,带着异域口音的生涩,却如一道惊雷劈开她心底那道早已结痂的伤口。多年来的执念瞬间苏醒,让她几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尼摩星已然气绝,唯有他的同伙尹克西,或许能解开她心中困惑。往日的谨慎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她只想抓住这一线可能。然而世事难料,一场混战之后,竟坠入这荆山断魂崖。
  思绪至此,小龙女抬眸望向山谷间氤氲的雾气。那两个字,究竟是她思念成疾的错觉,还是天意弄人的巧合?这个答案,她无从得知。
  甄志丙静静望着她,不忍打断这一刻的沉默。晨光中,她绝美的侧颜如雕琢般完美,微蹙的眉头,纤长的睫毛,无一不透着超凡脱俗的气质。他看得有些出神。
  「我不知道。」她忽然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甄志丙轻咳一声,似要掩饰内心的一丝窘迫。晨光微凉,他抬眼望去,只见小龙女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
  「这是什么?」甄志丙见她神色凝重,不由放低声音问道。
  小龙女轻声回应:「这是那天竺人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她顿了顿,又道:
  「那些人一直在找这东西。我虽看不明白,但想来绝非寻常之物。」
  她将羊皮地图平铺于膝上,赫然是一幅地图。图中山势连绵,江水蜿蜒,中央有一座城池,周围数处山峦被特意标注,旁附着些难以辨认的异域文字。
  「你可认得这是哪里?」她抬眸看向甄志丙,眼中透着询问之意。
  甄志丙凝神细看,目光沿着蜿蜒的水势逐渐移动,神情渐显几分熟悉。他思忖片刻,眉头忽然一动:「这条江水,应是汉水无疑。」
  他手指顺着地图轮廓游走,语气愈发笃定:「这些山峦我都识得。这是岘山,那边是万山,再过去便是鹿门山。」说罢,他指向图中那座城池,声音微沉,「此处正是襄阳。」
  「襄阳?」小龙女轻声重复,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她仔细辨认,看着那江水环绕的城池位置,确与襄阳相符。
  她玉指轻点那几处被异域文字标注的山峦,眉头微蹙:「那这些标记又是什么意思?」
  甄志丙皱眉细看那几处标记,良久,缓缓摇头:「这些字迹我虽不识,但这些位置...」他的手指轻轻描过那几处山峦的标记,目光渐渐凝重。
  「怎么?」小龙女问道。
  甄志丙眼中凝色愈深,指尖自襄阳城沿汉水一路移至图上三处标记,缓缓道:
  「岘山在城南不远,山势虽不甚高,却扼住通往襄阳的南面要道;万山位于西侧,地势崇峻,若有人据守在此,便可俯瞰汉水航线;至于鹿门山……」他顿了顿,神色越发凝重,「它绵延东南,正好锁住汉水出入口。若在这三处驻兵设防,襄阳城便被从南、西、东南三面围住,想进想出都难。」
  甄志丙收回手,目光沉沉:「纵使汉水水道犹在,也极易被人从万山、鹿门山一带截断。襄阳生息于此,倘若补给被隔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沉思良久,甄志丙眉头紧锁,语气低沉而坚定:「此图来历蹊跷,却事关襄阳安危。我们必须在它落入歹人手中之前,将它交予可信之人。否则襄阳危矣,大宋北疆门户也将不保。」
  话音刚落,小龙女从怀中取出另一张泛黄的纸卷,轻柔地展开,递到甄志丙面前。
  甄志丙接过,目光落在纸上,顿时神色微变。这哪是寻常文书,分明是一份精细的货物清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各类物品的名目与数量:生铁、兵刃、丝绸、药材,甚至还有「劳工」。每项物品后都标注着精确的数字,清单下方则记录着总价值与分配比例。
  「此物与地图一同所得?」甄志丙声音微颤,
  小龙女微微颔首,玉容不改。
  甄志丙沉吟片刻,眉头紧锁。他将地图与清单并排摆放,目光在两者间来回游移,思索着其中关联。
  「这两样东西非同小可。」甄志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若是襄阳周边战略要地,再加上这份可疑的货物清单...此事关系重大。」
  小龙女静立一旁,神色凝重却不言语,只是专注地听着。
  「依我看,这两样东西必须尽快送到可靠之人手中。」甄志丙继续道,「襄阳城中,郭大侠忠义双全,若将此图交到他手中,当是最为稳妥。」
  小龙女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轻声道:「他不在襄阳。」语气虽平淡,却掩不住一丝微妙的情绪。
  甄志丙见她提及郭靖,神色忽变,言谈间似有心事。他微怔片刻,识趣地未再追问,只轻声道:「既如此,先行将此图妥善保管。待查明更多消息后,再做定夺。」
  小龙女将地图重新折好,收入怀中。不知为何,方才提到那个名字,思绪竟有些紊乱。她整理衣襟,起身道:「洞中药草将尽,我去附近寻些野果和草药。」
  甄志丙欲言又止,终只点头:「龙姑娘小心。」
  冬日的山谷静谧安宁,偶有飞鸟掠过,鸣声清脆。小龙女步履轻盈,却心事重重,穿过细流,跨过石块,未觉已走远。此处山势陌生,林木参差,显然已非平日熟悉的采药路径,她却浑然不觉,只顺着野兽踩出的蹊径前行。
  不知何时,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悄然浮现,如轻纱般缭绕在山石间。雾中隐约可见细微的光点飘散,宛如阳光穿透树叶的碎影。
  微凉的水汽惊醒沉思,她抬眼望向前方渐渐显现的一泓清澈水潭。水面如镜,倒映云天,四周石壁陡峭,景致竟似绝情谷的寒潭。她环顾四周,惊觉自己竟走入了一处从未涉足之地。
  「竟有一处水潭。」她轻声自语,目光掠过潭水,神色微讶。
  步至潭畔,目光忽被一抹嫣红吸引,一株纤瘦的灌木倚着石缝而生,枝头孤零零地挂着一颗饱满的红果,在斜阳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宛如旧日寒潭畔的故物重现眼前。
  小龙女脚步微顿,心头一颤,凝视那颗红果良久,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她缓缓伸出纤手,指尖轻触果皮,触感微凉而真实。果面在斜阳光晕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映衬着她素手如玉,宛如时光凝固的一瞬。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果实的轮廓,沉浸在这触感带来的熟悉感中。那淡淡的芳香萦绕鼻间,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
  「既然如此喜欢,便唤他果娃罢。」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抬起眼眸,凝望着他深邃如潭的双目,两人的目光交汇,胜却千言万语。
  他缓缓俯首,唇瓣轻触她的樱唇,初时轻若微风,渐渐缠绵深邃。她心弦微颤,回应着这份温存,纤臂缓缓环上他的脖颈,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一声鸟鸣划破寂静山谷,小龙女猛然惊醒,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她轻揉双眼,只见自己仍倚靠在潭边岩石上,前方哪有什么红果,只有几棵枯草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这是怎么了?」她轻声自语,眉头微蹙,「何以突然心神恍惚,竟生出如此离奇的幻象?」
  心跳犹自未定,玉颊微微泛红,方才幻象犹在眼前,令她心神难宁。低首自视,但见身上衣衫蒙尘,连日奔波,风尘满面,袖口犹染着采药之迹。更令她羞赧难当的是,那梦中旖旎春情,竟引得体内一阵异样,私处花径微润,亵裤紧贴肌肤,举步之间,便有一丝难言的摩擦,教她极度不适。
  环视四周,但见潭水清澈,平如明镜,倒映着浮云游影,四周烟雾缭绕,恍若仙境。自与甄志丙跌落悬崖以来,东奔西走,寻药疗伤,觅食避寒,竟无片刻安宁。此刻见四下无人,难得清净,心下思忖:
  「不如借此良机洗去一身尘埃。」
  念及此处,小龙女玉指轻动,解开云罗软带,素衣随风滑落,仿佛一片白云飘然落地。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她无瑕的胴体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立于潭边,她微微侧身,更显得身段婀娜。胸前双峰傲然挺立,如同两只玉兔,娇嫩的红晕点缀其上,宛若初绽的雪中寒梅,清冷中透着一丝诱惑。纤腰不盈一握,向下延伸出惊人的弧度,连接着饱满挺翘的蜜桃臀,圆润的曲线在月光下更显诱人。
  修长的大腿并拢,从浑圆的臀部延伸而下,宛如两根精心雕琢的羊脂玉柱,线条流畅而优美。大腿根部,那神秘的幽谷若隐若现,被一片浓密的乌云所遮蔽,仿佛一方未曾被人踏足的圣地,幽深而神秘。那乌云之下,隐约可见花瓣般的柔嫩,微微开合,吐露着淡淡的芬芳,如同月下幽兰,清雅而诱人。
  小龙女莲步轻移,赤足试探潭水,一股刺骨寒意突然袭来,直透心扉,令她不由得螓首微颤,双眉轻蹙。清澈水波映照着她那丰盈的胴体,恰似古月清风,孤高脱俗。
  玉腕扶着岩石,她缓缓步入潭中,冰凉的水流顺着玉腿向上漫延,贴合着柔软的肌肤,渐渐拂过那处幽谷秘境,引得她轻轻颤抖,香魂微荡,再一寸寸包裹住那浑圆挺翘的丰臀,继而缓缓上升,拂过那对「如瓠犀圆,似林檎瑞,如胆瓶样,似木瓜形」的酥胸。
  水波轻轻拍打,微微晃动之间,那雪白酥胸上泛起一层水光,犹如新摘的蜜桃,饱满诱人。她不禁轻吸一口气,胸口随之起伏,一抹嫣红悄然在白皙肌肤上晕染开来,宛若初春桃花,在寒潭的冷意与身躯的微热交融间,越发娇艳欲滴。
  玉体沉入,青丝散开如墨云浮动,她微闭凤眸,任水波轻轻拍打,涤去一路风尘。凝脂般的肌肤在水光映照下若隐若现,仿佛明月穿梭于云层之间,时明时暗,更添几分仙气飘渺。
  忽有一阵幽风掠过水面,掀起层层细浪,她不禁轻吟一声,声如天籁,在这山水之间荡漾开来。恍惚间,连这一池碧水也染上了几分春意,山间幽谷仿佛也因这位谪仙的沐浴而增添了一分灵气。
  此情此景,若是太虚幻境中人得见,定会叹道:洛水仙子今犹在,只是镜中看不真。
  雾气悄然升腾,轻轻弥漫于水面之上。她静静沉浸在这难得的宁静之中,全然未觉周遭的微妙变化。身心舒展,一丝倦意不知何时悄然袭来,眼皮渐渐沉重。
  意识开始朦胧,思绪仿佛被氤氲的雾气轻柔裹挟,缓缓飘向远方。
  「你要走?」小龙女早已觉察他的心意,却依旧不忍面对,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不舍。
  他立于门前,怀中的婴儿安静熟睡,小脸红润,眉目间隐约浮现出父母的神韵,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晨光微露,为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
  小龙女轻步上前,双手轻轻抚摸着婴儿的脸颊,触感温暖而真实。她柔声道:
  「可否将果娃留下?」言语中既是请求,也是祈盼。
  「果娃不能留在这里。」他声音低沉而坚决,字字如刀,直刺她心。那语气中蕴含的决绝,仿佛背后有着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他未曾回首,似是怕一旦转身,便会动摇心中决断。背影在晨光初绽中渐行渐远,缓缓没入绝情谷的薄雾,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无踪。只余小龙女立于石屋门前,目送着那再难追回的身影,眼中泪光闪烁。
  缓缓睁开双眼,纤长的睫毛上沾满泪珠,晶莹剔透。适才梦境如此真实,令她心弦震颤,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法忘怀的过往。她微微摇头,想要驱散脑中迷思,蓦然发觉四周情况已然大变。
  不知何时,浓雾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整个水潭笼罩,岸边轮廓皆隐于白茫茫一片之中,再难分辨。
  此时山谷中寂静异常,连平日里不绝于耳的风声鸟鸣亦消失无踪,唯有水珠偶尔滴落,发出细微声响。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她正欲上岸,忽见浓雾深处隐约有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如鬼魅般令人心悸。
  「是谁?」她沉声问道,水中玉体不由自主微微紧绷。
  四下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她轻咬朱唇,再次出声:「甄志丙,是你吗?」
  依旧寂然无声。浓雾弥漫,她凝神细看,试图看清那浓雾中的人影,却只见白茫茫一片,如隔轻纱,若即若离。一股警觉之意油然而生,她不再犹豫,迅速向岸边游去。
  她轻盈地自水中起身,素手抓起叠放在青石上的衣裙,一气呵成,毫不迟疑。
  穿戴完毕,她警惕地环视四周,浓雾如帷,视线所及不过三四尺,那隐约的人影已然不见,不知是隐去了踪迹,还是本就是水气凝聚所致。
  此刻,她心中已有了主意,辨明方向后,蹑手蹑脚地沿原路而返。
  浓雾中行路并非易事,她紧了紧衣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不时停下倾听,生怕有埋伏在侧。
  渐行渐远,浓雾依旧笼罩四周,能见度极低,但小龙女凭着敏锐的方向感,已能感知自己离山洞不远。她心下稍安,脚步也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前方忽传来低沉的说话声,令她猛然止步。
  「山洞里的火堆还温着,人肯定没走远。」 一个粗犷的声音沉声道。
  「那女子身上藏着密函,曹公公交代,无论如何都要拿到。」 另一人压低嗓音,语气阴冷。
  「这鬼雾太大,什么都看不清。」 第三个声音带着几分不耐。
  「少废话,分头搜!那女子武功高,别大意。」 先前那人冷冷打断,语气不容置疑。
  小龙女心头一紧,正欲纵身逃离,蓦地一只温热大手闪电般捂住她的嘴,猛地将她拽入山壁缝隙。
  她尚未作出反应,耳边已传来一声急促的:「嘘!」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庞,正是甄志丙。两人面对面紧贴在狭窄的山缝中,呼吸相闻,几乎毫无间隙。
  「这鬼雾越来越浓了!」 说话声伴着沉稳的脚步声,从他们头顶缓缓掠过。
  「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小心脚下。」 另一人低声提醒,语气中透着谨慎与戒备。
  脚步声渐行渐远,甄志丙缓缓松开捂着小龙女嘴的手,双臂却仍环抱着她,似是担心那些人突然折返。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关切。
  小龙女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意识到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皆无退路。她心头微紧,但很快恢复镇定。
  甄志丙会意,恭敬地点头。小龙女心下稍安,借机打量四周。
  二人藏身于山壁间一处隐秘洞穴,外表仅是寻常岩缝,内里却渐渐开阔,青苔斑驳,藤蔓遮掩,天然屏障般隐蔽。狭窄的空间迫使两人紧贴,甄志丙背靠石壁,而小龙女几乎落入他怀中。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眉头微蹙,心中隐隐不适,想要稍作调整,却发现无处可避,只得强忍尴尬,身体微微绷紧,不让自己贴得更近。她侧过脸,避开甄志丙的目光,尽力忽略近在咫尺的温度和气息。
  忽然,远处传来断续的声响,飘忽不定,似被浓雾吞没,却依稀夹杂着几句熟悉的字句。
  小龙女猛然抬头,黛眉微蹙,眸光微微一颤,仿佛心弦骤然被拨动。她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唯恐错漏半个字。
  甄志丙察觉她神色异样,低声道:「他们是秘靖司的人。」
  秘靖司,乃南宋暗设密探机构,直属天子,不归刑部,不受御史台节制,专司缉奸察逆、肃清异己。其探子无孔不入,或隐于庙堂,或潜伏江湖,耳目遍布,风吹草动,皆难逃密报。此司总管曹正淳,宫中权宦,阴鸷狠辣,素有「笑里藏刀」之称,凡落入秘靖司手中的,无论官宦士庶,抑或武林豪杰,鲜有生还。
  小龙女神色微凝,纤手轻抚衣袖,似乎连指尖都透出几分凉意。浓雾弥漫,天地间朦胧一片,她静立不动,唯有目光越发深邃,仿佛要穿透迷雾,捕捉那未尽的言语。
  甄志丙屏息不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肩头颈侧,晨雾浮动,肌肤若雪,幽香悄然萦绕。他本能地微微一缩,却觉身处逼仄之地,稍一挪动便会触及她的衣角。小龙女却全然未觉,仍全神贯注,宛若雕塑,唯有衣袖微微扬起,显露一丝紧张。
  远处的说话声由远及近,随风而至,愈发清晰……
  「已在鄂州定罪。」 一个声音低沉道。
  「什么罪名?」 另一人问。
  「通敌外夷,勾结蒙古。」
  「可有判决?」
  「听说要押解进京,听候圣裁。」
  小龙女心头猛然一震,险些失声出口。她脑中一片混乱,心跳顿时加快,呼吸微微紊乱。那人……竟已定罪?她霎时觉得四肢发冷,胸口一窒,几乎忘了自己正处险境。
  她死死盯着头顶的岩壁,指尖微微发紧,心乱如麻,几乎不敢再听下去,唯恐再听到更令人惊骇的消息。然而就在此时,头顶的声音戛然而止,脚步声也随之停下。
  「你磨蹭什么?」 一人忽然问道,语气透着不耐。
  「放水。」 另一人答得简单直接。
  「快点,这雾透着邪性。」 先前那人低声催促,话音里带着几分不安。
  「知道了。」
  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洒落在石上,回音清晰可闻。小龙女心神未定,方才听到的言语犹如惊雷般在脑海中回荡,让她一时难以平静。
  就在这时,那放水的人提起裤子,低声道:
  「那边可有动静?」
  远处传来冷硬的回应:「没有,这雾邪门,站在跟前都瞧不清人影。」
  「往东搜,别耽搁。」
  另一个声音沉沉道:「这雾有古怪,头昏目眩的。」
  「蠢货!」先前那人冷冷斥道,「谁让你扯下蒙巾?快系好,莫要大意!」
  脚步声渐渐远去,洞穴内死寂无声,唯有小龙女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她心神不宁,体内燥意翻腾,仿佛有股无形的热流在血脉间游走,让她难以平静。
  她闭上眼,试图调整呼吸,可思绪愈发混乱,连甄志丙的目光都让她莫名烦躁,仿佛那视线透着灼热,让人避无可避。
  「这雾气……有古怪……」她低声道,语调微微颤抖,目光不自觉地闪避。
  甄志丙眉头微蹙,喉结微微起伏,呼吸沉重。他察觉自己的异样,胸口燥热翻腾,似有什么在心头涌动,难以压抑。他伸出手,轻轻搭上小龙女的肩,指尖方一触及,她的身子便猛然一颤,微微僵住。
  「龙姑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炽热。
  小龙女怔然抬眸,四目相对,她的心跳莫名加快,意识恍惚间,甄志丙忽然欺身向前,一片温热覆上她的唇瓣。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谷间回荡,宛如惊雷乍响。
  「什么声音?」
  「这边,快!」
  甄志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五道鲜红指痕。
  他微怔片刻,触碰灼热的脸颊,抬头对上小龙女冰冷的目光,眼中闪过震惊,继而转为深深的愧疚。
  「得罪了。」 他低声道,简短而诚恳。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甄志丙整理衣襟,对小龙女微微一揖,不等她回应,已迅速纵身跃出山石裂缝。
  「什么人?」 秘靖司的探子厉声喝问。
  「站住!」
  「追!」
  绝情谷底,风声寂寂,唯有狂涛拍石,似在低诉着一段无人能解的哀伤。
  杨过神情冷峻,双眸如陷入万丈冰潭,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神已被无尽的忧郁所取代。他的容颜如同经过岁月的反复雕琢,将每一丝痛苦都刻在了眉宇之间,使人望之心惊。短短数日,他鬓边竟添了几丝霜白,整个人似老了十载。
  自从发现那双小鞋,已过去多日。他原本怀揣期盼而来,只想在这久别之地等候心上人,再叙旧情,谁料迎接他的,却是最残酷的真相。
  就在此刻,他双目猛然睁开,眼底闪过一道冷电般的锐芒。他霍然起身,面向寒潭,双臂垂于身侧,似松似紧,隐隐透出一股蓄势欲发的气势。
  黯然销魂掌——
  一声暴喝,他双掌齐出,轰向寒潭,掌风所及,水面骤然炸开,激起丈余高的水柱,潭边的青石受力不住,竟崩裂数道细缝,碎屑四溅,声震山谷。
  掌法使罢,草木为之低伏,飞鸟惊散,寒潭水面久久不平,似连这山谷也承受不住这掌中蕴藏的威势。他深深吸气,收掌而立,周身气息虽归于平静,然掌法中那股悲怆绝望之意却似化作无形巨浪,直撼人心。
  「姑姑……」他凝望潭水,低声呢喃,语气中尽是无尽痛楚,「你我之间,难道真的有缘无分?」
  回应他的,唯有谷底的寂静与无边的孤独。
  他伫立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向斜后方虚空一抓。一声清脆的金铁之音骤然响起,那把玄铁重剑破空而来,稳稳落入他的掌中。剑身漆黑如墨,在寒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幽光,仿佛承载着万千哀思。
  「天涯何处不相逢,若有缘,终会再见。」
  他转身向谷口行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步履虽沉,却不蹒跚。他的背影在绝情谷的晨雾中渐行渐远,最终没入山间云雾,不见踪影。
  鄂州城 腊月
  寒冬肃杀,天地间尽是凛冽的北风,掠过荒野,卷起尘沙。官道结霜透冻,远方天色阴沉,似有风雪将至。
  城东门外,三三两两的百姓围在告示牌前,一老者正读着新贴出的官府告示:
  「江陵府推勘官文曦,身居朝廷命职,本应忠心报国,恪守法纪,然其狼心狗肺,勾结蒙古,泄露军机,卖国求荣,意图引贼入境,罪无可恕!
  ……
  此贼罪大恶极,理当枭首示众,然事关军国,不宜擅断,特押解京师,听候圣裁!」
  告示牌前,行人驻足凝视,低声议论,不远处的官道上,二十余名官兵护送囚车缓缓前行,铁链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囚车内,一道佝偻的身影随颠簸微微晃动,不知是疲惫,还是绝望。
  队伍行至一处偏僻山道,忽闻两侧林木沙沙作响,数十名黑衣人自密林中闪出,前后夹击,拦住去路。为首者身披织金锦袍,面覆黑巾,折扇轻摇,神色风雅中透着凌厉。他身侧藏僧身高近丈,同样蒙面,手持降魔杵,虎目圆睁。
  锦袍人冷笑,扇柄轻点囚车,「人,交出来吧,省得自讨苦吃。」
  押运校尉脸色一沉,按刀怒喝:「大胆贼人,朝廷重犯岂容尔等劫夺!」
  话音未落,蒙面藏僧已大步踏前,双臂一震,降魔杵高举过顶,随即轰然砸地!
  「轰——」
  碎石四溅,地面剧烈震颤,尘浪翻卷而起,扩散开来,仿佛雷霆骤降。官兵们猝不及防,脚下不稳,纷纷踉跄后退,整齐的阵型顿时混乱。
  「挡住他们!」
  校尉咬牙怒吼,竭力稳住阵脚,举刀大喝,试图重整队伍。然而藏僧已抡杵横扫,劲风呼啸,力道沉猛无匹!数名官兵躲闪不及,竟被生生震飞,手中兵刃脱手而出,铿然坠地。
  黑衣人趁势杀入,刀光寒芒闪烁,剑影交错,官兵节节败退,阵型彻底崩溃。
  校尉眼见大势已去,满脸冷汗,狠狠咬牙,怒喝道:「撤!」
  话音刚落,众兵已无心恋战,如蒙大赦,丢下兵器四散奔逃,转瞬间,山道上只余满地狼藉。
  囚车前,藏僧收杵而立,黑衣人迅速上前,将囚车木栅拉开。
  锦袍人上前,扯下面巾,露出一张俊逸而倨傲的面容,
  「文大人,在下蒙古王子霍都,特来相迎。」
  文曦撑着直起身,扫视四周,冷笑道:「戏演得不错,只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霍都折扇轻摇,眉头微皱,「文大人何出此言?小王冒险救你,你却如此冷言?」
  文曦叹息,目光灼灼,语气愤然,「我本清白,却遭人诬陷。如今你等设下劫囚之局,无非是要将罪名坐实,逼我走投无路罢了。」
  霍都敛去笑意,语气微沉,「果然聪明。实不相瞒,有人想借我之手除掉你。
  但小王我素来欣赏英雄人物,不忍见你含冤而死。」
  他目光深邃,缓缓道:「如今大蒙古如日中天,大宋风雨飘摇。文大人何不弃暗投明?归顺我蒙古,富贵荣华尽在掌中,何必枉送性命?」
  文曦神色平静,缓缓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王子不必相劝,文某生是大宋之人,死亦大宋之魂,无愧于心。要杀便杀。」
  「哈哈哈哈——!」霍都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好一句『青山遮不住』!」他收起折扇,眼神渐冷,」小王最欣赏文大人这等气节,宁死不屈,铮铮铁骨。」
  他微微一顿,嘴角笑意更深,缓缓道:「可惜啊,天地之大,哪里是你的归处?忠义二字,说到底,不过是送命的捷径。」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折扇,语气冷然:「带走!」
  黑衣人上前,架起文曦。霍都策马当先,一行人疾驰而去,扬起滚滚尘土。
  山崖巨石后,隐着两道倩影。薄暮中,一声清脆响起:「表姐,咱们怎么办?」
  说话的是陆无双,鹅黄衣衫随风轻舞,虽微跛却灵动敏捷。她身旁的程英青衫素雅,白玉箫悬腰,眉目沉静。
  程英望向霍都押解文曦远去的方向,轻声道:「跟着,看看他们去哪里。」
  二人对视,身形一晃,飘然掠入山林,转瞬无踪。
  夜寒如刀,鄂州城东二十里,江畔峭壁下,一座高墙深院隐于黑暗。城头灯火摇曳,映得巡逻甲士寒光闪烁。门匾之上,四字大书——「汉黄榷场」。
  东侧一道小门前,霍都一行人踏夜而来。守卫见之,推门放行。众人鱼贯而入,门扉复闭。
  踏入院中,四周却与外面的死寂大不相同。内部竟有几处灯火隐现。霍都带着文曦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前行,路两旁的低矮建筑大多紧闭门窗,唯有几间还透出微弱的灯光。
  身着皮甲的士兵沿途巡视,见到霍都一行,皆恭敬垂首,不发一言。文曦虽身陷囚徒之境,目光却不断扫视四周,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穿过几道回廊,众人来到榷场北区一座气势不凡的建筑前。此处原是榷场交易重地,如今门庭冷落,却不知为何仍有灯火通明。两名身着铠甲的亲兵立刻打开大门。
  霍都在门前止步,转身对文曦道:「文大人,请。」
  文曦微微挑眉,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独自入内。
  进得厅来,但觉一股凛然之气迎面袭来,令人不自觉精神一振。厅内灯火通明,烛影摇曳,映照出主座上那人的威严身影。
  只见厅上首位端坐着一名中年蒙古男子,华服玉带,气度雍容。此人相貌堂堂,颧骨略高,眼眸不大却炯炯有神,正全神贯注地研读一本古旧书册,双眉微蹙,时而颔首,时而轻叹,对文曦的到来似浑然不觉。
  「妙哉!」中年人忽然轻拍书页,自语道,「若以此法布阵,确能以少胜多。
  难怪宋军水师能屡挫我军。若早得此书,何至于洞庭折兵?」
  说话间,他这才抬头注意到门口伫立的文曦,目光微动,随手将书册合拢,置于案侧的典籍堆中。那动作看似随意,却极为谨慎。
  中年人端坐堂上,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文曦。文曦虽处危境,却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地迎上那审视的目光。二人一坐一立,一言不发,厅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中年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文大人,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如远方滚过的闷雷,不疾不徐,字字清晰。
  文曦略一拱手,神色如常:「在下不过一个罪官,何谈『大名』之说?阁下是?」
  中年人未曾直接回答,而是抬手示意落座。待文曦坐下,侍从呈上一杯清茶。
  「听闻文大人在江陵查案,不畏权贵,端的是一身正气。」
  文曦不动声色,端起茶盏,轻轻拂去浮沫,道:「为大宋尽职,秉公执法,乃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语气似笑非笑:「文推官被冠以『通敌『之罪,可知是何人所为?」
  文曦抬眸,淡然道:「不过是挡了某些人的去路。」
  中年人轻轻嗤笑了一声,目光微微一凝,随即缓缓道:「去路?」
  他手指轻叩桌案,似随意,又似别有深意。
  「文大人,可知,你现在身处何地?」
  文曦心头微沉,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蒙古的势力,已如暗夜藤蔓,悄然盘根错节,伸入南宋腹地。
  「文大人可曾想过,若非蒙哥大汗命陨襄阳,此地早已易帜,天下格局也将改写。不止这座榷场,鄂州全境,乃至长江以北,皆不会再有大宋的旗号。」
  中年人语气悠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大势已成,唯独临门一脚未踏。
  可惜天命难测,一场变故,让大宋苟延至今,困兽犹斗。」
  他缓缓前倾,声音低沉有力:「天下风云变幻,去留不过一念之间。我蒙古铁骑所向披靡,终有一日踏遍中原。文大人,明者当顺势而行,又何必执守一个注定覆亡的王朝?」
  文曦闻言,静静凝思,目光落在茶盏上漂浮的茶叶。
  「自古兴亡更迭,强国盛衰,皆有其时。当年唐太宗曾言『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知兴替』。历朝历代,无不如此。」
  文曦目光坦然地与对方相对:「文某虽位卑职小,然为人处世,当有所守。
  宋虽危难,却是吾之家国。若为一己之利而背信弃义,即使富贵荣华,又有何颜面示于后人?」
  「况且,王爷口中所谓的大势,恐怕并非铁板一块。否则,以蒙古铁骑之威,蒙哥大汗何以命丧襄阳城下?」
  中年人手中信笺微晃,目光如水般平静地打量着文曦,嘴角渐渐浮现一抹深意的微笑。
  「文大人一语道破天机,倒让本王颇感意外。」他的声音低沉而从容,「既知本王身份,却仍敢直言不讳,当真是难得的骨气。」
  文曦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王爷举止不凡,言谈间透露的胆略与见识,世间能有此等气度者,非忽必烈王爷莫属。」
  他稍稍沉吟,眉头微蹙:「只是有一事不解。蒙哥大汗驾崩,北方必有变数。
  此时王爷不急于回师整顿势力,却在南方逗留,是何用意?」
  忽必烈闻言,将手中信笺轻置于案几之上,指尖缓缓拂过那熟悉的字迹,目光微沉。
  「文大人,可曾听闻『三神器』之说?」
  文曦微微一怔,随即目光落在那封信上,语气淡然:「此等江湖传言,多是市井茶肆之谈,不足为信。王爷身居高位,统率千军万马,又何必在意这等虚幻之物?」
  忽必烈摇头轻笑,道:「寻常传言,本王自然不会轻信。但事关那人,不得不信。」
  话音刚落,厅堂后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法轮已转,圣器降临;三相既启,万法归一。」
  文曦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披金红相间袈裟的高大僧人缓步而入。此人面容威严肃穆,双目如闪电般锐利深邃,额头宽广,鼻梁高挺,步履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金轮法王行至忽必烈身后,双手当胸结金刚印,微微颔首,声如洪钟:
  「密教之源,源于金刚持。昔日莲花生大士入藏,于雪山深处见一瑜伽士苦修多年却无所得。大士慈悲,告曰:『众生被无明业力所缚,轮回不息,若能明心见性,契入本初,即可脱离苦海。』」
  「瑜伽士不解其意,大士遂指雪域圣山,启示道:『雪域有三大持明王,见众生迷途,特留一大密藏。得此密藏者,可证大圆满境界,一生成就金刚不坏身。』
  」
  金轮法王双眼微闭,继而睁开:
  「此三大密藏,藏于三界之内,待有缘者取之。今三藏出世,天地震动,密法大兴。谁能获此三藏,谁便能主宰轮回,超脱生死。」
  他声音如大梵天王之音,低沉而有穿透力,似能直抵灵魂深处。
  忽必烈目光幽深,缓缓道:「策反我军主力重骑,令襄阳一役功败垂成,蒙哥大汗折戟沙场。」
  他抬眸望向案几上的信笺,语气徐缓而意味深长:「若说世间诸事皆有因果,她与本王之间,恐怕早有定数。如此奇女,本王倒想亲眼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此时,窗外隐约传来一阵骚动。文曦侧目望去,只见火光闪动,映亮了夜色中的廊檐。
  忽必烈神色未变,淡然道:「看来,文大人的故人来寻你了。」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护卫匆匆进入厅内,俯身在忽必烈耳畔低语几句。忽必烈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随后将目光转向文曦。
  「文大人,时局动荡,前路未卜。本王钦佩你的才智与气节,若愿相助,必不负你。」忽必烈语气沉稳,言辞中透着诚意。
  文曦微微一拱手,神色平静而坚定:「王爷厚爱,文某心怀感激。然家国有恩,不敢背离。宁负虚名,不负本心。」
  忽必烈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与赞许,缓缓道:「榷场之内,有本王庇护,无人敢犯。但出了此门,生死由命,本王不会为你保驾护航。文大人,慎重考虑。」
  文曦起身,神态坦然,语气依旧从容:「王爷大才,自有定夺。文某纵然身陷囹圄,却知忠义所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忽必烈凝视片刻,微微颔首,似是赞赏文曦的气节,未再多言。
  文曦恭敬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榷场东侧,一处隐蔽的拐角处,程英神色凝重地靠在墙边,目光不断扫向远处。她身形隐在阴影中,若有人经过,绝难发现她的存在。
  「不知无双那边如何?」程英低声自语,眉头不由紧蹙。她已在接应点等候多时,却不见陆无双的踪影。 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守卫的喊声依稀可闻。
  程英微微一笑,她设下的火候刚好。
  正当她考虑是否该换个位置查看时,墙角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程英警觉地按住腰间长剑,待看清来人,才松了口气。
  陆无双身形轻盈地闪到她身边,身后跟着一位身着囚衣、面容清瘦的年轻人。
  「表姐,我们来了。」陆无双声音轻快,显然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
  「文大人,幸会。」程英向文曦点头致意,随即问道:「一路可顺利?」
  「出奇地顺利。」陆无双答道,「榷场内守卫虽多,却无人阻拦。我寻到文大人时,他已经自行离开了会客厅。」
  文曦向程英拱手一礼:「多谢两位相救,只是——」
  话未说完,身后忽传一阵急促脚步声。三人警觉回首,见一男子匆匆赶来。
  「文大人请留步!」 那人见到文曦,微微松了口气,拱手道:「奉王爷之命,特来送上一物。」
  程英与陆无双立刻警惕起来,陆无双更是悄然摸向腰间匕首。
  文曦抬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转向那人问道:「王爷还有何指教?」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玉佩,双手奉上:「王爷言道:文大人器宇不凡,难得一见。若有朝一日想通了,可持此物北上寻他。」
  文曦看着那玉佩,通体莹白,上雕双龙盘旋之形,一时间有些犹豫。
  程英见状,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文大人不如权且收下。」
  在两位女侠的注视下,文曦接过玉佩,郑重收入怀中:「替我谢过王爷美意。」
  那人点头而笑,行礼后转身离去。
  程英冷眸扫过四周,毫不犹豫地:「走。」
  三人出得榷场,趁着夜色掩护,沿着幽僻小径疾行。夜风微凉,林间虫鸣忽止,四周静得诡异。
  行至一处山间岔道,程英忽然抬手示意,耳朵微动,似有所觉。
  「等等!」
  话音未落,前方树丛一阵晃动,随即火光大作,数十支火把齐亮,映得夜色如昼。一队人马严阵以待,刀枪森然,将去路封得严严实实。
  「不好!」 程英心头一沉,悄然退后半步,与陆无双并肩护住文曦,目光冷冽,戒备地盯着前方。
  蹄声踏碎夜色,一人策马缓缓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三人,神色冷峻,目光如刃。
  「本官荆湖北路提刑司佥判——雷照,奉宪令缉捕逆党!」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文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文大人,本官已在此等候多时。」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公文,抖手展开,朗声宣道:
  「前江陵府推勘官文曦,勾结外敌、泄露军机、图谋不轨,罪状昭昭,刑部已有定论!递解京师途中,竟纠党劫囚,杀害押纲军兵,恶行难赦。奉提点刑狱司宪令——
  拒捕者,许就地格杀!余犯锁拿赴行在勘鞫。沿江诸州见牒即发弓手协捕,毋得稽滞!」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手,厉声喝道:
  「放箭!」
  箭雨破空而来,带着凌厉的风声。程英眼疾手快,玉箫出手,霎时间清啸声中,数十支羽箭应声折断,纷纷落地。陆无双则抽出腰间长剑,剑光如电,迅疾无伦。她虽一条腿微跛,动作却丝毫不显迟缓,反而愈发灵动巧妙。只见她手腕轻抖,长剑化作一道弧光,将侧面射来的数十支羽箭尽数挑落。
  「这些官兵也太不讲理了!」陆无双惊怒道,「竟然二话不说就下杀手!」
  程英凝神戒备,一边挥动玉箫抵挡不断袭来的箭矢,一边冷声道:「无双,你带文大人走,我来断后。」
  陆无双闻言一怔:「表姐,这怎么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文曦也急道:「二位女侠,不必为我招惹祸端,我自行走一遭官府,自有道理申辩。」
  程英眉头一皱,语气坚决:「无双,别废话!此地不宜久留,你武功虽高,但腿脚不便,长途奔袭不如我。带文大人先走要紧。」
  话音未落,又是一波箭雨袭来。程英身形一晃,玉箫挥舞如风,将箭矢尽数格开。雷照见状,已命令部分官兵绕向侧面,试图切断三人退路。
  陆无双见形势危急,知道表姐所言有理,当即一咬牙,拉住文曦的手臂:
  「文大人,随我来!」
  文曦还想说什么,程英已厉声道:「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陆无双不再犹豫,拉着文曦向山林深处疾奔而去。她虽是跛足,速度却丝毫不慢,身法灵动,转瞬间便带着文曦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程英见二人已走,这才全力应对眼前官兵。她玉箫横握,内力运转,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3/23 14:25:50

第二十七章:折芳入幕
  隆冬时节,寒风凛冽,呼啸着从屋檐下掠过,吹得那铜铃叮当作响,声声敲在静夜里。
  鄂州城内,吕府高墙深筑、飞檐雕梁,院落层叠,尽显权贵威势。此刻,一间书房里烛火摇曳,墙上所悬《太宗平戎图》在昏黄光影下更显金戈铁马、肃杀森然。
  窗前,一名魁梧男子伫立凝思,眉头微蹙;寒风从窗棂缝隙灌入,拂动他衣角。
  「每年二十万银绢,倒也罢了,只是这『特许榷场』……」
  话音未落,忽而转身,目光落向屋内。
  吕文德迈步向前,神色凝重,语气略带忧虑:「襄阳乃南北咽喉,地位极其关键。若许其设市通商,来日便可借护商之名屯兵驻防。届时襄阳仿若被掐住咽喉,进退皆难。」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眼神深沉地看向对面之人:「相爷,忽必烈此举,恐不止为商贾之利……」
  对面端坐着的是右相贾似道。身着藏青官袍,面容清瘦,目光如炬,举止间尽显一位久居庙堂的朝中重臣风范。
  贾似道闻言,放下茶盏,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仲文(吕文德表字),大局当有全观。忽必烈此番北返争位,漠北龙蛇并起,必然自顾不暇。此际正可让我大宋养精蓄锐,休兵积力。那榷场一事,不过是借势利导,暂时之计罢了。」
  他稍作停顿,又续道:「况且,汗位之争未定,孰胜孰败尚难预料。眼下最紧要的,不是一城一地得失,而是尽快送走那尊瘟神,方为上策!」
  吕文德只得拱手应道:「相爷所言极是。」语毕,眉宇间却仍存一丝难言忧色。
  贾似道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仲文,你也毋须多虑。
  那忽必烈,未必真如传闻那般英明神武。」
  吕文德微感讶异,抬头问道:「相爷此言何意?」
  贾似道负手踱步,目光闪过一丝深意:「密议中,此人曾向本相探问一事。」
  吕文德心中一凛,低声问:「何事?」
  贾似道唇角微扬,神色间带着几分讥诮,不疾不徐吐出三个字:「三神器。」
  吕文德面色微变,神情愈发凝重。
  贾似道见状,语带嘲讽:「三神器,不过是江湖传闻、无稽之谈。『得三神器得天下』的说法,更是荒诞可笑。」
  他说罢,负手踱步,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忽必烈素来推崇汉家典章,对中原文化深有研究,倒也不奇怪。只是堂堂蒙古王爷,身居高位,竟也沉迷这等江湖野谈,实为不智。」
  言至此处,他蓦然驻足,回眸看向吕文德,眉头微挑:「仲文,你莫非也信这般传言?」
  吕文德闻言神色一滞,随即苦笑摇头:「相爷明鉴,下官岂会信这无根之说?」
  贾似道目光如炬,似将吕文德的心思尽收眼底。
  他瞥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轻拂衣袖,淡淡道:「时候不早,本相便先行告辞。」
  「江陵之事,你务必尽快处置,若让临安御史台嗅到端倪......」
  话锋未尽,眸中寒光已让吕文德脊背生凉。
  「至于三神器……若能令北来之客沉溺其中,岂非暗助我大宋周旋之策?」
  言及于此,贾似道眸中浮现一抹笑意,目光幽深,「须知刀兵之危,未必只在疆场。」
  吕文德躬身应诺,檐角铜铃正被江风撞得铮鸣。待他再抬头,那位当朝宰相早已踏着夜色远去,唯余石阶上几片零落残叶。
  此后不久,忽必烈挥军北返。贾似道随即上奏朝廷,宣称「鄂州大捷」,理宗喜不自胜,加封其为」平章军国重事」,朝政大权尽数纳入其掌。自此,满朝文武再无人可与之抗衡,贾似道之势如日中天,权倾朝野。
  长江北岸一处高地上,坐落着一座半月形建筑群,与南岸鄂州城隔江相望。
  位置优越,江面往来船只尽收眼底。
  建筑依山而建,主体为三进四合院。正门朝南,青石阶梯直通江边码头。松柏中隐藏着瞭望哨所。大门两侧有石狮,门柱雕有蛟龙纹饰,门楣上「水涨船高」
  四字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水龙窟」,漕帮总舵所在,水上帮派的龙头老大。
  却说那夜,陆无双护送文曦脱险后,两人在江边隐蔽处耐心等候程英归来。
  直至东方泛白,程英身影仍未现身。陆无双虽心忧表姐安危,却也明白任务紧迫,终决定先行渡江,将文曦安全护送至此。
  目睹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文曦心中豁然开朗。他在江陵查案期间,正是漕帮堂主卢成提供的帮助。此次营救,想必也是卢堂主从中运筹。朝廷与漕帮虽各有立场,但这份恩情却值得铭记。
  迈入大门,院中已有数人静候,为首一人年约五旬,立于正中,面容刚毅,双目炯炯,身着深蓝色暗纹锦袍,腰间系着精致银饰腰带,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威严之气。
  陆无双快步走到锦袍男子面前,恭敬施礼:「舅父。」
  那锦袍男子微微点头。陆无双低声快速地向他汇报着什么。
  锦袍男子静静地听着。待陆无双说完,他转向身旁那名精壮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汉子 抱拳应诺,快步离去。
  随后,锦袍男子转回目光,语气缓和了一些:「无双,你先去歇息吧。」
  陆无双看了文曦一眼,轻轻颔首,而后朝后院行去。
  「文大人。」那名身着深蓝锦袍的男子上前两步,抱拳行礼,」在下何仲宣,漕帮帮主。久闻大人贤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文曦回礼,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何帮主过誉了。我如今已是朝廷钦犯,『大人』二字已不敢当。」
  他语调平和,却难掩眉宇间的忧色。然而,即使身陷困境,他的举止依旧从容,眼神中透着不屈的坚毅。
  何仲宣神色郑重:「卢堂主曾言,文大人为官清廉,秉公执法。此次遭遇,实乃奸人所陷。漕帮虽处江湖,却也明辨是非。」他稍顿,轻声补充道:「文大人且安心,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冤屈必将昭雪。」
  文曦闻言,思绪飘回江陵往事。当初卢成曾警告他案件背后牵连甚广,建议寻求漕帮协助。他却婉拒好意,坚信凭朝廷之威与己身正气,足可查明真相。哪知一步失慎,满盘皆输。
  何仲宣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文大人,请到内堂一叙。」
  文曦点点头,跟随何仲宣等人步入内堂。不多时,一座古朴庄重的厅堂便出现在眼前。
  何仲宣恭敬地引文曦坐于上席,自己则坐在一旁,其余人依次落座。侍者奉上香茗,随即悄然退下。一时之间,厅堂内茶香袅袅,气氛宁静肃然。
  何仲宣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缓缓开口道:「文大人历经牢狱之灾,却仍风骨依旧,实在令人敬佩。实不相瞒,并非我等无意援手,只是文大人乃朝廷钦犯,我漕帮江湖身份敏感,不便直接出面,只能借助他人之力暗中周旋,还望文大人见谅。」
  文曦听罢,放下茶盏,淡然一笑道:「何帮主言重了,文某心中自有分寸。
  何帮主此番用心良苦,文某唯有感激,岂敢有丝毫怪罪之意。」
  文曦稍稍沉吟片刻,面露疑惑,徐徐道:「不过文某如今身负朝廷罪名,早已无法插手丐帮走私一案,何帮主今日召我前来,恐怕并非仅为叙旧吧?」
  何仲宣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候立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恭敬地走到文曦面前。
  「这位是我漕帮的账房总管王德明,」何仲宣向文曦介绍道。
  文曦颔首致意,接过展开,只见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货物的名目与数量。
  他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这些数字背后隐藏的秘密,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唯有茶香袅袅。
  王德明主动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这是江陵丐帮漕船季度往来的交割清单。
  按照行规,此类清单随货同行,待买家验收后,双方依此结算账目。」
  「漕船载重自有规制。依照《天圣令》规定,两浙路四百料漕船能载三百石。
  丐帮所用多为二百料纲船,满载不过百五十石。为避人耳目,每船至多混装八十石铁料,不致引人注目。」
  文曦点头示意,目光未离开账单,专注地浏览着各项数据。王德明继续解释:
  「丐帮分舵漕船每月往返四至五趟。依照清单所列货物总量,一季度至少需十二至十五趟,方能将所有货物分批运出。」
  「走私之事,自然要打点漕司、关卡及都作院,每船货值需抽出三成用于疏通。即便如此,每趟船货值仍有三千至四千贯,扣除各项开销,实得利润约一千八百至两千五百贯。」王德明语气沉重,「单季净利便达二万贯以上。」
  「二万贯!」文曦低声重复,眉头紧锁。这笔巨款足可养活一县之民,却被用作为祸一方的工具。想到这里,他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寒芒。
  文曦沉默良久,终抬眼道:「此事最早何时开始,何帮主可曾查明?」
  何仲宣略一沉吟,缓缓答道:「据卢堂主查访所得,此事最早可追溯到两年前。起初只是小规模的行动,但近半年来,规模骤然扩大,愈演愈烈。」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一切起因皆是丐帮帮主黄蓉的骑兵计划。」
  「黄蓉?骑兵计划?」文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何仲宣缓缓点头,神色凝重:「黄蓉最初为抗衡蒙古铁骑,秘密筹划了一项骑兵计划,暗中与蒙古人交易购马。不料蒙古人却趁机打开了渗透南宋的缺口,将原本单纯的买马通道逐渐扩展成贯穿南北的走私暗线。」
  文曦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名动天下的女子,那位以「中原第一美人」之名闻于世,却又令江湖豪杰皆生敬畏的丐帮帮主。
  沉吟片刻,文曦眼底浮现出一丝困惑,缓缓道:「如此说来,黄帮主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被人利用?」
  何仲宣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语带深意地反问:「文大人可还记得襄阳之围时,忽必烈帐下一支重装骑兵突然倒戈,化解城中之危?」
  文曦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此事确有发生,莫非……」
  何仲宣不答,只是指尖轻落在货单一处,语气沉稳道:「文大人请看。」
  文曦顺目望去,只见单上清晰列着:
  乌金连环铠——五百副
  铁脊陌刀——两百柄
  甲马军用韂鞯——四百套
  铁甲步障——两百具
  他目光凝住,心头一震。这分明是军中重器,正是重装骑兵所需装备。
  「这...」文曦低声道,眉头紧锁,手指轻抚过纸上墨迹。
  何仲宣续道:「这上面所列皆为丐帮分舵近三月内运出的货物。而这些装备,唯有重装骑兵方可使用。」
  文曦深吸一口气,思绪如电闪般穿梭于各种可能性之间。他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莫非黄帮主所为,并非单纯的买马,而是在蒙古军中培养一支重装骑兵?」
  何仲宣微微颔首:「襄阳之围时倒戈的那支骑兵,恐怕正是她多年经营的成果。」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棂,室内光洁明亮,文曦望着账单上那些冷冰冰的数字,眉头深锁,神情如同清水中投入一粒尘埃,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
  这时,账房总管王德明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卷,小心地摊开放在案上。
  文曦俯身细看,只见纸上绘制的正是襄阳城及其周边地形,汉水蜿蜒,群山环绕,细节精准得令人惊异。随即,他注意到岘山、万山、鹿门山三处均标有醒目的红色符号。
  「这是...」文曦眉头紧锁,指尖轻触那些引人生疑的记号。
  何仲宣缓步上前,指尖在羊皮地图上重重一叩,沉声道:「此三山,乃天赐襄阳之锁,也可能是催命之符。」
  他手指先后点出:「万山在襄阳西北,汉水西岸,扼守西北官道;岘山正对襄阳城南,锁住南路要津;鹿门山则位于东南,汉水东岸。三山鼎足环绕襄阳,互为犄角。」
  语毕,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倘若敌军同时占据这三处,设立营寨,襄阳便似置于釜底。万山与鹿门山分据汉水上下游,可断水道运粮;岘山居高临下,既能监视城中动静,也能截断南来援军。水陆两路皆受掣肘,襄阳只怕难免成为孤城。」
  文曦凝视着地图上的三处标记,眉头紧锁:「这三山犹如襄阳之护卫,共筑我大宋北方屏障的铜墙铁壁。襄阳若在,蒙古铁骑便难肆意南下荆襄。」
  他的手指在标记之间来回移动,声音低沉而沉稳,「蒙古人若想明目张胆在我大宋腹地筑寨设防,未免太过狂妄。朝廷虽有难处,却也断不会坐视敌军占据这等要害之地。」
  何仲宣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文大人,若敌人并非以刀兵相向,而是打着互市的旗号呢?」
  「互市?」
  文曦目光一凝,随即落在地图上,语气低沉:「你是说……他们打算效仿鄂州,在襄阳设立榷场?」
  何仲宣缓缓点头,神色凝重:「襄阳位处边境,较之鄂州更有充分理由设立榷场。若朝廷允准在这三处要地开设互市,蒙古人便可借通商之名,名正言顺地进入这些战略要隘。」
  他接过待从递来的一卷泛黄的卷宗,轻轻展开,指向其中一段:「《鄂州榷货务纪要》记载,宝佑六年冬,吕文德以『市易怀远,可弭兵戈』为由,奏请于鄂州东郊青山矶设『汉黄榷场』。其奏疏中言道:『北人慕我锦瓷,必懈战心;
  岁课三十万缗可固江防』。」
  文曦接过卷宗,认真翻阅。奏疏措辞严谨,考虑周全,处处显露精心设计的痕迹。他眉头微皱,若有所思:「此番谋划,既能让吕文德邀功请赏,又能为他人所用。那么,与他共谋之人莫非是……」
  何仲宣不答,反而轻声问道:「文大人,可还记得那封『中转』之信?」
  文曦闻言怔住,眼中闪过一丝顿悟。
  「汉黄官榷不过是专为丐帮走私货物打造的中转枢纽!」
  文曦猛然起身,胸中怒火如潮水般汹涌而起。他双拳紧握,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怒:「若真如此,黄蓉所为已非救国之举,而是赤裸裸的卖国行径!她以互市为名,实则为蒙古人打开了我大宋腹地的大门!」
  他急步走向窗前,又转身面向何仲宣,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愤慨:「襄阳乃我大宋北方门户,一旦失守,中原大地尽数暴露于蒙古铁蹄之下。她今日救了襄阳,却为明日埋下亡城之祸。这哪里是智谋,分明是助敌为虐!」
  何仲宣静静听着,待文曦稍稍平息怒火,才缓缓开口:「若非如此,她如何能轻易策反忽必烈的重装骑兵?」
  文曦一怔,刚才的激愤突然遇到一道难以逾越的逻辑障碍。是啊,若无深入虎穴之勇,又何来声东击西之妙?他伫立原地,思绪翻涌,却无言以对。
  何仲宣沉默片刻,神色凝重,终于缓缓道:「不仅如此,为博得忽必烈信任,黄蓉以《武穆遗书》相赠作为诚意。」
  文曦闻言身形一震,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他扶住桌案边缘,勉强稳住身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武穆遗书》?」他声音微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岳将军毕生智慧,我朝军国重器,她...她竟敢将其交与敌人?」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单据与羊皮地图,眉头微蹙,旋即抬眸望向梁仲宣,语气凝重道:「此事事关重大,恕文某直言,消息来源可当真无误?」
  何仲宣微一点头,声音沉稳而坚定:「这两样物事,皆是郭大侠亲手交付。」
  说罢,他简要叙述了这些物件如何经由郭靖之手辗转送至此处的经过。
  文曦闻言,目光微敛,沉吟片刻后问道:「郭大侠现下何处?」
  何仲宣叹了口气,道:「自是寻黄蓉去了。」
  他缓步踱至窗前,望着窗外,眉宇间忧色更甚:「自丐帮江陵分舵灭门案后,黄蓉便再无踪迹。无论是丐帮诸堂还是江湖各路人马,皆寻不到她的半点消息,犹如人间蒸发。」
  文曦凝眉思索,目光从账单扫向地图,再到之前所述的种种线索,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依何帮主之见,黄帮主会在何处?」
  何仲宣转身面对文曦,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若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
  他顿了顿,沉声道:「黄蓉极可能就在吕文德府之中。」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窗外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断断续续,若即若离,仿佛随风飘散的愁绪。茶盏中的热气袅袅升腾,旋即消散,余下的茶水映着窗外渐浓的晨光,浮光跃动,似也透着几分无言的沉重。
  与此交相辉映的是别院中的另一番景象。冬日的阳光透过枝丫稀疏的梅树,懒洋洋地洒在庭院之中。几株梅花傲然绽放,阵阵幽香萦绕庭前,为这清冷的午后平添几分生机。
  小龙女一袭白衣,静静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在对面的程遥迦身上。程遥迦怀中抱着依依,一轮丰满乳房微露,雪肤凝脂,随着依依吮吸,轻轻颤动,恰似春水微澜。那冬日斜阳穿过疏枝,洒落肌肤之上,映出一片莹润光华。
  程遥迦口中轻哼着小曲,玉指轻柔地按着饱满的乳峰,柔软的乳肉在她指下如软玉般微微凹陷,富有弹性。这般揉按使乳汁流出更为顺畅。依依吸得津津有味,小嘴吮得「啧啧」作响,满口香乳,口角偶有流溢,神情安详恬静。
  望着这温馨的画面,小龙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她那平日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仿佛有某种久违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涌动。
  不远处,不到五岁的承儿正蹲在地上专注地摆弄着一只木雕小马,稚嫩的眉头微微皱起,神情肃穆。陆无双则在庭院中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她不时向院门外张望,眼底满是担忧与期盼。
  「无双,你别着急,程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程遥迦柔声安慰道,声音中透着温柔与坚定。
  陆无双停住脚步,转身望向程遥迦,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轻叹道:「但愿如此吧……」
  而小龙女却依旧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依依,似乎全然未闻二人的交谈。她眸光幽远空灵,仿佛心神早已飘至云外,置身事外一般。
  那日断魂崖底,甄志丙意乱情迷,举动失控,她本能扬掌击出。一记清脆掌声,惊动了秘靖司密探。
  事发之后,甄志丙为赎前过,不惜冒险现身,设法引开秘靖司的追踪,如今去向不明,生死难测。然而,她当时却无暇多想,趁乱匆匆离开了那纷乱之地。
  袖中的密函,关乎襄阳安危,天下大局系于一纸之间,唯有郭靖这等侠义之士方能托付。离开断魂崖后,她星夜兼程,直奔鄂州而来。 如今,密函已交付郭靖,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
  便在此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陆无双回头望去,顿时神色一亮,惊喜地脱口而出:「表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无双已迎向两个缓步踏入院中的身影。前头那人是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气质清雅的女子,正是程英。而紧随其后,一位黑衣青年神色沉静,缓缓走入,却正是杨过。
  「表姐,你总算回来了。」陆无双拉着程英的手,满脸关切。
  程英微微一笑:「幸得杨大哥相救,这才平安归来。」
  杨过的视线直接落在小龙女身上,那目光深邃复杂。
  「过儿。」小龙女轻声唤道,声音如常地清冷。
  杨过嘴角微扬,几步上前,在小龙女身侧坐下:「姑姑,一别数日,可还好?」
  小龙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却转瞬即逝,归于平静。她微微点头,声音依旧清冷如常:「一切都好。」她的指尖在衣袖下微不可察地轻颤,如同冬日里一片隐约抖落的梅花瓣。
  程遥迦敏锐地察觉到杨过与小龙女之间那微妙的气氛,轻轻咳嗽一声,起身道:「孩子们,该歇一会儿了,我先带他们回房。」
  承儿撅着嘴,显然不太满意,但到底还是松开了母亲的衣袖,勉强点了点头。
  程遥迦抱起尚在睡梦中的女儿,向院内几人微微点头,便带着承儿缓步离去。
  程英与陆无双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陆无双轻轻拍了拍程英的手臂,低声道:「表姐,快和我说说,这几日你都去了哪?」
  程英点头微笑,目光在杨过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小龙女,眼中虽有一丝黯然,却更多的是了然。她轻声道:「回屋细说吧,这里风大。」说罢,便与陆无双一同离去。
  院中一片寂静,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和梅枝上残雪滑落的轻响。杨过与小龙女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杨过望着小龙女清丽绝尘的侧颜,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
  「为何不辞而别?」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小龙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又迅速归于平静。她的手指在衣袖下轻轻相扣,仿佛在无意识地寻求某种支撑。
  「离开襄阳...是我自己的决定。」她终于开口,声音如寒潭般平静,却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波动,「有些事情需要我独自面对。」
  她的手指在袖中轻轻相扣,形成一个无人能见的结,仿佛也在试图将心中的秘密紧紧封锁。远处的梅枝在风中轻颤,几片枯叶随风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在青石板上。
  「姑姑,」杨过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你我之间,何时需要如此遮掩?若有什么事困扰着你,为何不能与我共同面对?」
  小龙女的眼睫微微颤动,如同被风吹动的蝶翼,脆弱而美丽。她抬头望向杨过,眼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似是挣扎,似是愧疚,又似是一种深沉的无奈。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行人踏步而入,当先那人正是漕帮帮主何仲宣。何仲宣一见到杨过,粗犷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哈哈!杨大侠!今日大驾光临,令我漕帮蓬荜生辉!」何仲宣声音洪亮如钟,抱拳拱手,满面豪情。
  待走到近前,他又收起笑意,深深一揖,语气转为诚挚:「英儿此次能够平安归来,全赖杨大侠仗义援手,大恩大德,老朽没齿难忘!」
  杨过淡然一笑,随即抱拳回礼道:「何帮主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何仲宣身后,注意到一位年轻人。此人年纪与他相仿,虽一身素衣,却姿态从容,眉宇间透着一股清雅内敛之气。那年轻人也正看着杨过,目光相遇,微微颔首致意。杨过也礼貌地颔首回应。
  何仲宣招手唤来一名帮众,吩咐道:「老刘,带文大人去客房歇息。」
  老刘恭敬地应道:「文大人,这边请。」
  文曦道了一句:「有劳了。」 随即跟着老刘朝院角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待文曦离开,何仲宣面色转为凝重,向杨过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大侠,有事相商,请随老朽到正厅一叙。」
  杨过道:「何帮主请。」他向小龙女看了一眼,转身随何仲宣离去。
  小龙女依旧安静地坐在石凳上,目光落在远处盛开的梅花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院中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打破了这冬日午后的安详。
  冬日午后,鄂州城中寂静肃然。阴云低垂,日光苍淡无力,斜斜洒落街巷,勾勒出屋舍墙垣几道模糊暗影。寒风时起,卷起枯黄的落叶,旋转飘零,顷刻散落于青石缝隙,便再无声息。
  一人缓步自小巷走来。他身披一袭褪色的旧布衫,头顶破旧毡帽,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容貌。胡渣乱生,肩上挎着个满是补丁的布囊,腰间还悬着一只酒葫芦,随着步履轻轻晃荡。乍一看,不过是个从乡下进城投亲的农人,或是沿街叫卖的小贩,毫不起眼。然而此人却非寻常路人,正是刻意乔装而来的郭靖。
  行至街道尽头,郭靖脚步微缓,不着痕迹地抬眼扫过前方的大宅。只见朱漆大门巍峨庄重,铜钉镶嵌整齐,两只石狮昂首挺胸,威仪肃穆,彰显主人权势显赫。门前守卫肃然而立,兵刃泛着冷意,府墙高耸,气氛隐约透出几分紧张。
  郭靖目光略作停顿,随即转头,徐步迈入一侧的小巷。巷子尽头有个破旧茶摊,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在摊前忙碌。郭靖走过去,随意地落座于粗木板凳之上,点了一壶劣质粗茶。他状似闲适,目光随意地扫视着街道,耳畔却已留意起周遭动静。
  摊主热络地上前添茶,眼角皱纹层叠,堆起慈祥笑意,随口搭话:「客官从外地来的吧?」
  郭靖微微点头,刻意压低嗓音,带了些北方的口音:「是啊,刚从北边过来,听说鄂州城繁华,想来寻个活计做。」
  老者叹了口气,道:「客官来得不是时候啊,今年入冬后,城里官府停了不少工程,添了不少闲人。往年这个时候,多少还能找些活路,今年可不容易咯。」
  郭靖抬头望向前方大宅,似漫不经心地问:「老人家,那座府邸看起来气派得很,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宅子?」
  老者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随即压低了嗓音:「客官有所不知,那是鄂州吕大人的府邸。吕大人在鄂州可是手握重兵,势力庞大,说话极有分量。」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神秘,「这几日,吕府倒是进进出出颇为热闹,看着像是办喜事……
  」
  郭靖听出话里有话,心下一动,道:「什么喜事?」
  老者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这才低声道:「听闻吕大人最近正忙着纳妾呢。这几日府上张灯结彩,采买不断。城里最大的一家『锦绣坊』连夜赶制了许多衣衫,『聚宝斋』掌柜也亲自送了几匣珠宝玉器进去。」他摇摇头,叹道:
  「唉,咱们这种平头百姓,一辈子也见不着这种排场。」
  郭靖闻言,心如刀绞,仿佛有人在他胸口狠狠插入一把尖刀,痛楚蔓延至全身。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茶盏在他掌下发出危险的轻响,茶水震颤如他内心翻腾的情感。脑海中浮现出黄蓉明媚的笑靥,与摊主口中「吕府纳妾」的消息残酷碰撞,刺痛他每一寸神经。
  他缓缓放下茶盏,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茫然地离开茶摊。
  老者正为邻桌添茶,回身时见桌上铜钱,顺手拾起,抬头欲言,却只见那人背影萧索,步履蹒跚地穿过街角,如同一个被生活击碎的躯壳。老者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握着铜钱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竟生出几分怜悯之意。
  郭靖离开茶摊后,浑浑噩噩地穿行于巷道之间。他一向敏锐的警觉此刻被情感的风暴完全淹没,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亲眼确认。他径直走向吕府后墙,脚步既急切又沉重,仿佛走向审判之地。
  来到一处隐蔽角落,郭靖停下脚步。墙角堆积的杂物和年久失修的砖缝野草恰好提供了掩护,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细节。他只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一向坚定的双手此刻微微颤抖,眼中噙着难以察觉的泪光。
  郭靖放下布囊,正欲纵身而上,忽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等等!」
  郭靖身形一顿,迅速回身。只见一名身着破旧衣衫的乞丐站在不远处,眼神警觉地望着四周。这乞丐身形瘦削,脸上蒙着一层尘垢,头发凌乱地塞在破毡帽下,乍看之下与城中其他流浪少年无异,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
  「墙里有暗哨,您这时上去,必然会被发现。」乞丐压低声音道,声音略显青涩却不失坚定。
  郭靖心中一凛,仔细感知,果然察觉墙上隐约有人影晃动。此刻他原本心绪纷乱,几乎忘却了行事谨慎的原则。吕府纳妾的消息如同一把利刃,已将他心中坚固的信任撕开一道裂痕。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判断力此刻被嫉妒与不安所蒙蔽,几乎铸下大错。
  他微微点头,喉头滚动,声音嘶哑:「多谢提醒。」
  「小心,有人来了,」乞丐警觉地望向巷口,耳朵微动,似乎捕捉到了远处的动静。「跟我来,」乞丐不等回应,转身向巷深处走去,步伐轻盈而灵巧。
  郭靖当即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几条蜿蜒巷道,动作迅捷却不发出声响。
  他们谨慎避开主要街道,选择隐蔽小径前行。
  不多时,几名黑衣人出现在郭靖方才所立之处,警觉地环顾四周。为首一人皱眉道:「奇怪,刚才分明看到有人影。」
  另一人冷哼一声:「莫非察觉了?这人警觉性倒不低。」
  几人对视一眼,见街巷间行人寥落,无法立即确定目标去向,便分散开来,朝不同方向搜寻而去。
  此时,郭靖已随乞丐绕过数条交错的小巷,巧妙避开追踪,来到一处隐蔽的破旧院落。院墙低矮,门扉斑驳,看似无人居住已久。
  乞丐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郭靖,眼中闪过一丝聪慧光芒:「大叔,您这会儿进去太冒险了。吕府防守严密,暗哨遍布,绝非易事。」他看了看郭靖急切的神情,摇了摇头,「依我看,至少得等三天后,府上大摆宴席之时。到时候人来人往,守卫注意力分散,您才有机会混进去。」
  郭靖目光微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乞丐。凝视片刻,心中隐隐升起一丝熟悉之感,仿佛曾在何处见过此人,却一时想不起来。
  「你是谁?」郭靖缓缓问道,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
  乞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微微后退一步,躲避郭靖探询的目光。
  「大叔问得太多了,」乞丐轻笑一声,声音刻意压低,「我不过是城中一游荡之人,见多识广罢了。」
  乞丐从怀中取出一块破布,迅速擦了擦脸上的尘垢,动作却显得十分利落,不似寻常乞丐般粗鲁。随后又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继续道:「若大叔真有心事,三日后可在此处相候。我自有法子带大叔入府。」
  话音刚落,乞丐已转身向院门走去。临出门前,那人回首补了一句:「大叔若不放心,大可不来。」
  说罢,乞丐身形一闪,没入巷道阴影之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行动之迅捷,实非寻常乞丐所能为。
  郭靖伫立原地,眉头紧锁。他望向乞丐消失的方向,心中隐约觉得这小乞丐的身影格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因思绪被黄蓉之事占据,一时想不起具体何时何地。那双灵动的眼睛,那轻盈的步法,无一不透着几分非同寻常。
  「三日后,」郭靖低声重复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急切地想确认黄蓉的处境,恨不得立刻冲入吕府;另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必须按计划行事,否则轻举妄动只会前功尽弃。
  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痛苦与决然。摊主口中「吕府纳妾」的消息如同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他的心。他不愿相信黄蓉会背叛他,但疑虑已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信任。只有亲眼确认,才能解除这折磨人的猜疑。
  夕阳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文曦在客房中休息了大半个下午,精神虽略有恢复,但心头依旧萦绕着重重疑云,难以安宁。
  他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整理好衣冠,决定到外面走走,透透气。漕帮总舵依山而建,从后院的小路可以直接通往江边。文曦信步而行,穿过几处曲折的回廊,踏上了一条幽静的青石小径。
  傍晚时分,江面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一片金红,波光粼粼,耀眼夺目。文曦缓步来到江边,深深呼吸着夹杂着水汽的清新空气,试图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黄蓉的失踪、丐帮的走私、吕文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团乱麻,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烦躁和不安。而那本可能已落入敌手的《武穆遗书》,更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带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转过一处拐弯,文曦的脚步不由得一顿。江边码头处,一个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正伫立在那里,眺望着江面。
  江风拂过,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宽阔的背影,在地面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透着几分孤寂。
  文曦认出那是谁,心头一喜,快步走上前去:「郭大侠。」
  郭靖却似未曾听闻,依旧静静望着渐渐黯淡下去的江面。残阳如血,将江水染得一片斑驳,摇曳不定,仿佛有无声的叹息在其中流淌。
  良久,郭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文大人,你可曾细看过这江水?」
  文曦微微一怔,不解其意,只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江面。
  郭靖目光望向远处滚滚东流的江水,缓缓道:「你所见者,只是此时此刻的江水,却非江水本身。江水东逝,永不回头,看似依旧如昔,实则早已不是昨日之水了。」
  他指向江心湍急的水流,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难言的苦涩:「人心亦如这江水,表面风平浪静,其下却波涛暗涌;你以为它一如既往,却不知早已物是人非。
  我与蓉儿相守相知十余载,自以为彼此坦诚相待,不料时至今日,却仍有看不透之处。」
  文曦听到此处,心头微微一震。他沉吟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郭大侠所言不差,人心确实难测。但世事纷纭,其中或许不乏误解与难言之隐,事情的真相,未必便如表面所见一般。」
  郭靖语气低沉而凝重:「《武穆遗书》乃岳武穆毕生心血,兵法韬略尽在其中,向来珍藏于密室,极少示人。蒙军围困襄阳时,我急需此书以御敌,翻遍府中上下,竟寻它不见!」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黯然,声音更添几分沉重:「她说是前番整理时误置他处,待得闲暇再细寻便是。」
  「此番想来,怕是已落入他人之手……」
  文曦闻言,心头一凛,却不敢贸然断言。
  郭靖凝视远方,终长叹一声,眼中透着难以言明的伤痛:「若连《武穆遗书》
  都可舍弃,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割舍的?」
  江水悠悠,暮色渐深,波光映照着西天残存的霞彩,层层金红晕染着天际,如燃尽的烽烟,终将归于沉寂。
  文曦沉默片刻,缓缓伸手入怀,指尖触及那枚玉佩。温润的玉面透着微微的凉意,他指腹轻轻摩挲,目光却依旧凝在江水之上。晚风轻拂,衣袍微动,他的神色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刻,心中纷乱的思绪也随江水渐渐澄澈。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3/24 06:33:25

第二十八章:寒月缱绻
  寒月横空,清光如练,静静地泻落在漕帮总舵高墙深院之中。隆冬时节的寒意已然肆虐,庭中枯枝孤立,寒梅含苞,唯有几声夜枭啼鸣,在这深沉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寂。
  天幕如黛,繁星点点,远处山峦轮廓分明,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幽暗的青黛色,如同沉睡的巨兽,静待春日的到来。院中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夜露凝结成霜,在月华照耀下微微闪烁,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粉。
  几株古松傲然挺立,枝干虬劲,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展现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质。寒风穿过庭院,带着刺骨的凛冽,在廊檐下呜咽低吟,如同奏响了一曲苍凉的古调,悠远而忧伤。
  后院一处僻静厢房内,一盏青铜灯台上的孤灯摇曳,明灭不定,为这深夜增添了几分清冷与寂寥。灯火将屋内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时光的碎片,零落成殇。
  杨过独坐窗前,一袭墨色长衫衬得他愈发玉树临风,俊朗不凡。他眉目如画,轮廓分明,剑眉下一双眼睛深邃如潭,却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此刻,他正望着窗外那轮玉盘般的明月,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目光穿过千山万水,仿佛要望穿时光的长河。
  他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当年小龙女赠予他的信物,承载着两人之间刻骨铭心的情意。玉质莹白如脂,在他掌心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如同记忆中那人的肌肤一般温润细腻。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面上细致的纹路,目光深沉如古井,似乎透过这枚小小的玉佩,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倩影。
  八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这些年来,他与小龙女聚少离多,宛如天上的云,聚散无常。今日再见,小龙女依旧如当年般清丽脱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岁月似乎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可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却多了几分他读不懂的深沉与哀愁,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
  杨过轻叹一声,声如游丝,却似千钧之重。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入怀中,如同珍藏一件无价之宝。起身踱步至窗前,推开窗扇,夜风徐徐而入,带着几分桂花的幽香,拂过他的面庞,吹散了一丝心头的烦闷,却带不走那深埋心底的思绪。
  重逢之后,小龙女对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既不如当年般亲密无间,却也不是全无情意。她的目光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却又很快移开,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未付诸于口。这种微妙的变化,让杨过心中既欣慰又困惑。欣慰的是,她的眼中仍有他的影子;困惑的是,她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如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姑姑...」杨过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拂过古琴的指尖,轻轻拨动着心弦,「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他挺拔的身躯上,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如今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雕侠,可那颗为情所困的心,却依然如当年般纯粹而热烈。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这本是人生常态,可对于曾经海誓山盟的恋人而言,却显得格外残酷。
  杨过凝望着远处的月色,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终南山下,那个白衣如雪的少女,正在月光下翩翩起舞,裙裾飘飘,如同谪仙。那时的他们,无忧无虑,只有彼此的陪伴,便是整个世界。
  就在这思绪万千之际,窗外忽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杨过的沉思。
  那脚步轻盈而克制,似乎有意放轻,却又不想完全隐藏行踪,如同林间的小鹿,带着几分谨慎与犹豫。
  杨过微微蹙眉,剑眉轻挑,身形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眼神变得警觉起来,如同一只蛰伏的猎豹,专注地聆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多年的江湖历练,让他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感知,可这脚步声中,却似乎没有半分杀意。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如同落在古井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杨过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一拍,如同少年时那般悸动。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才缓步走向房门,每一步都似乎踏在自己的心上,沉重而又小心翼翼。
  「何人?」杨过低声问道,语气中却已透出几分期待,似有所感,心弦微动。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婉转动听,如同山涧清泉,却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疏离与冷淡,宛若玉石相击,清脆悦耳。
  杨过的心猛然一颤,这声音他做梦都不会认错——正是小龙女。他迅速拉开房门,月光下,小龙女一袭白衣胜雪,立于门前,宛如冰雪雕成的仙子,美得不似凡尘。寒夜中,她的容颜愈发清丽绝伦,如寒梅傲雪,冷艳而孤高。
  「姑姑!」杨过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困惑,如同看到了梦中思念的人,「这么晚了,你...」
  小龙女静静地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如同天边的星辰,深邃而明亮,却又像是冬日里的一泓清泉,平静无波。她轻轻道:「我有话要对你说。」声如环佩,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决绝。
  杨过侧身让开,小龙女轻盈地步入房中,如同一片雪花飘落,无声无息。月光如水般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梦幻的银辉,勾勒出她完美的轮廓。她站在窗边,背对着杨过,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又似在下定某种决心。窗外寒风呼啸,吹动她的衣袂,如同谪仙欲飞。
  「过儿,」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如薄纱,柔软而脆弱,「我来是想告诉你,无论将来如何,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此言一出,如同寒玉坠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杨过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姑姑此言,倒像是要告别。」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如同品尝了一杯苦酒,五味杂陈。
  小龙女轻轻摇头,青丝微动,转过身来面对杨过。月光映照下,她的面容依然如十六年前般清丽绝伦,宛若山间初绽的雪莲,纯洁而高贵。只是那双眼眸深处,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如同冬日里的一池深水,平静之下暗藏波澜。
  「不是告别,」她轻声道,如同在安慰一个孩子,「只是...我欠你太多...」
  话未尽,已是满含愁绪,如同千年寒冰,难以化解。
  杨过上前一步,衣袂飘动,却见小龙女微微后退,保持着那若即若离的距离,如同两颗星辰,明明相互吸引,却又无法靠近。他心中一痛,如同被利剑穿心,停下脚步:「姑姑何出此言?若说欠,是过儿欠姑姑的教导之恩、养育之情。」
  语气中满是真诚与怜惜,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小龙女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如同两弯新月:「这些年...我本应陪在你身边,却一次次离开。我知道你心中有疑问,有不解...」她的声音轻颤,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如同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欲飞还不能飞。
  杨过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渐渐明了,姑姑此来,是为了安慰他,为了抚平她认为对他造成的伤害。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柔而包容。
  「姑姑,」杨过柔声道,如同在对一朵娇嫩的花说话,「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他的声音中满是理解与宽慰,如同一股暖流,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显得格外珍贵。
  小龙女抬头望向杨过,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如同冬日里的晨露,晶莹剔透:
  「过儿,有些事情...我无法改变,也无法向你解释。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未忘记过你。」她的话语含糊不清,却字字重若千钧,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她的言辞间蕴含着某种深意,如同一把钥匙,却不知开启的是哪扇门。杨过心中一震,隐约感觉到姑姑背后似乎藏着更深的秘密,如同冰山之下的庞大身躯,只露出一角,却隐藏着无限的深度。是什么让她如此愧疚?是什么让她无法坦白?
  这些疑问在他心头盘旋,如同挥之不去的阴云。
  「姑姑,」杨过试探性地问道,目光如炬,似要洞穿她心中的秘密,「这些年,你...可有牵挂?」
  小龙女微微一颤,如同被风吹动的柳叶,眼神飘忽了一瞬,如同一池被石子击中的春水,荡起层层涟漪,随即恢复平静:「我的牵挂,一直都是你。」她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珍贵,却又如此短暂。
  这句话本应令杨过心中欢喜若狂,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刺痛,似有寒芒直透心底。姑姑的话语中有真情实意,却也似有所隐瞒未尽。八载分离,足以改变太多事情。他们俩早已不再是当年古墓中那对青涩的少年少女,生命长河中或已添了新的羁绊牵挂。
  小龙女轻步走近窗前,月华如水,静静洒在她的侧颜上,勾勒出如刀削般完美的轮廓。她衣袂微动,如仙子临尘,清冷孤高,却又近在咫尺。她轻声道:
  「过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我对你,始终如一。」言辞间满是坚定与深情,如千年寒玉,坚不可摧。
  杨过深深地望着她,黑瞳如墨,其中千言万语,一时无从说起。刹那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姑姑此来,并非为坦白心迹,而是为解他心结——或许正是因她心中背负了无法与他分享的秘密,才会如此愧疚难安。
  「姑姑,」杨过缓缓道,声音沉稳如山,「无论你有什么未能告诉我的,我都理解。我只希望...你能快乐。」这番话发自肺腑,情真意切,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虽遥不可及,却光辉万丈。
  小龙女闻言,杏眼微睁,流露出一丝惊讶与感动,如冰雪初融,露出一线春意。她轻轻颔首,素白如玉的面容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过儿长大了...」语气中既有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表的惆怅。
  月华如练,静静流淌,两人相对而立,心中各有思量。那些未能言明的秘密,那些深藏的愧疚,都化作这静谧夜色中的一部分,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转。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需言表。两颗心,隔着时间与空间的阻隔,在这一刻终于跨越重重阻碍,再度共鸣。
  恍惚间,杨过不知是何时迈出了那一步,只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双臂环抱住小龙女那纤细的身躯。她一如当年般娇小,如同一只易碎的瓷器,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他低下头,唇瓣轻轻覆上她的朱唇,如蜻蜓点水,却似千钧之重。
  小龙女并未抗拒,她的身躯在杨过怀中微微颤抖,柔若无骨,似欲融化,却又带着一丝克制与矜持。她的玉臂轻轻环上他的颈项,纤指插入他的青丝间,如同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又似在珍藏这一刻的美好。
  那吻愈发深沉,如同沙漠中渴求甘霖的旅人终于寻得绿洲。杨过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似要将彼此揉进对方的身躯里,融为一体。小龙女的唇温软如玉,带着淡淡的幽香,令他沉醉不已,难以自拔。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绵长一吻,额头相抵,呼吸急促,目光胶着如胶似漆。小龙女的玉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在寒月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杨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深情与眷恋,如同凝望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龙儿...」他轻声唤道,不再称她为姑姑,声音中满是爱怜与珍视。这一声呼唤,跨越了八年的时光,回到了当初两人在古墓中相依相伴的岁月。
  此时此刻,窗外北风呼啸,寒意凛冽,窗内却是一片温情脉脉。小龙女轻轻推开杨过,素手解开了衣带,如同解开了心结。白皙的手指在月光下微微颤抖,却又坚定不移。
  终于,她将身上衣衫尽数褪去,如同月下绽放的昙花,令人屏息凝望。月华如银,静静泻落,将她如脂似雪的肌肤映照得愈发莹白剔透,恍若仙界才有的玉石,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泽。她轻抿朱唇,青丝微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两弯新月般的阴影,遮掩着眼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涩与期待,更平添几分欲语还休的诱人风情。
  杨过的目光,霎时如被天雷击中,再不能从她身上挪开半分。他只觉喉头干涩,呼吸急促,周身血液沸腾,如山洪爆发,奔涌不息。那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几乎要将他理智全部冲散。
  他灼热的视线,从她如削的锁骨一路向下,贪婪地流连于那对傲然挺立的玉峰。那两团雪白饱满的温软,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微微青辉,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似有生命一般。那顶端两点嫣红,已然充血挺立,如同含露待放的蓓蕾,又似两颗待人采撷的朱果,带着几分挑逗与邀请,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含入口中,细细品尝那甜美滋味。
  再往下,是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如同三月杨柳,柔韧而不失力量,与那丰腴的胸脯和浑圆似蜜桃的臀部形成极致的曲线,恰如天地造化的神来之笔,勾勒出绝世尤物的风情万种。
  她的小腹平坦如镜,肌肤细腻光滑,不见一丝赘肉,却有着微妙的柔软,似能感受到下面蕴藏的勃勃生机。在月光下,那片肌肤泛着温润水光,似有流光溢彩,仿佛轻轻一触,便会泛起涟漪,激起无尽遐思。
  再往下,是那遮掩着蜜谷的细密青丝,如墨玉般乌黑浓密,在月下泛着淡淡光晕,那一层遮掩更添神秘,令人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探寻其中幽秘。隐约可见那藏于毛丛中的一线幽谷,若隐若现,似开非开,如同月下含苞的花蕊,既是矜持,又是邀请,引人无限遐想。
  她那双修长笔直的玉腿微微并拢,匀称有力,白皙如玉石琢就,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大腿内侧那片娇嫩肌肤尤显白腻,令人忍不住想要轻抚其上,感受那丝滑的触感和隐藏的温度。
  杨过呼吸渐重,如惊涛骇浪,连绵不绝。他缓步上前,伸出略显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面颊,如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既是怜惜,又是珍视。小龙女微微闭眼,似乎在享受这久违的亲密,青丝微动,如絮飘摇。杨过的手掌沿着她细腻的肌肤,缓缓下移,抚过她修长的颈项,来到那对玉峰之上。
  入手处,温软滑腻,弹性十足,如同握住了两团温热的雪。小龙女轻启朱唇,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吟,如同初春山谷中的微风,轻柔而短暂。她修长的手臂环上他的肩膀,动作含蓄而温柔,如同绿藤攀附古松,既是礼数,也是情谊。
  杨过低头,唇瓣轻覆上她胸前的嫣红,轻柔地吮吸起来。小龙女身子微微一颤,如同湖面被风拂过,泛起一圈轻微的涟漪,既非惊涛骇浪,亦非毫无反应。
  她的眼眸微微闭合,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蝶翼轻扇,既是回应,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过儿...」她轻声唤道,声音恰到好处,如同江南丝竹,温婉有度。指尖插入他的发间,动作既不急切,亦不冷淡,如同落在琴弦上的指尖,拨动出恰到好处的音符。
  杨过的吻如行云流水,逐渐下移,自她丰盈的双峰,至平坦的小腹,再至纤细的腰肢。随后,他的唇瓣继续向下,来到那覆着一层细密青丝的幽谷之前。他轻轻分开她修长的玉腿,如同翻开一卷珍贵的古籍,小心而又期待。
  那幽谷入口已泛起晶莹露水,如同山间雨后的清泉,透着淡淡的幽香。杨过俯首,轻嗅那芳香,目光中满是痴迷,如同品鉴上等佳酿,沉醉其中。随即,他唇舌轻触那处嫣红,如同品尝世间至珍,细致而虔诚。
  「嗯...啊...」小龙女身子猛然一颤,似是未料到他如此举动,一声娇媚的轻吟自唇间溢出,声调比先前高了几分,如同空谷黄莺,清脆悦耳。她纤腰微抬,不自觉地迎合着他的唇舌,如同饥渴的花朵迎向甘霖,主动而热切。
  杨过舌尖渐渐专注于那幽谷上方的一点嫣红,如同采花的蜂儿,对准花心轻轻吮吸。那处本就敏感非常,经他如此挑逗,更是泛起层层涟漪,如同湖心被投入一颗石子,波纹四散。同时,杨过修长的手指不再闲着,轻轻探入那已然湿润的花径,如同探宝的旅人,小心而又期待。
  手指初入幽谷,只觉温热湿滑,内壁紧紧包裹,如同一张小嘴轻轻吮吸,令人心醉神迷。他指节轻曲,如同琴师拨动琴弦,精准地触碰着内壁上的敏感之处。
  「啊...过儿...」小龙女再也无法保持矜持,玉体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的垂柳,婀娜多姿。她玉腿微分,如弯月初现,更显风情;脚尖轻点地面,似欲离地,又似留恋。此刻她亭亭而立,既似仙女降临,又如凡尘情动,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她素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丰满的双峰,那对饱满丰腴的玉峰在她手中微微变形,如同被揉捏的白玉,温润生辉。随着情欲渐深,她不由自主地将左侧玉峰高高托起,低头将那挺立的嫣红樱桃含入口中,软舌轻舔,时而吮吸,时而轻咬,如同品尝世间最甜美的蜜果。
  这般自渎的姿态,在月光映照下,如同古籍中记载的神女沐浴,既有圣洁之美,又透着几分尘世风情。那挺立的嫣红在唇齿间若隐若现,湿润光亮,如同雨后初绽的玫瑰,饱含生命力。她眉心微蹙,黛眉如远山含黛,唇角却是上扬,如同饮过半盏春酒,微醺微醉。
  这般矛盾姿态,更显女子情动时的万般风情。玉腿不自觉地张得更开,如同初绽的莲花,将最娇嫩的花心完全展露,任君采撷,毫无保留。
  杨过舌尖愈发灵活,围绕着那一点嫣红打转,时而轻吮,时而重压,如同武学宗师施展轻功,点到即走,却又力道十足。同时,手指在幽谷内进出,由一根增至二根,由缓慢变为急促,如同山间溪流,渐成江河之势。
  「嗯...啊...过儿...那里...」小龙女娇喘连连,声音中透着难以言表的愉悦,如同饮醉了春风的蝴蝶,翩翩起舞。她纤腰高高抬起,迎合着杨过的动作,如同和着乐曲的舞者,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杨过感受到幽谷内壁的剧烈收缩,知她已临近巅峰。他舌尖更加专注于那一点嫣红,如同盯准猎物的雄鹰,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手指也加快了在幽谷内的进出,如同急雨敲打着山间竹林,急促而有力。
  「啊...过儿...我...我要...啊——!」小龙女的声音由低到高,如同古琴弦上的指尖渐次推移,最终化作一声穿云裂石的高亢吟叹。那一刻,她玉体微微前倾,如同迎风绽放的寒梅,娇艳欲滴。双膝微微弯曲,腰肢轻颤,如同风中垂柳,摇曳生姿。
  她双手仍紧紧攥住自己丰硕饱满的酥胸,指节深陷入柔嫩的乳肉,留下点点红痕,如雪地梅花,艳丽夺目。那对如山峦般起伏的玉峰在她掌中变幻形状,似欲挣脱束缚,又似甘愿受制,在月光映照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乳尖在指缝间若隐若现,如两点朱砂点缀白玉,鲜艳夺目。
  她亭亭而立,挺拔如青松,却在情潮汹涌之下微微动摇,若即若离。纤腰不住轻颤,牙齿轻咬下唇,玉颊飞上两朵红云,如三月桃花,灼灼其华。那双明眸紧闭,长睫轻颤,如蝶翼微扇,眼角逼出两行清泪,顺颊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无声。
  霎时间,一股透明的激流自她幽谷深处猛然喷射而出,如同山间泉眼骤然迸发,势若惊虹,力道十足。那水柱如箭,直射而出,竟有三尺之远,在空中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如同苍龙吐水,势不可挡。激流喷射之力,令杨过措手不及,竟将他面颊沾湿,顺着下颌滴落,如同雨后的翠竹,点点滴滴。
  激流喷出的刹那,发出一声清脆的「呲「声,如同打开了千年玉壶,释放出封印已久的琼浆玉液。那水势之猛,不似寻常女子高潮时的涓涓细流,而是江河决堤,一泻千里。
  第一股激流后,又有第二股、第三股接连喷出,如同连珠箭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次喷射,都伴随着她身躯的一阵剧烈颤抖,双腿几欲支撑不住,如同秋风中的芦苇,摇摇欲坠。杨过见状,忙用双手扶住她的纤腰,助她站稳,如同扶持一株风中摇曳的兰花,既是怜惜,又是珍视。
  喷射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散落于石板地面,溅起点点水花,如同珍珠落盘,清脆悦耳。地面上很快形成了一小滩水渍,在月色映照下,如同一面破碎的明镜,散发着微微的水光。屋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如同山谷中的兰花,清新而神秘。
  这极乐的余韵持续了许久,如同山间回音,久久不散。她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唯一凭借杨过的支撑,方能勉强站立。唇角含笑,眸中含泪,既是疲惫,又是满足,如同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旅程,终于回到熟悉的港湾。
  杨过俯身将她轻轻抱起,如同捧起一朵盛开的莲花,小心而珍视。将她轻轻放在铺着锦被的床榻上,杨过凝视着眼前这一幅令人心醉的画卷。
  小龙女余韵未消,青丝散乱于锦被之上,如墨染雪,丰盈的双峰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如同月下的远山,静谧而动人。她的玉体因方才的极乐尚带着点点红晕,如同初春时节染上淡粉的山桃,清新脱俗。那双修长的玉腿微微分开,幽谷尚未完全闭合,晶莹的蜜露顺着臀缝缓缓流下,濡湿了身下的锦被,如同一幅妙笔丹青,韵味无穷。
  更令人心神摇曳的,是她那双恍若秋水的眼眸,此刻虽含着几分倦意,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如同寒夜星辰,熠熠生辉。她唇角微翘,似是满足,又似是期待,牙齿轻咬下唇,如同一个含羞的少女,既纯真又妩媚。
  这般风情,如何不令人心神荡漾?杨过情难自已,双手急切地解开自己的衣襟。层层衣衫随着他的动作逐一褪去,如同蝉蜕壳重生,露出那久经锤炼的健硕身躯。
  「龙儿...」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而温柔,
  小龙女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却又很快被喜悦所取代。她纤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轻声道:「过儿...我在你面前,永远是你的龙儿...」
  此言一出,如同春雷惊醒了沉睡的山林,唤醒了蛰伏已久的情思。杨过再无犹豫,俯身吻上她的朱唇,如饥似渴,似要将八年的思念尽数倾注其中。他宽厚的手掌抚过她如玉的肌肤,所至之处,激起阵阵战栗,如同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龙儿...」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如同遥远山谷中的回响,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渴望。
  杨过双膝轻分她修长玉腿,如同揭开尘封已久的宝卷,满怀虔诚与期待。霎时,那刚经历过惊涛骇浪的幽谷展露眼前,恍若一幅雨后初霁的山水画,绵长而奇妙。
  但见那玉门因方才剧烈的喷射而微微张开,再不像平日那般紧闭,如同历经风雨的牡丹,花瓣舒展,更显成熟之美。外围一圈青丝被蜜液浸湿,紧贴在玉肤之上,如雨后的青苔,湿润而富有光泽。那花瓣已不再是淡粉,而是因充血而呈现出深沉的嫣红,如同熟透的朱果,饱含汁液,喜人眼目。
  中间那条幽谷还微微张着,似一条娇艳的红唇,轻轻喘息,未能完全闭合。
  内里嫩肉因方才的剧烈收缩而略显红肿,如同被细雨冲刷过的红土地,既润泽又敏感。那穴口处还余留着晶莹的蜜露,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聚成小小的水洼,如同山涧雨后的积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晕。
  幽谷深处,隐约可见鲜艳的嫩肉,因情潮退去而轻微颤动,如同风中的红叶,微微抖动,余韵悠长。那处因多次的喷射而略显疲惫,却又显出一种别样的妩媚,如同一位经历了一场痛快春雨的玉兰,花瓣虽已微蔫,却更显生命的活力与韵味。
  随着小龙女缓慢平复的呼吸,那幽谷时而微微收缩,时而舒展,如同大地的呼吸,生生不息。谷口与臀缝之间的湿痕已然连成一片,如同一条蜿蜒的小溪,将山涧的甘露引向大地。周围的绒毛已经尽数湿透,贴在肌肤上,如同雨后的芦苇,既柔软又顺从。
  那一片幽境,散发着一股甜腻而浓郁的幽香,如同雨后山谷中盛开的兰花,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这是情动时最为真实的味道,混合着少女的体香与欢爱的气息,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芳馨,令人心醉神迷。
  杨过目光灼灼,凝神细察着眼前幽秘的景致,眉宇之间微蹙,仿佛觉察出一丝异样。
  先前亲吻之际未曾细究,如今月光如水,幽境中每一丝柔媚毕现眼底。他蓦然发现,那片蜜谷竟较之往昔更显丰盈饱满,肌肤白腻柔滑,微微颤动,宛若含露待放的牡丹,丰润娇艳,引人心醉。花唇微微张启,如熟透欲滴的樱桃,丰美饱满,不再似昔年清瘦拘谨,而是透着一种媚艳成熟的风韵。
  他指尖轻轻划过那娇嫩的柔泽,触感温暖滑腻,湿润异常,仿佛幽谷之中早已藏着无数甜美的秘密,正悄然等待他的探寻。两侧柔瓣丰盈而润泽,宛如经春雨滋润的花瓣,诱人而娇媚,教人不禁心神摇曳。
  杨过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困惑,如轻风掠过湖面,虽转瞬即逝,却留下难以平复的涟漪:「龙儿向来纤瘦清雅,这处蜜谷如何竟变得如此丰美多汁?莫非...」念头未尽,心头已然怦然一动。
  小龙女静静察看着杨过的神情变化,水灵的双眸中掠过难以言说的羞涩与慌乱。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最私密的幽谷,娇躯轻颤,心底竟生出难以抑制的羞怯与不安,纤指下意识地轻掩那片丰腴,娇羞中透出几许欲掩还羞的妩媚。
  「过儿...」她轻声唤道,嗓音微微发颤,柔媚动人,如春风拂柳,「你莫再看了,好么?」语调中娇羞而又带着一丝欲拒还迎的意味,芳心羞乱,几乎无法自持。
  杨过眸色渐深,声音暗哑而撩人:「龙儿,我怎舍得看够?」
  他修长温热的手指轻柔却坚定地覆上她遮掩的纤手,缓缓将之移开,温柔低语:「不必遮掩,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龙女呼吸微乱,纤肩微颤,不敢与他对视,却也无力抗拒,任他缓缓将双手移开,娇躯微颤,如春风中柔软的柳枝一般任他轻抚。
  「过儿,这般仔细,我...」她欲言又止,语气柔软得几乎化成水,心跳加速,身子软得如一滩春泥般无力。
  杨过心底的疑虑早已被眼前的柔情与娇媚冲散,他的指腹轻柔而缓慢地滑过她的幽谷深处,引得那处丰腴更加湿润柔软,似是羞涩而又急切地迎合他的探寻。
  看着看着,他见那处娇艳的花瓣竟渐渐沁出晶莹的水珠,宛如露珠凝聚,情不自禁间,缓缓蹲下身子,半跪在床榻边沿,双手轻扶着她纤细的腰肢,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唇瓣轻柔而细致地吻上那娇嫩湿润的花瓣。
  小龙女倚坐衾中,气息已平复几分,双臂环抱胸前,纤手轻托那对丰满如玉之乳峰,指尖嵌入白腻乳肉,似不经意地遮掩,又似自怜。她清冷的双眸微微低垂,凝视杨过唇舌在她幽谷间流连,神情平静中透着一丝餍足,似那冰雪之心已被前番狂情熔化,此刻只余柔情缱绻。那花瓣被他吻得微微颤动,残留的湿意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春水暗流,却不似先前那般汹涌。
  杨过唇舌轻动,细细吮吻那柔嫩之处,舌尖掠过花瓣,品味那腥甜余韵,气息渐沉,双手扣住她腰肢,似欲再探深秘。小龙女玉腿微分,似无意迎合,娇躯纹丝不动,惟有胸前乳峰因她双手轻挤而微微变形,乳晕泛红,透出几分慵懒之媚。她低声呢喃,音如细风拂弦:「过儿...」声中无甚急切,唯带一丝温存,似在静静享受这片刻缠绵。
  杨过闻言,心头微动,抬头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眼波如水,柔情似欲滴落。
  他唇舌稍停,复又低首,吻得更深,舌尖轻探那花瓣缝隙,舔弄那湿热之处,引得春水缓缓淌出,沾湿他唇角。小龙女气息微乱,纤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挤得乳肉自指缝溢出,雪肤上泛起淡淡红晕。她玉腿略张,似不自觉地挺了挺腰,幽谷迎向他唇舌,似邀他再深入些许。
  月光如纱,笼罩这对痴情儿女,杨过唇间低哼,似沉醉于她柔嫩之味,左手轻托她腰侧,右手却缓缓滑下,抚上她白腻如玉之大腿。那腿丰腴而修长,肤若凝脂,触手滑腻,似蕴无限柔媚,又带几分江湖女儿的健美。他指腹轻摩,沿那圆润腿根游走,引得她肌肤微颤,春情暗生。小龙女低吟渐急,声若蚊呐,胸前乳峰随她喘息轻颤,幽谷深处忽生一阵紧缩,热流暗涌,似又将攀极乐之巅。她猛然回神,气息未定,纤手急按他肩,低声道:「过儿...且住...」声虽柔,语气却带一丝急切。
  杨过抬首,见她双眸微乱,似羞似急,心下会意,缓缓起身,壮躯覆上她身。
  他低喘着,手握那硬如铁石之雄物,抵住她湿热之穴口。
  小龙女微微点头,她素手环上他的脊背。
  「过儿...」她声音轻柔,如同山谷中的回音,悠远绵长,「进来...」
  杨过闻此言语,心中如有烈火骤燃,气血上涌,如同决堤之水,势不可挡。
  他眸中精光一闪,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他不再迟疑,腰身微沉,那早已蓄势待发的阳物如同离弦之箭,缓缓没入那温软的花径。
  入口处微微紧涩,如同初开的玉门,略有阻碍。然而随着他的坚定深入,内里的湿润与柔软立刻将他紧紧包裹,如同久旱的沃土终于迎来春雨,贪婪地吸吮着每一滴甘霖。他感受到她内壁的紧致与温热,如同置身于温泉之中,舒适而惬意。
  「嗯...」小龙女轻吟一声,如同听到远处的杜鹃啼鸣,婉转悠扬。她玉体微颤,似不堪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又似迎接了期待已久的归人,矛盾而真实。
  她修长的玉腿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际,如同藤蔓缠绕古松,紧密相依。
  随着杨过的逐渐深入,她的呼吸愈发急促,如同秋风过境,枝叶摇曳。她素手紧扣他的脊背,指尖不自觉地在他肌肤上留下道道浅痕,如同在宣纸上勾勒山水,细腻而用力。
  杨过缓缓推进,每一寸深入都带来无与伦比的欢愉。终于,他的阳物全数没入那幽深花径,两人紧密结合,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浑然一体。
  他停下动作,俯身轻吻她的额头、眼睑、鼻尖,最后是那微微喘息的樱唇。
  他的吻如同春雨润物,细腻而温柔,带着无限的爱怜与珍视。
  「龙儿...」他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可否...舒适?」
  小龙女星眸半睁,既见情动,又带理智,如同一潭深水,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她轻轻点头,青丝随之微动,如同风中柳絮,轻盈而美好。
  「过儿...动一动...」她再度低语,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渴望,如同久旱的田地期盼甘霖,迫切而真挚。
  杨过缓缓开始律动,如同古琴演奏,从容而有力。每一次进退,都如同潮水的涨落,带着既定的节奏,却又充满变化。他的动作既不鲁莽,亦不怠慢,恰如一名经验丰富的舵手,掌握着最为适宜的节奏。
  小龙女随着他的节奏轻轻扭动纤腰,如同和着乐曲的舞者,灵动而优雅。两人的配合如同演奏一曲和谐的乐章,一呼一吸间,尽是默契与融洽。
  随着云雨的深入,两人的节奏渐渐加快,如同疾风过竹,声势愈加磅礴。杨过的腰身挺动,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小龙女的迎合,如碧波荡漾,连绵不绝。
  两具交缠的身躯在月光映照下,如同一幅流动的丹青,意境深远,美不胜收。
  「啊...过儿...」小龙女的声音因情动而变得支离破碎,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飘零不定。她玉颊泛起两朵红云,比之三月桃花,更显娇艳。她素手紧握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同冬日江边的冰凌,晶莹剔透。
  杨过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如同握住一件稀世珍宝,既是珍视,又带着几分占有。他的动作愈发激烈,每一次深入都直抵花心深处,如同探寻一座古老的宝藏,孜孜不倦,不遗余力。
  两人相连之处,春水泛滥,如同江南雨季,湿润而温暖。那交合的水声在室内回荡,如同春日里的溪流,潺潺不绝,清脆悦耳。
  小龙女的呼吸愈发急促,如同山间奔跑的小鹿,既紧张又兴奋。她的眸子半睁半闭,黑白分明,如同山间清潭,倒映着天上明月,清澈而深邃。
  「过儿...那里...对...」她语无伦次,如同雨后被风吹散的云朵,散乱而美丽。
  杨过忽有所悟,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足踝,轻轻向两侧分开,如同展开一幅珍贵的古画。随即他身子徐徐直起,挺跪于她修长双腿之间,这般姿态,使他居高临下,得窥全貌。那尚在她体内的硕物因姿势变化而更加深入,如同利剑直指花心,锋芒毕露。
  小龙女此时双臂展于两侧,纤手抓握锦被,指节泛白如雪,似在承受难言的欢愉。她青丝铺散于枕上,如墨泼洒,与洁白的锦被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幅写意山水,意境深远。
  杨过缓缓挺动腰身,每一次都精准撞击那隐秘的花心,如同老练的琴师拨动琴弦,每一下都恰到好处。这般姿势,使他能将小龙女的反应尽收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如同欣赏一幅活动的画卷,美不胜收。
  小龙女承受着这样的姿势,既感羞涩,又觉欢愉,如同凛冬中被烈阳照耀的雪莲,既有寒冷的矜持,又有阳光的热烈。她面容半隐在阴影中,半沐浴在月光下,明暗交错,如同一幅经典的绘画,意蕴深长。她的眼神时而迷离,时而清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时隐时现,令人心醉。
  随着杨过越发精准的挺动,小龙女的反应愈发热烈,如同被风激荡的湖面,波涛汹涌。她的呻吟声似断似续,如同山谷中的回音,悠远而动人。纤腰随着他的节奏轻轻颤动,如同风中的柳枝,柔软而有韧性。
  这般神奇的交合方式,如同天地阴阳交汇,玄妙无比。杨过自上而下的挺动,如同春雨滋润大地,生生不息;小龙女自下而上的接纳,如同大地拥抱春雨,包容万物。两人的动作逐渐融为一体,如同水墨交融,浑然天成。
  窗外,寒风呼啸,树影婆娑;室内,春意盎然,暖意融融。两人在这寒冬的夜里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如同在荒漠中开辟出一座绿洲,生机勃勃,令人向往。
  「龙儿...我快...」杨过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小龙女明了其意,不再压抑,完全放开自己,迎合着他的节奏,如同随风起舞的柳絮,轻盈而美好。
  「过儿...一起...」她声音颤抖,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却又坚定不移。
  两人的节奏愈发急促,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电闪雷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高潮。杨过的动作如同疾风骤雨,连绵不绝;小龙女的回应如同山谷回音,绵长悠远。
  终于,在一次深深的结合后,杨过低吼一声,如同猛虎出山,震撼山林。他的阳精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尽数灌注入她的深处,温热而充实。小龙女同时达到顶峰,娇躯剧颤,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飘零不定。她眉心紧蹙,红唇微张,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如同一曲古老的乐章,悠远而动人。
  窗外,寒夜深沉,星辰闪烁;室内,余韵悠长,温情脉脉。这一夜的缠绵,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火,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与孤独,留下的,只有彼此的温暖与爱意,如同冬日里最为坚韧的寒梅,历经风霜,愈发芬芳。
  云雨既歇,杨过却未立即抽身,而是伏于小龙女玉体之上,如同久旱的大地贪恋甘霖,舍不得分离。他的胸膛紧贴着她饱满的双峰,能清晰感受到她渐趋平缓的心跳,如同山涧清泉,渐缓渐静。两人肌肤相触之处,汗水交融,如同春日里化开的冰雪,泛起阵阵温热。
  杨过轻抚她的面颊,指尖描摹着那完美的轮廓,如同画师描绘心中的绝世佳作,细致而虔诚。他低头,唇瓣轻覆上她的樱唇,两人唇齿相依,气息交融,如同两条游鱼在清泉中嬉戏,欢快而自由。
  小龙女微闭星眸,回应着这绵长一吻,如同月光静静流淌于古琴之上,无声却深情。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杨过健硕的身躯压在她娇柔的玉体上,渐渐使她呼吸不畅,那如玉容颜上浮现一丝隐忍之色,如同一朵被暴雨压弯的夜来香,娇弱而倔强。
  她素手轻推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含意明确。「过儿...」她轻声低唤,声如细丝,「有些...沉...」
  杨过恋恋不舍地结束这绵长一吻,额头仍与她相抵,呼吸交融,不愿分离。
  他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她那如玉的面容,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如同即将远行的旅人凝望家乡,眷恋而不舍。
  「龙儿...」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满足,又有几分不舍,「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小龙女微微摇头,青丝轻扬,如同湖面泛起涟漪。她轻叹一声,既是无奈,又带几分宠溺:「过儿...不是不让你抱...只是...」她略显窘迫,不善言辞。
  杨过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舍,缓缓抬起腰身,那仍然半硬的阳物与小龙女幽谷依依不舍地分离,如同告别已久的故人,牵出一线银丝,在月光下闪烁晶莹。
  「呲」的一声轻响,如同玉石相击,清脆而隐秘。随着分离之际,一股混合了精华与蜜液的暖流自她幽谷深处涌出,顺着她玉腿内侧缓缓流下,如春日溪水沿山涧蜿蜒而下,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小龙女微微轻颤,如同风中柳絮,娇躯轻颤不已。
  那处因方才激烈欢爱而微微红肿的玉门,原本紧闭如莲的花瓣此刻微微张开,如同经历过一场春雨的牡丹,更显娇媚动人。外围一圈青黑色的细密毛发,被蜜液浸湿,贴在肌肤上,如同雨后的蓑草,柔顺而富有光泽。那蜜露与浊液交融的泽水自微张的幽谷口缓缓溢出,如同玉壶中盛满琼浆,满溢而出,沿着她雪白如玉的臀缝流下,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润的痕迹,形如破碎的明月,映于湖中。
  花径深处尚未完全闭合,一线嫣红如火的嫩肉若隐若现,仍在微微颤动,似在回味方才的缠绵。周围被浸湿的青丝犹如初春刚刚冒出的嫩草,在皎洁月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柔美而诱人。那微张的花蕊如同含羞待放的夜来香,在月光映照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楚楚动人。
  杨过侧卧于她身旁,目光无法从那处移开,仿佛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令人心醉神迷。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微张的花唇,又引得小龙女一阵轻颤,如同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过儿...」小龙女轻声低唤,既是责备,又带着几分娇嗔,如同春日里初醒的黄莺,清脆悦耳。她素手轻推他的手腕,檀口微张,吐气如兰:「别闹...」
  杨过会意一笑,收回手臂,却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如同拥抱一件珍宝,既是珍视,又带着几分占有。两人肌肤相贴,体温交融,在这寒冬的夜色中,创造出一片温暖如春的天地,静谧而美好。
  小龙女安静地依偎在他胸前,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如同倾听一首古老的乐章,悠远绵长。她的眼神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似有所思,却又难以言表,如同一潭深水,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窗外寒风呼啸,枝叶摇曳;室内烛火摇曳,温暖如春。一场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两颗心在这寒冬的夜色中找到了短暂的慰藉,如同在茫茫大海中相遇的两艘小舟,彼此依偎,共御风浪。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3/24 06:34:01

第二十九章:凝脂玉露
  夜色如墨,三更已至,别院四周松影婆娑,月影斑驳。庭中繁花倦怠,低垂着露重的头颅,草丛深处,虫鸣声声,悠远绵长。万籁俱寂之中,唯独程遥迦闺房,尚透出几缕溶溶烛光,如萤火般在暗夜中摇曳,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两个孩儿早已入梦,承儿倚在窗下那琢磨精巧的小榻上,小手犹紧握那木雕骏马,呼吸绵长而沉稳,眉宇间英气初现,分明是一代侠骨自小显露端倪。依依则安卧于精致的摇篮之中,那粉嘟嘟的小嘴尚在梦中吮吸,宛若回味方才那甘甜乳汁,面颊红润如染了胭脂,睫毛在烛光映照下,投下两道浅浅的弧影。
  室内静谧安详,唯闻稚子轻鼾,如山涧细流,潺潺不绝。程遥迦时而发出一声幽叹,声似游丝,伴着夜风徐来,有如天籁。那寒风渐凉,穿过雕花窗棂,带着几分桂花幽香,轻抚着她的面颊,似是大自然的慰藉。
  她轻移莲步,依次为两个孩儿掖好锦被,素手轻拂过承儿的额头,又俯身亲吻依依的小脸。那温热感令她略感安慰,确知两个稚子皆安然无恙,方才稍稍宽慰,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母爱的温柔笑意。
  待两个小儿酣睡稳妥,程遥迦方得闲暇,缓步移至妆台之前。那螺钿镶嵌的铜镜古朴典雅,镜面磨得光亮如水,映出她那略带倦容却更添几分成熟妩媚的玉颜。多年岁月流转,青春虽逝,却似佳酿陈年,愈发醇厚迷人。
  她纤指轻解罗衫,一对丰润玉峰便随着丝帛滑落而颤巍巍地呈现于灯下。那对乳峰已非少女般青涩娇嫩,却泛着一层淡淡绯红,尚留着哺育后的晶莹湿痕,周遭凝着一圈莹白乳渍,宛若白玉盘中盛放的凝脂,既有母性的丰盈,又有女子的娇柔。虽经依依婴儿小口吮吸,那对玉峰依旧饱胀如初,沉甸甸地坠在胸前,仿佛要将那轻薄如蝉翼的丝绸衬里也撑破。
  程遥迦轻咬樱唇,若有所思,以纤纤素手托起一侧乳房,入手温软滑腻,沉甸甸的,恰如捧起一只熟透的蜜桃,弹性中带着饱满。她轻轻揉捏,便有几滴乳汁自微微绽开的嫣红乳尖溢出,如春露般晶莹剔透,沿着滑腻如缎的肌肤缓缓流淌,勾勒出一道道蜿蜒的银线,散发出一股淡淡甜丝丝的奶香,使人心醉。
  她望着镜中倩影,柳眉微蹙,眼波流转,似有几分忧虑,又带着几分隐隐期待。近日来,她总觉双峰胀痛难忍,便是依依吃饱了,胸前依旧这般沉沉坠感。
  她曾听闻乡间妇人乳汁过多,淤积成痈,苦不堪言,心中便不由暗生忧虑,一缕愁绪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此时指尖轻拧乳尖,乳汁便如拧开了幽深泉眼,顿时涌了出来,比适才揉弄时更多了几分。一道晶莹乳线顺着如玉的肌肤滑落,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宛若珍珠落盘。程遥迦轻「啐」一声,连忙取过一方精巧的洁白鲛绡,轻轻拭去,那鲛绡之上,立时洇出一片湿润的痕迹,在灯下泛着点点光泽。
  她将那柔软如云的鲛绡于温水中浸润,轻轻拧去多余水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满溢的玉峰。那鲛绡本就轻薄如蝉翼,浸过温水后,更如情人指尖般温柔抚过每一寸肌肤,引得她阵阵轻颤,宛若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一边擦拭,她心中一边暗自思量:这般好物,若是白白流失,岂不可惜?若能予那人品尝,也算全了这些时日的心思与怀想……
  思及此处,她玉颊微红,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
  擦拭妥当后,她轻取一方白玉小盅,精致典雅,晶莹剔透。她素手轻托丰盈玉峰,指尖轻拧,那多余乳汁便如甘露般滴入盅中,汇聚成一泓清泉。那乳汁浓稠如膏,在白玉盅中轻轻摇晃,宛若琼浆玉液,散发着醉人芳香,直教人心醉神迷,不由想要一亲芳泽。
  她凝望这盈盅乳汁,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人轮廓分明的俊朗面庞,以及那宽厚如山的胸膛…… 思及此,玉颊愈发绯红,心跳如擂鼓,胸中一股暖流缓缓流淌,直至四肢百骸。
  末了,她披上一件淡青色轻罗薄衫,随意系了系带子,只遮掩了大半春光,却仍隐隐透出玉峰轮廓。她又取来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编提篮,将盛满乳汁的白玉小盅轻放其中,以柔软锦缎小心包裹。
  最后,她柔情似水地望了一眼沉睡的稚子,眸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轻轻吹熄灯火,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如一缕轻烟,融入茫茫夜色之中,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月色下飘散。
  一方厢房之内,郭靖端坐于青石榻上,双目微阖,身周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息,如薄雾萦绕,缥缈不定。窗外月光如水,穿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银辉,映照在他刚毅如铁的面容上,勾勒出一道道坚毅深邃的轮廓,宛若雕刻家精心雕琢的神作。
  此时,郭侠正运转《太玄清心诀》,此心法精妙异常,玄奥深奥,讲求心如止水、念头通达,能洗涤尘世浊念,凝炼纯阳真气。往常修炼之际,一股清凉之气自丹田升起,循经脉而行,流转全身,畅通无阻,滋养筋骨,安定心神,令人神清气爽。
  然而今夜不同。郭靖才刚引动内息,丹田之中便传来一阵异样滞涩,犹如清溪遇冰,流动缓慢艰难。真气在经脉中运转数周,却如陷入泥沼,始终难以畅通。
  他剑眉微蹙,气息丝毫不乱,稍作调整,试图平息心中杂念,再次尝试入定。
  缓缓吸气,内息复又循经而起,然此次亦未见顺畅几分。原本清凉似玉的真气,此时竟隐隐透出几分紊乱与燥热,流至心脉附近,更如触及一道无形屏障,难以寸进。
  「蓉儿……」
  这一缕思绪,如一道闪电,倏忽划过心间,霎时扰乱了他原本平稳的心绪。
  黄蓉那笑靥如花的面容清晰浮现于脑海,继而又传来那令他肝肠寸断的传言——「吕府纳妾」,顿时令他胸口如遭重击,气息随之一滞,真气运行更显艰难。
  郭靖猛然睁开双眸,沉沉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浊气,如闷雷轰鸣。室内一片寂静,唯闻窗外虫鸣如织,与远处江面渔舟上时断时续的悠远歌声。往昔练功之时,从未如此失控,然今日心中郁结,念头不通,竟致使气息紊乱,经脉受阻,修为不进反退,实乃前所未有之困境。
  更鼓声从远处徐徐传来,沉稳悠长,将郭靖从沉思中唤醒。他回神之际,方才惊觉已过去一个多时辰,而修行却毫无寸进,竟是徒耗心力。
  「罢了。」郭靖低声叹息,起身活动略显僵硬的筋骨,发出轻微的爆鸣之声,似是长久未动而致。案上灯火已微弱如豆,摇曳不定,似随时可能熄灭。他索性吹灭残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幽暗,唯有窗外月光如水般流淌而入,为室内描绘出几分朦胧轮廓,似一幅未完成的水墨丹青。
  郭靖行至窗前,凝望院中那片静谧如画的景致,心绪渐趋平复。星辰如碎银撒落天幕,疏疏密密,点缀着深邃夜色。树影婆娑,花影绰绰,在月光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超凡脱俗的灵动之美。
  正当此际,一道熟悉倩影映入眼帘,沿着月光下的青石小径,婀娜多姿地向他的房舍缓步行来,衣袂飘飘,步履轻盈,宛若月宫仙子降临尘世。
  是遥迦。她手中提着精巧竹篮,步姿轻盈如燕,婀娜多姿。
  郭靖凝望着那曼妙身影,一时间心绪复杂如潮。他自幼习武,明理知礼,深知忠贞为何物。然当心中最坚定的信念被动摇之际,人性中脆弱与渴望便会不自觉地浮现,如春草破土,难以遏止。
  门外响起轻轻叩门之声,如蝴蝶翅翼轻颤,柔和而坚定。郭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缓步向门行去,心中既有几分期待,亦有几分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释然之感。
  拉开门栓,月光如水般流泻门前,将程遥迦婀娜身姿勾勒得愈发清晰动人。
  她着一袭淡青色轻罗薄衫,乌发松散地挽于脑后,颈边几缕青丝随风轻拂,更添几分慵懒娇媚之态。
  「郭大哥……」程遥迦轻声道,音如丝竹,低婉悦耳,似溪水轻吟,沁人心脾。
  她执一方精致竹篮,在皎洁月华下投下摇曳婆娑的倩影,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丹青。郭靖默然侧身,程遥迦微微欠身,莲步轻移,徐徐踱入。室内暗影浮沉,一片清冷凝寂,唯有窗外月色如练,透过雕花窗棂,斑驳陆离地铺洒一地银辉。
  程遥迦将竹篮轻置案几之上,檀口微噙,轻咬绯唇。她自篮中取出那方精致玉盅,纤纤素手捧之,微垂螓首,宛若执掌一方天下至宝。盅中乳汁映着幽幽月华,泛着柔和清辉,如同温润凝脂,质地细腻,令人心醉。
  「《太玄清心诀》……可是……」她檀口微启,声如幽谷清泉,沁人心脾,却在最后数字将出之际,音若蚊蚋,几不可闻,「可是要……双修的……」
  她将玉盅捧至郭靖面前,那纤长如葱的指尖微微颤动,不知是因紧张心绪,抑或暗藏期许。她明眸微敛,低垂若含羞花蕊,然时不时掠过郭靖刚毅面庞,眼波流转间,尽是难以言表的缱绻情愫。
  郭靖接过玉盅,掌心感受着那温润如玉的触感。他目光如炬,注视着盅中琼浆,洁白似雪,散发出阵阵甜香。那幽幽芳香,勾起了前夜旖旎记忆,令他心神摇曳,血脉偾张。
  「遥迦……」郭靖低声唤道,声音宛若铁琴低鸣,已带几分沙哑。
  他执起玉盅,缓缓饮下一口。乳汁甘美醇厚,如琼浆玉液般滑入喉中,那独特甜香在口中萦绕不散,令他不觉合上双眸,细细品味。乳汁所带来的,不仅是味蕾上的享受,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亲密之感,仿佛她将最为珍贵的馈赠,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他。
  「好甜……」郭靖睁开双眸,声音低沉而温柔,如春风拂面,轻抚心弦。
  程遥迦玉颊泛起一抹嫣红,如三月桃花,灼灼其华。她明眸中既有羞涩,又有欢喜。檀口轻启,声如蚓呢:「郭大哥若是喜欢,可……可以直接……」
  话音未落,已低垂螓首,含羞轻颤,娇躯微微战栗,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在月色映照下,更显得娇媚动人,勾魂摄魄。郭靖心头似有烈火燃起,熊熊不息。
  他轻搁玉盅,踱步上前,似轻柔又似坚定地将她揽入怀中。
  郭靖俯首,气息轻拂她如丝青丝,那清幽体香与乳汁甜香交织缠绵,令人心醉神迷。他的手如抚琴般轻抚她那纤细腰肢,继而缓缓上移,触及那饱满玉峰,如春风拂过山岭。
  程遥迦轻吟一声,宛若一只受惊小鹿,声似游丝,余音袅袅。却又主动将娇躯更紧贴向他,如蔓藤依附高山,难舍难分。郭靖气息愈发急促,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他低头,唇瓣轻覆她的朱唇,尝到了与乳汁不同的甜美,更似琼浆玉液,醉人心扉。
  两人唇齿相依,呼吸交融,仿佛天地之间,唯余彼此。遥迦热情回应,如枯木逢春,焕发生机。她轻启樱唇,香舌如灵蛇出洞,试探性地轻触他的唇缝。郭靖随即迎合,两人舌尖在唇齿之间相遇交缠,如同两尾灵动鲤鱼,在碧波中嬉戏追逐,带来阵阵令人心醉的酥麻之感,如电流窜过全身,不能自已。
  程遥迦藕臂环绕他的颈项,纤指不自觉地轻抚他的青丝,继而滑向他那宽厚如山的肩膀,感受着那蕴含无穷力量的筋肉线条。她的娇躯完全依偎在他怀中,胸前那对饱满玉峰紧贴着他的胸膛,随着急促呼吸微微起伏,两枚挺立红樱隔着薄纱传递着灼热温度,似欲灼穿衣衫。
  「唔……」程遥迦在唇齿缠绵之际,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轻吟,声音中带着几分甜腻与妩媚,更添几分撩人心弦的魅惑之意,令郭靖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洒落在二人交缠的身影上,如同一层轻纱,朦胧而神秘。两心交融,呼吸愈发急促,唇齿间的交缠也愈发热烈如火。郭靖之吻渐转为霸道,如春日江潮,势不可挡,其舌灵动,深入檀口每一寸角落,尽情品味那甘甜似蜜的玉液琼浆。程遥迦则沉醉于这如醍醐灌顶般的深吻中,时如绵羊般温顺接纳,时如彪悍猛虎般大胆回应,两人唇舌交融间,啧啧水声不绝于耳,在这幽静夜色中,格外清晰悦耳,宛若天籁。
  唇齿交融之际,程遥迦已然感受到郭靖身躯之变化。那硬挺如铁的阳物抵在她柔软如绵的腹部,坚硬如山,炽热如焰,令她芳心大乱,体内似有千百只蝴蝶翻飞,燥热难耐。
  绵长一吻方休,两人唇分,彼此气息紊乱,如刚历经一场惊心动魄的征程。
  程遥迦明眸中已盈满迷离之色,如秋水荡漾,胸前两点嫣红愈发挺立,如含苞欲放的蓓蕾,昭示着她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渴望。不待郭靖开口,她已莲步轻移,缓缓下蹲,玉手抚过他如铁塔般宽阔胸膛,指尖所及之处,激起阵阵战栗,如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她那修长似玉的纤指灵巧解开郭靖腰间束带,轻轻褪下亵裤,那雄伟之物立刻弹出,如出鞘利剑,气势惊人。月光轻抚,那物色泽紫红如朝霞,筋脉盘虬如古松虬劲,尺寸骇人,挺立似擎天之柱。程遥迦眼波流转,闪过一丝惊叹与期许,似是畏惧,又是向往。随即,她轻启樱唇,如莲花绽放,将其纳入口中,如含玉如吞玑。
  温润湿滑如春泥的触感令郭靖浑身一震,似有电流窜过全身,不由得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喘息。程遥迦唇舌技艺娴熟非常,如弄琴拨弦,时而轻舔如蜻蜓点水,时而吮吸如饮甘露,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令郭靖感受极致快感,欲仙欲死。她灵巧舌尖在顶端轻盈打转,如画师勾勒,描摹每一道沟壑山川;同时,素手不闲,轻抚根部与双丸,上下齐心,极尽缠绵,妙不可言。
  郭靖虎掌插入她如瀑青丝,发间轻拂,随她吞吐节奏轻轻按压,如浪推舟,相得益彰。程遥迦檀口含着那物,只觉其硕大非常,几欲撑破樱唇,那嫣红唇瓣紧紧箍在粗壮茎身之上,勉力承受这般异样的充盈,如小舟载重,岌岌可危。
  每一次深入,都恰似一场艰辛的征程跋涉。她时而蹙眉,似有几分难耐不适,犹如登山之人面对陡峭山道;却又透出几分征服后的喜悦,如同登顶远眺,心旷神怡。她不得不随时调整身姿,或浅尝辄止,若即若离;或奋力深入,直抵喉心。
  那口中津液吞吐之音、粗重喘息声声、以及唇舌交缠的水声,在这寂静深夜里,交织成一曲旖旎的逍遥曲,令人心醉神迷,不能自已。
  初时,郭靖尚能自持,如山岳巍然不动。然而随着程遥迦愈发卖力,犹如江南巧匠精雕细琢,他那粗重的呼吸也渐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那硕物在她温润如玉、湿滑如脂的檀口中,似又胀大几分,更添几许雄威,如同出海蛟龙,张牙舞爪,令程遥迦愈发难以承受。她玉颊深陷,如湖水倒映明月,清晰可见;津液如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嘴角滑落,顺着玉雕般洁白的下颌,滴落在胸前衣襟,晕开点点湿痕,如梅花初绽,点点滴滴。
  尽管如此艰难,程遥迦却始终不曾退缩半分,一双妙目盈盈,尽是对郭侠的爱慕与柔情,如秋波荡漾,情意绵绵。纵使此等私密之事,她亦做得真心诚意,无半点勉强。她纤纤素手捧着那物根部,轻轻摩挲,如抚琴弄弦,与口中动作相映成趣,极尽所能地取悦着心上之人,意态虔诚,如祭祀神明。
  郭靖只觉身躯如坠云端,飘飘然若御风而行,不知今夕是何年。那物在她口中起伏摆动,如行舟于惊涛骇浪之中,渐渐难以自持。按在她青丝间的大手,力道也大了几分,如扣弦更紧,音色更深。他胸膛如战鼓密击,喉间低喘连连,如雷震九霄。终于,在她一次深深吞入之际,郭靖再也难以忍耐,浑身颤动,如秋叶落雨,一股热流似山洪爆发,奔涌而出,不可阻挡。
  程遥迦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激流冲得一窒,如小舟遇险,岌岌可危。
  那物在她口中剧烈跳动,如蛟龙出海,喷薄而出的热流又烫又急,如烈焰灼心,几乎令她难以呼吸。她强忍不适,努力吞咽,如饮甘霖,却仍有不少沿着嘴角溢出,如溪流破堤,一发不可收拾。
  待那阵狂潮稍歇,她如莲花般的喉间微微蠕动,发出几声满足的低吟,宛若夜莺低唱,余音袅袅。她并未立即撤出口,反而愈发贪婪地吮吸起来,如久旱逢甘霖,恨不能将那琼浆玉露尽数吞入腹中,一滴不剩。她双颊深陷,喉咙急促地吞咽着,如饥似渴,生怕遗漏分毫。那神情,专注而陶醉,宛若久旱的田地,终于迎来一场及时雨,满是感激与欢喜。
  她细若游丝的纤指轻轻挤压着那物根部,如挤牛乳,似要榨出最后一丝精华,不肯浪费。唇舌依旧在那顶端流连不去,时而轻舔如蜻蜓点水,时而含吮如吸露饮琼浆,恰如品味世间最甜美的蜜糖,回味无穷。
  终于,她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舌尖在唇瓣上缓缓一绕,宛如一轮明月划过天际,将残留在唇边的点滴津液尽数卷入口中,滴水不漏。她闭上双眸,似思索人生至理,细细回味着那独特滋味,喉间又是一阵满足的轻叹,似风吹过竹林,悠远绵长。
  缓缓起身,月华如练,透过窗棂倾洒而入,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愈发清晰动人。宛如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卷,韵味无穷。她轻抬素手,以纤纤玉指轻拂方才被津液濡湿的朱唇,眸中似有千顷碧波微微荡漾,又似有几分顿悟,若有所思。方才一番亲密之事,那股异样滋味,如同一缕清风,拂开心头迷雾,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丝明悟。一个萦绕于心多日的疑惑,竟在这一刻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她不自觉地隔着薄如蝉翼的衣裳,轻轻抚上胸前那两团沉甸甸的丰盈,如双峰耸立,感受着那饱胀的触感,和那隐隐约约的、不同寻常的活力。这些时日以来,她心中一直困惑,自己乳汁为何如此丰沛,如甘泉涌动,似无穷无尽,远非依依那小小腹囊所能消受。便是身段,也较之从前,更添了几分丰腴似玉,几分挺拔如兰。
  「郭大哥……」她轻唤一声,如林间清泉,流淌而出,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喜,又带着几分微妙的羞涩,宛若初绽的花朵,「我……我似是明白了……
  」
  郭靖凝望着她,剑眉微蹙,目光如炬,不解其意。
  程遥迦纤手轻轻按压衣裳下的酥胸,感受着那处的胀痛与湿润,淡青色衣裳前襟早已被渗出的琼浆濡湿一片,如春雨落花,晕染成一幅天然图画。
  「近来我奶水格外充盈,如春水泛滥,胸脯也愈发丰满,如玉山耸立,我一直不解其因。」她声如蚓呢,目光微垂,不敢直视郭靖,似含羞草遇风轻颤,敛起枝叶,「如今…如今方才领悟,或许…或许是因郭大哥赐予…滋养了奴家…」
  言谈间,她玉颊上泛起淡淡红晕,如三月桃花,娇艳欲滴,目光却愈发明亮,如秋水盈盈,眸底透出一丝惊喜,仿佛找到了某种天地间最为奇妙的联系,将她与郭靖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如藤萝依附青松,不离不弃。
  郭靖凝视着她娇羞而动人的模样,宛若一尊天工雕琢的玉人,心头一阵温热,如春水化冰,不自觉地伸臂将她那纤细腰身揽入怀中,如揽春色入怀,令人心醉。
  程遥迦顺从地依偎在他宽阔胸前,如小舟靠岸,找到归宿。她轻柔地将粉面贴在他心口处,静静聆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如擂鼓声声,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与安心,如冬日暖阳,温暖心扉。
  她轻闭凤眸,声音轻若游丝,带着几分羞涩,又透着淡淡的期盼,如小溪流水,潺潺不绝:「郭大哥……以后,还能……像这样么?」
  她这轻柔声音,恰似月华下潺潺溪流,不知不觉便流入郭靖心中最柔软之处,如春风拂面,轻抚心弦。
  郭靖感受怀中程遥迦那温软如玉的娇躯,一股奇异暖流在体内缓缓流转,如春日江水,滋润万物。她身上散发的幽香,似兰若馥郁,若有若无,与方才那番亲密缠绵,如同春雨润物,渐渐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渴望。不觉间,他那下身再度昂扬挺立,宛若出鞘利剑,坚硬如铁,隔着薄如蝉翼的衣衫,抵在程遥迦柔软如棉的腹部。
  她玉体微颤,如秋水泛起微澜,心头涌起一阵甜蜜悸动,如饮醇酒,微醺欲醉。恰于此时,她明眸不经意间落在一旁衣架上那件洁白如雪的内衫上,那是郭靖的贴身之物,曾与他肌肤相亲,沾染了他的气息。凝望这熟悉衣衫,程遥迦唇角不禁浮现出一抹浅笑,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往日种种,如流水账般在心头流过,每次穿上他衣物后的亲密时刻,历历在目,如在眼前。无需言语,这衣物交换早已成为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只属于彼此的隐秘仪式,如同天地间的盟约,不言而喻。
  程遥迦轻轻挣开郭靖的环抱,犹如蝴蝶挣脱茧衣,莲步轻移,步履轻盈,如梦如幻,行至一旁衣架。郭靖的目光,如影随形,似流水追逐明月,追随着她那婀娜多姿的倩影。但见她行至衣架旁,伸出纤纤玉手,如削葱根,从衣架上取下一物,动作轻柔,如拈花微笑。
  回眸,嫣然一笑,如莲花初绽,明眸流转,似一湖春水,涟漪微荡,无限柔情蜜意尽蕴其中。这一笑,这一眼,直看得郭靖心旌摇曳,如芦苇随风起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如擂鼓密击。她这才转过身去,轻舒罗裙,如蝶翼轻扬,缓步移向那设于屋角的绣屏之后,身姿摇曳,如杨柳拂风。
  郭靖伫立原地,双目如炬,死死凝视着屏风,浑身燥热,如烈火焚身,胯下那如铁如山之物早已挺立如峰,胀得发痛不已。
  屏风后传来窸窣轻响,如蚕食桑叶,细微悦耳,继而戛然而止。屋中静谧得可闻彼此呼吸,如松涛阵阵,悠远绵长。郭靖只觉心头如有烈火燃烧,炽热难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死死锁定那屏风,几欲将那轻纱薄缦望穿,似欲洞察其中玄机。
  片刻,程遥迦自屏风后款款而出,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那姿态令郭靖心神震撼,目光再难挪移半分,如被定身法术所定,动弹不得。
  但见她着一袭月白内衫,乃是郭靖的贴身衣物,却未系一根带子,任其随意敞开,微风拂过,轻扬轻落。那轻薄衣料,半遮半掩,如云雾缭绕山峦,反而更添几分神秘诱惑,令人浮想联翩。内衫松垮地搭在她玉肩之上,领口大敞,将那对饱满玉峰毫无保留地呈现于月华之下。双峰圆润挺拔,如玉雕而成,随她轻移莲步而微微颤动,宛若秋波荡漾,涟漪微起。嫣红顶端在月色映照下分外醒目,如初绽的樱花,晶莹剔透,还泛着盈盈湿润光泽,无声诉说着她心湖中汹涌的情潮。
  内衫仅至纤腰,下方一览无余,坦诚如婴儿初生。她腰肢盈盈一握,如春日垂柳,向下延伸是丰腴的臀线,恰如满月,圆润饱满;再往下是那一双修长笔直的玉腿,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丝丝润泽。大腿内侧的细腻肌肤,在月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如同绸缎轻擦,光滑如镜。腿间幽谷处覆着一片青黑色的细密绒丝,如三月新绽的柳絮,柔软而丰盈,月色轻抚,泛着微微光晕。这层柔软遮掩之下,隐约可见那朵娇嫩花蕊,似开非开,轻轻颤动,宛若春风中的桃花瓣。晶莹露珠点缀其间,如清晨玉兰叶上的朝露,在月华照映下闪烁着令人心醉的光芒。
  乌发如云,不加修饰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流淌而下,宛若瀑布垂落,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洁白无瑕,如羊脂美玉。她眉目含情,似有千言万语蕴藏其中,眼波流转,如秋水荡漾,掠过郭靖身躯,带起一阵战栗。唇角噙着一抹神秘微笑,既有几分少女般的羞涩,又透着几分成熟女子的大胆与期许,教人怜惜,更令人心神荡漾。
  她莲步轻移,婀娜多姿,如柳絮随风,目光与郭靖交汇一瞬,电光火石间,似有万千心事流转。随即她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转身向那方月光映照的梨木榻走去。步态优雅从容,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摇,宛若杨柳临风,风韵妩媚。
  每一步都令那松散白色中衫随之晃动,若隐若现间,展露更多无瑕肌肤,如隔纱观画,令人遐想无限。
  至榻边,她轻轻坐下,宛若片叶轻落碧波,衣衫随着动作微微上移,更多地显露那双修长玉腿。她调整坐姿,一手轻撑于榻上,让自己半倚于床头,如月宫嫦娥栖于广寒宫,既显得自然又不失优雅。那白色中衫虽宽大却短小,随着她坐姿的变换,衣襟更加松散,饱满的玉峰与平坦的小腹若隐若现,如同薄云掠过明月,忽明忽暗。腿间幽谷在月光映照下清晰可见,如含苞欲放的桃花,娇艳欲滴。
  「郭大哥...」她轻声唤道,声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透着几分期待与渴望。
  她微微舒展玉体,让自己在榻上摆出一个既舒适又诱人的姿势,玉臂轻抬,一手轻拍身旁空处,宛若邀舞之礼,目光直视郭靖,那眼神中的邀请不言而喻,如湖水映月,波光粼粼。
  月色如水,轻轻流淌,为这一幕镀上一层梦幻的银辉。她那完美胴体、坦然姿态以及眸中期许,构成了一幅教人心醉神迷的仙家图画。郭靖望着榻上佳人,再也难以自持,只觉血脉贲张,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吸急促,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
  郭靖伫立原地,双目如炬,牢牢锁定榻上那绽放的春色。秋月华辉之下,程遥迦丰腴身躯恰似一幅名家手笔的绝世佳作,那一处处玲珑曲线如山水起伏,无不令他血脉贲张,心神摇曳。
  「遥迦...」郭靖喉结微动,如饥饿猛虎见猎,声音沙哑低沉,似松涛滚滚,充满压抑不住的欲念。
  他迈步向前,急不可耐地向榻上佳人走去,如饥似渴,神魂颠倒。不料,一个趔趄,脚下踉跄,险些跌倒,如醉酒踏歌,步履不稳。低头一望,方才发觉自己脚踝处缠着方才褪下之裤子,如藤蔓缠枝,难以脱身。郭靖轻轻一笑,如春风拂面,弯腰将裤子彻底除去,随手扔在一旁地上,如弃敝屣,不屑一顾。
  程遥迦望着这一幕,不由得掩口轻笑,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眼中却闪烁着柔情蜜意与期待向往。郭靖这略显笨拙的动作,反而令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如春水化冰,淙淙而流。在她眼中,此刻的郭靖不再是那个威震武林、名震江湖的大侠豪杰,而是一个怀着赤子之心,渴望亲近她的寻常男子,平凡真挚,难掩真情。
  待郭靖行至榻前,她轻盈起身,如蝶舞花间,纤手抚上他的衣襟,如拂琴弦,随后缓缓上移,帮他褪去最后的遮蔽。肌肤相触,两人皆是一颤,如遭雷击,却又无比欢喜。
  郭靖俯身将程遥迦拥入怀中,如怀抱珍宝,万般珍视,感受着她如丝绸般光滑无瑕的肌肤,和那柔软温热的曼妙胴体。他随即轻轻将她放倒于榻上,如珍珠入盘,自己也跟着躺下,那健壮如山的身躯顺势压在她丰腴若玉的娇躯之上,恰如苍鹰覆羽,将她尽数笼罩。
  程遥迦口中发出一声轻细娇吟,宛若黄莺初啼,余音袅袅。她微微张开双臂,如柔荑舒展,如藤蔓般将他紧紧环抱,如拥抱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同时,她那双修长玉腿也早已随着身体的重量自然分开,如莲花绽放,毫不设防地展露出最娇嫩的花蕊,等待着他的采撷。她眼波流转,似一汪春水,柔情似水,荡漾着无尽爱意。
  郭靖只觉胯下那物早已硬如生铁,胀痛难忍,一股原始而炽烈的欲火自丹田涌起,如春潮汹涌,势不可挡。他一手撑于程遥迦身侧的青木榻上,略微撑起雄健身躯,宛若山岳耸立;另一手则扶住自己那早已箭在弦上的玉柱,如扶天剑,气势不凡。凭着天地间最为本真的欲念,他对准那早已如春水泛滥的幽谷入口,腰身似满弓之势,猛然一挺,便毫无犹豫地将那粗壮如虬龙的阳物送入桃园深处。
  「嗯……啊!」
  程遥迦口中发出一声娇媚动人的轻吟,宛若空谷流泉,清脆悦耳,此音之中,尽含难以言表的快意与欢愉。她只觉自己体内被一根火烫如烙铁的巨物狠狠填满,那久违的幽径,瞬间被撑得严丝合缝,再无一丝缝隙,似天地交泰,阴阳相融。
  一股熟悉而强烈的胀满之感沿着玉脊直达泥丸,如电流窜过,令她不由自主地挺起纤腰,如弓似箭,更为紧密地迎合他的进犯。
  两人身下的木榻也随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如古琴低吟,如松涛轻啸,在这月明星稀的秋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悦耳。郭靖宛若一头不知疲倦的猛虎,在那温软如玉的花径中尽情驰骋,如登青云直上九霄。他每一次挺身,都深深顶入程遥迦娇嫩体内,将她撞得如秋风中的落叶,一阵阵娇颤不已。
  程遥迦眼中一片迷离如烟雾笼罩,水光潋滟似秋水盈盈。口中也发出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呻吟:「……嗯……啊……郭大哥……啊……慢些……慢些……」她一边言语,一边却又难以自持地挺起纤腰,迎合着郭靖的律动,如痴如醉,恰似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郭靖却似未闻其言,仍旧保持着那不紧不慢、却又力逾千钧的节奏,如春风化雨,一下又一下地深入幽谷,探寻花心。他额上已渗出一层细密汗珠,如春露点缀,呼吸也变得愈发粗重,如疾风骤雨。他只觉自己恍若置身于一处温热的漩涡之中,那紧致湿滑的嫩壁,紧紧包裹着他的阳刚,吸吮着他的精元,如春蚕食桑,让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程遥迦只觉那快意越来越强烈,一阵紧似一阵,宛若大海汹涌澎湃,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如惊涛拍岸,连绵不绝。她紧咬樱唇,如含丹砂,生怕自己娇吟过甚,惊扰了庭院深处酣睡的稚子。可那媚意盎然的呻吟声,却仍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琼鼻中,断断续续地溢出,如溪水潺潺,清脆悦耳。她纤手紧紧攥住身下的锦被,指节泛出玉般的白晕。她只觉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玉体生香,下身那幽谷之中,更是瘙痒难耐,空虚难当,恨不得郭大侠能再快些,再猛些,一解相思之苦。
  终于,在一阵如惊雷乍响的剧烈颤栗之后,程遥迦只觉自己体内深处,仿佛有一朵莲花「轰」地绽放开来,无数花瓣层层舒展,一股难以言喻的畅意,瞬间如惊涛拍岸般传遍周身,直透四肢百骸。她檀口轻启,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吟,宛若天籁,如幽谷黄莺,余音绕梁。玉体猛地弓起,如满月之弦,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如风中落花,轻盈飘零。她只觉浑身精气神都被抽尽,如江河倒流,四肢百骸皆酥软无力,仿佛云中漫步,飘然欲仙。
  那幽谷深处,一阵阵紧似一阵地收缩颤抖,如灵蛇吞食,紧紧咬住郭靖那如铁似棒的阳物,恰似要将它永远留在体内,不离不弃。一股热流,如春水泛滥,从那花径深处,缓缓流出,沿着臀缝滑落,浸湿了身下的锦被,在月华映照下,泛着晶莹的光泽,点点滴滴,宛若碎银洒落。
  郭靖停下了律动,如停云止水,任由那如山似岳的阳物留在她温软如玉的体内,感受着那余韵未了的缠绵悱恻。他俯首低头,如骄阳垂怜红莲,静静凝视着身下的佳人,目光灼灼,如秋日暖阳,柔情似水。
  程遥迦玉体微微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似乎仍沉浸在那顶峰激荡的余波之中,难以自拔。她胸口剧烈起伏,如春涛拍岸,呼吸急促而紊乱,如飓风过境,难以平息。她的玉颊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嫣红,恰似三月桃花初绽,娇艳欲滴,春意盎然,令人心醉。
  良久,云收雨歇,星移月转。
  程遥迦缓缓开启凤眸,宛如花苞舒展,入目便是郭靖那如炬目光,灼灼生辉,专注深情,似要将她整个人烙印心底。她玉心微颤,霞色顿时漫上双颊,如朝霞映雪,绮丽非常。一股说不尽的羞怯之意,如春水涓涓,浸润心扉。
  她欲避其锋芒,身子微微向后,如兰花欲隐,却又被郭靖那横亘体内的玉柱所阻,进退维谷,顿生窘态。
  「郭大哥……」她朱唇轻启,声如蚓呢,细若游丝,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怯意,还有难以言表的疲惫,「……我……」欲言又止,千言万语化作唇边一滞。
  郭靖见她如此姿态,心中怜惜之情如潮水般汹涌。他伸出那饱经风霜的手掌,轻抚她汗湿的玉颜,宛如拂过一件稀世珍宝,又替她拨开额前如瀑青丝,别于耳后:「遥迦,你真美……」
  此言一出,声如空谷回音,低沉沙哑,其中蕴含难以抑制的欲念之火。程遥迦闻言,藕臂轻颤,如风中柳絮,面上红霞更盛,蔓延至雪颈,宛若晚霞映雪,醉人心脾。她微抬凤眸,望向郭靖,眼波潋滟,如一汪春水,盈满无尽柔情,又似藏着难言渴望。
  「郭大哥……从……从后面……可好?」她声息微弱,几不可闻,却又如空谷幽兰,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魅惑之意。
  郭靖见她如此娇羞大胆,宛若含苞待放又急欲绽放的春花,心湖一荡,胯下那坚硬如铁的柱体又涨大几分。他淡然一笑,微颔首示意。随即缓缓抽身,带出一缕晶莹玉液,在月色映照下泛着诱人光泽,如明珠闪烁。
  程遥迦待郭靖抽出那贲张物事,心中羞喜交织,更多却是难以按捺的欲火如潮。她轻哼一声,如夜莺低鸣,随即翻转娇躯,跪伏床榻,素手撑于床面,高高翘起那丰腴圆润的玉臀,恰如一只春情初动的玉兔,毫无遮掩地将那最幽深处、最娇嫩的花园彻底呈于郭侠眼前。
  那双臀丰美白腻,宛若两轮玉盘,在月华映照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光华,微微颤动间透着成熟蜜桃般的诱惑。两瓣玉臀之间,一道幽深沟壑向上隐于挺拔臀峰,而臀下,则是那早已泛滥成灾的桃源洞府。洞口微微绽放,如含苞待放的海棠,嫩红的花瓣闪着湿润光泽,清露似的琼浆缓缓淌出,沿着玉腿根部拉出细若游丝的银线,散发出一缕缕醉人的幽香。桃源之上,那紧闭的菊蕊羞怯地蜷缩,如同一颗含羞待放的花骨朵,在湿润的衬托下愈发娇媚动人。
  郭靖凝视程遥迦这般风情,却又有些如堕烟海,不知所措。他虽与程遥迦有过鱼水之欢,但这般姿态,却仍显生疏。他伫立原地,目光如粘漆般锁在她挺翘的玉臀和那若隐若现的桃源上,心如擂鼓,却不知如何着手,胯下那物硬如生铁,却又迈不出那一步。
  程遥迦久候不至,桃源深处似有千万只蚁虫啃咬,难耐非常,那湿热黏腻的空虚感几乎将她心智吞噬。她艳若桃李地回首,眼波流转间媚意如潮,声若游丝地低吟:「郭大哥……你还等什么……」她刻意摇曳丰臀,那蜜穴一开一合,似莲花吐蕊,晶莹甘露滴滴而下,如在急切呼唤征伐之师。
  霎时,郭侠胸中欲火复燃,似有山洪欲出,难以自抑。喉间一声低沉嘶吼,如猛虎蓄势,骤然扑上前去。他那双饱经战阵的大手,紧紧抓住她如玉般圆润的臀峰,似握两轮满月,一掰之下,那春潮泛滥的玉户,彻底呈现于月色之中。
  他气息如牛,眸中灼热如炭,握住那青筋盘虬的阳物,宛若握住一柄出鞘长剑,对准那润泽的幽谷入口,腰身一沉,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啊呀——」程遥迦一声娇啼,莹白玉颈高高扬起,如天鹅引吭,那粗壮如虎的柱身长驱直入,一插到底,似欲贯通九霄。嫩肉被撑得紧绷如弓,蕊口圆张如满月,晶莹露水被挤得四溅,如珠落玉盘。郭靖只觉身陷温泉,被那湿润紧致的嫩壁紧紧包裹,其触感令他心神荡漾,难以自持。他紧咬牙关,双手如铁钳般扣住她纤细腰肢,仿佛握住琵琶,开始浓情奏乐。
  每一下挺动,都如惊雷炸响,撞得她玉臀颤动,如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啪啪」声声,清脆如击鼓,在寂静夜色中远远传开,惊扰了窗外寒鸦。
  程遥迦被这深情厚爱冲击得娇喘连绵,如游鱼得水,双手紧攥床褥,纤指曲张,泛出玉般白晕。她丰腴的臀峰被撞得不断摇曳,似海中浪花翻滚,玉液顺着修长玉腿,蜿蜒而下,在床榻上绘出一幅春意盎然的水墨丹青。
  她微转螓首,回眸一望,眼波流转,迷离如醉,仿佛饮下了一坛陈年佳酿,醺然欲醉,唇角微扬,满是甜蜜与沉醉,宛若海棠带雨,娇艳欲滴。
  「郭……郭大哥……太深了……」程姑娘喘息声中带着泣音,断断续续,如珠玉落盘。那玉户被情潮冲刷得水光潋滟,床下已如春水泛滥,汇聚成一方小小碧湖。她玉臀高高翘起,迎合着他的一次次深入,每当情浪袭来,她纤腰微颤,似杨柳拂风,双峰随之晃动,如同碧波荡漾,尽显春情。
  郭靖被她紧紧相拥,气血上涌,行动越发狂野,腰身如疾风骤雨,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那阳刚之物在她体内进退自如,带出阵阵白沫,如浪花飞溅。
  他粗喘不止,喉间压抑已久的低吼终于迸发:「遥迦……遥迦……」
  程遥迦受此狂风骤雨之势,神魂飘摇,难以自持。她檀口微张,发出宛若春莺啼鸣之声,玉体骤然绷紧,如满月之弦。那幽谷深处一阵阵痉挛,涌出阵阵温热玉液,恰似甘霖浇沐在那炽热之顶。郭靖受此滚烫一激,腰身如弓,猛然一挺,那如铁似石之物在她体内颤动不已,蓄积已久的浓浆,如山洪迸发,尽数倾泻而出。
  两人如乘一叶扁舟,共登极乐之巅,那交合之处,玉液精华交融,顺着她如脂如玉的腿根缓缓流下,点点滴滴,落于床褥,宛若江南春日,细雨连绵,水波荡漾。
  良久,郭靖喘息未平,缓缓抽出那尚滴残液的昂扬,力竭瘫坐于床榻之侧,胸膛起伏如战鼓擂动,汗珠自他刚毅的额际滑落,如断了线的珍珠,散落一地。
  程遥迦眼波流转,如秋水荡漾,似有无尽留恋。她不作片刻停留,翻转娇躯,微俯身姿,跪伏于郭侠腿间,玉首低垂,凑近那沾满两人情液的巨硕。她轻启朱唇,舌尖如灵蛇出洞,迫不及待地舔上那湿润的顶端,轻柔卷去残留的浊液,那腥咸之味在她舌端绽放,似品茗一样,细细回味。
  随即,她红唇微张,如莲花初绽,将那渐渐软化之物尽数纳入口中。舌尖如游鱼般灵巧,环绕柱身,仔细吮吸每一滴珍贵琼浆,啧啧之声在夜色中清晰回荡,如山涧溪流,清脆悦耳。她玉喉微动,尽数吞咽,如饮甘露,最后轻舔唇角,面色恬静,眼中流露出一丝满足之意,宛若只是完成了一件寻常之事。
  郭靖目光灼灼,注视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爱怜。此女子之情真意切,令他这铁血男儿也为之动容。他伸手轻抚她的青丝,如抚摸一件稀世珍宝,眼中满是柔情。
  夜色愈深,月华穿透窗棂,斜斜洒入,如水般流淌于榻上,勾勒出一幅静谧安详的画卷。窗外秋风轻拂,树影婆娑,凉意悄然而至,将方才炽热的情潮冲散几分。室内犹存浓郁幽香,床褥上斑驳的湿痕在月色映照下泛着微光,无声诉说着刚才的缠绵悱恻。
  郭靖与程遥迦并肩而卧,他那如山岳般粗壮的身躯微微侧转,头刚从她玉峰边抬起,唇畔尚余一抹湿润光泽,如饮过琼浆玉液,余韵未消。
  程遥迦素手慵懒地散在身侧,青丝如云铺散,衣襟大敞,双峰袒露,如皓雪凝脂,莹白无瑕。那对丰盈的玉峰上,点缀着几道淡红痕迹,宛如雪山之巅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峰顶两点嫣红挺立,微微湿润,似经甘霖滋润,泛着被细细品尝过的红晕。她呼吸平稳,胸脯轻轻起伏,散发着幽兰般的体香,与微汗混合,透出一股慵懒的满足。
  她修长的玉腿微微分开,胯间那被情潮冲刷的幽谷在月下若隐若现,如含苞待放的花蕊,被晨露沾湿,泛着晶莹光泽。秀丽的花唇轻轻绽放,沾满了情爱的甘露,穴口似开非开,从深处缓缓流出一线浓白琼浆,顺着玉脂般的臀线滴落于床褥,拉出如丝如缕的银线,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郭靖手掌仍覆于她一侧玉峰,粗粝的掌心贴着那柔若无骨的曲线,指缝间溢出如玉脂般的柔腻,似乎爱不释手。他目光柔和,带着一丝满足,注视着被自己吮吸得微肿的红樱,喉间微动,低沉的喘息渐趋平复。程遥迦玉颜微侧,乌发如瀑铺散于枕上,唇角微翘,眸中盈满温柔情愫,恰似沉浸于这缠绵后的甜美余韵之中。
  一阵幽兰般的沉寂后,程遥迦柔眸微转,似水般的目光流转至郭靖面庞。月光为他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使其英武中添几分温柔。她唇角含笑,眼波流转,忽轻启朱唇,声音似林间溪流,清澈而私密:
  「郭大哥方才品尝...可曾觉得滋味如何?」
  话音刚落,她自觉语出轻佻,面颊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如初春桃花,娇艳欲滴。然而那双明眸却仍直视着郭靖,其中既有娇羞,亦有期待,更隐含着几分难言的爱慕。
  郭靖闻言,一时语塞,常年征战的脸庞上竟也浮现出一丝赧色。他向来不善言辞,尤其面对情事,更是拙于表达。他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对玉峰之上,指腹无意识地在红樱周围轻轻摩挲,引得程遥迦玉体微颤。
  「甚好...」郭靖沉吟片刻,字字如金石,「甘甜...如...初雪融水。」
  他语虽朴实,却是发自肺腑。那对丰盈玉峰间的甘露,确如仙泉琼浆,令人回味无穷。一代豪侠,竟也为此沉醉。
  程遥迦听此言,眼中笑意盈盈,满是欢喜。她轻抬素手,覆在郭靖粗犷的掌上,柔声道:「若是郭大哥喜欢,往后...还可品尝。」
  这一句话,半是情人间的甜蜜邀约,半是对未来的暗示。所谓千里江山,不及卿怀一隅;万千征途,终有归处。
  寒风掠过窗棂,吹起床前的纱帘,也带来一丝凉意。程遥迦微微瑟缩,郭靖见状,俯身将她拥入怀中,那强健臂膀如铁铸成,却又温暖如春。
  「郭大哥...」她声若游丝,轻轻呼唤,音调中既有柔情,又带三分犹疑,「你...会想我吗?」
  简单的问句,却承载着繁复心思。其中既有殷切盼望,又有隐隐不安,更夹杂着对未知前路的茫然。她深知郭靖心怀大义,身背重担,肩负着不可推卸的使命。今宵欢愉,恐怕不过是命运长河中惊鸿一瞥,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
  且说此次与郭侠结伴同行,实属命运奇遇,蒙军退却之后,她终归要返回故里。纵使丈夫陆冠英音讯全无,但那个承载岁月痕迹的家,依然是她魂牵梦萦之处。或许,陆郎已安然归来,正在那熟悉的门楣下,翘首企盼她的归期。
  郭靖闻言,双眸微动,如湖面泛起一圈涟漪,随即定神,直视她的双眸,声音沉稳如山:「会的。」
  短短两字,却似一股暖流,缓缓流入程遥迦心田,给她带来莫大安慰。郭靖为人向来寡言,却不轻许诺言。他若说要来看她,必当践约而至,此乃侠之大者,言必行,行必果。
  程遥迦听罢那誓言,眸中泛起晶莹,却又绽放笑靥。那笑意宛若寒潭映月,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她轻移莲步,依偎入郭靖怀中,檀口轻启:「我会等你。」四字轻如游丝,却重若千钧,字字缠绵,句句深情。
  郭靖俯首凝望,目光由柔转热,似春日阳光渐强,融化冰雪。他那饱经风霜的手掌,顺着她纤细腰肢缓缓下移,指尖在她汗湿的肌肤上轻轻摩挲,如拨琴弦,唤起阵阵涟漪。寒夜微凉,室内温度却节节攀升,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息。
  程遥迦喉间溢出轻哼,似空谷莺啼,余音袅袅。她不自觉地向他靠近,丹唇微张,缓缓迎向他那饱含沧桑的唇畔。两唇相接,柔舌轻探,如莲藕断丝连,缠绵悱恻,似要借这一吻,诉尽心头千言万语。
  郭靖被她温存所撩拨,胸中似有烈火暗燃,呼吸渐沉如雷。他大手扣住她玉颈,加深这情意绵绵的一吻。唇齿交缠间,情欲如潮水般涌动,不可阻挡。
  须臾,他转身覆上,雄伟身躯如山峦笼罩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月光斜照,映出两人交叠的剪影,宛若江湖儿女共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他低喘未平,手握那复又坚硬如铁之物,轻轻抵住她幽深之处,那处已是湿润如春,微微颤抖,似在期待。他腰身缓缓下沉,那粗壮之势再次深入她体内。
  程遥迦香唇轻启,发出似痛似愉的低吟,眉心微蹙如含愁,花瓣被徐徐撑开,嫩肉紧裹,似拒还迎。那幽深处已是春潮泛滥,蜜露暗生,媚态尽显。
  郭靖腰身轻动,似大江东去,又如细雨绵绵,进退之间自有分寸,既显英雄本色,又见怜香惜玉之情。她娇喘如兰,双臂环抱他宽阔脊背,纤指在他汗湿肌肤上留下淡淡痕迹,无声诉说着缠绵心意。
  幽谷随着他的深入浅出而不断张合,春水暗流涌动,顺着她如玉般的腿根缓缓流下,在月光照耀下泛起点点银光,如珍珠般闪烁。夜风轻拂,帘幕微动,床榻之上喘息声渐重,两具身躯紧密相连,正是一场不眠之夜,春情未了。
  檐外月移,山风轻啸,唯有那交颈厮磨的身影,在这静谧深夜里,谱写着一曲动人心弦的爱之乐章。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4/08 03:10:34

第三十章:冬雾离歌
  冬夜,寒意侵骨,黎明前的天色最是幽深沉寂。窗外江风吹来,摇得檐角风铃轻轻作响,叮叮咚咚,如梦初醒。远处江面雾气氤氲,渔火朦胧,恍若仙梦。
  那风,却带着水气,透过窗缝挤入室内,拂过锦被,冷得人心头一紧。
  榻上二人,被衾相拥,似是熟睡。男子一袭玄衣,眉目俊朗,神情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警觉。杨过闭着眼,却并未沉睡。他的呼吸绵长而平稳,唯有那微敛的眉头泄露出心头波澜。昨夜的一番缠绵尚留余温,然而他察觉到怀中人的心,似乎并未随他一同安歇。
  身畔的人轻轻动了。她缓缓起身,动作极轻,似是怕惊扰身侧之人。杨过微睁眼角,一线光影映入眸中,只见她赤裸玉体,肤如凝脂,肩若削成,昨夜激情留在肌肤上的痕迹犹在,斑斓若雪中梅影,既旖旎,又残酷。
  她静静更衣。那一件素白长衫被她披在身上,如雪覆寒枝,又如雾中之仙,清冷孤绝。她低头系上衣带,动作温柔却带着一丝决然。随即又取过一袭青白相间的披风,缓缓披上,掩住了那令人目眩神迷的曼妙身姿。
  杨过心跳微紧,屏息不动。他不知她欲往何处,却直觉这夜未央、天将晓之际的出行,必不寻常。他不敢睁眼,不敢询问,怕她察觉自己醒着,更怕听到一个他无法承受的解释。
  小龙女站在榻前,凝视着杨过,目光温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眸中情意难辨。片刻后,她缓缓转身,轻步而去,衣袂掠过地面,未发一丝声响。
  门「吱呀」一声轻响,又迅速闭合,仿佛连夜色都被那一道身影带走。
  榻上人睁开双眼,漆黑如墨。他静静望着帐顶,胸口起伏微不可察。一夜缱绻,犹在梦中;一别无言,却似千年。
  门已阖,温热已散,榻上却再无人语。
  杨过静静躺了片刻,脑中却仿佛雷鸣电掣,念头翻涌。他终于轻轻掀被而起,赤足落地,寒气从脚底直逼心口。他不着声色,拾起一旁的外袍披上。门扉推开一线,他探身而出,像一缕无声的影子,溶入了天欲明而未明的冬夜。
  院中寒霜凝地,石阶已蒙上薄雪。檐角滴水结成冰凌,风一吹便轻颤作响。
  远处梅树孤立,枝头数朵傲雪红梅,开得冷艳凄绝。
  前方,白衣人影已至院门。她步履轻盈,袍袖随风轻荡,如夜中一抹游魂。
  她未回头,只似极熟这条路,径直往东而去。
  杨过不敢迫近,远远跟随,身法展开,直如夜枭滑翔,悄然无声,不踏落叶,不动尘埃。他轻功早已登堂入室,近年修为更是精湛,此时敛息潜行,便如幽魂般无形无迹。 那白影穿过院门,沿江畔小路缓步前行。江上飘来的氤氲水汽,缠绕在她的裙裾和足踝之侧,令其本就出尘的身姿更添了几分虚幻缥缈。
  小路曲折,旁有石桥横跨江汊。夜雾中,隐隐传来冰裂之声,是江面结冰又被潮水推挤,宛如骨裂声,令人心悸。
  沿途枯叶结霜,偶有被衣袂拂动,发出「嚓」的轻响。杨过紧贴树后,眼目如鹰。雾中白影不曾停步,却偶尔驻足凝望江面,神情似在思索,又像等人。
  远处,一叶扁舟泊在岸边,舟上灯笼昏黄,渔火摇曳。此情此景,本该是诗中画、梦里仙,而今却教他心口如被冰锥一点一点碾过。
  终于,那白影拐入一条更为隐秘的小径。那是别院后方,一处少人行走的荒僻之所。杨过眼神骤凝——那是一处废园,她为何……独往于此?
  风更紧了,林间枝桠被吹得咔咔作响,天色也愈发灰亮,晨曦欲来未至,一切恍如梦境边缘。
  杨过凝神屏息,悄然循着脚印前行。足下落雪未深,却足以留下浅痕,他不踏她步,专拣斜枝杂草旁穿行,不留痕,不动声。
  前方白影终于停下,在一座半掩残墙的灰瓦院落前驻足。
  她抬手,轻叩门扉——「笃笃」。
  有人在里头,应声而至。
  门开的一刻,屋内烛光从门缝中透出,恍如撕开黑夜的一道伤口。
  她轻轻走了进去,未有丝毫犹疑。
  杨过屏息而立,背贴着一株冬青,枯枝刺得他肩膀微痛,却比不得心中刀割。
  他本可以跃身上墙,一探全貌,可终究只是悄然掠至屋角,伏于暗影之中,藏身在窗下的一抹枯藤之后。
  厢房窗纸泛黄,边角已有撕裂之痕,唯中央一块仍覆完整。灯火自内透出,影影绰绰,一如水中明月,不可直视,却叫人痴迷。
  屋内静了片刻。
  继而,一阵细碎衣袂摩挲之声响起,伴随着低低的喘息,若有若无地从窗纸那端传来,似乎连空气都随之颤动。一双剪影缓缓浮现于窗纸之上——她,白衫素衣,背影婀娜,正抬手褪下披风,衣带滑落的动作柔缓而熟练,肩头雪白,宛如初绽梨花。
  对面一人高她半头,动作自然地接过披风,双臂抬起时,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身。
  那一刻,杨过指节骤紧,骨节微响,几乎刺破掌心。
  他认不出那人是谁,可从那一揽一靠的动作里,看出的不是试探,不是生涩,而是……一种被千万次亲密打磨出的熟稔——一种只属于旧情深种的默契。
  白影仰首,唇形轻启,似在低语。虽隔一墙,杨过却分明听到几声压抑的轻笑,如梦似幻,带着情浓意暖,仿佛唇齿间的热气尚未散尽。
  那高影俯身而前。
  她,没有退。
  反而是缓缓抬手,搂住对方的颈项,头颅轻靠,贴上他的肩膀。二人身影贴合交缠,仿佛一株藤蔓缠上老树,缱绻欲融,随着屋内烛火跳动,身形渐渐模糊,起伏之间,更显悱恻缠绵。
  他见她身子微颤,似是喘息,被那人轻轻压向墙边,剪影中衣衫微乱,发丝凌乱垂落颈间。
  她抬手扶住对方肩头,那动作,轻柔而顺从,是信任,是放任,更是曾在他怀中独有的温存。
  如今,却赠予他人。
  杨过喉头一紧,胸口像被重锤狠砸,剧痛之下,几欲作呕。
  他咬紧牙关,却止不住身躯微颤。那窗纸上的影,成了凌迟他心魂的刀,每一寸贴合、每一声喘息,都斩得他七零八落。
  窗纸轻轻摇动,似风吹破梦,烛影晃荡间,房中传来细碎的叹息,似痛、似悦、似难舍难离。
  他蓦然后退一步,脚踩一枝残雪枯枝,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心中一震,猛地伏下,却见窗影之中那白衣女子蓦然一顿,似有所觉,眼神微转,朝窗边望来。
  他全身绷紧,大气不敢出,只觉冷汗从额头滴落至颈,湿透衣衫。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但她终未出门,只是微微皱眉,复又转身。
  她……放弃追查了。
  这一瞬,比她真推门走出还要更痛。
  她在屋中安心如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屋中之人,对她而言并非秘密。
  意味着她并不怕被任何人知晓她在此。
  也意味着——他,从不是她要隐瞒的那个对象。
  杨过手指在雪地中轻颤,抓起一把雪,狠狠掩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息。雪凉透骨,冰彻心脾,却仍止不住胸腔那股翻涌欲出的苦涩。
  他终于低头,不再看那窗,不再看那影。
  他不愿再看。
  风,起了。
  吹得屋檐上的冰棱作响,像是断裂的琴弦,在这静夜中刺耳非常。
  杨过仍伏在屋角。可他已不再窥视,不再倾听。他只是跪在那里,身子如石雕,影子嵌在雪地里,再不动弹。
  他怕再多看一眼,那颗已裂成千百片的心,会彻底碎成齑粉。
  一滴泪,不知何时滚落,融进冰雪,连痕迹也未曾留下。
  他缓缓起身,步伐蹒跚。原以为自己还能冷静离开,岂料那每一步踏出的声音,都如踩在胸口,痛得他几欲跪倒。他未再回头,不敢再看那厢房一眼。
  怕一回头,便再走不动。
  小径漫长,雪落如灰。他手指僵冷,唇色发白,却未发出一丝声响。
  晨曦将至,天边一线微光透出,照得远江如铺碎银。江面雾气尚未散尽,那些渔舟、屋舍、寒林,都罩上一层朦胧之纱。
  而杨过的心,却比这江雾更冷、更沉。
  他记得小龙女曾说过:「我若欺你,便叫此身化雪,魂归尘泥。」那日她说此话时,雪落肩头,她静静看他,眸中满是纯净与信誓。
  如今——那誓言,却如今夜落下的雪,踏过即碎。
  杨过走到江边,立于岸上,望着那沉沉雾幕,恍若站在天地尽头。他喉头哽住,想喊,却发不出声,想哭,却无泪可流。
  脚下,冰层发出「咔咔」之声,如同心头裂痕,愈扩愈深。
  他忽地一拳砸向岸边古柳,枯枝簌簌落下,手背皮开血流。他却毫无所觉,只低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一句话,说尽百转千回,情断意绝。
  他不愿知道那屋中人是谁,也不愿去想。
  只因,无论是谁,都不重要了。
  最痛的,不是她与谁相拥。
  而是——她,竟不再属于他。
  天色微亮,万物复苏,世人眼中不过又是寻常一日。
  唯有杨过,心如死灰,身如飘萍,踏雪离去,魂不附体。
  远处传来几声轻响,模糊中见码头处灯影晃动,几人影隐隐其间,似在为谁备船。尽管五感皆在,心却仿佛已离体而去,只余空壳行走于世间。
  忽然间,他心头微动。那灯火如同黑夜中的引路明灯,指向一条路。
  文曦站在码头边,静静望着面前的小船。几名漕帮弟子正忙着装载行囊补给,动作轻缓而有序。这艘不起眼的小船将载他北上,前往未知的命运。作为江陵推官,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般方式离开官职之地。
  「文大人,船已备妥,可随时启程。」漕帮的老船家低声道,声音如同这清晨般沉稳。
  文曦微微颔首。他着一身灰色便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乍看不过是个寻常江湖客,哪有半分官宦气象。此番装束,或可使他北行途中少惹眼目。
  四顾无人送别,唯有几名漕帮弟子驻足,足见此行隐秘非常。
  正欲登船,岸上忽传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晨雾微动,一道人影沿着石径缓缓而来。那人步履稳健却又如行尸走肉般缓慢,雾气未散,面容已隐约可见。
  「杨少侠?」文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停下上船的动作。
  杨过走至近前,神情淡漠如冰,眼中尽是一片死寂,目光却始终落在那艘停泊的小船上,仿佛那是浮世中唯一值得注目之物。他微一点头,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文大人是要走?」
  文曦点头,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却终究未开口询问。
  天光未明,雾中却已隐约浮现一线苍白的晨曦,如同杨过心中最后一丝尚存的生机。他望着那远处的天际,仿佛看到了某种解脱,轻声问道:「大人此行,可否容我同往?」
  文曦星眉微蹙,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反问:「你可知,我将往何处?」
  杨过缓缓垂下目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却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弧度,与眼中的寒冰形成奇异的对比。他道:「去哪里……并不重要。」
  他的声音不高,却令人心惊:「此地已无牵挂,北也好,南也罢,走到哪儿,都是归途。」
  说到最后,声如枯井,不带一丝情绪,仿佛生死荣辱皆与己无关。那笑容浮于唇角,却未入眼中,像是从某个遥远之地漂来的一丝灰尘,风一吹,便散了。
  文曦望着他良久,眼神不动,却在风中微微沉了些。
  杨过那目光空洞,语气淡漠,像是走在尘世中一具脱壳的影子。他来得突兀,说得平静,话中却隐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孤绝。文曦心中微微一紧,却没有多问。
  他并不知这人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那不是寻常的悲。
  眉头轻轻一动,随即舒展开来。这一刻,他想起了许多身在风雨中不曾言说的过客,每一个沉默的人背后,或许都有一场无法诉尽的风暴。
  既然问不出口,便不问了。问也无益。
  「既如此,同往便是。」他说得平静,如应常礼。
  晨风微起,吹动船帆。江面上的雾气在晨光中渐渐稀薄,如同被风吹散的记忆。小船缓缓驶离码头,向北方驶去,消失在朦胧的江雾之中。
  江水东流,无问人心冷暖。
  二日后,鄂州吕府已是红绸遍挂,车马喧阗,一派喜气景象,正是吕文德将军纳妾的大喜日子。
  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客络绎不绝,几乎将整条街巷都塞满了。来者之中,既有朝廷显宦、军中袍泽,亦有地方望族、富绅商贾,更有一些气度不凡、显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士夹杂其间。就连漕帮这等江湖大势力,也遣了得力人物前来奉礼。
  各路宾客,不论官绅还是江湖,都给足了这位荆湖制帅面子,纷纷携礼入府。
  一时间,吕府内外人声鼎沸,尽显主人如今权倾一方、交游广阔的赫赫声势。
  时值正午,明亮的日光透过高敞的格窗,洒满厅堂,将满堂宾客的锦衣华服与杯中流动的佳酿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席间丝竹悦耳,笑语喧哗,一派欢庆景象。
  就在众人兴致高昂之际,厅外庭院中忽闻三声云板急响,清越之声穿透喧嚣,让满堂瞬间安静下来,气氛陡然一肃。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只见一名礼官手擎错金令箭,疾步入内,立于堂中,朗声高唱:「御前金字牌到——!」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堂中所有宾客,无论官阶高低,皆连忙离席肃立,垂手恭候。片刻,一名神情肃穆的内侍双手高捧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缓步进入厅堂,其身后紧随两名身着绯色官袍、腰系金带的中使。
  其中一名中使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绢册,于堂中展开,抑扬顿挫地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吕文德节制京湖,屡立战功。近因蒙古军势南犯荆襄,边陲震动。吕文德统军御敌,力挫贼锋,稳我疆圉,其功有目共睹。朕甚嘉之,特加封吕文德为『镇南大将军』,赐黄金千两,绫罗百匹,以旌殊勋。
  钦此。」
  吕文德早已拜伏于地,待宣读完毕,他恭声谢恩:「叩谢陛下隆恩!臣,定当竭力报效,固我边防,不敢有负圣望!」
  待吕文德起身,依礼接过金牌与赏赐后,厅中顿时热烈起来。宾客齐声拱手道贺:「恭贺节帅荣升镇南大将军!」「贺喜大帅!」贺声如潮,几欲掀顶。
  几位心腹幕僚率先称赞:「吕公镇守荆襄,用兵如神,实有孙仲谋之风!」
  军中将领更是振奋,纷纷举杯:「大帅威震边陲,末将等敬凯旋之酒!」
  面对众人的称颂与敬意,吕文德笑意不减,一一举杯回敬。虽言语不多,却自有一股从容风度,令在座众人皆感亲切,席间话题也尽数围绕他的战功展开,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宴席渐入佳境,唯通往内院新房始终寂然,新纳妾室未曾现身。
  吕文德对此绝口不提,众宾虽疑,见其神色自若,也只得讳莫如深,不再多言。
  宾客散去时,天色已暗。厚重的府门缓缓关上,一日的喧腾也随之隔绝于外,吕府终于沉入夜的静寂之中。院中红灯早已点起,一盏盏高挂廊下,在微风中轻晃,将廊柱、石阶映出朦胧光影,宛如沉入一场温暖而幽深的梦境。
  书房内烛光如豆,映照墙上《太宗平戎图》。吕文德已换下喜服,身着玄色便装,凝视画中太宗英姿。他气息略显紊乱,时而抬手抚胸,眉宇间的倦怠与白日里威严迥然不同。
  「那功法...」他缓缓开口,声音因压抑而略显沙哑,带着难掩的期许,「真如你所言,能够回阳固本、延年益寿?」问话直入核心,不复宴席上的从容不迫。
  室内寂然无声。须臾,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从暗处响起:「以阴济阳,以鼎养炁。」
  吕文德闻言,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望向角落,那里不知何时已坐着一位道士,灰袍青巾,面容枯瘦,眼神却如寒潭般锐利。
  「全真道一向讲究清修寡欲、正心养性,何来这等…」吕文德语气森然,「…背道之法?」
  赵志敬语气不急不徐:「全真之道,以清修著称。但道门千载,传承纷杂,弟子众多,脉络支分,法门亦难免有所不同。」他顿了顿,眼神微转,仿佛烛光中有暗流涌动:「我所得之法,不过旧藏之中一卷残篇,非是教中所授。」提及「残篇」二字时,他眼中似有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
  吕文德沉默,指尖在冰凉的茶盏上无声滑过。片刻,他抬眼望向赵志敬:
  「既非教中所授,那你又怎敢以身试法?」
  赵志敬微微一笑,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贫道修道多年,循规蹈矩,却始终寸进不得,寿元亦感蹉跎。得此卷残篇,按法行功不过三月,便觉气息自转,脉络清明,于我身上,已是明效。」
  说着,他缓缓抬起一指,遥遥点向吕文德桌上的茶盏,指尖未曾触及。只见盏中本已凉透的茶水竟无声地震荡起来,随即泛起圈圈细密波纹,轻柔回旋。旋动之间,那茶盏竟徐徐冒起一缕极淡的白气,宛若幽云腾雾,袅袅升腾。室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温润气息。
  赵志敬缓声道:目光微敛,语气转为恭谨:「大帅常年征战,气血暗损,内伤沉珂。这盏水虽不能根治,然以气养气,当可略缓胸腹郁结之痛。请大帅一试。」
  吕文德凝视那缕白气片刻,缓缓取起茶盏,轻啜一口。只觉一道微暖气息如细丝般徐徐沁入脏腑,原本隐隐作痛的胸口竟似被暖流抚过,舒畅不少,连日积郁的滞涩感也渐有松动。
  他定了定神,沉声问道:「这莫非便是你所说的『以阴济阳,以鼎养炁』?」
  赵志敬眼中精光一闪,仿佛黑暗中点亮了星辰,他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虔诚与自信:
  「大帅所言,正是此法的核心要诀。」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吕文德耳中,「贫道也是从所得的那卷残篇中,才窥得此句玄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那残篇的内容:
  「说来惭愧,那残篇之上字迹模糊,并未留下完整的功法名讳,只在卷末的角落,找到四个模糊的批注小字——『太玄遗说』。」
  「太玄遗说?」吕文德重复了一遍,这次不是单纯的疑问,而是带着审视与咀嚼的意味,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轻叩着,「听起来倒像是上古流传之言。此名何解?」
  赵志敬点点头,缓缓道:「太玄,乃大道之本,亦是上古道家至高尊号之一。
  贫道初时不解其意,后遍查教中秘藏典籍,又结合残篇中某些惊世骇俗的论点,才隐隐有所猜测……」
  「此『太玄』,恐怕并非虚指大道,而是……一人之自号!」
  吕文德目光一凝:「一人之号?好大的口气!」
  赵志敬的声音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能以『太玄』为号者,纵观古今,寥若晨星。其真实名讳早已湮没于时光尘埃。然据道门秘传……
  此人或许留有一更为世人所知的道号——」他顿了顿,迎上吕文德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玄、霄、子!」
  「玄霄子?」吕文德眉心紧锁,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却又模糊不清,只觉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志敬立刻恭声解释:「正是。全真一脉素奉清修,然道门传承久远,百家互渗。王祖(重阳真人)当年闭关,据闻曾有机缘得窥一部失载古经,开篇便有『太玄』二字,疑与此人有关。此人早在盛唐以前已有传说,世间多以『玄霄子』
  称之。所留片语残章,散见诸家抄本,多涉内丹养生,尤重阴阳升降、气机归一之道。」
  赵志敬继续开口,语声平淡中透着一丝意味:
  「大帅所忧,无非三事——其法可行否?其人可承否?其果可验否?」
  吕文德眉角微动,未答。
  赵志敬道:「贫道所授心诀,化精引炁,逆转虚耗。」
  「至于炉鼎……」他眼中微光一闪,声音却不疾不徐:「大帅亲选之人,气象俱合,姿形、命数,皆可试用。此等炉鼎,世间百年罕一。」
  吕文德沉默不语,眉峰轻蹙,似有难色未言。
  赵志敬观察着他的神色,适时低声道:「大帅无须忧虑。」
  他语气平和而自信:「贫道已遣人调香熏衣、设音静室,连日以静法缓引。
  今夜时辰既合,脉络应开,不假强为,自可顺势而入。」
  他目光微闪,声音略沉:「惟此局一晃即逝,过则再无良机。」
  吕文德闻言,若有所思,手指轻叩案几,节奏渐缓。良久,他摆摆手,赵志敬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身形不动,如烟似雾,逐渐淡去。
  书房重归寂静,只余吕文德一人端坐灯下。他望着墙上《太宗平戎图》,眼神深沉如水,不知在思索何事。窗外月光斜照,似乎穿透了世间一切虚妄,也照透了他内心的挣扎。
  吕府深处,一处年久失修的偏院。
  屋瓦残破,苔痕遍地。角落里杂草丛生,几块废弃的石板斜歪错落,掩着一口废井,井口蒙着一层枯枝与尘网,旁人一望,只当是数年未动的荒地。
  忽然,井中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似有碎石滚落。
  紧接着,一只布满尘土的手缓缓从井壁探出,手指蜷动,紧贴着青石的缝隙攀爬而上。
  不多时,一道人影自井底无声跃起,轻若鸿羽,落在石板之上毫无声息。他身形藏于夜色,衣衫沾尘,却眉目清朗、气息沉稳,正是郭靖。
  一道细瘦的身影随后钻出井口,灰头土脸,却神情灵动,正是那日在巷口与他搭上的小乞丐。
  白日酒席正酣之际,府内宾客如云、仆役奔走,小乞丐趁人眼杂,从灶后牛栏旁一处废弃角门引郭靖潜入府中。那处角门原为早年扩建时所留,久未启用,门锁已损,小乞丐探明路径,早有准备。
  入府之后,两人径直潜入此处,避开巡逻守卫,藏身井下。自午后潜伏至今,滴水不漏,静候良机。
  井口覆好,夜色中,两道身影如影随形,借着院中残月与屋檐间微光,悄然贴墙潜行。
  小乞丐身形瘦小,步法灵巧,在前引路,每穿过一处夹道,便先伏地细听,再以手势示意。郭靖紧随其后,气息沉稳,脚步无声,宛若夜行鹰影,身法精绝。
  吕府宅邸深重,甬道回转,灯火点点。酒席虽散,余客仍在前厅高谈,后宅却灯盏未灭,侍仆频繁出入,显是重点守护。
  小乞丐绕过花圃,翻过一段低墙,指向东廊一隅。彼处红灯高挂,香烟不绝,帘影低垂,一眼便知非寻常之所。更有两名婢女于廊下轮守,脚步轻移,目光不离帘门。
  他压低身形,在暗影中凑近郭靖耳侧,轻吐一语:
  「人就在里面。」
  郭靖眼神一凛,可那一刻,他的脚却未再前移半寸。
  他静静地立在檐角,目光落在那盏挂于帘前的红灯上。灯光微晃,罩着一层细纱,摇曳如火,似在风中呢喃。
  他记得,襄阳城头战火不息,蓉儿曾以纱覆面,倚身在他肩头说:「你若不回,我便不笑。」
  他答:「你若不笑,我便不死。」
  可如今,她在帘后,他在帘外。
  昔日并肩,此刻两隔;曾为夫妇,如今却沦作他人之妾。哪怕他早知,可亲临此地,真正立于帘下之时,那份刺骨的沉痛,仍如毒酒灌喉。
  他唇角微动,终是未发一语。掌中指节轻轻绞着袖角,青筋悄浮,心中如有雷声,却不得爆发。
  那帘后,是否也有一人,在灯下独坐,眼波盈盈,如昔年初见?
  他闭了闭眼,呼吸渐沉。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为她来的吗?」小乞丐悄声提醒。
  郭靖缓缓睁开双目,目光幽沉如夜海,沉默中却陡然透出一抹狠意。他右手垂落,五指微张,只见衣袖轻扬,一道劲风疾吐而出,快若惊电。
  一名婢女尚未察觉,眉心一震,软倒于灯下。另一个尚来不及惊呼,已被郭靖欺身逼近,一掌轻点后颈,顿时昏厥,倒在廊前石阶。
  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无声无息,仿佛风吹草伏。
  郭靖立于帘前,望着那盏红灯半息,忽地伸手——
  帘影轻扬,檀香袭人,一缕灯火从帘内洒落,映出屋内静静一幕。
  室中陈设素简,中间铺着一方蒲团,一名女子正盘膝端坐,素衣道袍,云鬓高绾,眉眼低垂,神色寂冷如雪,宛若孤莲临灯,万籁俱寂。
  郭靖脚步顿住,眼中神光如裂。
  吕府渐沉。
  庭院深处,犬吠不再,回廊之声早没入夜色。几名残醉未散的宾客还在前厅说笑,可声音已隔了数进院落,如梦中人语,模糊不清。
  府墙之外,鄂州沉在寒夜中。街灯半灭,青石铺路泛着微光,偶有更夫敲梆远远传来,又被风吹得支离零碎,像是旧年传来的梦话。
  长江如带,白练千尺,无语东去。
  它不问城头灯火,也不问人间恩怨。
  只是缓缓流,悄悄转,千年未歇。
  ——水不语,人不回。
  江心之上,月色清冷。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4/17 16:30:41

第三十一章:玉簪执念
  吕府深处,一座僻静院落与众不同。夜色浓沉,院门两侧高挂着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冬夜增添一抹喜色。
  郭靖立于帘前,望着那盏红灯半明半昧,忽地伸手——
  帘影轻扬,带着微冷的檀香气息,一缕灯火从帘内洒落,映出屋内静寂一幕。
  室中陈设素简,中间铺着一方蒲团,一名女子正盘膝端坐。她身着一袭杏黄道袍,云鬓高绾,凤眼微阖,纵然静坐不动,那份清冷孤傲也挥之不去,更隐隐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之意。
  灯光下,容色虽是极美,却毫无暖意,宛如冰雕玉琢,自带三分寒气。
  郭靖脚步顿住,眼中神光陡然一凝!
  ——李莫愁!
  吕府渐沉。
  庭院深处,犬吠不再,回廊之声早没入夜色。几名残醉未散的宾客还在前厅
  说笑,可声音已隔了数进院落,如梦中人语,模糊不清。
  灯笼之红,未必能驱尽长夜幽寒;道袍之素,也未必能遮掩心中尘念。世事纷纭,虚实难辨,正如人心所向那点温暖星火,苦苦寻之不得,抬眼所见,却往往是一缕冰冷诡谲的磷光。
  行走红尘之中,目所能及,尽是浮影幻光。层层掩映之下,那真实,几人能识?越是情有所系,念有所牵,越易在迷雾深处误入歧途,误握荆棘,以为是花。
  那一张真正渴望再见的容颜,尚不知流落何方;而眼前这局,却早已悄然布开,叫人无从回头。
  隆冬时节,岳阳城外,风刀如割,寒意彻骨。
  城西门外,孤零零地戳着一间破落的小酒肆,招牌上模糊看得出是「老王酒铺」。此时天色薄暮,湖面白浪翻卷,岳阳楼隐在苍茫暮色中。
  酒肆内灯火昏暗,掌柜在柜台后打盹。角落里坐着一个披蓑衣的瘦削汉子。
  门外忽传脚步声,瘦削汉子警觉抬头。只见一名魁梧男子跨步进门,他身后跟着五人,眼中尽是杀意。
  魁梧男子冷声道:「总算找着你了。」
  瘦削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笑道:「鼻子倒是够灵的啊,鲁刀鸣。都说你像条疯狗,沾上了就甩不掉,果然不假。这冰天雪地的,就这么急着来送死?」
  鲁刀鸣满脸寒霜,眼中几乎能滴出血来。
  「你劫我船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逼自己冷静,「今日我若不把这笔账讨回来,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立脚?」
  话音甫落,他猛地抬下巴,冷喝一声:「动手。」
  两名打手当即上前一步,气势逼人,踏地之声骤然响起。
  瘦削汉子缓缓起身:「来得好。」
  话音未落,双方顿时混战在一处,桌椅横飞,酒盏碎裂。
  数十息后,厮杀声渐歇。
  酒肆门帘被掀开,两名打手踉跄冲出,面色惨白,衣衫染血,向城内方向狂奔而去。
  片刻后,瘦削汉子也跌跌撞撞地走出,肋下染血,步履蹒跚。他回头望了一眼酒肆,冷哼一声,随即向荒野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株老槐树下静静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静若幽魂,风雪扑身也不曾动弹丝毫,直到瘦削汉子的脚步声远去,这才轻轻迈步,缓缓走向先前的酒肆。
  门帘一掀,酒肆内,鲁刀鸣和另外两人已成了冰冷的尸体。掌柜吓得一个哆嗦,赶忙从柜台后探头出来,声音发颤:「客官……今日不做生意了,……出了命案……」
  白衣人却缓缓向前,脚步极轻,像是没有重量。
  他站定于柜台前,声音低沉:「可曾见过一男一女同行的客人?」
  掌柜一愣,随即使劲摇头:「不记得,不记得……来往的都是讨口酒喝的主儿,小老儿哪记得清楚……」
  白衣人语气不缓,却有种冰凉直逼骨髓的意味:「那女子,长得极好看。皮肤白,眼梢上挑,说话好听。」
  掌柜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像是被某段回忆撞了一下。他犹豫片刻,嗫嚅着道:「这……若是说那模样……数日前确实来过。不过不是两人,是三人。」
  白衣人眼神微凝:「三人?」
  掌柜点头:「是啊,两男一女。年纪大的那个头发白了一半,另一个年轻些,倒也精干。那女子……如您所说,确实生得极好,让人过目难忘。」
  白衣人道:「他们可说过要去哪?」
  掌柜摇头:「没说……只是临走前,好像提了一句'南边的码头'……也不晓得是不是正事儿。」
  白衣人盯着他片刻,没再追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欲走之际,忽又停住。
  「可有旁人问过她的行踪?」
  掌柜愣了一下,刚要开口,一道银光已自白衣人袖中斜掠而出。
  细细一线寒芒划破空气,几不可闻。
  老掌柜低头看了看胸口,一道血线正从破开的棉袍下慢慢洇出。他瞪大双眼,身子晃了两晃,软软倒在地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出。
  白衣人收剑入袖,踏雪而出,身影转瞬没入雪雾之中,宛若未曾来过。
  天色昏暗,雪势渐歇,风犹未止。
  南浦渡位于岳阳城南,是一处横跨湘水的古老渡口。往来河船寥寥无几。一座老旧木桥在风雪中嘎吱作响,桥下停靠着一艘破船,无人看管,不知是被弃置于此,还是有意为之。
  瘦削汉子寻了个废弃的庙檐角落缩身,这才掀开油布蓑衣,低头检视肋下。
  那一刀斜斜划入,伤口深可见骨,血早已凝成一片黑红。他咬牙撕下衣角,胡乱缠了两圈,又摸了摸后背,那一掌着实不轻,肋骨处还在隐隐作痛。
  他靠墙坐下,缓缓闭眼,呼吸沉重。寒意一寸寸爬入胸腔,回忆如水涌上心间。
  那夜小屋中,灯影昏黄,帷幔低垂。
  她斜倚床榻,酥胸半露,肌肤莹白如雪,指尖缓缓转着酒盏,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语声软糯低回,如风掠帘:
  「蔡帮主,奴家得了密报,不日将有一艘漕船经过鬼门滩,船上藏着三神器。
  若能得手,便是权在握、命由人。那时——世间快活事,尽可随心而取。」
  她说得漫不经心,像是与旧人闲话,却字字缠人,舌尖轻舔唇角,眼波微挑,似醉非醉,三分真话,七分挑逗。
  蔡彪听着,心头燥热早已翻涌,目光死死黏在她胸前,压低嗓子在她耳边道:
  「三神器是啥鸟玩意,老子才不稀罕。你这骚媚子扭来扭去,老子裤裆都快炸开花了。你要真有心,今儿光着腚爬进我被窝——别说那船,老子连祖宗神位都能给你换姓供着!」
  她不怒不笑,只是静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
  却让他呼吸一滞,心头倏然一跳,喉头像卡了口热酒。
  那眼中既无怒意,也不见羞涩,只是带着一丝极淡的讥,极浅的媚,和一点……
  他从未在青楼妓女眼里见过的东西。
  那一眼,干净得过分,反倒让他心里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意。
  蔡彪缓缓睁开眼,夜色如墨,庙檐滴水如泪。
  他低低骂了一句,不知是骂天,还是骂自己。
  靠着墙喘了几口气,随手将衣襟一拢,身子一晃,终是站了起来。
  旋即提步,朝渡口走去。
  雪地之上,脚印深浅不一,一步一顿,却半点没停。
  刚要靠近木桥,耳边忽闻一声轻响。
  「蔡彪!」
  声音不高,却透着几分森冷,自风雪中飘来,令人心头微紧。
  蔡彪陡然顿步,目光一沉,缓缓扫向桥头石柱。
  只见一人自石后走出,青袍束带,腰悬长刀,神色冷峻。
  紧随其后,左右枯柳、破舟与桥下同时现出三人,同样青袍束带,四面合围。
  蔡彪神色一变,眉头微蹙:「……条子?」
  那青袍人迈前一步,语声如铁:「秘靖司,南路提举李嶷,奉旨缉查通敌重犯。」
  蔡彪眯起眼,嘴角一挑,带着点凉意:「重犯?嘿……我蔡某何德何能,竟能惊动秘靖司下水捞人?」
  李嶷不答,眼神一沉:「你劫了一艘船。」
  蔡彪冷哼一声,语气轻慢:「我认的是货,又不是船。那些东西飘在江上,不捞就是喂鱼,我拿来换几件棉衣几口干饭,有什么不对?」
  李嶷目光未动,语声更冷:「你奉谁的命?」
  蔡彪挑了挑眉,缓缓道:「我干活从不看谁脸色——只听自己的。」
  李嶷轻轻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
  「——黄蓉。」
  蔡彪瞳孔微缩,神情倏然一滞。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原来是她!
  怔了一瞬,耳边忽地响起李嶷冷冷一句:
  「想起来了?」
  蔡彪眼中的恍惚刹那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阴郁与戒备。
  他微微眯起眼睛,沙哑着嗓子挤出一句:「你们找错人了。」
  说话间,目光已向四下迅速扫了一遍,似是在盘算逃路。
  风雪骤紧,气氛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嶷见他神情,目中寒光一闪,语声沉如落钉:「别动妄念,你今日走不了。」
  蔡彪咬紧牙关,手心满是冷汗,却偏偏挤出一句狠话:「走不走得了,得试过才知道。」
  说话之间,他脚下忽然用力一蹬,扬起漫天雪花,身形疾退,竟是朝后急奔而去。
  李嶷微微侧身,冷然吐字:「拿下!」
  左右三人身形暴起,步法齐整如一,宛若鹰隼扑击,瞬间已将蔡彪退路封死。
  蔡彪心头一凛,强撑气力横刀出鞘,招式狠厉却已露出颓势。刀锋掠过雪地,扬起一片飞雪,身影交错间杀机凛然。然而他终究负伤在身,步伐踉跄,刀势渐乱,只守不攻。
  几番交锋后,秘靖司三人越战越紧,合势如网。蔡彪力竭之下,被一记掌风击中胸口,身形踉跄,仰倒在雪中,刀脱手坠地。
  李嶷快步上前,一脚踏住他胸口,刀尖指咽,冷声道:「捆了!」
  两名手下迅速上前,将蔡彪反手缚住。他满身是血,气若游丝,虽眼神仍带不屈,却已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夜空之中陡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声——
  「嗖嗖嗖!」
  三支利箭裹挟着风雪,破空而至,角度刁钻,直奔李嶷面门!箭势之急,劲道之沉,犹如雷霆击顶!
  李嶷目光一凛,身形急闪,脚下疾点,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夺命三箭。
  就在他身形甫定,尚未来得及喘息的刹那——
  「嗒、嗒——轰!」
  蹄声如沉雷滚过,风雪深处,五骑骏马竟如鬼魅般猛然冲出! 马背上的人皆身披厚重皮裘、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显然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甫一现身,马上骑士便同时开弓,又是数箭齐发! 这次箭矢不再集中,而是如骤雨般分袭秘靖司其余三人!三人大惊,各自施展身法,被迫向两侧狼狈闪避,原本隐隐合围之势顿时被冲散。
  与此同时, 为首那骑士一马当先,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冲而来,马蹄扬起漫天雪粉,快得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他身在颠簸的马背上,竟是俯身探臂,丝毫不减马速,单手如铁爪般抓住地上奄奄一息的蔡彪腰间衣带,猛地向上一提一甩,便如拎个破麻袋般,毫不费力地将其掼上了自己身前的马背。
  「拦住他!」李嶷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身形欲动,便要追击。岂料,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再次袭来,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箭上附着的阴寒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惊出他一身冷汗!
  就这稍一耽搁的工夫,那五骑已借着无匹的冲势,悍然穿场而过。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兔起鹘落不过数息。待风雪稍定,渡口边只剩下李嶷和三名手下,以及一片狼藉的雪地。
  韩升快步上前,手中拿着一支羽箭,双手递给李嶷,低声道:「头儿。」
  他脸型瘦长,眼角略尖,平日里挂着的那抹似笑非笑此刻已然不见。身上自带的干练冷肃更甚,眉头微皱,眼中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李嶷接过羽箭,眼神微沉:
  「……鞑子的箭。」
  风雪骤紧,四野寂然。
  李嶷忽地一笑,笑意却冷:「看来这蔡彪,比咱们预想的还要值钱。」
  韩升眉头微皱,压低声音道:「鞑子竟敢出手夺人……这事恐怕不简单。」
  林慎向前一步,语声低沉,神色凝重:「头儿,要不要即刻调集人手?」
  他身形魁梧如墙,肤色黝黑,脸上那道横贯颧骨的旧伤,在风雪中透着几分狞厉。
  李嶷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那几人出手利落、骑术精湛,绝非寻常喽啰。
  眼下局势未明,贸然动手,只怕反落下乘。」
  韩升微一顿,拱手低声问:「头儿的意思是——」
  李嶷眼神未动,只道:「先跟着,看鞑子怎生落子。」
  韩升领命:「属下明白。」
  说罢,两指送唇,长啸破空,啸声尖锐,刺穿风雪而去,远远传出数里。
  片刻后,雪林深处传来蹄声闷响,几匹骏马踏雪奔来,鬃毛覆霜,鞍缰简装,止步时雪花飞溅,静若伏兵。
  李嶷一步踏出,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如斩。
  「驾——!」
  他低喝一声,马嘶破雪而出,声势凛然。
  三骑紧随其后,马蹄踏雪,裘袍猎猎。几道身影在风雪中一掠而去,蹄痕未干,转瞬便被夜风吹散无痕。
  湖心月冷,波影轻摇,小屋中一盏烛火,光影摇曳。
  榻上女子斜倚而卧,上身只着一件近乎透明的月白轻纱,薄如蝉翼,堪堪遮住丰腴酥胸;下摆随意散开,却难掩她双腿的优美线条,一侧裙摆微微拂起,露出修长如玉的腿,肌肤胜雪,在昏黄烛光映照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乌发散乱地垂于肩上,随意之间,偏偏撩拨人心。
  蔡彪站在榻前,喉结不停滚动,眼中闪动着压抑不住的渴望。身为水匪头子,这些年来虽不缺女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尤物,一双粗糙大手不自觉地在裤缝上来回擦拭,呼吸越发粗重。
  女子唇边微扬,轻声笑道:「蔡帮主若真肯替奴家办了这件大事,日后自不会亏待于你。」
  蔡彪忍耐不住,眼中欲火更炽:「日后?老子向来是见着肉就吃,见着酒就喝。空口白话,谁信?不若娘子先把好处给爷尝尝?」
  他话音未落,已迫不及待地向榻上玉人扑去,粗壮的手臂张开,想把佳人揽入怀中,狠狠蹂躏一番。
  岂料指尖方才触及她雪白的小腿,眼前一花,女子的身子竟如滑鱼般灵巧闪开,盈盈立于窗边,回眸嗔道:「蔡帮主,话还没说妥当,怎便想占奴家便宜?」
  蔡彪扑了个空,心中欲念更炽,不由再度抢步上前。怎知女子脚尖一点,娇躯如鸿羽般轻盈,衣袂翻飞,又绕回床侧。蔡彪接连扑了几次,次次眼见便可将她柔躯搂入怀中,偏偏总是差之毫厘,始终触之不得。
  他心头火起,气喘吁吁,又羞又怒,脏话脱口而出:「你娘的,你当真要这般捉弄老子?」
  女子抿唇轻笑,眼底尽是媚意,却并未答话,只用眼神挑逗。
  蔡彪顿觉受辱,脑中气血上涌,怒喝一声,身形如虎再度扑上!这次他使出了真功夫,箭步如飞,双臂箍紧,竟像抓猎物般精准。
  女子竟未躲避,仿佛终于肯让他如愿。他喜极,一把将那柔软丰盈的娇躯牢牢抱住,迫不及待便要吻下去,粗糙的大手已经在她光滑的大腿上肆意游走。
  他刚刚亲上去,便觉触感不对,心头一凛,猛然睁眼。
  只见她一只手静静地挡在唇前,遮去了半张面庞,只露出那双眼睛。
  那眼神,冷静、平和,不喜不怒,仿佛万事与己无关,又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又是这眼神!
  蔡彪顿时僵在当场,心头倏然一跳,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与这眼神再度相对,他心中那股隐约的畏惧愈发强烈,远胜先前。那目光干净得过分,冷冽得超乎寻常,仿佛能穿透他粗犷外表下的所有伪装,直视他内心深处最不堪的欲念。
  蔡彪喉头一紧,仿佛卡了块滚烫的烙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那只原本在她腿上肆意游走的粗糙手掌,竟不自觉地停住了动作,如同触电般微微发颤。
  女子缓缓放下挡在唇前的手,眼中的冷冽变成柔和,轻声道:「男人啊,总是耐不住那一时之欢,却不知忍得一时,便能享得长久。」
  说着,她纤指探入鬓间,取下一支玉簪,动作优雅而从容。
  「蔡帮主,」她轻轻一笑,眸光似水,柔媚中带着三分调皮,「这簪子,奴家贴身多年,从未轻许旁人。今儿既交与你,便是情意在先——你若真想要这副身子,便得拿出些诚意来,把奴家托付之事,办得妥帖周全。」
  蔡彪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她指尖那支碧玉簪。她分明温婉娇媚,可那一转一掂间,却隐透几分狠意与分寸,像一只带钩的狐狸,笑里藏刀,偏又教人移不开眼。
  他终究还是强压心头躁火,缓缓退后一步,闷声道:「好,这事老子接下了!
  但你也莫要食言,到时别反悔。」
  女子唇角一挑,轻巧将玉簪放入他掌心,指腹柔柔一按,语气似柔似戏:
  「君子一诺,快马一鞭。奴家既允,自不反悔。」
  蔡彪皱眉欲问:「你究竟……是谁?」
  话未完,她已欺身上前,唇瓣贴上他的唇角,轻柔绵长,如雪落檐前,似水漫心头,香气涌动,教人神魂俱醉。
  蔡彪一时怔住,尚未回神,她却已轻转身影,裙摆微扬,款款步出,如梦中人行远。
  他情急之下唤道:「女侠,且慢!」
  她步子一顿,回眸一笑。
  那一笑,如月照寒潭,波光潋滟。她缓缓抬手,将鬓边碎发挽至耳后,语声轻软如羽:「记得带上那支簪子——到时,你自会明白。」
  门扉缓缓阖上,香气犹存,灯火微晃,犹如她那一眼、一语,久久不散。
  蔡彪呆立当场,心头微颤,仿佛有一缕细丝,那一吻,穿心而入,缠缠绵绵,剪不断,烧不净。
  忽地猛地一声低吼:
  「老子一定要得到你!!!」
  那声音从喉咙深处撕出来,像是咒,也像是誓,带着咬牙切齿的狠,直追着她远去的背影而去。
  门后无声,帘影微晃,唯有那缕余香,在空中回旋不散。
  蔡彪仍立在原地,拳头缓缓握紧,目光如钉。
  这一刻,他心中那一点执拗,已悄然成痴。
  而他却不知——
  那支簪子,原是锁魂之钉,愿未成,劫已至。
  风势渐紧,雪粒如刃。
  夜色沉沉,天地一片死寂。
  李嶷四人循着马蹄与足迹,自南浦一路追来,至一处密林荒坡,遥见前方山坳中,一座破庙隐于积雪与残枝之中。庙门半掩,灯火未明,唯风声啸过,卷起檐角零雪。
  韩升压低声音:「就在那里。」
  李嶷目光一凛,举掌示意停步,四人立即匍匐于坡上灌木丛后,借雪掩形,远远观望。
  破庙前无半点动静,然而门檐下那一串新落马蹄印,却将杀意死死钉住了雪地。谁也不言,唯有呼吸在鼻中雾化,悄无声息。
  就在这如死寂般的压抑之中——
  「呃,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如同鬼魅般刺入耳膜,直让人毛骨悚然。风雪中,李嶷眯起双眼,与韩升、林慎对视一眼,三人皆屏息凝神,隐于破庙对面的山坡灌木丛中。
  「来了!」韩升低声道。
  只见破庙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白衣人缓步而出,雪花飘落在他肩头,却仿佛不敢久留,很快消融无踪。他身后跟着五名蒙古武士,个个腰悬弯刀,身披皮裘,面容冷峻。
  白衣人停下脚步,转头对身旁的蒙古武士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语。
  「白连生!」李嶷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怎会在这?」
  白衣人与蒙古武士牵过拴在庙外的马匹,一跃而上,在皑皑白雪中留下几道深深的蹄印,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嶷转头,目光落在身旁:「周时羲。」
  最年轻的探子向前一步,面白无须,轮廓清秀。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与李嶷眼神交汇,便已心领神会。他身形轻盈地一转,消失在风雪之中,无声无息地追踪而去,雪地上竟未留下半点足迹。
  李嶷向韩升、林慎一挥手,三人默契无言,悄然向破庙靠近。
  木门摇摇欲坠,轻轻一推便「吱呀」作响。门缝乍开,一股凝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仿佛屋中还有热血在渗出,未曾冷却。
  三人警觉地踏入漆黑的庙堂,眼睛渐渐适应黑暗。隐约中,他们看到一个人影倚靠在墙边,姿势扭曲,一动不动。
  韩升立刻掏出火石,迅速点燃了一支火把,照亮了周围。
  火光骤亮,照出一幕骇人场景。蔡彪的尸体倚靠在破庙的土墙边,身形扭曲,惨状骇人。七窍溢血,面色发青,胸前一道深及肺腑的刀痕赫然在目。
  更骇人的是——他的嘴被生生撬开,张得极大,腮帮已然撕裂,血涎与碎肉混杂滴落,仿佛死前曾被硬生生掰开咽喉,撕断舌根。
  林慎低声道:「如此狠辣手段,竟只为逼问黄蓉下落?」
  韩升看着尸体,沉声道:「想来,鞑子已从此人口中问得所需之信。」
  李嶷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仔细搜一搜。」
  韩升与林慎默然应声,各自掠入庙中角落,细细搜寻。
  破庙荒废多年,四壁残缺,地面尘土飞扬,偶有残砖断瓦滚落之声,与风声交织,听来愈发阴冷。
  李嶷独自一人留在原处。
  他目光如刃,一寸寸扫过蔡彪的尸体,从破裂的唇角到溢血的胸口,再到那被撕裂的腮帮,每一道伤痕都像一道无法弥合的讯息,在他眼中缓缓展陈。
  忽然,他眉头微微一动,视线停在了蔡彪的右手上。
  那只手紧紧握着,指节泛白,僵硬得近乎诡异。即便血早已干涸,那五指却如死前最后一刻仍不愿松开什么。
  李嶷未语,俯身探手,缓缓掰开那只冰冷的手掌。
  指节僵硬如铁,咔咔作响,骨节摩擦声几不可闻,却让人心头一紧。
  终将五指掰开,李嶷目光顿时一凝。
  蔡彪掌心之中,赫然一道血迹绘成的诡异图案,盘绕交错,早已干涸,却似生生嵌入皮肉。
  庙中倏地一静,连风声似乎都远了一步。
  「……这是符印?」他低声呢喃,话未落,忽觉眼角余光一动。
  他的目光缓缓移去,停在蔡彪的脸上。
  片刻前,那尸体明明斜倚墙角,头侧向内墙。可此刻,那张面容竟正正朝着庙门,眼窝空洞,嘴角微张,像是在朝外凝视。
  李嶷心头一紧,猛地后退一步,脚下踏出一声极轻的「咯」响。
  他定住身形,未发一言,周身气息却在瞬间绷紧。 那张已死的脸,在跳动的火光中,半明半暗,仿佛随时会有异动,眼睛似乎将要转动。
  就在此时,庙外积雪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踩而过。 李嶷屏息凝神,目光缓缓移向庙门。
  唰——
  庙门外,一道模糊的人影闪过,只留下一抹残影。
  李嶷眼中寒光骤起,未作丝毫迟疑,身形一震,如出鞘利刃般冲出庙门!
  夜色深沉,雪花狂舞,寒风刀割般刺痛他的脸颊。
  他站在庙前,目光如电,扫视四方。
  树枝摇晃,不似风吹,而像有人掠过。
  前方林间,雪幕被撕开一道缝隙,一抹白色身影穿梭其间,裙裾飘荡,宛如鬼魅。
  「什么人!」李嶷厉声喝问,足下劲气迸发,踏雪无痕,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直插林深。
  眨眼间,他已穿过大半片林地,猛地停住脚步。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呜咽,雪花飘摇,树影婆娑。
  而这时,他眼角余光一闪——
  一抹异色忽然映入眼帘——三尺外,被劈开的雪地中露出一点苍翠的光芒,在月色下异常醒目。
  他谨慎上前,半蹲身躯,伸手拨开剩余的积雪。
  碧玉簪。
  李嶷将它拾起,指尖触及那簪身,顿觉一股冰意透骨。
  簪首雕着一朵半开的莲花,瓣形纤巧,工艺极精,每一道线条都细若发丝,毫无瑕疵。
  玉质温润凝腻,却非中原常见之材,色泽近翠而不绿,微泛青灰,似有云气流转其中,观之便觉神异。
  他正凝神细看,忽听身后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声音凄厉,骤然划破夜色,打破寂静,如利刃劈空。
  李嶷脸色一变:「不好!」
  他将玉簪迅速藏入怀中,手中刀一提,身形一纵,飞掠而回。
  几息之间,已至破庙门前。他不作停顿,一脚踢开半掩的庙门,身影如箭般掠入其中。
  「韩升!林慎!」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呼啸。
  庙内空空如也,不见一人。就连蔡彪的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的血迹、雪水,以及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全都不见了,仿佛从未有人来过此地。
  火光摇曳,映照着空荡荡的庙堂,将李嶷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摇晃不定。
  绕过供台,穿过耳室,忽在偏殿一角的破墙下,见到一道人影站着。
  林慎。
  他背对着他,头微低,肩膀微垂,如同失了魂的人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慎。」李嶷开口,语气压抑。
  那人未应。
  李嶷心头一凛,不详之感陡然袭来,五指握实刀柄。
  就在这时——
  「咯……咯咯……」
  一道压抑、浑浊、诡异的笑声从「林慎」的喉咙里挤出来,如老鼠啃骨头,细碎尖利。
  下一瞬,那人缓缓转身。
  脸上血迹斑斑,嘴巴大张,舌根已然空缺,只剩一团模糊的血肉在蠕动,血水从口角淌下,顺着下巴一滴滴落在胸前,浓腥扑鼻。
  他嘴角却依旧牵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因失舌而扭曲变形,混着血沫,扯得像裂开的伤口一般,诡而狞。
  更令人心寒的是——
  他左手下垂,掌心正托着那截鲜红的舌头,舌身尚在抽动,血丝如线牵连着指缝间的温热黏腻。
  他缓缓将那条舌头朝李嶷递去,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奉献宝物,又仿佛交还某种属于李嶷的诅咒。
  那血肉模糊的嘴里,竟还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头儿……给你……」
  李嶷心中一惊,猛地退后一步!
  「唰!」
  寒光闪电!
  一把钢刀从他左肩猛然劈下,直接斩断了他的整条左臂!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地面,左臂无力地坠落在地上,犹自抽搐几下。
  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猛然转身——
  韩升!
  脸色同样惨白如纸,五官仍是熟悉模样,却带着一种毫无生气的死气。双目泛灰,无神涣散,嘴角轻轻裂开,仿佛在笑,又仿佛那里的肌肉早已坏死崩塌。
  血,从他下颌滴落——他嘴里,竟空空如洞,舌头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一口黑红淤血,正汩汩而出。
  「你……」李嶷咬牙怒喝,强忍剧痛,单手握刀,勉强站稳。
  「林慎」也缓缓逼近,五官僵硬,嘴唇抖动,口中隐隐泛出血沫。他手中仍捧着那截断舌,指缝间滴着热黏的血,脸上那诡笑,像是撕裂的创口。
  两人步伐如一,神情空洞,面色灰白,宛若冥府钉魂,缓慢却坚定地朝他逼来,似赴死,又似索命。
  「林慎!韩升!」
  李嶷喉头一紧,声音嘶哑,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是我!李嶷!你们怎的便认不得了!」
  他努力唤醒眼前的同袍,试图将他们从那死气沉沉的空壳中唤回来。
  可那两具「死人」毫无反应,眼神空洞如死水,脚步却越发逼近。
  下一瞬,两人同时暴起,合力扑来!
  李嶷欲动,却猛然一惊——脚下仿佛生根,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僵硬,竟连后退一步都难。
  还未反应过来,那两具「尸身」已扑至身前,韩升死死压住他肩头,林慎一手掐住他下巴,猛地将他下颌撑开!
  「住手!你们疯了!」李嶷怒吼挣扎,脖颈青筋绽起,口中嘶哑。
  可林慎手中那截血舌已然递至,然而就在贴近之际,李嶷却赫然瞧见——  那「舌头」竟忽然扭动起来,血肉鼓胀,表皮裂开,一节节肿胀的环节翻卷
  蠕动,赫然化作一条血色肉虫,满身触须,腥黏而恶,虫首裂开尖喙,朝他口中直钻!
  「呃——!」李嶷骇然欲退,喉头却已被强行撑开!
  热黏的腥气扑面而来,那虫子带着碎裂纤维与血肉腐臭,像是活物般死死缠住他舌下的筋脉,竟在他口中盘旋钻动,仿佛要扎根生出第二条「妖舌」,将他化为另一个死人!
  他拼命拉扯,口中血腥翻涌,剧痛从舌根传来,仿佛有条恶虫死死缠住了他舌下的筋脉,不断钻动、撕咬,似要把整条舌头连根咬断。
  「呃——啊!!!」李嶷喉中发出濒临疯癫的嘶吼,脸涨得通红,眼珠几乎突出。
  他怒吼着,将那团蠕动之物死死攥住,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眼中血丝密布,额上青筋暴起,正欲孤注一掷。
  就在此时——
  「乾阳在上,邪魅辟易!」
  「一炁冲灵,破!」
  一道清厉的断喝,似破空利刃,猛然劈入李嶷识海。他心神一震,混沌中倏然透出一道微光。
  他咬牙死撑,意念如钢,死死攀住那缕光亮。顷刻间,幻境崩塌,阴霾尽散!
  他猛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肺腑如被烈火灼烧,每一口气都如刀割般疼痛。
  下一瞬,他才惊觉——自己的手,还死死抓着自己的舌头!
  「唔——」他猛然松手,喉头一阵翻涌,几欲呕吐。
  冷汗如雨,顺着脸颊滴落,掌心鲜血粘腻,衣襟尽湿。他眼中惊惧未散,如从阎罗殿爬回人间,脚下一软,身形摇晃,几欲坠地。
  周时羲自风雪中飞掠而入,一把扶住他的肩膀。
  「头儿!」他沉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你中了幻术。」
  李嶷浑身如散了架般瘫软,嘴角余血未干。
  良久,他才慢慢抬头,目光中犹带茫然,艰难地辨认四周。破庙残壁,火光摇曳,墙角阴影深沉,一切熟悉得可怕。
  周时羲的声音低低传来:「头儿……没事了。」
  李嶷缓缓转首,看清那熟悉的身影正一手扶着他,神情凝重。他欲言,舌根却一抽一痛,只挤出一声沙哑的气音:「……韩升……林慎……」
  周时羲语气平稳:「无妨。二人仅是昏迷。」
  闻言,李嶷艰难地转头,望向庙中另两道身影。
  韩升与林慎侧身倒卧一旁,面色平静,胸膛起伏微弱,似是沉沉熟睡。蔡彪的尸体仍倚墙而坐,断肢残躯,一如方才,未曾移动分毫。
  「我无事了。你且去唤醒他二人。」
  周时羲默然点头,取出一只小巧瓷瓶,拔去瓶塞,一股辛辣药香随即溢散。
  他先在韩升鼻下轻轻一晃,又对林慎如法施为。
  趁此空隙,李嶷已在一旁盘膝坐定,缓缓调息,吐纳之间,压下体内翻涌不休的惊悸与真气错乱。
  一旁的韩升与林慎也已转醒,二人揉着太阳穴,面色虽仍苍白,却已能挣扎着坐起身来。
  「头儿...」韩升嗓音嘶哑,眼中满是疑惑,「我们这是...」
  李嶷目光凝重,低声道:「先别说话,打坐调息,稳住心神。」
  韩升与林慎对视一眼,虽然仍旧虚弱,面上却已恢复几分血色,默默依言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周时羲拾来一些干柴,生起一堆火。火光跳跃,将昏暗的庙堂映得稍有暖意。
  不久,三人打坐已毕,缓缓睁眼,虽气息未复巅峰,精神却已好转不少。
  四人围于火堆旁,神情皆有几分凝重。
  火光映照下,三人低声讲述各自幻境之中所历。
  所见虽各异,或见故人,或遇凶煞,然无一例外,皆以拔舌自毙而终。
  若非周时羲及时破局,今夜只怕庙中多出三具尸骸。
  幻术已入识海,三人皆是在真实拔舌,力道未减分毫。李嶷内力深厚,虽一只脚已踏入生死关口,终究强撑着保住了一线清明;韩升与林慎功力稍逊,在幻术崩溃那一瞬,识海震荡、气血逆冲,当场昏厥。
  「拔舌聚魂之术。」周时羲忽然开口。
  他向来寡言少语,此番一语既出,虽语调平稳,却自带三分森寒。
  「此术阴邪非常,若无活人魂魄,难以成阵。」他说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蔡彪尸体上,语气微顿,「我赶至之时,见你等三人,竟皆自毁舌根,状若癫狂。」
  他缓缓道来,语气凝重:「那舌,原是从他身上取走,用以设阵。此间所起之力,便源于此人残魂未散之身。」
  李嶷神色一沉,低声道:「你是说……此幻术,是借他尸身而成?」
  周时羲微微颔首:「正是。其身虽死,血尚未寒,魂气未绝,故可借以施法。
  你等三人所陷幻境,虽景象各异,结局却皆殊途同归。并非误入歧途,而是此阵本为我等所设。」
  韩升闻言,怒意勃发,咬牙低骂:「好狠的算计……竟早伏我等于此!」
  庙中静默片刻,火光映在蔡彪那张僵硬的脸上,血迹未干,瞳孔已散,唯嘴角仍微微张着,仿佛死前尚有话未出口。
  李嶷望着那尸体,忽地神情一动,缓缓伸手入怀,从中取出碧玉簪。
  韩升看了一眼,疑道:「这是……」
  「庙外拾得。」李嶷低声言道,语气沉着,将其所得经过缓缓述来。
  末了,他凝望簪身,目光微敛,语意沉稳道:「方才之事,虽是幻境……此物,却非虚妄。」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忽地响起,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墙角那具尸体缓缓倾斜,仿佛忽然失去支撑,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尸身僵直,面容依旧扭曲狰狞。
  众人齐齐转头望去,神情皆是一凛。
  周时羲的目光落在李嶷手中的玉簪上,轻轻挑眉:「能否借我一观?」
  李嶷微一颔首,将玉簪递了过去,簪上依然带着雪地的寒气。
  周接过玉簪,摩挲片刻,神色凝重,随即起身走至蔡彪尸前,低头查看。片刻,他起身未语,神情微动。
  众人见状,也围拢过来,李嶷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可有发现?」
  庙中火光摇曳,映得蔡彪脸上血痕未干,神情狰狞。
  周时羲沉声道:「这幻术之局,布得极巧。阵已预设,真正触发之时……当是你掰开他右手那刻。」
  李嶷神情微动,沉声问道:「那玉簪,又作何解释?」
  「此簪不俗,」他缓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赞叹,「若我没猜错...这应是出自蔡彪之手。」
  林慎眉头微蹙,语带疑惑:「可这分明是女子之物,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周时羲轻叹一声,将簪子在指间转了一圈,火光映照下,那簪身竟泛起一丝幽幽蓝光。
  「此物虽为女子所用,落在他手中……」他抬眼望向众人,语气平静却意味深长,「多半是他从那人处得来,或许是她所赠,亦未可知。但不论来由,他定将之视若至宝。」
  韩升闻言,眉头微皱,眼中仍带着几分不解:「此簪与幻术有何干系?」
  周时羲低头看着掌中玉簪,缓缓道:「头儿能在幻境中寻得此物,非因清明之念……而是另有牵引。」
  他将簪子托于指间,目光微凝,语气低沉:「蔡彪气绝之际,心神未散。他未出口之言,未了之事……皆系于此物之上。」
  说着,他抬眼望向李嶷与众人,字字铿锵:「其生前执念未消,魂息犹存——所系之人,便是此簪主人。」
  一语落下,庙堂中仿佛更冷了一分,火光在簪玉上摇曳,映出几分诡谲微光。
  李嶷沉默半晌,低声道:「你是说……此簪,便是他执念所在?」
  周时羲轻轻点头:「此物乃他心神所系,死前未舍。施术之人虽借他尸身为阵,却不知他心中执念深重。」
  他看了李嶷一眼,语气低缓却清晰:「头儿能得此物……怕是此人魂不甘沉,便在这阴雪荒庙中,留下一线牵引。」
  说罢,他双手将玉簪还回李嶷掌中。
  李嶷接过簪子,缓缓摩挲簪身。
  「……此簪,多半是黄蓉之物。」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却无一人开口质疑。韩升与林慎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时羲则回到火堆旁,垂眸沉思,似乎都已对此事有了几分明悟。那簪子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李嶷将玉簪郑重收入怀中,抬眼望向蔡彪残破的尸身,语气平静,却透出一丝说不出的感慨:
  「埋了他吧。无论生前如何,死后终归黄土。」
  众人合力,将蔡彪抬至庙后残垣之下,用破瓦碎砖堆砌,又以积雪泥土一层层覆上。无经文诵读,无纸钱燃烧,无香火祭奠,唯有一锹又一锹的冷土,掩埋了一段尘世因果。
  风雪未歇,四野寂然。
  李嶷负手而立,良久,忽然转头低声问道:「鞑子去向,可探明了?」
  周时羲拱手答道:「出庙之后,直奔南方而去,踪迹未作遮掩。依动向推断,应是往潭州去了。」
  李嶷微一点头,眸光深沉。
  秘靖司欲寻之人,鞑子亦在搜寻。路既重合,刀锋迟早相交。更何况,鞑子中藏有擅长幻术之人,今夜之变,不过是血雨腥风的序章。日后再遇,若有一丝疏忽,只怕命丧当场。
  风雪凛冽,天地苍茫,杀机暗伏于无形。
  黄蓉……此刻,她身在何处?是已落入敌手,抑或隐匿尘世,暗中谋划?
  李嶷缓缓探手入怀,指腹摩挲着那支碧玉簪。簪身微凉柔腻,细腻光滑,触感温润细致,仿佛女子肌肤,柔软中带着一丝未了的余温。
  他指尖微滞,眼神不由一沉。
  蔡彪,对那女子,已是情根深种。至死仍念念不忘此簪,可见一斑。鞑子纵有严刑逼问,所得之言,只怕也真假参半,难以尽信。
  这一支碧玉簪,缠着未了的情,也缠着未竟的局。而眼下风雪茫茫,前路何处,生死未卜。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7/14 02:27:50

第三十二章:绝处天谋(上)
  腊月二十,潭州。
  阴云低垂,细雪如丝,斜洒于乌瓦青巷,落地即化,只余一片湿寒。街市尚
  算热闹,贩夫走卒匆匆往来,挑担小贩高声吆喝着糖饼、灯彩、腊味;铺子门前
  挂起半旧红绸,却掩不住寒风中的萧索。年味若隐若现,却终未热闹起来,仿佛
  连人心也被这雪幕压得沉沉。
  东市坊一角,一间旧茶铺檐下,几名货郎闲坐歇脚,低声说笑。墙根下,一
  名拄竹杖的老乞丐蜷坐寒风中,破碗里散着几文碎银。
  那破碗微微倾斜,碗沿一侧被高高垫起,似是地面不平所致,外人看来毫不
  起眼。然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正是碗底压着的一线暗青色,才让这破碗失了
  平稳。
  熙攘人群中,一名青年缓步踱来,不疾不徐。
  他行至近前,步履未停,宽大的袖袍看似随意地自碗口一拂而过。
  袖风到处,竟带起一股微不可察的旋力,将那碗沿轻轻一抬!
  就在那碗底离地分毫的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暗青色的极细竹影,已被他袖中
  探出的两根手指如灵蛇探物般精准地拈走!
  「嗑」的一声轻响,破碗已然落回原处,不再倾斜,平稳如初。
  老乞丐连眼皮都未抬,只懒懒打了个呵欠。
  而那青年,早已未作停留,随人流过石桥,向南城而去。
  南隅石桥畔,一座恢宏大宅肃然而立。门楼高峻,黑底金书匾额——
  风尘济会,义贯湘潭。
  两侧联句遒劲有力:
  肩担天下事,行走五湖间;
  碗结四方缘,身随万里风。
  此地,正是丐帮潭州分舵所在,根深势重,威震一方。
  侧门处传了暗号,那截「春雨」竹筒便迅速送往后院。
  石坪上寂静无声,一名灰袍壮汉手握苍龙古枪,凝神而立。枪身黝黑沉重,
  寒芒吞吐间,仿佛挟着风雷之势,每一式都震起碎石飞沙。
  此人正是潭州分舵舵主石问秋。一杆古枪横扫湘鄂,名震江湖。
  忽闻东廊脚步疾来,一名弟子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禀道:「禀舵主,
  诸位副座与长老已在前厅候齐,请舵主移步。」
  石问秋缓缓收势,苍龙枪在掌中一旋,最后一式「游龙归海」收得干净利落。
  他将长枪递给候在廊下的亲随,取过架上的布巾拭了拭手,理了理衣衫,大步向
  前厅走去。
  前厅内炉火熊熊,副舵主、长老等早已列席等候,气氛凝重。
  就在这时,帘动风起,一道高大身影阔步而入。
  众人齐齐起身见礼:「见过舵主。」
  石问秋微微颔首,沉声道:「都坐吧。」
  一名执事拱手禀道:「禀舵主,暗哨送来急讯,一支鞑子轻骑自北而来,直
  奔潭州。」
  石问秋眉头微皱:「多少人马?」
  「只有四骑。」执事答道。
  石问秋闻言,冷声道:「区区数骑,也敢来我潭州撒野?」
  二舵主接着道:「舵主,江陵血案之后,帮主失踪已近一月。如今鞑子悄然
  南下,只怕来者不善。」
  一长老接口:「外间已有流言,说帮主与鞑子私通,人言可畏。若这四人真
  是冲着帮主来的,只怕会生枝节。」
  堂中顿时议论纷纷,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愤愤难平,或言鞑子异动必有深意,
  或叹帮主一事使丐帮处境维艰。炉火映照下,气氛愈发压抑。
  「啪」地一声,石问秋已猛然起身,一掌拍案,乌木巨响,堂中瞬时寂静。
  他目光如炬,厉声道:「帮主失踪,是我丐帮家事!外敌敢犯潭州,便是欺
  我大宋无人!谁敢再妄议帮主,休怪我不留情面!」
  话音落地,堂内鸦雀无声,唯有炉火噼啪作响。
  石问秋声色稍缓,转而沉声道:「传令下去——查清鞑子行踪,各关隘设伏。
  胆敢踏我寸土者,杀无赦!」
  「谨遵舵主之令!」众人齐声应下。
  炉火照映,杀气腾腾,厅中再无杂音,只余热血涌动,寒风难侵。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四骑在官道上疾驰,马蹄踏在冻硬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呼出的白气
  在夜风中瞬间消散,连人带马都已是强弩之末。
  「前面就是潭州了。」韩升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轮廓,声音因寒冷而有
  些发颤。
  李嶷勒马放缓,正要说话,胯下战马突然一个趔趄,险些将他掀翻。
  不只是他一个。四匹战马几乎同时受惊,嘶鸣着原地打转。
  「怎么回事?」林慎勒紧缰绳。
  周时羲抬头望向南方,手指向天空。
  众人顺着看去,本该纯黑的夜幕上,一团暗红色的云气正在缓缓旋转。那不
  是普通的云,而是像某种粘稠的血雾,在夜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
  心黑如深渊,周围却有暗红色的光华在流转,如同一只巨大的血瞳在俯视大地。
  「那是什么?」林慎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路旁树林中突然腾起一片黑影,是栖息的鸟群受了惊吓,扑棱着
  翅膀四散而逃。它们的叫声凄厉而慌乱,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战马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原地踏步,耳朵紧贴后脑。
  「吁——」韩升拉紧缰绳,试图安抚坐骑,但马匹依然焦躁不安。
  那团血色的云气依然在缓缓转动,时而收缩,时而膨胀,像是某种巨大生物
  的呼吸。
  冷风带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鞑子往那边去了。」周时羲查看路面痕迹。
  李嶷点头:「走。」
  说完便率先催马前行。其他三人立即跟上,虽然马匹有些抗拒,但在主人的
  控制下还是向前奔去。
  他们离开官道,向着那片异象笼罩的区域进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水声,江岸露出一片沙洲。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得让人作呕。
  李嶷举手示意停下。
  沙洲不大,一眼能望到头,月光下能看清遍地横陈的尸体。
  「丐帮的。」韩升低声道。
  李嶷眉头皱,抬头看天。
  天上那团诡异的红云正在缓缓消散,暗红色的光华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李嶷观察片刻:「下马查看。」
  四人翻身下马,拔刀在手,小心踏上沙洲。
  尸体散落一地,死状惨不忍睹。有的胸腔被撕开,内脏散落;有的四肢扭曲
  成不可能的角度;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些面目全非的尸首,血肉模糊得几乎认不出
  人形。
  李嶷走到一具尸体旁蹲下。死者仰面朝天,胸前的伤口从左肩撕到右肋,深
  可见骨。他伸手查看伤口边缘——不平整,有撕扯的痕迹,完全不像刀剑造成的
  齐整切口。
  更让他在意的是伤口的宽度。五道平行的撕裂痕,间距均匀,像是某种巨兽
  的爪子一把抓下。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掌——那爪印至少大了两倍有余。
  血还未完全凝固,尸体尚有余温。看来这场杀戮刚结束不久。
  李嶷站起身,继续查看。沙洲中央,一个丐帮弟子被撕成两截,上下身分离
  三丈有余。还有几具尸体没了头颅,断颈处血肉模糊,留下参差不齐的齿痕。
  「头儿,二十三个。」韩升查看一圈后回来,「都是丐帮的,六袋七袋居多。
  伤口都一样,爪痕。」
  「这边有发现!」林慎在另一头喊道。
  李嶷快步过去。林慎正蹲在地上:「鞑子的马蹄印。蹄铁纹路跟咱们一路追
  的一模一样。」
  他起身指向四周:「那边还有,还有那里,到处都是。」
  「这些丐帮之死,可是那些鞑子所为?」韩升凑近,脸色有些难看,「莫非
  又是什么邪术?像破庙那样?」
  他咽了口唾沫,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地上的残骸。
  李嶷没有立刻作答,只是望向夜空。
  血云已经散尽,星月如常,仿佛方才的异象从未出现。
  可地上的尸体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着那些撕裂的躯体,眉头越皱越紧。二十三个丐帮好手,顷刻间被屠戮
  殆尽。
  这绝非寻常武功所能做到。
  沙洲中央,周时羲正蹲在那里,像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站起。
  「如何?」李嶷走近。
  「是石问秋。」
  李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具魁梧的尸体横在地上。咽喉被撕开,胸腹间血
  肉模糊,旁边是那杆苍龙枪。
  丐帮潭州分舵舵主石问秋,身高八尺,虬髯如戟,惯使一杆苍龙枪,武功在
  丐帮中排得上号。更重要的是,此人与黄蓉关系密切,是丐帮中对黄蓉忠心耿耿
  的舵主。如今黄蓉被朝廷通缉,石问秋自然也在监视名单之列。
  眼前这具尸体,从体型到兵器,都与卷宗中的描述完全吻合。
  周时羲递过一张纸和一个青竹小筒。
  「春雨?」
  「嗯,他身上的。」
  李嶷展开纸条,只见上书四字。
  字迹娟秀,笔锋却隐带凌厉。李嶷凝神细看,眉头微蹙。
  他将纸递给众人,道:「黄蓉的笔迹。」
  韩升接过,低头细看一眼,轻声念出:「听雪如初……确实是她的笔迹。」
  随即眉头微皱,「乍听像是恋人旧语,怀念初遇听雪之景。」
  林慎一愣,迟疑道:「这是黄蓉写给石问秋的……情书?」
  「黄蓉何许人也?」韩升冷笑,「心机深似海,算无遗策。这等女人,岂会
  无端写些风花雪月?她的每个字,都暗藏机锋。」
  他指着纸条:「『听雪如初』——听起来像是怀念往昔,实际是在告诉石问
  秋,一切按最初的安排行事。」
  韩升越说越笃定:「想想江陵血案。丐帮内有人通敌蒙古,各方势力暗流涌
  动。黄蓉与石问秋联系,自然要用这种隐晦的暗语。」
  林慎直接问道:「她让石问秋做什么?」
  「设伏截击。」韩升点头,「黄蓉知道鞑子在追缉她,必然会有布置。这暗
  语就是行动的信号。可惜……」
  他望向满地尸骸,语气转冷:「石问秋低估了鞑子的手段,反被屠戮殆尽。
  」
  韩升话音刚落,众人一时无语。
  沙洲沉寂,只有江水拍岸的声响在夜色中缓缓回荡。血腥味随风而来,混着
  寒意,令人心头发紧。
  李嶷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月光洒下,将沙洲照得一片惨白,尸骸残影斑斑。
  片刻后,他缓缓摇头,语气低沉而笃定:「不对。」
  他指着脚下湿沙:「此地三面临水,地势平坦,一览无遗。若真要设伏,这
  里最不合适。」
  李嶷目光转向北方,那里山影重重:「我们方才经过的山谷,两侧峭壁夹峙,
  林深石密,才是设伏的绝佳之地。石问秋若真要截击追兵,断不会舍险就平,跑
  到这江心沙洲来送死。」
  韩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处山谷的险要他亲眼所见,李嶷所言确实有理。
  「那他来此作甚?」林慎疑惑道。
  「遭遇。」周时羲开口道。
  他走到石问秋的尸体旁,蹲下细看:「石问秋来此,并非为了设伏,而是另
  有目的。却在此处意外遭遇了鞑子。」
  周时羲站起身,目光望向江面:「石问秋武功不弱,若是有备而来,即便敌
  不过,也不至于如此惨败。但若是突然遭袭,来不及择地而战,就只能在这沙洲
  上硬拼了。」
  林慎恍然:「你是说,石问秋本是要渡江?」
  「正是。」周时羲点头,「过了江,便是南下的官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听雪』,很可能是一个地名。」
  李嶷闻言,缓缓开口:「如此看来,石问秋南下,或许是与黄蓉约定在『听
  雪『会合。」
  翌日,湘潭。
  正午时分,城隍庙香火鼎盛,庙后市井热闹非凡。红纸灯笼在街风中轻轻摇
  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画、糍粑、灯笼、香蜡琳琅满目;酒坊门前新贴
  的「岁酒已熟」四字大红耀眼;巷口有顽童掷铜钱嬉戏,清脆笑语与远处锣鼓隐
  约交织,年味正浓。
  天下第一味酒楼。
  李嶷与周时羲踏入酒楼,官袍鲜明,在熙攘的食客中尤为扎眼,众人见状纷
  纷低语,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二位官爷请里边坐!」店小二迎了上来,满脸谄笑,「可是用饭?」
  「有雅间么?」李嶷目光淡然。
  「有有有,楼上请!」小二连忙引路,「二楼雅间幽静,最适合官爷谈话。
  」
  踏上二楼,走廊两侧雅间密布,木牌题名各有意境——「墨香」、「品茗」、
  「望江」……
  李嶷缓步经过「赏月」雅间,脚下微微一顿。
  「听雪,」他忽然低声问道,「可有名为『听雪』的雅间?」
  小二怔了一下,随即赔笑道:「官爷真是巧了,『听雪阁』在三楼,二位要
  去?」
  李嶷与周时羲交换了个眼神:「带路。」
  二人跟随小二缓步拾级而上,穿过二楼的喧闹,一步一步踏向三楼的宁静。
  楼梯木板微微吱呀,似在诉说着往来宾客的踪迹。
  到了三楼,小二才轻轻推开「听雪阁」的门,笑意盈盈:「两位官爷请坐,
  小的这就去沏茶。」
  李嶷踏入雅间,脚步微顿。
  空气中飘着一缕极淡的香气,淡到几乎察觉不到,却让他心头一跳。
  这是间临江的厢房,窗外湘江水色如墨。室内陈设雅致——檀木圆桌配梨花
  木椅,墙上挂着一幅《听雪图》,笔墨清淡。
  他站在门边,没有立即入座。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不去,分明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入怀。指尖触到玉簪时,整个人忽然僵住。
  缓缓取出玉簪,他将簪身凑近。
  一模一样。
  簪上残留的幽香与室内这缕气息如出一辙——那是只属于她的味道,清甜中
  带着说不出的温软。
  李嶷眼神微凝,将玉簪收回怀中。
  「这雅间里有股香味。」李嶷环视四周,「可能她来过……」
  周时羲见他神色有异,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俯身,在房内细细查
  探。
  李嶷走到那幅《听雪图》前。
  那是幅绢本挂轴,素绳悬于墙钩,画面以淡墨绘雪,庭中廊下,一女子独立
  远望,神情清冷。
  画幅垂落自然,表面并无异状。
  「这里。」他低声道。
  周时羲走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看看画后。」李嶷说。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两声轻叩。
  「官爷,茶水来了。」
  「进来。」
  门应声而开,小二端着茶盘走入,将茶盏一一摆好,正要告退。
  李嶷语气平静:「去,请你们掌柜的过来一趟。」
  小二一愣,忙应道:「是,官爷稍候。」说罢转身退下,顺手带上了门。
  门扉阖上,脚步声渐远。
  李嶷重新走到画前,周时羲已经伸手扶住画框一侧。两人默契地将画轴从墙
  钩上取下,小心翻转。
  画框背面,右下角处有一小块蜡封,透过半透明的蜡层,隐约可见叠得方正
  的纸张。
  李嶷用指甲轻轻刮开蜡封边缘,抽出里面的东西——
  一张银票。
  「汇通银号,一万两。」
  李嶷将银票举在鼻端,停留片刻。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与怀中玉簪一般无
  二。看来这银票在黄蓉身上放了许久,早已沾染了她的气息。
  「是她留给石问秋的。」李嶷将银票对着光细看。
  门外传来轻叩之声。
  「官爷,掌柜的来了。」
  李嶷与周时羲对视一眼,将画轴挂回原处。须臾间,一切如旧。
  「进来。」
  门开处,走进一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微有发福,一袭青布长
  衫,腰悬算盘,神色谨慎,正是账房先生的打扮。此人步履恭谨,一望便知是个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在下钱富贵,乃是天下第一味掌柜,见过二位爷。」那人拱手施礼。
  李嶷取出腰牌,往桌上一放:「本官秘靖司南路提举李嶷。」又朝身旁一指,
  「这位是周时羲。」
  钱富贵瞧见那腰牌上的纹饰,登时吃了一惊,忙又躬身下拜:「原来是李大
  人当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失礼了。」
  「免礼,坐下说话。」李嶷将腰牌收起。
  钱富贵诚惶诚恐地在椅上坐了,只坐了半边屁股,随时准备起身。
  李嶷道:「天下第一味既是丐帮产业,你在帮中担任何职?」
  「回大人的话,在下忝为六袋弟子,奉石舵主之命经营此间酒楼。」
  「江陵血案,你可曾听说?」
  钱富贵正色道:「自然听说。那些败类通敌卖国,死有余辜!帮中上下无不
  切齿痛恨。」
  李嶷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又道:「朝廷正在缉拿黄蓉,你以为如何?」
  钱富贵一愣,随即激动起来:「大人容禀!此事定有天大的冤枉!黄帮主侠
  肝义胆,生平最恨的便是奸佞小人,怎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江陵惨案虽是事实,
  但绝非帮主所为,必是有宵小嫁祸于她!」
  周时羲在旁冷笑:「倒是一片忠心。」
  钱富贵挺起胸膛:「在下句句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李嶷摆了摆手:「钱掌柜,我们已经查明,黄蓉前些日子来过听雪阁,此事
  你知道么?」
  钱富贵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
  李嶷淡淡道:「你也不必吃惊。我秘靖司既要查一个人的行踪,自有门道。
  现在问你,她来此所为何事?」
  钱富贵额头冒汗:「这个……帮主确实来过一趟,不过只在雅间中坐了半个
  时辰便走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钱富贵声若蚊蝇。
  「啪!」
  李嶷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吓得钱富贵一个激灵,茶杯也跳了起来。
  「钱富贵!」李嶷站起身来,声音森寒,「你当我秘靖司是泥捏的不成?黄
  蓉身为朝廷钦犯,千里迢迢跑到你这破酒楼来,难道就是为了品茶消遣?」
  他俯视着钱富贵,目光如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实话实说,要么……
  」
  话音未落,杀气已现。
  钱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浑身一颤,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怯怯地抬
  头瞧了瞧李嶷那张冷峻的脸,又偷眼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周时羲,心知眼前这
  两位爷绝非善茬,再不实说,怕是性命难保。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他连声告饶,声音颤抖,「小人说,小人全都说——
  」
  那是十日前的午后时分。天下第一味中热闹如常,食客满座,觥筹交错。钱
  富贵正在柜台后打算盘,忽见门帘一掀,进来两人。
  前面那人着一袭月白锦袍,腰系墨玉带,头戴青纱斗笠,蒙面而行,然举手
  投足间却自有一股难以掩饰的风流韵致。身后跟着一名魁梧大汉,玄衣劲装,步
  履稳健,一看便知是个了得的练家子。
  两人径直走到柜台前。
  「钱富贵。」
  声音故作低沉,却难掩其中的清亮。钱富贵心头一震,手中算盘登时停住。
  来人微微抬起斗笠,露出半张雪白的面庞,一双如秋水般明澈的眼眸正凝视着他。
  他几乎要失声叫出,却见那人纤指轻竖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一个
  小小动作,竟有说不尽的妩媚风情。
  「带路。」
  钱富贵会意,忙引着二人上楼。到得三楼听雪阁,他推门请进,自己也跟了
  进去。
  黄蓉摘下斗笠,露出真容。饶是钱富贵早已猜知是她,此刻亲眼得见,仍不
  由得看痴了。只见她虽是男装打扮,却愈发显得肌若凝脂,眉目如画。乌黑秀发
  简单挽起,露出一段修长如玉的颈项。最是那双眼睛动人,明如秋水,深似幽潭,
  只消一眼望来,便教人心神俱醉。
  「坐下说话。」她在主位坐定,神态从容不迫。
  那大汉亦除了斗笠,露出一张轮廓深刻的面容,眉骨高耸,鼻梁挺直,颇有
  北地胡人的气概,只静静立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宛如门神。
  这便是一路相随黄蓉的完颜胤忠。
  钱富贵回过神来,忙道:「帮主大驾光临,只是如今外面风声正紧……」
  「我自有分寸。」黄蓉挥手打断他的话,从广袖中取出一支青竹信筒,「这
  个送去潭州,务必亲手交给石问秋。」
  钱富贵认得那是丐帮中最高等级的「春雨」密信,连忙双手接过,如捧珍宝。
  「还有一事。」黄蓉续道,「十日后四海奇珍会在湘潭开场,我需要一块入
  场令牌。」
  钱富贵闻言脸色大变。四海奇珍会的令牌何等珍贵,便是有万金也难求一枚,
  他一个小小酒楼掌柜,哪里弄得到这等宝物?
  见他为难,黄蓉淡淡道:「尽力便是。」
  钱富贵咬咬牙:「属下拼了性命,也要替帮主办成此事。」
  「春雨即刻发出,切记不可有半点差错。」
  说到这里,钱富贵停住话头,小心翼翼地瞧着李嶷,似是在等候发落。
  李嶷瞧了他一眼:「完了?」
  「是……是的。」钱富贵搓着双手,神情局促不安。
  「那令牌呢?」李嶷淡然问道。
  钱富贵面露苦色:「这个……小人正在想方设法。四海奇珍会的令牌何等稀
  罕,便是豪门巨富也不易得到。小人虽托了好些关系,但至今仍无下落。」
  李嶷挥了挥手:「罢了,你且退下。」
  钱富贵如释重负,连忙躬身告退。门扉轻掩,脚步声渐行渐远,终至无声。
  雅间内登时静若无人。
  李嶷端起茶盏,轻轻转动:「此人倒也机敏。」
  周时羲抬眼看他。
  「知道瞒不住,索性全盘托出。」李嶷呷了口茶,「只是有一事耐人寻味。
  」
  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墙上的《听雪图》上:「黄蓉让他办令牌,看似信任。
  可那一万两银票,她却宁愿费事藏在画后,也不交给这位『忠心耿耿』的钱掌柜。
  」
  周时羲若有所思:「防着他。」
  「正是。」李嶷声音沉了下去,「一个她信不过的人,却还要用他办事。这
  里头,怕是大有文章。」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短两长」,是韩升惯用的暗号。
  李嶷微微颔首,周时羲心领神会,悄然起身开门。
  韩升与林慎踏进房内,斗篷上犹带寒湿。二人神色凝重,显是刚从外头赶回。
  「找到白连生了。」韩升开门见山。
  李嶷眸中精光一闪,缓缓起身。
  四人相视一眼,均已会意。须臾之间,听雪阁中已空无一人,只余桌上茶盏
  尚温,墙上《听雪图》兀自垂悬。
  窗外湘江水声依旧,却似暗藏杀机。
  夜幕低垂,湘潭城西。
  这一带本是贫民聚居之地,巷陌狭窄,污水横流。入夜后更显萧索,偶有野
  狗窜过,翻寻着墙角的残羹冷炙。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在寒风中断断续
  续。
  一处看似寻常的二进院落坐落在巷子深处,灰瓦土墙,门窗紧闭。若非门框
  上那道新鲜的刮痕,几乎与周围破败的屋舍别无二致。
  前厅内昏暗无光,只点着一盏油灯,灯芯燃得极小,勉强照亮方桌一角。寒
  风从墙缝中钻入,吹得灯火摇曳不定,人影在墙上晃动,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诡
  异之色。
  白连生端坐桌前,一袭白衣在昏暗中格外醒目。他面无表情,双手交叠放在
  桌上,宛如一尊石雕。
  钱富贵坐在对面,额头已是汗如雨下。
  「东西可曾办妥?」白连生开口,声音冷如寒冰。
  钱富贵忙从怀中取出一个檀木小匣,双手恭敬奉上:「在这里,在这里。」
  白连生接过匣子,启盖看了一眼,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玉质令牌,上刻「四海
  「二字。
  「她人在何处?」
  「这个……小人委实不知。」钱富贵声音颤抖,「她只露了一面,嘱咐小人
  将令牌备好,说是会遣人前来取用。」
  白连生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钱富贵被那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忙又道:「白先生,小人已按您的吩咐行事,
  石舵主的行踪也都如实相告。这令牌,小人亦如数奉上……」
  「你怕她。」白连生忽然开口。
  钱富贵浑身一震,嘴唇哆嗦着想要分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陵之事,知晓内情者本就不多。」白连生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令牌,「如
  今尚在人世的,更是寥寥无几。」
  冷汗顺着钱富贵的鬓角缓缓滑落。
  白连生将令牌轻轻推回桌面。
  钱富贵怔住了,抬头望着白连生,眼中满是不解之色:「白先生,这是何意?
  」
  「自有人比我更需要此物。」白连生语调平淡,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
  话音甫落,他缓缓起身,目光投向窗外,神色微凝。
  「他们来了。」
  钱富贵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将令牌塞入怀中:「何人?」
  白连生并不作答,只是侧耳静听。夜风之中,隐约传来极轻的足音,四个人,
  步履沉稳,显然皆是武功不弱的好手。
  「白先生,咱们快些离去吧!」钱富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迟了。」白连生淡然道,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言罢推门而出。
  院中夜风轻拂,李嶷与周时羲、韩升、林慎呈扇形散开,四人钢刀尚未出鞘,
  劲气已然弥漫四方。夜色沉沉,杀机如雾。
  李嶷目光如刃,冷声道:「白连生,今番总算让我等寻着你了。」
  院中,白连生负手而立,白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面色却沉如寒霜。他冷笑
  一声,声音清冷如冰:
  「秘靖司行事,当真是阴魂不散。」
  李嶷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森寒:「江陵血案,不知是何方神圣助你脱身。但
  今夜既落在我等手中,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你不得!」
  白连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旋即恢复平静。他缓缓摇头,语带讥嘲:
  「好大的口气!秘靖司虽是威风八面,但要取我性命,只怕还不是那么容易
  的事。」
  话音未落,白连生右袖一抖,一道银光如毒蛇吐信,直刺李嶷面门!
  李嶷早有防备,钢刀出鞘,「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白连生得手不成,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已绕到李嶷右侧。左袖同时甩出,又
  是一剑刺向李嶷肋下。这招出其不意,角度刁钻,若是常人早已中招。
  然而李嶷身为秘靖司提举,岂是易与之辈?他脚下一滑,身形向左一侧,堪
  堪避过这一剑,同时反手一刀,直取白连生咽喉。
  白连生冷笑一声,双袖齐舞,剑光如织。只见他袖中剑锋吞吐不定,时而长
  达三尺,时而缩至寸许,变化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韩升见状,当即吼了一声,与林慎、周时羲从三个方向合围而来。
  白连生眼中精光一闪:「来得好!」
  他忽然纵身跃起,在半空中身形一旋,双袖横扫。剑气纵横,四人各自施展
  身法闪避,配合默契。
  韩升刀法刚猛,一式「乌龙摆尾」横扫而来;林慎刀势如雷,「连环三刀」
  接连劈出;周时羲身形如鬼,钢刀从刁钻角度斜劈而来。三人配合李嶷,将白连
  生围在核心。
  白连生虽强,面对四名好手合击,也不敢大意。袖剑左挡右撩,身形连闪,
  在四人攻势中游走。一时间刀光剑影,劲风呼啸,打得难解难分。
  数十招过后,白连生渐感吃力。虽然他武功在四人之上,但双拳难敌四手,
  渐渐处于下风。
  林慎一刀斜劈,白连生险险避过,刀风贴身而过;韩升趁机一刀劈来,被他
  勉强格开,却震得虎口发麻。
  就在双方交战正酣,杀机最烈之际——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然从后院方向传来!那声音中蕴含的无边恐惧,仿
  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激斗的每一个人心上!
  李嶷四人配合何等默契,心神亦是相通,却也在这一瞬,攻势不可避免地出
  现了一丝滞涩。
  高手过招,生死只争一线!
  白连生岂会错失这稍纵即逝的良机?他眼中精光一闪,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硬接了林慎一记拳风,借力向后飘退,身形如一缕没有重量的白烟,趁机纵身而
  走。几个起落间便已越过院墙,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韩升,林慎!」李嶷喊道。
  韩升与林慎心领神会,如离弦之箭般紧追上去,身影瞬间没入黑暗。
  院中,只余李嶷与周时羲二人。那声凄厉惨叫的余音似乎仍在耳畔回荡,而
  后院,却是一片死般的寂静。
  「且去瞧瞧。」李嶷当机立断。
  二人身形一闪,穿过寂静无声的厅堂,径直奔向后院。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扑面而来,只见天井之中,钱富贵仰面倒在血泊之内,双目圆睁,脸上犹带着不
  可思议的惊恐神色。他胸前被硬生生撕开了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伤口边缘血肉
  模糊,竟与江心洲上那些丐帮弟子的死状一般无二!
  周时羲蹲身下去,探了探鼻息:「死了。」
  随即在钱富贵的尸身上细细搜查。片刻之后,他从其内襟夹层中取出一枚冰
  凉的玉质令牌。
  月光之下,这枚通体温润的玉质令牌静静躺在他掌心。令牌非金非铁,呈半
  月之形,正面阳刻篆文「四海」二字,笔力古朴苍劲,背面则镌着一幅波涛云纹,
  繁复而神秘莫测。
  正是那「四海奇珍会」的入场令牌。
  李嶷接过令牌,入手冰凉彻骨。
  他凝视着手中令牌,脑海中无数零散的线索正在飞速聚合,如旋风般盘旋成
  一个巨大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漩涡。
  「时羲,你怎么看?」
  周时羲目光落在李嶷手中的令牌上,沉声道:
  「头儿,我等此行,非是拾遗。」
  「——而是承继。」
  「承继?」李嶷缓缓转身,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一股寒意自尾椎升起,瞬
  间窜遍全身。他盯着周时羲那双在夜色中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承继
  她的路,完成她未竟的事?」
  「不错。」周时羲的语气平静,「黄蓉所需之物,钱富贵未能亲手交付。然
  玉簪、密信、银票、令牌,却无一遗失,件件都落入我秘靖司之手。」
  「与其说我等在追缉一名谋逆的要犯,」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带着冰冷
  的铁锈味,「倒不如说,我等正在被她牵引,去推开一扇她想让我们推开的门。
  」
  语毕,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风声似乎也停了,只有远处隐约的更漏声,
  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沉重如山。
  李嶷缓缓摊开手掌,月光映照着那枚玉牌,也映照着他眼中那抹前所未有的
  凝重与骇然。
  破庙荒山,蔡彪惨死,那支碧玉簪却鬼使神差地落入他手,引他们追查黄蓉
  旧事。
  江心血洲,石问秋横尸,那封「听雪如初」的春雨密信,又恰到好处地指明
  了方向。
  听雪阁中,万两银票藏于画后,仿佛早已备好,就等着他们去取。
  而此刻,这枚开启下一环的令牌,又随着钱富贵的死,精准地……交到了他
  的手上。
  死者,皆是线索的承载之人。
  而线索,却总在他们死后,完好无损地……落入他等之手。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之中拨弄着所有人
  的命运,将他们引向早已预设好的棋路。
  这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枚令牌,哪里是什么证物?
  这分明是一份请柬。
  一份来自黄蓉,邀他们共赴一场死亡迷局的——请柬。
  院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李嶷心中那「被黄蓉利用」的结论已然铸就。
  正在此时,周时羲忽然抬头望向夜空,神色凝重:「头儿,你看。」
  李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天际,一抹暗红色的云气悬挂在夜空中,
  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远山燃起的野火,又似血雾弥漫于天穹。这诡异的红云,
  与潭州时见过的一样!
  李嶷脸色骤变。
  他心头一紧,猛然想起追出去的韩、林二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之感!
  「走!」
  二人不再耽搁,身形如电,循着韩、林二人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他们一路追出城外,来到湘江之畔。江风凛冽,吹得芦苇沙沙作响。
  月光之下,只见江边滩涂之上,两道人影伏地不动,正是韩升与林慎!
  李嶷与周时羲脸色大变,飞身掠至。二人心头一沉,只见两人皆已昏迷不醒,
  身上衣衫破碎,血迹斑斑。
  李嶷缓缓蹲下,颤抖着伸手探向韩升的鼻息——尚存!他心中稍定,又探林
  慎,亦是气息微弱,却还活着。
  周时羲则已开始检视二人的伤势。他解开韩升肩头的破布,只见五道爪痕深
  可见骨,边缘血肉翻卷,显非利刃所为,倒像是被某种巨力凶物硬生生撕开。
  那
  伤口与钱富贵的,与沙洲上丐帮弟子的,一模一样!
  显然,二人在追击途中,遭遇了那神秘凶物的伏击,一个照面便已惨败于此。
  然而,周时羲的眉头却紧紧皱起,他轻「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
  「不对。」他指着伤口,声音低沉。
  李嶷凑近看去,只见那狰狞的伤口之上,竟已被人敷上了一层淡青色的药末。
  那药末气味清冽,带着一股奇异的草木之香,竟能在这血腥气中隐隐透出,并已
  将血流止住。
  「伤口被人处理过了。」周时羲的语气透着一股难言的凝重,「此药……非
  我秘靖司之物,也非江湖寻常金创药。能有如此奇效,敷药之人,医术通神。」
  李嶷心头剧震!
  这是何意?
  有第三方在场?
  是何人下的杀手?又是何人,在他们赶到之前,出手救了韩、林二人的性命?
  就在此时,原本昏迷不醒的韩升,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颤动,似
  乎正陷入某种梦魇之中。他嘴唇开合,含混不清地呢喃着:
  「……苏……幕……遮……」
  这三个字轻如羽毛,落在李嶷与周时羲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苏幕遮,曾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奇人。他并非出自名门大派,而是一名游
  方郎中,后以医入道,自创「千幻心经」,能以草木之气、声光之影布下幻境,
  杀人于无形,救人于无息。其人性情古怪,亦正亦邪,后因厌倦江湖纷争,于十
  余年前销声匿迹。
  李嶷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一个消失匿迹多年的传奇人物……他猛然想起了破庙中的诡异幻术。
  「难道,就连他也已为鞑子所用?!」李嶷的声音艰涩无比。
  周时羲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深不见底的困惑:「若真是他,要杀韩升与林慎,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为何还要出手救治?此等人物,行事随心所欲,全无道理可
  讲……」
  李嶷缓缓站起身,望向奔流不息的湘江,与那无尽的黑暗,脸色已沉如寒铁。
  一个个新的谜团,比那恐怖的爪痕更加触目惊心,瞬间笼罩在他心头。
  黄蓉、苏幕遮、未知的凶物……
  他紧紧握住怀中的令牌,那不再是一件证物,而是一张滚烫的战书。更是一
  把钥匙,即将开启一扇充满未知与杀机的……深渊之门。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7/14 02:42:59

第三十二章:绝处天谋(中)
  腊月,湘江。
  夜色如墨,寒雾自江心蔓延,两岸山影与远城灯火尽没于浓雾之中。江风如
  刀,吹得人面生疼。
  一艘巨船无声静立江面,船体漆黑如墨,三层高楼耸立,飞檐之下悬挂数十
  盏灯笼,灯光昏黄,愈显神秘压抑。船名——「蜃楼」。
  一叶小舟如落叶般靠近巨舰,舟头站着两人,正是乔装后的李嶷与周时羲。
  韩、林二人已被安置妥当后,他们换装启程,直赴此地。
  周时羲身着月白锦袍,外披玄狐裘,神情冷淡从容,贵气天成,予人不可逼
  视之感。
  李嶷则一袭黑衣劲装,刀悬腰侧,面容冷峻,警惕如鹰,杀气凛然。
  随着渡船靠近,那股自楼船透出的森然之意也愈发压迫。
  大船上护卫探身照灯,冷声问:「令牌。」
  李嶷上前,举起怀中那枚玉牌。护卫细看片刻,点头示意。
  随即,一具精钢软梯自舷边垂下。
  二人登船,便有一名青衣侍女迎上,低声道:「贵客请随我来,会场在三楼
  听潮阁。」
  三楼厚门推开,暖风扑面,混着檀香与陈酒气。
  厅内极阔,铺西域织金地毯,十余处雅座隔于四周,皆设软榻香茗;正中汉
  白玉台高三尺,气派庄重。
  阁内宾客已坐七八成,或品茗低语,神情各异,看似平和,实则暗藏锋芒。
  众目交错间,杀机潜伏不语。
  李嶷与周时羲在角落一隅落座,静观全局。
  阁中静谧忽被一阵脚步声打破。
  众人齐望门口——一中年男子在众人簇拥下踏入。此人宝蓝劲装,古剑悬腰,
  面容瘦削,双目炯然,气势如刃,目光一扫,全场无不生寒。
  李嶷心头微沉:「此人内功极深,绝非常人。」
  身后忽有一道平缓苍老的声音响起,却透骨入神:「冷松虹,衡山派执法大
  长老,剑法精绝,心高气傲。」
  李嶷回首,只见邻桌一老者端坐,素衫安然,手持茶盏,神色自若,仿佛方
  才出声之人并非他。
  李嶷起身拱手:「敢问阁下——」
  老者未答,慢慢呷了口茶,轻声道:「江陵一医者而已。」
  他放下茶盏,终抬眼一望,语气淡然:「旁人唤我——钱大夫。」
  「钱世仁?!」
  李、周对视一眼,心头一凛——黄蓉曾带完颜胤忠就医之人,正是他。李嶷
  眉目沉静,目光再度投向这名看似寻常的老者,神情已变得更为凝重。
  老者布衫素朴,目浊神淡,面容寻常。李嶷纵然细看,也看不出半分异象,
  只觉此人不过一介江湖大夫。心中思绪翻涌,面上却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转身
  望向高台。那份疑虑,却已悄然埋入心底。
  忽然,一声玉磬轻响,回音清远,全场顿时寂静。
  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玄袍冷面,身形挺拔,仅是静立,已自成威
  势。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今夜规矩不变——价高者得。
  」
  红绸揭开,一柄尺半短刀赫然在盘。刀无锋芒,却自内敛血光,煞气森然。
  「此刀『睚眦』,北海玄铁凶兽血所铸,起价三千两。」
  「四千!」冷松虹抢先出声。
  「五千!」
  「六千五百!」
  叫价声此起彼伏,转瞬已破万。高台之上奇珍不断,刀剑丹药,件件激起波
  澜,阁中气氛愈发炽热。
  李嶷冷眼旁观,周时羲闭目养神,仿佛这热闹与他们毫无干系。
  又过数轮,一名侍女托着一只小巧玉盘缓步登台,盘上红绸轻覆,分量轻薄,
  颇为不同。
  众人目光微动,红绸揭开,只见盘中是一尊巴掌大的古玉炉。
  炉形三足两耳,古朴无纹,玉质温润微青,隐有云气流转,沁色斑驳,平添
  古意。
  李嶷心头一紧——此炉之材、色泽,与怀中碧玉簪一模一样!
  拍卖师淡声道:「此炉相传出自南海仙山,千年不损,能辟邪通灵。」
  他指向炉底,语气一顿:「其底刻有二字——如、初。」
  李嶷身形微震,与周时羲目光交汇。
  「听雪如初」——原来,「如初」竟藏在这炉中!
  黄蓉所寻,正是此物!
  拍卖师收回手,淡然道:「传说归传说,起价白银一千两。」
  全场寂静,无人应声。众人虽富,却对这无凭之物兴致寥寥。
  「一千两。」
  冷虹松慢悠悠出价,语带讥讽:「虚妄之物,也罢,权作熏香。」
  场中哂笑声起,气氛略显轻蔑。
  然而,周时羲淡淡出声:
  「一万两。」
  语气平静,却如巨石投湖,满堂哗然。李嶷微怔,显然未料他直接叫出高价。
  众人目光齐聚,讶异、贪婪、审视齐压在那角落公子身上。一千到一万,疯
  言?还是玄机?
  冷虹松眼中寒意更甚,一眼看出周时羲出手的果决与志在必得。
  「一万两,一次——」
  「二次——」
  「成交!」
  铜锤落,侍女捧炉送至案前。周时羲神色不动,交付银票,接过玉炉收入怀
  中,起身离去。
  李嶷半步随后,手按刀柄,将四周窥视目光尽数拦下。二人无言起身,在无
  声注视下离场。
  夜色更深,江雾弥漫。
  「蜃楼」如江心猛兽,灯光昏黄,护卫巡行如影。
  船尾高楼,冷虹松负手立于舷窗前,目送远去的小舟,神情冷峻。
  阴影中低语响起:「师叔,鱼上钩了。」
  冷虹松不语,唇角微挑:「秘靖司,倒也有点手段。」
  夜枭啼鸣,划破江空,凄厉如谶。
  江风如刃,小舟随波轻摇,划破寂静江面。
  李嶷端坐船头,凝视掌中玉炉。炉身冰凉润泽,青灰微翠,云气隐现,古意
  斑斓。他指尖轻触炉顶,忽觉其中有一细孔,孔径细小,恰似簪端。
  他心中一动,取出怀中碧玉簪,材质气息,与炉如出一源。李嶷屏息,将簪
  尖缓缓插入圆孔——
  严丝合缝,天衣无缝。
  簪炉合一瞬间,掌心微震,一缕柔光自炉中荡漾而出,如涟漪扩散。
  天地顿时凝滞,江声远去,风息全无,仿佛时间也在此刻静止。
  雾气翻涌,如烟似纱,吞没船板,罩住江岸。顷刻间,万物扭曲、重组。
  李嶷惊觉,身已不在舟上,而立于白茫茫的虚空中。唯手中簪炉仍在,真实
  可感。
  忽然,一道人影浮现——
  素衣如雪,青丝如瀑,面容秀雅,笑意温柔——黄蓉!
  她立于丈外虚空,目光盈盈,既近又遥。李嶷心头剧震,欲呼其名,却见她
  抬手,指向南方。
  她神色幽远,似欲言又止,只余一缕叹息。
  虚空中,一座高峰浮现,巍峨入云,峰顶雷光隐动,气势磅礴。
  「头儿!头儿!」
  耳边惊呼炸响,幻境碎裂如琉璃。
  江风再起,舟身轻摇,李嶷低头,簪炉仍在手中,掌心尽是冷汗。
  「你刚才怎么了?」周时羲疑惑道。
  李嶷眉头紧蹙,低声喃喃:「幻术……」
  「什么?」周不解。
  李嶷未答,目光一扫,骤然定格于江岸古树下。
  树影中,一道人影静立。
  周时羲瞥见,低声:「钱世仁?」
  「不,是苏幕遮。」李嶷沉声。
  那人负手而立,神情悠然,唇角含笑,随风如雾般消散,融入夜色。
  李嶷目光深沉,心中波涛暗涌。
  「此人究竟意欲何为?」周时羲低声。
  「也许——」李嶷缓缓开口,目光落在簪上,「他,是为黄蓉谋事。」
  李嶷低头望向怀中,碧玉簪微泛寒光。
  「我等奉命追查,于她本是威胁,却因蔡彪的执念,使这支簪子误落我手。
  「他语声低沉,」这意外原非她所料,如今却成了她反转棋局的利器。」
  他目光沉静,继续道:「她顺势将这枚『意外』之簪,化作引线,引我等去
  替她解决真正的对手。」
  李嶷望向南方,目光穿越山河。
  「衡山。」
  他语气平静,却如断铁:「局终在衡山。黄蓉机关算尽,终究下的是一盘人
  心之棋。终局落子,亦将在那里。」
  夜色沉沉,小舟远去,江水滚滚。
  而南岳山影,静静矗立,似在等待那一子落定。
  三日后,衡山。
  南岳七十二峰绵延八百里,云雾缭绕,佛道并立,名门林立。其巅者,唯衡
  山派,五岳剑盟盟主,镇南之柱,威望最隆。
  己未年十月,蒙古大军南侵,十万铁骑压境衡阳。衡山派破山而出,联湘南
  武林,奇袭敌军后路,断粮道、劫辎重,大挫蒙军锋芒。衡阳之危得解,衡山威
  名大振,官家赐匾「忠义贯日」,悬于正殿。
  自此,衡山成了蒙古眼中钉。
  衡山山门立于祝融三峰间,依绝壁筑殿,剑法以山势之险为形、云雾之变为
  意,虚实相生,自成一派。
  战事平息,衡山「九峰论剑」大典,如期举行。
  主殿「忠义堂」坐落于主峰回雁峰之中,前方「万仞剑坪」广阔空旷,三面
  悬崖,云海翻涌。今日,剑坪已布置为论剑会场,正中擂台三丈方圆,八尺高,
  四角黄旗招展,上书「九峰论剑」四字,猎猎作响。
  台阶之上,掌门「三湘剑」莫问居中而坐,闭目养神,神色憔悴。左为执法
  长老冷虹松,气势逼人;右为「幽谷书堂」堂主,素衣折扇,气度儒雅。
  剑坪两侧观礼台上,群雄云集:
  少林天鸣禅师、青城余沧海、崆峒真人、唐门家主、大理段氏宿老……皆在
  其列。
  其后,黑压压一片衡山弟子肃立,青衣整齐,目中炽热,凝望擂台。
  维持秩序声、通宾钟磬声交织回荡,满场威严庄重,群贤毕至,尽显一派宗
  门荣耀与铁血气魄。
  「当——!」
  钟声悠扬,震彻山谷,场间喧声戛然而止,众人齐望。
  莫问天缓步而起,神情威肃,声音洪亮:
  「衡山立派三百载,秉忠义、护山河。九峰论剑,为择俊才、传剑心,发我
  衡山百年之志!」
  全场掌声如雷。
  莫问天抬手压下众声,朗声宣布:
  「九峰论剑——现在开始!」
  又一声钟响,擂台上两名青年跃身而上,礼毕,交手!
  观礼台上,李嶷与周时羲藏于人群,布衣无异。众人皆为剑招喝彩,唯李嶷
  目光不动声色,四下扫视。
  周时羲轻声低语:「左侧,第四排,靠过道。」
  那一排四人青衫小帽,乍看寻常,实则神情呆滞、眼神空洞,对周围喝彩如
  若未闻。四人如雕塑般端坐,与场中热烈格格不入,那种冰冷漠然,仿佛来自另
  一个世界。
  李嶷心中一凛:「鞑子!」
  他又细细扫视全场,却未见白连生踪影。这让他愈发警觉——那人必定藏身
  暗处,伺机而动。
  想到此处,李嶷眉头微皱。簪炉幻象中黄蓉的指引,将他们引到了衡山,可
  除了这场「九峰论剑」大会,再无其他线索。他目光掠过擂台上的激烈搏斗,心
  中却波澜不起。
  「黄蓉费尽心机布下此局,岂会只为让我们观一场比武?」他暗自思忖,」
  她既知我等必会追查至此,定有深意。」
  更让他不安的是,白连生与那四名鞑子的出现。各方势力齐聚衡山,都在寻
  找黄蓉,这绝非巧合。
  「这场论剑大会,怕是一个陷阱……或者说,一个战场。」李嶷心念电转,
  「而黄蓉,要么藏身其中,要么……」
  他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由投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峰。
  周时羲似有所感,低声道:「头儿,情况不对。」
  李嶷在周时羲的提醒下,将目光投向擂台。
  场上两名衡山弟子的剑招已不似切磋,而是招招夺命。原本点到即止的剑锋,
  此刻却直取要害;该当收势的杀招,反而愈发凌厉。两人眼中皆透着一股狠劲,
  仿佛对方不是同门师兄弟,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观礼台上渐渐有人察觉不对。
  「这……下手也太狠了吧?」「不对劲,这哪是比武,分明是在拼命!」
  台上剑光愈发急促,两人已是浑身浴血。其中一人一剑刺偏,露出空门,另
  一人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对方胸膛!
  「噗嗤——」
  利刃穿胸的声音在一片惊呼中格外刺耳。
  那名中剑的弟子瞪大双眼,鲜血从口中涌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同门。
  他嘴唇颤动,似要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沫,缓缓倒在血泊之中。
  全场死寂。
  这可是同门比武,不是生死决斗!
  「杀人了!」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声。
  观礼台上顿时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呵斥声混成一片。
  「顾霁川!你这是干什么!?」
  主席台上,执法长老冷松虹猛地站起,脸色铁青。
  顾霁川,衡山派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向来品行端正,武功出众,怎么会在
  众目睽睽之下痛下杀手?
  然而,面对长老的怒喝,那名「顾霁川」却只是冷冷一笑,缓缓抬起左手。
  众人只见他五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撕——
  「嗤啦」一声轻响,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飘飘洒洒地落在血
  泊旁边。
  面具之下,露出的却是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容:棱角分明,目光阴鸷,最显眼
  的是嘴角那两撇标志性的小胡子。
  冷虹松艰难吐出三个字:「白连生……」
  就在这时,那四名原本静坐如雕塑的「汉人」,此刻如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
  身形矫健得不似常人。他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跃起,动作整齐划一,宛如训练有
  素的死士。
  「嗖嗖嗖嗖!」
  四道黑影破空而至,转眼间便落在了擂台白连生身后。
  白连生长身而立,目光扫过满场震惊的众人,最后停在主席台上的衡山掌门
  身上。
  只见他微微拱手,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师父,别来无恙。」
  「你这叛徒,竟还敢回衡山!」冷虹松怒不可遏,正要上前。
  莫问天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神色沉静如水,缓缓起身,走到台前,
  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白连生。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连生,你这是何意?」
  白连生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圈。他的目光扫过满场英雄,最后才重新落在莫
  问身上,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好,很好。」他轻声赞道,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内力激荡之下,清晰地压
  过了全场的嘈杂,「少林、青城、崆峒、唐门……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今
  日都到齐了。」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玩味而残忍:
  「省得我白连生,再一家一家地登门拜访。」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他这话中之意,竟是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
  白连生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张开双臂,如同君王在检阅自己的疆场,声
  音中充满了征服者的傲慢与快意:
  「自古以来,天下分久必合。我大蒙古的铁蹄,注定要踏遍这片土地的每一
  个角落。」
  「尔等所谓的『武林』、所谓的『江湖』,不过是这天下归一之势下,一群
  不识时务、螳臂当车的跳梁小丑罢了。」
  他猛地收回双臂,负手而立,眼神睥睨,如在俯瞰蝼蚁:
  「今日,白某便是奉大汗之命,前来扫除尔等这些阻碍我大蒙古一统霸业的……
  障碍。」
  「就从你衡山派这面『不倒的旗帜』开始,让这中原武林,从此再无江湖!
  」
  「哗——!」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整个会场彻底沸腾!
  「大言不惨!蒙古人的走狗!」
  「好大的口气!凭你们这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想灭我中原武林?」
  「白连生!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竟敢勾结外族,引狼入室!」
  「替莫掌门清理门户!杀了他!」
  群情激愤,怒骂声、拔剑声、呼喝声此起彼伏。一些性子火爆的武林人士已
  然按捺不住,就要冲向擂台。
  李嶷眼神愈发凝重。
  白连生孤身现身,言辞如此狂妄,身边不过四名鞑子……这不合常理。他深
  知此人阴险狡诈,绝非鲁莽之辈。如此有恃无恐,必有依仗。
  想到江心沙洲上那些丐帮弟子的惨状——五道平行的撕裂伤口、被撕成两截
  的尸体、深可见骨的爪痕……
  「那种伤口,绝非刀剑所能造成。」李嶷心中一紧,「莫非……」
  他的目光扫向那四名鞑子,只见他们依旧岿然不动,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嗜血
  的光芒,如同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扑杀猎物。
  「不对!」李嶷猛然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向天空。
  「白连生,你当真以为凭你们区区几人,便能在这衡山上掀起什么风浪?」
  主席台上,莫问天目光落在白连生身上。
  「哈哈哈!」白连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师父,
  您老还是这般天真!您以为,我费尽心机潜入衡山,只是为了带这几个死士来送
  死吗?」
  他笑声一收,眼中透出猫戏老鼠般的怜悯与快意:
  「您还当这是你的『九峰论剑』么?」
  他缓缓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满场的猎物,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一种令
  人不寒而栗的魔力:
  「你真以为,这场能将南方武林一网打尽的英雄大会,是你衡山派的『忠义
  感召『?」
  「不,这是我,白连生,为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精心准备的一场……」
  「……断头宴!」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狂热而狰狞。他不再看任何人,而是
  缓缓抬头,望向了天空。
  只见那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不知何时,竟已汇聚了大片诡异的血色浓雾。
  那雾气翻滚如血,在空中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着一股甜腻得令
  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从天而降,仿佛有什么古老而邪恶的力量正在苏醒。
  也就在此时,那四名蒙古死士,仿佛得到了某种感召,同时仰天,发出了不
  似人声的、充满了极度痛苦与极度兴奋的嘶吼!
  只见四人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身
  上本就结实的衣衫瞬间撕裂成片,露出下面覆盖着粗黑鬃毛的、坟起如岩石的强
  壮肌肉。
  他们的面容扭曲拉长,下颌突出,惨白的獠牙自唇间疯长而出,双目变得血
  红如灯笼,闪烁着纯粹的、不含任何理性的嗜血凶光。十指伸长,化为利爪,在
  血色光晕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嗷——!」
  震天动地的狼嚎同时响起,回荡在整个山谷之间,彻底撕碎了所有人最后的
  侥幸。
  眨眼之间,四个活生生的人,竟变成了四头身高近丈、人立而起的巨大魔狼!
  那些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掌门、家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
  惧「的神色。
  纷纷起身,手按兵器,如临大敌。
  「妖……妖物!」
  「怪物啊!」
  人群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恐慌如瘟疫般蔓延,无数人吓得推搡踩踏,
  更有什者直接瘫软在地,昏厥过去。
  李嶷死死盯着那四头巨狼,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一路追查过来,从潭州沙洲上那些狰狞的爪痕,到湘潭民宅中钱富贵的
  惨死,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些超自然的存在,但亲眼目睹人变成狼的过程,那种视
  觉冲击依然让他心神震撼。
  「所以……那些丐帮弟子,就是死在这种怪物手上?」周时羲声音有些发颤,
  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李嶷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天魔狼卫……」
  他记得在秘靖司的机密卷宗中,曾有过关于这种怪物的只言片语记载。当时
  那些文档被归档在「异闻录」中,记述着蒙军中某些特殊部队的传说——据说他
  们能在月圆之夜化身为狼,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那时的李嶷只把这些当作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或是敌军故意散布的谣言,
  用来恐吓敌人的心理战术。毕竟在他的认知中,世间哪有什么妖魔鬼怪?
  可如今亲眼目睹,那些卷宗中看似荒谬的描述,竟一一应验!
  四头巨狼仰天长嚎后,血红的双目扫向四周。
  杀戮,开始。
  四头巨狼分散扑出,速度快如闪电,力量大得惊人。
  「啊——!」
  就近一名衡山弟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头巨狼扑倒在地。锋利的爪子如刀
  般撕开他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台面。
  其他弟子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举剑迎战,但人与狼的厮杀,又岂是
  寻常的武林比斗?
  巨狼们凶性大发,爪牙并用,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衡山弟子们的剑法虽然精
  妙,但面对这些近乎魔物的存在,却显得力不从心。
  「结阵!快结阵!」有经验丰富的师兄大声呼喊。
  然而巨狼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们重新组织的机会。一头巨狼猛地跃起,
  扑向一名正在指挥的师兄,血盆大口直咬他的咽喉。
  全场大乱,血肉横飞。四头天魔狼卫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断肢残骸,惨
  不忍睹。
  「快跑!快跑!」
  「妖怪来了!」
  一头巨狼纵身跃上东侧观礼台,血盆大口咬住一名想要逃跑的江湖散修。那
  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撕成了两截,鲜血如雨点般洒向四周。
  「结阵抵抗!」
  一些有经验的武林宿老大声呼喊,试图组织反击。十几名刀客剑客围成一圈,
  刀剑齐出,想要困住一头巨狼。
  然而狼卫的力量远超想象。那头巨狼猛地一个翻滚,利爪连挥,围攻的十几
  人瞬间倒下大半。剩下的几人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再战,四散而逃。
  另一头巨狼追上一群逃跑的外门弟子,一爪拍下,便有三四人被拍成了肉泥。
  其余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哭爹喊娘,场面惨不忍睹。
  整个万仞剑坪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声、惨叫声、狼嚎声混成一片,震
  得山谷回音不绝。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就在一头狼人正要扑杀一名已经吓瘫的衡山弟子时,一声蕴含着无边慈悲与
  威严的佛号如洪钟大吕般炸响:
  「阿弥陀佛!」
  声音未落,一道明黄僧袍的身影已飘然而至,稳稳落在那头魔物与弟子之间,
  正是少林方丈天鸣禅师。
  那狼人见猎物被阻,赤红的双目凶光更炽,咆哮一声,便挟着一股撕裂空气
  的腥风,猛扑向天鸣禅师!
  天鸣禅师不闪不避,口中再诵佛号,原本慈悲的双目,陡然化作金刚怒目!
  「唵!」
  他右掌缓缓推出,动作看似极慢,却带着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磅礴气势。那只
  苍老的手掌之上,竟浮现出一层古铜般的淡淡金光,庄严而神圣,仿佛并非血肉
  之躯。
  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大力金刚掌」!
  「砰——!」
  一声沉闷如暮鼓的巨响,禅师的肉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狼人那布满鬃毛的
  胸膛之上。
  那头冲势万钧、刀剑难伤的巨狼,竟如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山岳,巨大的身躯
  猛然一滞,随即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数丈之远,重重
  砸在擂台边缘,竟将坚硬的青石板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天鸣禅师缓缓放下手掌,一派宗师气度,淡淡道:「佛门亦有金刚之怒,只
  为降伏尔等世间邪魔。」
  魔狼在地上翻滚几圈,竟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咯咯」怪响,无视了胸前那
  已然塌陷的掌印,摇摇晃晃地,再度站起!掌印边缘,血肉模糊,却无鲜血流出,
  反而丝丝黑气缭绕,更添几分妖异。  天鸣禅师见状,微微垂下眼帘,双手合十:「罪孽之深,非慈悲心不可渡,
  亦需金刚怒。」
  话音甫落,他那枯瘦的身躯之上,那层古铜色的金光陡然大盛!金光并不刺
  目,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厚重与威严,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无形的琉璃僧袍。
  那狼卫似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仰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嚎,再度化作一道
  黑色闪电扑来!
  这一次,天鸣禅师不再静立原地。
  只见他身形一晃,如一缕青烟,不退反进,主动迎向那头魔物,双掌齐出。
  那一瞬,禅师的身影仿佛变得模糊起来。漫天掌影凭空而生,层层叠叠,充
  斥了狼卫周身所有的空间。有的掌印拈花带笑,蕴含无边慈悲;有的掌印怒目圆
  睁,饱含降魔伟力。
  正是少林至高掌法——「大慈大悲千叶手」!
  狼卫空有万钧神力,却如陷入了掌影的怒涛,无论向何处闪避、反击,都有
  无数掌印从四面八方印上它的身躯。
  沉闷的击打声,密集如暴雨倾盆,连绵不绝!
  那狼卫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坚逾精铁的皮肉竟现出一处处焦黑的掌印,黑
  气溃散,凶焰渐熄。最后一记重掌轰在它的胸膛正中,狼卫发出一声哀嚎,庞大
  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几下,终于不动了。
  天鸣禅师收掌而立,微微垂首,正欲调息内息,胸膛起伏之间,吐纳清明之
  气。
  可就在此时——
  「咯……咯咯咯……」
  那具倒地不起的狼卫,胸腔深处竟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骨骼摩擦声,如同什
  么东西在体内疯狂扭动。下一刻,那原本应已毙命的身躯忽然剧烈抽搐,塌陷的
  胸膛竟肉眼可见地隆起、复原,掌印之处如泥般蠕动,一丝丝黑气翻涌凝聚,迅
  速弥补了所有创伤!
  它的双目猛地睁开,赤红更胜先前,瞳孔中竟隐隐泛出一道深紫光芒!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嚎震裂山谷,那头魔狼如尸起之鬼般猛然蹿起!
  「这等邪异之法……」天鸣禅师眉心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中佛珠轻轻
  一转,低诵佛号:「果然已非血肉凡胎。」
  天鸣禅师目光微凝,声音低沉如暮鼓:「此物……已非人非兽,恐是有人以
  术逆转生死,炼魂入体。」
  说罢,他不再迟疑,手掌一翻,一道金轮佛印于掌心浮现,身形再度腾空而
  起,迎着那头死而复生的天魔狼卫,毫不后退!
  佛光映天,妖影逼人。
  与此同时,剑坪各处皆是血战。
  衡山「幽谷书堂」堂主率衡山弟子结成剑阵,数十道剑光交织如网,将一头
  魔狼困在其中;崆峒派掌门催动「七伤拳」,每一拳轰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
  与另一头巨狼缠斗不休;唐门暗器如雨,密密麻麻射向第三头魔狼,虽难伤其筋
  骨,却也让其行动受阻。
  然而,这些天魔狼卫的生命力远超想象。被击倒了又爬起,伤口转眼愈合,
  仿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每一次扑击都带走数条人命,血腥味越来越浓,惨叫
  声此起彼伏。
  剑坪上的战况愈发惨烈。天魔狼卫如九幽凶神,在人群中肆意冲撞屠戮。哭
  嚎、惨叫、兵刃碎裂声与狼嚎交织,谱成一曲末日悲歌。
  而就在这修罗场般的混战中,剑坪正中央的擂台上,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莫问天与白连生,师徒二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截然不同的对决。没有血腥,没
  有嘶吼,只有剑光如电,身影如风。这里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外界的惨烈隔绝
  在外。
  两人的剑法都已臻至化境,每一招都蕴含着数十年的修为。剑锋交击处,火
  星四溅,劲气激荡。
  「当!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两人剑招越来越快,身形在主席台上纵
  横交错,青石台阶在两人脚下崩裂,碎石飞溅。
  莫问天一记「回风落雁」,长剑自上而下,如瀑布倾泻,剑气凌厉。白连生
  长剑交格挡,却被这一剑的浑厚内力震得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你,终究差了火候。」莫问天剑尖遥指,气度沉凝如山,「当年念在同门
  之谊,逐你出门已是宽宥。今日竟敢引狼入室,祸乱山门,便休怪为师清理门户
  了!」
  白连生抬手,舔去嘴角血迹,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
  火焰:「呵,师父,您还是这般……刚愎自用!」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袖中软剑化作一道索命寒光,舍
  弃所有防御,以同归于尽的惨烈姿态,直刺莫问天咽喉要害!
  莫问天目光骤然锐利如电,手腕轻抖,长剑斜引,使出衡山剑法守御绝技」
  紫盖独立「!剑身斜举,剑尖指天,一道凝练的剑弧划出,精准无比地将那狠辣
  剑光格开。
  电光石火间,他脚下步法如鬼魅般一错,身形借力疾旋,长剑顺势如毒龙出
  洞,疾刺而出!
  「噗嗤——!」
  冰冷的剑锋毫无阻滞地穿透血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白连生身形一滞,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剑尖,嘴角却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师父……」他嘶声低吼,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这……只是序幕!」
  「嗷——!!!」
  话音未落,他猛地伸出手,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贯穿自己胸膛的剑身!
  就在这一瞬间,白连生的身体开始发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躯体急剧膨
  胀,青衫绷得咯咯作响,随即寸寸撕裂,露出下面密布着粗硬白毛的虬结肌肉。
  他的面容也在扭曲拉长,下颌突出,锋利的獠牙破唇而出,双眼瞬间化作两团血
  色烈焰,十指伸长尖锐,化为森冷利爪。
  莫问天见状大惊失色,当即运起全身功力,想要抽回长剑。岂料那爪子力大
  无穷,钢铁般牢牢箍住剑身,任他如何发力,长剑竟纹丝不动!
  「不好!」
  另一只狼爪横扫而至,狂风挟带腥臭之气扑面而来!莫问天当机立断,弃剑
  飞身暴退。
  「嗷——!」
  一声震天动地的狼嚎响彻夜空,白连生此刻已彻底化作一头巨大魔狼。浑身
  雪白的鬃毛在血云的映照下泛起诡异银光,而额头正中一道猩红的月牙标记格外
  醒目,妖异而森然,气势更胜此前那四头黑毛狼卫。
  莫问天望着眼前这由昔日亲手教导、曾寄予厚望的爱徒白连生所化的恐怖魔
  物,那银白毛发与额心猩红如血的月牙印记,带来的冲击远胜之前所有!那是一
  种混杂着背叛、痛心与难以置信的剧烈冲击!
  就在这心神微分之际——
  「噗嗤!」
  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剧痛!
  一截沾满鲜血的剑尖,毫无征兆地、自他背后穿透前胸!温热的鲜血顺着森
  冷的剑锋,滴滴答答地砸落在破碎的青石上。
  莫问天身体一僵,艰难地、缓缓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冷虹松那张熟悉
  到骨子里、此刻却冰冷如霜、不带一丝情感的脸庞。
  「师弟……你……」
  「师兄,时代变了,」冷虹松神色淡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在此刻,那头巨大的白狼咆哮着扑了过来,血盆大口张开,利爪森寒如刀!
  冷虹松眼底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毫不犹豫地抬脚,运足内力,狠狠踹在莫
  问天重伤的后背!
  「去死吧!」
  莫问天如断线风筝般,被这股巨力直直踢向那扑来的白狼魔卫!眼看就要被
  那森然利爪撕成碎片,被血盆大口吞噬!
  千钧一发!
  一道快逾闪电的黑色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骤然闯入!李嶷!他在间
  不容发之际赶到,手臂疾探,一把抄起莫问天重伤之躯,足尖在溅血的碎石上连
  点数下,留下道道残影,险之又险地带着莫问天从白狼魔卫那势在必得的扑杀边
  缘擦身而过!
  白狼魔卫扑了个空,庞大身躯砸在擂台上,发出沉闷巨响。它暴怒地转身,
  血红的巨眼死死锁定了李嶷逃遁的方向,正欲追击。
  「嗖!嗖!嗖!」
  三支劲箭破空袭来,准确无误地钉入白狼的肩背。然而那些足以穿透铁甲的
  箭矢,此刻却只微微没入狼躯,竟仿佛刺进坚硬的岩石一般,丝毫未能阻止它的
  动作。
  但这波攻击显然激怒了魔狼,它蓦然转头,血红的目光瞬间锁定观礼台上的
  周时羲,仰天长嚎,四肢暴起,如一道白色闪电般猛扑而去!
  「轰隆!」
  魔狼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观礼台上,台子轰然崩塌,碎木飞溅,烟尘滚滚。
  混乱烟尘之中,周时羲疾速掠出。他不作停留,纵身朝后山飞掠而去。白狼
  魔卫咆哮着追逐其后,很快便消失在深山小径之中。
  冷虹松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李嶷和莫问天身上。他提着滴血
  的长剑,一步步向两人逼近。
  「秘靖司的好手段,居然也掺和进来了。」冷虹松冷笑道,「不过既然来了,
  就别想走了。」
  李嶷刚要起身应战,莫问天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凑到他耳边,气若游丝地
  说道:「祝融峰顶……她在那里……」
  话音刚落,这位衡山掌门眼中的光芒缓缓黯淡下去,身子一软,无力地滑倒
  在地。
  李嶷沉默片刻,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正步步逼近的冷虹松,右手按在刀柄
  上。
  二人之间,相隔十步。
  这十步,是生与死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臭,擂台之上,是劫后余生的死寂。然这方寸
  之地,杀气却比方才千军万马的混战,更加凝练,更加刺骨。
  冷虹松看着李嶷,眼中带着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我衡山剑法,七
  十二路,变幻无穷。你秘靖司的杀人术,又有几招?」
  李嶷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刀,缓缓抽出了一尺。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嗤
  「声。他的眼神平静如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这般无视,是最大的轻蔑。
  冷虹松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凝固。
  「找死!」
  他暴喝一声,足尖在满是血污的青石板上一点,整个人如大鹏展翅,挟着一
  股凌厉无匹的剑风,破空而至!他身在半空,手腕一抖,剑尖竟幻出七朵剑花,
  如七星当头,分袭李嶷周身七处大穴!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李嶷的反应,却简单到了极致。
  不退,不避。
  他只是将手中钢刀,自下而上,干净利落地一撩。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锐响,清越如龙吟!
  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刀,时机、角度、力道,竟是妙到毫巅,不偏不倚,正
  好斩在七朵剑花合而为一的那个原点!
  冷虹松只觉一股沉雄刀气自剑尖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身形在空中一滞,
  飘然落地。
  一招交锋,平分秋色。
  冷虹松脸色铁青,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其武功之精,竟已到了
  返璞归真的境界!那不是江湖路数,而是千锤百炼,从无数次生死搏杀中凝练出
  的,最纯粹的杀伐之道!
  「好!好!好!」
  冷虹松连道三声好,眼中杀机更炽。他不再保留,剑法陡变,手中长剑如灵
  蛇,如乱云,剑光吞吐不定,隐有风雷之声,将李嶷全身上下尽数包裹。
  李嶷却如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脚下步法始终不离方寸之地,手中钢刀左封右
  挡,刀光凝练成圈,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
  二人兔起鹘落,瞬息之间已交手数十招。剑光刀影,在小小的擂台上激荡交
  错,劲气四溢。
  李嶷刀法精准狠辣,每一刀都是从生死搏杀中练就的杀招。然而他心中却另
  有忧虑——周时羲引着白狼往后山去了,以那魔物的凶残,时羲一人恐怕凶多吉
  少。
  他不能在此久耗!
  念及此,李嶷眼中精光一闪,刀法骤然一变!他不再一味防守,而是抓住冷
  虹松一个剑招用老的间隙,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刀势如虹,一刀劈向对方空门大
  开的胸膛!
  这一刀,迅猛绝伦,势在必得!
  冷虹松见状,不惊反笑,脸上露出一丝狞意:「到底还是躁了些!」
  他竟是不闪不避,身形猛然一矮,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自下反撩,剑
  锋之上,内力勃发,寒芒暴涨!
  衡山派秘传,「回风落雁剑」!
  此招专破猛进强攻,以奇诡角度克敌制胜!
  李嶷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强行收刀已是不能。电光石火间,他只得将刀势
  略偏,避开要害。
  「嗤啦!」
  一声皮肉撕裂的轻响。
  冷虹松的剑锋,终究还是快了一筹,在李嶷的左肩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
  骨的伤口!
  李嶷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剑气侵入经脉,左臂顿时酸麻无力。他借着对
  方剑上的力道,身形急退,踉跄数步,方才稳住身形。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半边
  衣衫。
  「朝廷的走狗,到此为止了!」
  冷虹松一招重创李嶷,气势如虹,眼中杀机暴涨,剑锋一转,便要顺势斩下,
  了结其性命。
  忽然,一股沛然莫御、凝若实质的森然剑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骤然喷发,
  挟着山崩海啸之势,自冷虹松身后悍然袭来!
  冷虹松脸色剧变,一股寒意自脊椎直冲头顶,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回身,
  长剑横胸,如临大敌。
  只见数丈之外,一名灰衫青年不知何时已立于场中。他单手持剑,姿态闲适,
  眉宇间带着几分疏懒,仿佛这满场的杀戮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人,身上散发出的剑意却如山岳般沉重,
  如深渊般莫测。
  「你是何人?」冷松虹厉声喝问,心中却已警铃大作。
  那灰衫青年并未答话,目光却投向天际。
  冷虹松心神亦不由自主地被牵引,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只见天穹之上,翻滚的血云愈发浓厚粘稠,如沸汤般剧烈翻涌。云海深处,
  血色雾气不断盘旋聚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吞噬之力笼罩了整个剑坪!散逸的血气、弥漫的怨气,
  乃至伤者心头滋生的恐惧与绝望,竟化作缕缕肉眼可见的漆黑气流,如百川归海
  般,被那血色漩涡疯狂吞噬!
  随着这海量负面气息的涌入,血云漩涡中心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一
  股令人窒息的滔天威压,轰然降临,压得在场众人几乎喘不过气!冷虹松见此异
  象,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狂热。他转头看向灰衫青年,带着胜券在握的嘲弄,
  傲然道:
  「看到了么?此乃天命所归,煌煌天威!尔等区区凡胎,螳臂当车,今日注
  定要化为齑粉,魂飞魄散!」
  那灰衫青年却恍若未闻,仿佛冷虹松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他的目光终
  于从天空收回,平静地越过冷虹松,落在了其身后勉强支撑的李嶷身上。
  「此地有我,你去吧。」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嶷深深看了灰衫青年一眼,强忍伤势,郑重抱拳:「保重!」
  话音未落,他再不迟疑,身形一晃,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后山方向疾射而去!
  「想走?!给我留下!」冷虹松目眦欲裂,他岂容李嶷脱身?怒吼声中,身
  形急转,便要弃了灰衫青年,扑向李嶷遁走的方向!
  然而,一道无形的「墙」骤然横亘在他面前!
  并非真实的墙壁,而是那灰衫青年不知何时已悄然移位,恰恰封死了冷虹松
  追击的必经之路。他依旧单手执剑,姿态闲散,仿佛只是随意地挡在了那里,目
  光甚至没有完全聚焦在冷虹松身上,带着几分未散的醉意,又像是穿透了他,望
  向更深远的虚空。
  这近乎羞辱般的无视,彻底点燃了冷虹松心中积压的暴怒!
  「狂妄!」
  冷虹松目眦欲裂,再也按捺不住那股被全然轻视的滔天怒火。他厉喝一声,
  脚下青石寸寸龟裂,身形如一道裹挟着雷霆的旋风,悍然卷向那灰衫青年!
  剑光乍起,如九天银河倾泻,层层叠叠,汹涌澎湃,转瞬间化作一片吞噬一
  切的绵密云海,将青年的身影彻底吞没!
  正是衡山派镇派绝学——「云深不知处」!此招精妙在于虚实相生,剑网笼
  罩之下,对手往往连剑影都难以捕捉,便已饮恨当场。
  然而,置身于那足以绞杀一流高手的致命剑网中心,灰衫青年甚至连眉梢都
  未曾动一下。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漫天绞杀而来的森寒剑光。
  只是在剑网即将合拢、杀机临体的前一刹,他才随意至极地,动了。
  那柄始终被他懒散把玩的长剑,终于出鞘。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炫目
  刺眼的剑芒,只是那么平平无奇地,向前一递。
  这一递,朴素得如同稚童习剑的起手式。
  可就是这看似笨拙随意的一剑,却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漫天剑网左下方三尺之
  处——一个剑光流转、虚实交替时,最不起眼的转折节点。
  那里,正是「云深不知处」这套繁复剑法,万千变化中,由虚转实、劲力生
  发流转的唯一枢纽。
  亦是它完美的表象下,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铮——!」
  一声清越却穿透力极强的剑鸣响起。
  冷虹松那原本绵密无匹、气势磅礴的剑网,竟如同被戳破的巨大泡沫,在一
  瞬间,轰然溃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力道自剑身传来,仿佛奔涌的江河源头被
  瞬间截断,后续所有精妙变化瞬间土崩瓦解,空余一片散乱的剑气。
  他心中骇浪滔天,只得以狼狈不堪的姿态强行收剑回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
  青年那看似随意、实则已悄然递至他胁下的致命剑锋。
  一招!仅仅一招!自己引以为傲、苦修数十载的绝技,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
  写地破去!
  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冷虹松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嘶吼着再度扑上。此刻他已
  将平生所学催发到极致。「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惊涛骇浪」、「乱石
  穿空「……一招招衡山精妙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
  过一剑,剑剑皆指向青年要害!
  然而,无论他的剑招如何繁复诡变,如何凌厉绝伦,那灰衫青年的应对,始
  终只有简单至极的几下。
  一刺、一削、一撩、一引……
  他的剑法毫无章法可言,甚至透着几分懒散敷衍之意。可偏偏每一剑,都如
  同未卜先知般,精准地点在冷虹松剑招转换最滞涩、内力运转最不畅的那个「节
  点「之上。
  冷虹松感觉自己像一个倾尽全力、拳拳到肉的莽夫,每一记重拳却都打在了
  滑不留手的流水之上。他越是催谷内力,剑势越是狂暴,那种无处着力、处处受
  制的憋屈感便越是强烈,几乎让他吐血。
  他浸淫一生的衡山绝学,在对方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而笨拙。
  「妈的!!!」
  在数十招徒劳无功、近乎自取其辱的猛攻之后,冷虹松的心神,终于彻底崩
  溃。他发出一声绝望凄厉的咆哮,将残存的所有功力尽数榨取,孤注一掷地灌注
  于长剑之上!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燃烧生命、决绝无比的惊天长虹,以玉石俱焚
  的惨烈姿态,直刺灰衫青年心口!
  这是他毕生修为凝聚的,最终绝唱!亦是灵魂燃烧的,最后一击!
  面对这足以令天地变色的决死一击,青年眼中那丝朦胧的醉意,似乎才稍稍
  褪去了一丝。
  他终于站直了那略显慵懒的身躯。
  然而,他手中的剑,并未迎向那道毁天灭地的长虹。
  只是在长虹携着毁灭之势及身的前一瞬,他的剑,已然平静地、仿佛早已等
  候多时般,出现在了那长虹锋芒最盛处的前方。
  没有招式,没有变化,只有等待。
  「噗嗤——!」
  长剑入肉的声音,清晰而沉闷。
  冷虹松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柄穿透自己胸膛的
  长剑。他手中那凝聚了毕生功力与绝望的长剑光华尽散,当啷一声,无力地坠落
  尘埃。
  灰衫青年手腕轻震,长剑拔出,一道血箭随之喷涌。冷松虹踉跄着倒退两步,
  双膝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染血的手徒劳地捂住胸前狰狞的创口。
  「你……到……底……」他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声音微弱如蚊蚋,涣散的眼
  神死死盯着那模糊的灰影,充满了不甘与惊骇,最终彻底失去了神采。
  灰衫青年收剑,目光扫过血流成河的剑坪。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7/14 02:44:57

第三十二章:绝处天谋(下)
  回雁峰顶,天色如血。
  万仞剑坪已成人间炼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叫声渐渐稀疏——不是战
  斗接近尾声,而是活人越来越少。天魔狼卫依旧在肆虐,每一次扑击都带起一片
  血雨。
  青年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什么。
  忽然,他举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苍穹。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他轻声吟诵,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道赤红的火焰自剑身燃起!
  那火并非寻常凡火,而是带着一股浩然正气,炽烈如阳,将他整个人都笼罩
  在一片金红的光辉之中。剑身上的火焰跳跃摇曳,发出「噼啪」的燃烧声,仿佛
  在焚烧着天地间一切邪祟。
  最近的那头魔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血红的双眼中第一次露
  出了忌惮之色。它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原来如此。」青年唇角微扬,「邪不胜正,古来皆然。」
  他身形一晃,如一道流火划破夜空,瞬间出现在最近的魔狼身前。手中火剑
  横扫,带起一片炽热的剑光!
  「嗷——!」
  魔狼发出凄厉的惨嚎。火焰触及它的皮毛,立即「滋滋」作响,黑烟腾起。
  那原本刀枪不入的魔躯,在这诡异的火焰面前竟如纸糊一般脆弱!
  「诸位,火可克魔!」青年朗声道。
  天鸣禅师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会意。他双掌合十,口诵真言,周身金光大盛,
  那金光中竟也泛起了丝丝火意。
  「南无大日如来!」
  佛门也有降魔真火!
  其他各派高手见状,纷纷效仿。有人点燃兵刃,有人以内力催发火劲,虽不
  如青年那般神异,但也让魔狼有所忌惮。
  战局瞬间逆转。
  青年游走于战场之中,每一剑挥出都带起漫天火雨。他的身法飘逸如仙,剑
  法却狠辣精准,专攻魔狼的要害。火剑所过之处,魔狼的自愈能力完全失效,伤
  口焦黑,再无法愈合。
  「围攻那头受伤的!」
  「用火把!快!」
  「结阵困住它!」
  有了克制的方法,众人士气大振。
  一头魔狼被青年一剑斩断前爪,哀嚎着倒地,立即被数十人围攻,各种火器
  招呼上去,很快便被烧成了焦炭。
  第二头、第三头……
  当最后一头魔狼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时,整个剑坪终于安静下来。
  幸存者们大口喘息着,看着满地的尸骸,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说不出
  的悲凉。
  青年收剑而立,剑上火焰渐渐熄灭。他的灰衫上沾了些血迹,神情却依旧淡
  然,仿佛刚才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弥陀佛——」
  天鸣禅师不知何时已立于青年身侧,双手合十,神情慈和望着灰衫青年。
  「少侠剑法凌厉,收放自如,这份修为,当真令人赞叹。」
  青年闻言,这才收回目光。
  「大师过誉。小子这点微末伎俩,岂敢在您老面前卖弄?不过是见大师慈悲,
  不忍足下多染血腥,小子只好代为清扫门庭,免得些许污秽,碍了大师的眼罢了。
  」
  他言语看似恭敬,那份骨子里的桀骜与讥诮,却丝毫不加掩饰。
  天鸣禅师听罢,眼中赞许之色更浓:「剑利,心利,口舌亦利。」
  他话锋一转:「只可惜,根骨虽好,尘缘未断,戾气稍重。否则老衲说不得
  真要动些心思,将你渡入我佛门,日日听经参禅,也好叫你那一点杀心,在晨钟
  暮鼓间,化作慈悲意。」
  青年听了,连忙摆手作揖,脸上那份散漫也收敛了几分,笑道:「大师慈悲,
  小子心领了。只是这滚滚红尘,烟火人间,可比禅房的青灯古佛,有趣得多了。
  」
  话音刚落,天鸣禅师脸上的笑意却忽然一敛,缓缓抬头,望向了天空。
  「天魔道人……」他低声呢喃。
  青年亦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轰——
  一声闷雷,自血云最深处炸响,不似雷鸣,倒更似某种亘古凶兽的沉重心跳。
  大地随之剧震,无数人立足不稳,惊呼四起。
  那翻滚的血云骤然向内收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央的黑暗浓稠如墨。
  下一息,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魔脸,自漩涡中缓缓显现。
  其貌狰狞可怖,血瞳如深渊,须发如黑电乱舞,巨口开合间,带出足以冻结
  魂魄的深渊寒气。那双空洞的眼眶扫过剑坪,并无愤怒,亦无杀意,唯有视万物
  为刍狗的绝对漠然。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个低沉、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时辰……已到。」
  寥寥四字,却仿佛天道敕令,威严所至,满场之人无不气为之夺,胆为之寒。
  那灰衫青年仰望魔脸,眼中桀骜不减,反倒燃起一丝狂热的战意,竟朗声笑
  道:「装神弄鬼,唬得了谁?」
  说罢,他回首对天鸣禅师一挑眉:「大师,你且退下,由小子来会一会这妖
  物。」
  「胡闹!」
  天鸣禅师断喝一声,脸色凝重如铁,沉声道:「此非人力可敌之魔,其威已
  动天地之本!」
  青年脸上的狂傲,终于缓缓褪去。他沉默片刻,似在权衡什么。
  「锵」的一声,他将长剑归鞘,动作决绝。
  最后深深地看了天鸣禅师一眼,眼神复杂,却未再多言。
  他脚尖轻点,身形如一缕青烟般拔起,倏然掠出广场,几个起落间便混入山
  下慌乱的人群之中,再不见踪影。
  天鸣禅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低声一叹:「此子虽狂,却非愚辈。知不可为
  而退,或是一线生机。」
  说罢,他神情一敛,再无半分慈和,唯有不动如山的决意。他缓缓转身,独
  自面对那半空中的滔天魔影,声传十方,如狮子之吼,震得人心神皆定:
  「法真、法慧!」
  二人早已会意,无声而动,齐步踏前,与天鸣分立三才之位,瞬间布成一座
  三角宝刹之阵。三位高僧同时结印,口中诵出古奥梵咒。那梵音不高,却仿佛蕴
  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清正之气,令那漫天魔威,竟也为之一滞。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如天雷贯耳,三位高僧身前的虚空之中,竟凭空旋转出一个巨大
  而璀璨的金色「卍」字法印!
  自那「卍」字金印中央,一道顶天立地的佛陀法像,被三位高僧以毕生修为,
  硬生生从虚无中「请」了出来!
  那法像金身丈六,宝相庄严,眉心一点朱砂,双目低垂,似在悲悯众生。祂
  一手施无畏印,一手结降魔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身佛光如海,神圣之威,
  竟将那血云魔气,都逼退了三分!
  法像一现,天地同寂。
  那魔脸似被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巨口怒张,一道凝练如墨汁的魔焰,
  如九幽瀑布倒卷,直冲佛陀法像!
  天鸣禅师面色肃然,与两位师弟对视一眼,齐齐催动真元。那佛陀法像似有
  所感,结着降魔印的右手,缓缓抬起,朝着那道逆天魔焰,一掌按下!
  轰——!
  佛掌与魔焰撞击的瞬间,天地为之色变!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
  圆心,如惊涛骇浪般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整个万仞剑坪剧烈震颤,坚硬的青石板在这股冲击下寸寸龟裂,无数碎石如
  雨点般抛飞半空。观礼台上的武林群雄被震得七零八落,离得近的更是被掀翻在
  地,口吐鲜血。
  山谷间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远山积雪纷纷崩落,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光
  与暗的交界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扭曲模糊,仿佛要被这两
  股截然相对的力量撕裂!
  慈悲佛光与深渊魔气,正在进行着最本源的消磨与吞噬!
  衡山后山,山道蜿蜒,积雪没膝,万籁俱寂。
  李嶷的身影在林间雪地中飞速穿行,身形之快,几乎化作一道贴地而行的淡
  墨残影。
  便在此时,前方山道转弯处——
  「铛!」
  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岩石崩裂的巨响。
  「嗷——!」
  一声狼嚎震彻山谷,却不似先前那般嚣张,反带着几分被激怒的暴戾。
  李嶷身形一顿,藏身于一株古松之后,探头望去。
  只见前方二十丈外的狭窄山道上,周时羲正贴着崖壁疾退,手中特制钢弩连
  珠射出,每一箭都精准地射向一头巨大白狼的双眼。那白狼身形虽庞大如小屋,
  但在仅容两人并行的山道上,却施展不开,每每扑击都被周时羲巧妙避过,反被
  引得撞上突出的山石。
  地上散落着十数支断箭,白狼身上也插着几支,但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利箭,
  却只是勉强刺入皮毛,黑血缓缓渗出,转眼间伤口便开始收缩。
  李嶷眯眼观察,心中迅速分析局势。
  周时羲的动作虽然依旧精准,但脚步间的轻盈已不如初,每次闪避后的喘息
  也略显沉重。他身上的黑衣已有几处撕裂,显然在追逐战中吃了些亏。反观白狼,
  虽被地形所困,一身蛮力无处施展,但那双血红的眸子里却燃烧着越来越盛的凶
  光——它在在适应这狭窄的战场。
  「这样耗下去,时羲撑不了多久。」
  李嶷目光扫过战场,很快锁定了一处位置——山道左侧有一块突出的岩石,
  下方正好有个凹陷,可容一人藏身。而那里,正是白狼扑击时必经之路的下方死
  角。
  他需要让周时羲知道自己的计划。
  李嶷屏息凝神,忽然发出三声极轻的舌音——「嘚、嘚嘚」。
  这是秘靖司内部的暗号,声音极小,混在风雪呼啸中几不可闻。但他知道,
  以周时羲的耳力,必能分辨。
  果然,正在后退的周时羲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闪,下一箭的角度略微偏了偏——
  外人看来是失误,但李嶷知道,信号收到了。
  接下来的配合行云流水。
  周时羲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后退路线,每一次闪避都将白狼往预定位置引导。
  他的箭不再瞄准致命处,而是专射白狼的前爪和肩部,逼迫它改变扑击角度。
  李嶷则如灵猫般无声潜行,贴着山壁阴影移动。积雪虽深,他的脚步却轻若
  羽毛,几乎不留痕迹。
  终于,机会来了!
  白狼一记猛扑,周时羲「恰好」向右闪避,白狼庞大的身躯从那块突出岩石
  上方掠过——
  就是现在!
  李嶷暴起!
  他从岩石下方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手中钢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芒。白狼正
  在半空,庞大的身躯完全暴露,根本无法闪避。
  「噗嗤!」
  钢刀精准地刺入白狼腹下最柔软处——那是它唯一没有厚实皮毛保护的要害!
  刀身没入大半,黑血如泉涌出。
  「嗷——!!!」
  白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庞大身躯在半空中剧烈扭动。李嶷心中一喜,正
  要拧动刀柄扩大伤口——
  异变陡生!
  那本该致命的一击,竟未能阻止白狼的动作。它血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诡异
  的紫光,伤口处的血肉竟在蠕动收缩!
  更可怕的是,白狼在剧痛中爆发出了惊人的反应速度。一只巨爪闪电般探出,
  准确地扣住了李嶷的咽喉!
  「唔——」
  李嶷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生生提离地面。那爪子如铁钳般收紧,锋
  利的爪尖已经刺破皮肤,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李嶷双手死死抓住狼爪,拼命运转内力抵抗。他的脸色由红转紫,太阳穴青
  筋暴起,但那狼爪依然在缓缓收紧。
  「头儿!」
  周时羲见状,毫不犹豫地弃弩拔剑,身形如电般扑向白狼。
  他人在半空,长剑已经递出,剑尖直指白狼右眼——
  「噗!」
  剑锋准确刺入眼球,黄白之物混着黑血喷溅而出。
  白狼吃痛,另一只前爪本能地挥出。周时羲避无可避,咽喉同样被死死扣住!
  「咯咯……」
  两人的喉咙里都发出压抑的声响。
  意识都开始模糊,手脚渐渐失去力气……
  万仞剑坪上空,佛光与魔气纠缠撕咬,已然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
  金身佛陀巍然矗立,与翻腾血云中那张狰狞魔面隔空对峙。金光与黑气如两
  条恶龙般疯狂绞杀,每一次悍然相撞都迸发出刺耳的裂帛之音,天空仿佛一块被
  巨力撕扯的破布,在轰鸣的雷暴中震颤。冲击波扫过大地,山石崩裂,仅存的断
  壁残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抖落尘土。
  地面上,天鸣禅师与法真、法慧呈品字形趺坐。三人面如金纸,额角青筋虬
  结如蚯蚓,僧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显然已耗尽了最后
  一丝元气。
  「此魔劫数深重,非红尘之力可降……」天鸣禅师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砂
  砾摩擦。
  法真、法慧对视一眼,浑浊的眼眸中却映出同样的澄澈与宁定,再无半分犹
  豫。双手合十,低沉的佛号带着决绝的颤音响起:
  「愿舍此身,证菩提道!」
  话音未落,三人几乎同时咬破舌尖!三口殷红刺目的精血并未洒落尘埃,而
  是化作三道凄艳血虹,逆冲而上,精准地没入那尊光芒渐黯的佛陀金身!
  嗡——!
  金身巨震!仿佛注入了最后的生命之火,原本黯淡的佛光骤然炽烈如阳,佛
  陀虚影猛地膨胀开来,威压如山崩海啸,瞬间盖过了滔天魔焰!
  「燃灯古佛在上!借我三人精血神魂,诛灭此獠!」天鸣禅师须发皆张,嘶
  吼着结出最后的法印,如雷的梵唱响彻天地。法真、法慧亦拼尽残存修为,毫无
  保留地将毕生苦修化作洪流,注入那尊燃烧的金身。
  佛陀金身缓缓抬起了右掌。掌心处,一点纯粹到极致的金光凝聚、旋转,最
  终化作一个巨大无朋、缓缓流转的「卍」字佛印!佛印越转越快,光芒越来越盛,
  直至化为一轮悬于苍穹、欲焚尽八荒邪祟的煌煌烈日!
  天上的魔脸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口如深渊般张开,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魔焰狂涌而出,带着吞噬万物的绝望气息,如灭世洪流般扑
  向那轮金色烈阳!
  「镇——魔——印!」
  三僧的厉喝,如同斩断因果的最终审判!
  佛陀金身那巨大的手掌,带着碾碎虚空的威势,猛然推出!
  轰——!
  金轮烈阳,裹挟着焚尽一切污秽的至高佛威,悍然撞向那倒卷苍穹的黑暗魔
  焰!
  呲啦——!!!
  撞击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紧接着,是足以刺瞎双目的纯粹白光爆发,吞噬了天空、大地、佛陀、魔脸……
  一切存在!紧随其后的是无声的死寂——仿佛天地都被这恐怖的力量撞碎了声带——
  旋即,才是那迟来的、足以震裂神魂的恐怖爆炸!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如同灭世的
  怒潮,以剑坪为中心横扫而出!所过之处,最后的残垣断壁无声化为齑粉,坚硬
  的山岩地面被硬生生犁开道道深不见底的狰狞裂口。
  光芒终于缓缓散去,飞扬的尘土如迟暮的雪,簌簌落下。
  天空,血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散。那张曾遮蔽天日的巨大魔脸,
  此刻已是千疮百孔,无数黑气从中逸散。它不甘地扭曲、尖啸,最终如同被戳破
  的泡影,「啵」的一声轻响,彻底崩解为缕缕飞灰,在渐起的风中烟消云散。
  而那尊承载了三位高僧最后生命与信念的金身佛陀,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巨
  大的金身之上,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全身,宛如一件即将破碎的琉璃瓷器。
  它静
  静地悬浮了片刻,最终发出一声悠长而哀伤的叹息般的碎裂声——
  咔嚓……轰!
  金身轰然解体,化作漫天流萤般的金色光点,带着温暖而悲悯的余晖,静静
  飘洒向满目疮痍的人间。
  「噗——!」
  三位高僧齐齐喷出大口鲜血,那血不再是鲜红,而是近乎墨色的淤黑。
  法真、法慧身体剧烈一颤,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肉,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
  气息微弱如丝,彻底陷入死寂。
  天鸣禅师兀自保持着盘坐的姿态,枯瘦的身形却剧烈地摇晃着。七窍之中,
  暗红的血线蜿蜒而下,在苍白的脸上画出凄厉的痕迹。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
  沉重的头颅,浑浊的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烟尘,望向那片终于重现清澈、却空无
  一物的天空。
  一丝极淡、极释然的微笑,缓缓浮现在他染血的嘴角。
  「阿……弥……陀佛……」
  尾音消散在风中。那双阅尽沧桑、此刻却清澈如初生的眼眸,终于缓缓阖上。
  万仞剑坪,陷入一片死寂。
  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拄着断剑残刀,从藏身之处,茫然地站起。他们彼此
  相顾,脸上凝固着劫难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恍惚。
  结束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在一个人的心中升起——
  「快……快看!天上!」
  一声凄厉、颤抖,完全变了调的尖叫,骤然划破了这片惨胜后的死寂!
  所有人的心脏,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们僵硬地、一寸一寸
  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刚刚被佛光洗净的天空。
  只见那湛蓝的天穹之上,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就那么凭虚御风,静立于百丈高空之上。
  他身着一袭古朴的道袍,领口与袖口处,有金色的条纹作为装饰。他形貌威
  严,面容宛如庙中镇殿的鬼神,令人不敢直视。一双眼眸,大如铜铃,开阖之间,
  寒光四射;两道长眉,如出鞘的利剑般,倒竖上扬。
  而最骇人的,是他那灰绿色的长须。那胡须浓密得几乎遮住了他的半个身子,
  此刻无风自动,如无数灰绿色的电蛇,在他身前狂舞窜动。
  一股比先前魔脸降临时,更加磅礴、也更加凝实的威压,从那人身上,缓缓
  散开。
  那并非单纯的凶煞之气,而是一种凌驾于天地之上、视万物为蝼蚁的,属于
  「神魔」的威严。
  幸存者中,一位年逾古稀、见多识广的老宿儒,在看清那人样貌的瞬间,手
  中的拐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嘴唇
  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
  「天……天魔道人……」
  天魔道人。
  这四个字,如一道九天玄雷,劈入每一个幸存者的魂魄深处。
  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死斗,那三位得道高僧的舍身献祭……所击溃的,竟只
  是他的一道投影?!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丝希望,瞬间被碾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真正的……绝望。
  后山中。
  窒息感,如冰冷的海水,已然淹没了李嶷的七窍。他的意识,已如风中残烛,
  视野中的一切都开始化为斑驳的黑点,耳畔同袍的挣扎声,也渐渐遥远。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刹,他忽然感觉到,那股一直笼罩着
  整座衡山、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竟毫无征兆地,如潮水般退去了!
  发生了什么?
  他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一丝眼缝。只见天空中那片翻滚不休的
  血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瓦解、溃散!阳光终于透出层层阴霾,一缕久
  违的天光洒落下来,穿透尘烟,正好落在他眼前。温暖、清明,仿佛是从死境中
  探出的最后一缕生机。
  「嗷——!!!」
  一声凄厉、不甘、充满了极度痛苦的嚎叫,自身前响起!
  李嶷定睛看去,只见那与血云仿若一体的白狼魔卫,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
  的力量!它身上那股滔天的魔气,正在飞速溃散!
  那掐住二人咽喉的巨爪,无力地松开了。
  李嶷与周时羲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咽喉,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剧烈
  地咳嗽起来。
  他们抬起头,骇然地看着眼前那正发生着恐怖逆转的一幕。
  白狼巨大的身躯,在失去血云的支撑后,如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猛然一软,
  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痉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倒缩回去;雪白的毛
  发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下面苍白而扭曲的人类皮肤;那锋锐如刀的利爪,也一
  寸寸地缩回,变回了人类的手指。
  不过短短数息,那不可一世的白狼魔卫,已然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赤身裸体、蜷缩在雪地中,因为强制解除变身而痛苦抽
  搐的,衡山叛徒——白连生。
  李嶷与周时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加冰冷、
  也更加决绝的杀意。
  没有对话。
  甚至没有片刻的迟疑。
  周时羲忍着剧痛,自靴中抽出最后一柄备用匕首,用尽全力掷出,「噗」的
  一声,将正欲挣扎起身的白连生一条手臂,死死钉在了地上。
  而李嶷,已然拾回了自己的钢刀。
  他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到因为剧痛而惨嚎的白连生面前。
  手起刀落。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在雪地之中,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与痛苦。
  李嶷沉重地喘息着,望向重归清朗的天空。他心知,主峰那边的正邪之争,
  已有定局。
  可他们的任务——尚未结束。
  他与周时羲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辨清方向,脚下一点,身形一振,宛若两道流光,飞掠而起,直奔祝融峰巅
  而去。
  祝融峰顶,罡风如刀。
  这方巅顶,雄踞万仞绝壁之上,四野云海怒卷,恍若天地间一座孤悬的祭台。
  地势虽显开阔,却尽被嶙峋的裸岩占据,斑驳积雪如破碎的旧帛,紧贴石缝。
  呼
  啸而过的寒风裹挟着冰晶碎屑,在崖边抽打出道道白练,砭人肌骨。
  天穹低垂,压向群山的暗影。唯有此处,孤绝地刺破云层,承接天光。环伺
  的怪石与虬曲古松,历经风刀霜剑,姿态如鬼斧神工,又似暗合某种古老阵图,
  森然罗列,无声拱卫着中央。
  峰顶核心,一方巨大的玄黑岩石沉寂于积雪之中,形制古拙,宛若天然祭坛。
  风声虽烈,却吹不散此地凝固般的沉重。仿佛整座山峰,连同这方天地,都
  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某个沉寂万古的宿命被重新叩响。
  就在这天地苍茫、万籁俱寂的顶点——
  两道身影,破开翻涌的云障,自断崖处疾掠而上,稳稳落定。
  李嶷衣袍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气息微沉,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扫过这片孤
  绝之地,最终锁定了中央那方黑石。
  周时羲紧随其后,足尖点地,身形一顿,目光死死攫住那岩石中央的异样凹
  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压低吐出:
  「阵眼!」
  李嶷走到那方古老的祭坛前。
  近看之下,他才发现,那岩石中央的浑圆凹槽,其大小、其深浅,竟与他怀
  中那尊「听雪如初」的玉炉,一般无二。而凹槽边缘那些被风雪掩埋的雷纹,更
  是与玉炉底部的纹路,隐隐相合。
  天地为炉,祝融为阵……
  原来如此。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了那尊改变了一切的古玉炉,以及那支沾染了无尽因果的
  碧玉簪。
  玉炉入手,依旧温润;玉簪入手,依旧冰凉。
  他看着这两件物事,又回头望了一眼拄刀而立、面色凝重的周时羲,心中那
  最后一个疑虑,也随风而散。
  黄蓉。
  这个女人的心智,当真可畏可怖。她算计人心,算计天时,甚至算计了这天
  地之威。而自己,便是她这盘惊天大棋之中,最关键,也最身不由己的那一枚棋
  子。
  周时羲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隔着呼啸的风,沉声道:
  「头儿,事已至此,别无他路。」
  李嶷缓缓点头。
  是啊,别无他路。
  他不再犹豫,将手中的玉炉,轻轻放入了那祭坛中央的凹槽之内。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仿佛它本就该在那里,已然等待了千年。
  随即,他执起那支碧玉簪,对准了炉顶之上那个小小的圆孔。
  他深吸一口气,将玉簪,缓缓插下。
  也就在他手掌即将按上玉炉、注入内力、开启这未知杀局的前一瞬——
  他的动作,停住了。
  并非犹豫,亦非胆怯。
  而是在这开启未知杀局的最后一瞬,他想将一个人,一张脸,看得更清楚一
  些。
  他想看的,是黄蓉。
  这个名字,自他接下江陵血案以来,便如一重挥之不去的迷雾,始终笼罩着
  他。
  他曾以为,她是个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妇;
  他也曾以为,她是个身负冤屈、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可怜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都错了。
  这个女人,她不在局中——她,就是局。
  她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以己身为诱饵,布下了这场连神魔都算计
  在内的惊天豪赌。
  而自己,从踏入那间破庙的那一刻起,便已是她棋盘上,身不由己的一颗。
  李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箭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缕白霜。
  也罢。
  他想。
  不论你是正是邪,是仙是魔——今日,我李嶷,便遂你之愿,与你共演此局!
  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化作了磐石般的决绝。
  那悬在玉炉上方寸许的手掌,不再有丝毫迟疑,重重地,按了下去!
  他体内残存的、混杂着血气的最后一丝内力,如开闸的洪流,毫无保留地,
  尽数灌入那尊古玉炉鼎之中!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悠扬嗡鸣,自炉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非兰非麝的幽香,自炉中轰然爆发!
  那香气初时极淡,却仿佛拥有生命,无视了山巅呼啸的罡风,以一种不可思
  议的速度,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祝融峰顶!
  万仞剑坪,已成鬼蜮。
  天魔道人负手悬于擂台之上。在他身前,是气息奄奄、已然入定的天鸣禅师。
  他那双大如铜铃的眼眸,漠然地扫过脚下这片狼藉,扫过那些或死、或昏的各派
  宗师。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九天之上的法旨,清晰地在每个角落响起: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自今日起,此间,再无江湖。」
  说罢,他仰起头,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中,没有狂喜,没有得意,只有一种神魔俯瞰蝼蚁、视万物生灭为理
  所当然的、纯粹的快意。
  然而,就在他笑声未绝之际——
  他那宛如鬼神的脸上,那份主宰一切的快意,忽然一滞。
  他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一股极淡、却又仿佛能穿透魂魄的奇异香气,正乘着山风,自后山祝融峰的
  方向,悠悠传来。
  他那双万古不变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快意」之外的情绪——那是混
  杂着惊疑、贪婪、与志在必得的狂热!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中原武林」,没有什么「天下霸业」,能比这缕香气,
  更能牵动他的心神。
  因为,那是他追寻了许久,即将用来助他魔功大成的、最完美的「鼎炉」的
  气息。
  「黄……蓉……」
  他自喉间,嘶哑地、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饿了千年的贪婪与大喜!
  他再也顾不上去理会脚下这群已然无异于死人的「蝼蚁」,身形一转。
  他那威严如山的身躯,竟自下而上,开始化作最纯粹的、流动的玄黑色魔气。
  下一瞬,那股魔气已凝成一道撕裂长空的黑色闪电,循着那缕异香的源头,朝着
  祝融峰的方向,破空而去!
  万仞剑坪,终于,重归死寂。
  南岳祝融,天之南柱。
  其峰顶高耸入云,罡风如刀,终年不歇,削得岩石棱角峥嵘,宛如鬼斧。立
  于其上,脚下是翻涌不休的茫茫云海,天上是触手可及的沉沉穹庐。此地,最是
  近天,也最是绝人。
  一道身影,便立于这绝顶之上。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负手而立,身形并不
  如何魁梧,却自有一股吞吐天地、睥睨众生的气概。他便是白连生与那天魔狼卫
  之主,令整个蒙古高层都忌惮三分的——天魔。
  他目光幽深,俯瞰着脚下翻滚的云涛,唇角噙着一抹冷酷的讥诮。这所谓的
  汉家江山,所谓的武林正道,在他眼中,皆不过是这云海中的一抹泡影,弹指可
  灭。
  蓦地,风声微变。
  云雾深处,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雅乐声,空灵婉转,似仙乐,似魔音,丝
  丝缕缕,缠绕人心。
  天魔眉梢微挑,缓缓转身。
  只见云海翻涌之间,竟凭空生出一座白玉亭台。亭中,一道绝美的身影斜倚
  玉栏,正对着他,盈盈而笑。
  那女子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蝉翼薄纱,轻软地贴着她玲珑浮凸的娇躯。纱衣之
  下,雪腻的肌肤若隐若现,一双丰隆的雪乳轮廓毕现,随着她轻浅的呼吸微微起
  伏,饱满的弧度几乎要撑破那层薄纱。纤细的腰肢下,是浑圆挺翘的丰臀,双腿
  交叠,修长笔直,在薄纱下勾勒出无限引人遐思的曲线。
  正是那张令天下男子魂牵梦绕的容颜——黄蓉。
  「妾身在此,已恭候天魔大人多时了。」她朱唇轻启,声音软糯娇媚,带着
  一丝恰到好处的挑逗。
  天魔瞳孔微缩,面上却不动声色,缓步上前:「黄帮主邀我至此,所为何事?
  」
  黄蓉吃吃一笑,缓缓起身,莲步轻移,行至他身前三尺处。一股似兰似麝的
  幽香,立时钻入天魔鼻端,撩拨着他最原始的欲望。
  「人人皆言天魔大人神功盖世,举世无匹。然妾身窃以为,大人神功尚有精
  进之机。「她一双美目水波流转,吐气如兰,」阴阳相济,乾坤交泰,方为大道。
  妾身不才,愿以这副残躯为炉鼎,助大人攀上武学之巅,如何?」
  她言语间,身子又向前贴近几分,那高耸的酥胸几乎要触到他的胸膛。天魔
  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软与灼热。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似乎也泛
  起了一丝涟漪。他缓缓伸出手,似要抚上她吹弹可破的脸颊。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他却忽然笑了。
  那笑声,初时低沉,继而张狂,震得漫天云海都为之翻腾!
  「苏幕遮,你的幻术确实精妙,竟能窥见本座心底最深处的欲望。」天魔笑
  声一收,眼神陡然变得森寒如冰,「只可惜,幻象终究是幻象,瞒不过本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意念如刀,猛然一震!
  「咔嚓——!」
  眼前的绝色美人,那诱人的娇躯,那含情的眼波,连同那座白玉亭台,竟如
  镜面般轰然碎裂,化作亿万光影,四散纷飞!
  幻境破碎。
  不远处的一块巨岩之后,苏幕遮面色惨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忽地
  猛然一震,喷出一口暗红的鲜血,整个人随之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然而,幻境虽散,天魔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双足脚踝
  之上,不知何时竟被两道粗如儿臂的玄铁锁链死死扣住!
  那锁链不知是何种材质所铸,通体黝黑,泛着沉沉的冷光。链身另一端,则
  牢牢地固定在峰顶正中央一根拔地而起的巨大金属柱上。那金属柱直指苍穹,在
  阴沉的天色下,像一根刺向神明的狰狞獠牙。
  「呵,」天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凭这些凡铁,也想困住本座?」
  他话音未落,双足猛然发力,只听「铮铮」两声巨响,火星四溅,那坚逾精
  钢的锁链竟被他硬生生绷得笔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终究未能挣断。
  也就在此时,两道身影自岩石后如电射出,一左一右,刀光凛冽,分袭天魔
  双肋!
  正是李嶷与周时羲!
  「螳臂当车!」天魔冷哼一声,身形不动,护体气劲已然勃发。
  「铛!铛!」
  两柄秘靖司精炼的钢刀,砍在无形的气墙之上,竟如中败革,反震得两人虎
  口欲裂,气血翻涌。
  「头儿!」周时羲嘶声大喝,刀招陡变,不再求杀敌,而是化作千百道刀影,
  如水银泻地,专攻天魔下盘,刀刀不离那两条玄铁锁链。
  李嶷心领神会,手中长刀舞成一团光轮,护住周时羲周身,为其创造机会。
  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天衣无缝,明知是飞蛾扑火,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与
  悍勇。
  「蝼蚁之辈,自寻死路!」
  天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玄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大力轰然爆开!
  「噗——!」
  李、周二人如遭万钧重锤轰击,同时鲜血狂喷,身子倒飞而出,重重摔落在
  地,骨骼欲碎,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这短短数十息的缠斗之间,峰顶上方的天象,已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只是阴沉的苍穹,此刻已是铅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将下来,仿佛天都要
  塌了。云层之中,一道道刺目的银色电蛇疯狂窜动,发出「噼啪」的爆响,一股
  毁灭性的天威,正从九天之上缓缓凝聚。
  天魔抬头望天,第一次,他那双睥睨众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凝重。
  「引雷之阵……」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也带着一丝被蝼蚁算
  计的怒火,「好一个黄蓉,好一个惊天手笔!」
  「手笔再大,也需天魔大人您亲自入局,方能成事。」
  一个清冷而柔婉的声音,自山风中悠悠传来。
  天魔道人猛然转身,目光骤然一凝。
  只见前方一处凸出的山壁后,缓缓走出一具赤裸的女体。
  那人步履从容,神态静然,肌肤胜雪,黑发垂腰,正是黄蓉。
  她如雪岭之巅初绽的一朵奇花,赤裸地伫立在天地之间,没有一丝羞涩或退
  缩。黑色的长发随风轻扬,散落在肩头与背上,衬托着她凝脂般白皙细腻的肌肤。
  鹅蛋般清秀的脸庞上,杏眼灵动而清澈,眉梢微挑,流露出几分与生俱来的英气
  与洒脱。挺秀的鼻梁之下,一双樱红润泽的唇瓣微微开启,仿佛即将吐露出令人
  迷醉的话语。
  她的身体玲珑有致,每一寸线条都圆润流畅,浑然天成。饱满的胸膛高耸挺
  立,乳尖微微泛红,在冷风中轻轻颤动,似初绽的花蕊含羞待放。柔软而纤细的
  腰肢向下延伸至光滑平坦的小腹,细腻肌肤下隐约透着成熟的韵味。再往下是浑
  圆挺翘的丰臀,随着微妙的动作轻盈摇曳,宛如清风中一朵摇摆的莲花。
  双腿修长笔直,白皙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纤巧的玉足微微分开,整个人如
  一道最完美的艺术品,令人目眩神迷。她站在那里,仿佛不仅是面对眼前的天魔,
  更是坦然接受来自天地的审视。
  而随着她的出现,一缕淡淡的粉色幽香也随之弥漫开来。这香气极淡,却直
  透人心神,让人血脉贲张,难以自制。天魔道人双眸猛地一颤,他从未想过世间
  竟有如此绝色,能让他道心一瞬间失守。
  「黄蓉……」天魔喉头微动,声音竟隐隐发颤。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她。
  黄蓉之名,他早有耳闻。她的美,她的智,她那能令天下英雄俯首的风采,
  早在江湖中传得如神话一般。
  此前那幻境中,他也见过她的模样——妩媚、柔顺、妖艳得不可思议。可那
  时,他心如止水,虽有悸动,却不至迷乱。
  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幻术再巧,终归隔着一层虚妄。
  而眼前这具真实的躯体,却似是自风雪与雷霆中踏步而出,赤裸、坦然、无
  惧。她的美容与幻境中毫无二致,可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更让人心神震荡,
  几欲失守。
  也许,正是这「真实」二字的分量。
  这不是幻象,不是泡影——是她的血肉,是她的气息,是她的温度。她站在
  这雷阵之中,不藏不躲,仿佛天雷都不能损她分毫。
  「妾身说过,愿为炉鼎,助大人神功大成。」黄蓉的语声平静无波,她赤着
  玉足,一步步向天魔走来,娇躯在凛冽的山风中微微颤抖,却未有半分退缩,」
  如今,妾身便来践诺。」
  天魔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那一刻,天地无声。
  黄蓉迈出第一步,雪白的双足踏在冰冷岩石之上,足弓轻弯,脚趾微蜷,带
  着一丝近乎脆弱的颤意。
  她缓缓走近,一步,两步。
  离他越来越近,玉体之香带着淡淡的体温与腥膻,混着山巅雪风,直钻天魔
  道人的鼻息深处。
  天魔道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肤——落在那挺立的乳尖、摇曳的臀
  肉、还有那隐秘而自然敞开的腿间之处。
  黄蓉终于停在他身前一步之遥,昂首望他,神情竟清澈得出奇,仿佛她那具
  引动山河的胴体不过是天地间最质朴的献品。
  「若你愿放过他们……这具身体,从今往后,便是你的。」
  语调轻得如风,然而落在天魔道人耳中,却仿佛天雷震响。
  下一瞬,她缓缓跪下。
  双膝触地,挺拔雪乳正正抵在他的腰腹,乳肉因贴压而轻轻变形,白滑如酥
  的肌肤贴上他僵硬的肌肉,带来极致的温度与柔软。
  她仰头看他,唇边吐出一缕温热的气息,轻声道:
  「我愿为鼎,只求你……留他们一命。」
  她忽然俯身,双膝前移,脸贴近他腹下。
  手指极灵巧,一下一下,解开衣襟上的布扣,拨开内衫与束腰,直至那早已
  在道袍之下高高胀起的巨物,赫然挺现。
  布料被撩起,遮掩尽除,空气中顿时多了一种难言的腥热与原始气息。
  她的手掌雪白纤细,却勉强只能合围一半,轻轻一握,那根粗大的性器竟在
  她掌心微微跳动,仿佛也在回应着这具绝世女体的召唤。
  那根早已怒胀如铁的肉茎,在她指间微微跳动,粗大得几乎握不拢。上覆青
  筋虬结,龟头圆阔,颜色深紫,在寒风中尤显狰狞。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温柔中带着几分妩媚。
  而后,她张口,将那庞然之物缓缓含入口中。
  唇舌贴合,缓慢地裹挟吞吐,从齿龈轻滑到咽喉,再缓缓抽出,带出一串晶
  亮的涎丝。她动作极尽温柔,甚至带着某种母性般的抚慰,仿佛他并不是一尊魔
  头,而是一个孤苦无依的男人。
  那头微垂的长发轻扫在他腿根,肌肤碰触之处,仿佛带着神经般的电流。她
  的一只手轻轻握住根部,另一手缓缓抚弄着他的囊袋,节奏柔和,指间温热而坚
  定。
  她不发一言,也无呻吟,只有那种被吞咽、被包裹、被抚慰的感觉一波波地
  涌上天魔道人的脑海。
  这一刻,他不是主宰世界的魔尊,而是一个被彻底接纳、被献身所吞没的男
  人。
  黄蓉伺弄得愈发深入,那根怒胀的性器已顶至喉口,仿佛下一瞬便要在她咽
  中喷涌而出。
  天魔道人神情微滞,眉宇间泛起一丝血红,气海翻滚,真元紊乱,显已濒临
  欲望顶峰。
  而就在此刻——
  她忽然停了。
  黄蓉缓缓吐出那根巨物,舌尖最后一绕,仿佛拂过雷池,引得天魔全身一震,
  龟头高高跳动,几乎脱体而出!
  她站起身来,唇角尚挂涎丝,雪乳轻颤,眼神却忽然带上了几分狡黠的媚意。
  天魔道人情欲滔天,猛地伸手,想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却不想,黄蓉身形一闪,玉体滑若游鱼,从他怀中轻巧避开。
  「嗯——不急嘛……」
  她媚眼如丝,轻笑一声,缓缓转身,背对着他,腰肢一扭。
  莲步轻移,丰臀极尽风情地左右摆动,宛如水蛇曳波,肉感十足的臀瓣一颤
  一颤,恰如邀人追逐的妖狐,在雪山巅勾魂摄魄。
  天魔道人胸膛剧烈起伏,龟头跳动,真气紊乱得几欲失控。
  黄蓉一步一步走远,步伐轻盈、节奏暧昧,丰臀左右晃动出致命曲线,直到
  她走出十步开外——
  在那山巅一角,立着一座古旧的祭台,仿佛早就等着见证什么。
  黄蓉走到那祭台前停下。
  缓缓转头,看了天魔一眼——那一眼,媚到极致,媚得像能让天地为之战栗。
  眸光微勾,唇角微挑,宛如妖狐滴血,花蛇吐信。
  她双腿微分,双手撑在祭台之上,缓缓弯腰,那对雪白浑圆的臀瓣高高翘起,
  对准着天魔的方向。
  臀瓣丰隆紧实,晃动间如凝脂泻月,雪色微光下蜜缝微张,润泽已然泛出,
  水光潋滟,仿佛一只甘愿就地就死的艳兽,翘首迎主。
  她微微一颤,臀瓣轻轻一抖,像在撒娇,又像在发情。
  而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酥得仿佛能软化铁石:
  「还站着做什么?」
  这一句说出,她眉梢轻挑,蜜臀轻晃一下,肉波荡漾。
  那动作,分明是主动递交,是勾魂摄魄的邀插请。
  天魔道人喉头滚动,龟头剧颤,丹田震荡,气息陡乱!
  他真气走偏,护体神光倏然一暗,魔魂之海中,赫然划过一道无法愈合的裂
  痕!
  也就在这一刻——
  完颜胤忠如猛虎下山般破雾而出!
  他手死握那根连锁的巨型铁桩!
  脚踏山岩,借着冲势,用尽全身之气!
  「噗嗤!!!」
  那根闪烁着死亡寒光的铁桩,从天魔的后心直刺而入,破骨穿体,鲜血狂喷!
  也就在这一瞬间——
  「轰隆——!!!」
  苍穹之上,积蓄已久的天雷,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化作一道粗如水桶的
  巨大雷龙,咆哮着,撕裂天幕,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精准无比地劈落在那根引
  雷巨柱之上!
  雷光顺着巨柱,导入锁链,再通过完颜胤忠手中的铁桩,尽数灌入了天魔的
  体内!
  一个完美的回路,形成了。
  「啊——!!!」
  天魔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凄厉长嚎。他体内的魔功
  与九天神雷发生了最狂暴的对冲,整个人被一团刺目到极点的白光彻底吞噬!
  随即,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整个祝融峰顶,都在这股力量下剧烈摇晃,无数巨岩崩裂,坠入深渊。完颜
  胤忠首当其冲,被那狂暴的气浪狠狠震飞,如一片落叶般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
  许久,许久。
  当一切尘埃落定,山风重新呼啸而过。
  峰顶之上,已是一片狼藉。那根引雷巨柱已然熔化,玄铁锁链寸寸断裂。
  而那个不可一世的天魔,连同他所有的野心与霸业,都已在这煌煌天威之下,
  灰飞烟灭,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
  李嶷与周时羲挣扎着醒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望向峰顶。原本的祭坛,已
  化作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坑缘尽被雷火熔化,泛着惨白的琉璃光泽。坑中空无
  一物。
  「……天魔,死了?」周时羲低声问。
  李嶷沉声道:「那一道雷,换谁也活不了。」
  「完颜胤忠?」他迟疑片刻,再问。
  李嶷沉吟片刻,道:「最后一刻,好像被雷势震飞……」
  他顿了顿,忽又转头四顾,眉头微皱。
  「黄蓉呢?」
  周时羲亦怔住,抬眼环顾四方——雪尚未停,雾未曾散,天地之间白茫茫一
  片,唯有焦土残烟,遍地狼藉。
  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李嶷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雪中那早已冰冷的引雷巨柱,良久,低
  声吐出一句:
  「她早就走了。」
  风再起,天地俱寂。
  衡山,已在身后。
  那座刚刚经历了神魔之战、埋葬了无数英雄骸骨的南岳,渐渐在晨间的江雾
  中,模糊成一道淡青色的剪影。
  湘江之上,一叶扁舟,正逆流而上。
  船头,黄蓉与完颜胤忠并肩而立。
  江风清冷,拂动着她鬓边的发丝,与那身洗得发白的素雅长衫。她的脸上,
  看不出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仿佛燃尽了一切之后的、空灵的平静。
  「咳……咳咳……」
  完颜胤忠忽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他连忙以袖掩口,转过身去。
  然而,一缕殷红的血丝,依旧自他指缝间,悄然渗出。
  天雷之威,早已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震碎。此刻的他,不过是凭着一股至
  死不渝的执念,强撑着这具早已油尽灯枯的皮囊。
  他缓了口气,看向黄蓉。她仍望着南方,风拂过发丝,侧脸清丽而疏远。
  「……真的要去?」他嗓音嘶哑,却极轻。
  黄蓉没有回头,只是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烟波深处,过了许久,才轻声道:」
  那里……有种东西,在等我。」
  她语气很平,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困惑:「越往南走,那感觉就越强,好
  像……那才是真的。」
  完颜胤忠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个梦。
  黄蓉顿了顿,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那个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楚了。」
  胤忠心头一沉。
  他想问:「是谁?」但最终没问。他明白,不论是谁,对黄蓉而言,那都是
  她的劫。
  他缓缓抬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动作虽迟缓,却没有一丝犹豫。
  「……好。」
  声音低哑微弱,却透着一种沉稳而笃定的力量,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说出的承
  诺。
  你的梦,无论终点是何处,是福是祸,是缘是劫,我陪你,走到尽头。
  黄蓉身子微微一颤,终于缓缓抬头,望向这个始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唯独那双望着她的眼眸,仍如初见时那般,温柔
  而清澈。
  她静静凝视着他,眼中那原本空灵如水的平静,终于被一层湿润的雾气悄然
  打破。
  片刻后,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小舟一叶,载着一个难解的梦,与一段无悔的守护,缓缓驶入江南的烟雨之
  中,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7/20 11:54:57

第三十三章:断路幽涧
  时值腊月二十八,太湖归云庄内年味渐浓。
  廊下悬挂的红灯笼迎风轻摆,门楹新贴的春联墨迹未干,却见庄内上下忙碌不停,颇有几分喜庆气象。只是这份热闹,尚未完全浸润到正厅之中。
  厅内烛火通明,一场洗尘宴已近尾声。
  庄主「神龙」陆冠英亲自把盏,他举起酒杯,望向主座上的郭靖,面上尽是诚挚的感激与敬意。
  「郭大哥,」陆冠英声音朗然,带着三分豪情,「此番若非大哥仗义出手,将遥迦从险境中救出,陆某这条命只怕要抱憾九泉。这杯酒,敬大哥的大恩大德!」
  说罢,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郭靖连忙起身回敬,满饮后长叹一声,面上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色。
  「陆庄主过誉了。江湖同道,本就该守望相助,何况程女侠于郭某亦有救命之恩。」他顿了顿,声音渐现沙哑,「说来惭愧,郭某如今也是身不由己。襄阳一役后,我与蓉儿、孩儿们在乱军中失散。多日苦寻,至今杳无音信……」
  话到此处,他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茫茫夜色,目光中满含思念与痛楚,仿佛要穿透这无边黑夜,寻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眼看除夕将至,为人父母者,心中实难安宁。郭某想着,蓉儿若还在人世,必定也在寻我。桃花岛是她的故乡,或许……她们已在那里等我了。」
  一旁的程遥迦正为众人添酒,闻言手腕微颤,几滴清冽的酒液洒落桌案,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她忙收回手,轻声道:「是遥迦失礼了。」
  陆冠英握住妻子的手,对郭靖道:「大哥的遭遇,我夫妻感同身受。大哥的家人,便是我归云庄的亲人。明日一早,我便备下快马与盘缠,定要助大哥早日团聚!」
  郭靖重重点头,眼中的黯然渐被坚毅取代:「如此,多谢陆庄主了。」
  这一夜,宾主尽欢,却各怀心事。窗外的年味再浓,也难暖这几个饱经风霜的江湖人的心。他们都明白,明日天明,又将踏上一段前路未卜的征程。
  夜深人静,归云庄的喧嚣早已沉寂,唯有更漏声在寒夜中敲出孤寂的节拍。
  客房内,郭靖盘膝端坐,双目紧闭。他并未入睡,而是在运转那得自《三圣炉鼎》的「太玄清心决」。
  这门功法当真是天下奇功。真气流转处,不似他平日所修降龙掌法那般刚猛霸道,反倒如春雨润物,温和绵长。所过之处,经脉中因与天魔道人激战而留下的淤塞伤损,正被一寸寸洗涤修复。
  随着功力运转,他丹田内真气汇聚如海,只差毫厘,便可冲破当前桎梏,进入新的境界。
  他清楚地感知到,只需再一次,便能冲破最后壁障,功力不但尽复,甚至更胜往昔。
  然而,正是这一丝感知,让他心如刀绞,再难平静。
  「呼——」
  郭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行中断了功法运转。
  他睁开双眼,眸中没有功力将复的欣喜,只有深如古潭的决绝之色。
  七成也好,八成也罢。这条命是遥迦冒着风险救回来的,这份功力是她舍弃自身清誉换来的。他不能再有半分非分之想。
  剩下的路,纵然再险恶,他也要凭着这「不完整」的自己,堂堂正正地走下去。
  对妻儿的思念,对恩人的愧疚,对侠义的坚守,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无形力量,冲刷着他的心神。那最后一层未能突破的功力壁障,似乎已不再重要。
  正当他准备就寝,忽闻房外传来轻若猫踏雪的足音。
  「郭大哥,是我。」
  程遥迦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却带着一种柔软而坚定的执拗,如风过竹林,带着不容拒绝的清响。
  郭靖怔了怔,原本已放松的身子在这一声呼唤下慢慢绷紧。他只是静静望着门扉,眼中情绪翻涌。
  最终,他披衣而起,赤足落地,衣襟微荡。
  门轻轻开启。
  月华如水,程遥迦静静立于廊下。她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外袍,如同他第一次见她时那般。
  她垂着螓首,圆润柔美的面容在月色映照下如玉般温润,那双剪水双瞳不敢与他目光相接,眼神中满含着复杂的情绪。纤手轻抚着衣襟,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女性的妩媚,却又带着几分紧张与不安。
  夜风轻拂,吹动她的发丝,也撩起了那件单薄的外袍下摆。她的肌肤在月光下如凝脂般温润,透着淡淡的光泽。月光透过轻纱,清晰地勾勒出她丰腴婀娜的身形,尤其是那双浑圆修长的玉腿,在薄纱下展现着诱人的曲线,肌肤莹润如脂,几乎没有什么遮掩,在朦胧月色中散发着令人心颤的魅力。
  「遥迦……」郭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复杂的情感。
  她这才缓缓抬头,美目中盈满了不舍与眷恋,却又带着几分惊慌。
  「他……喝多了。」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夜风中,她紧张地握着衣襟,既想靠近,又怕被人发现。那种偷偷摸摸的紧张感让她心跳如鼓,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郭靖望着她颤抖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最终,看着她那期盼而又忐忑的眼神,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外面风大,进来说话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温柔。
  程遥迦身子一颤,眼中涌起感激与羞涩交织的复杂情绪。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房舍,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房门轻掩,烛火摇曳。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只是轻声细语,说着离别的不舍,然而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愫终于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待到东方既白,程遥迦已悄然离去,只留下淡淡的幽香在房中萦绕不散。
  郭靖独坐床榻,运转心法,只觉体内真气前所未有的充盈澄澈。那原本因与天魔道人激战而留下的暗伤,竟已尽数痊愈。太玄清心诀在阴阳调和之下,终于突破了最后的桎梏,功力不但完全恢复,更胜往昔三分。
  然而功力圆满的喜悦,却被心中的愧疚与痛苦彻底掩盖。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眼中满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天明时分,郭靖辞别了陆冠英夫妇,快马加鞭,踏上了前往东海之滨的官道。
  他归心似箭,一夜无眠并未让他有丝毫疲惫,反而因功力圆满,精神愈发健旺。坐下那匹归云庄的上等良驹,亦是四蹄如飞,绝尘而去。他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桃花岛,蓉儿,襄儿,破虏。
  行出约莫二里地,前方官道没入一片疏朗的树林。冬日的林间,枝叶凋零,晨光透过光秃秃的枝丫,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郭靖策马入林,马蹄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他猛地一勒缰绳,胯下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就这么静静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郭靖定睛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颗方才还因归心似箭而火热的心,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郭靖心头一紧,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将他包围。
  来者不是旁人。
  不是那日思夜想的仇家,也不是那势不两立的妖魔。
  而是……一道他本以为了断,却不料竟阴魂不散的孽缘。
  赤练仙子,李莫愁。
  在她身后,洪凌波俏然而立。她望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大侠,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事说来,更是曲折。
  当初李莫愁被擒,洪凌波顿失所依,流落街头,几与乞丐无异。也正是在那时,她恰巧遇上了同样因战乱而逃难的程遥迦母子。
  后来,程遥迦被江陵丐帮掠走,是洪凌波为她照料着那一双无助的儿女。直到郭靖神兵天降,救回程遥迦,洪凌波见识到这位大侠的仁义心肠。
  她当即便打定了主意,悄然尾随郭靖一行人至鄂州,而后巧设骗局,引得郭靖误将吕府中所囚的师父,当成了黄蓉救出。
  郭靖看着她们,声音已沉如寒铁:「你们,到底想怎样?」
  李莫愁依旧痴痴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身旁的洪凌波,却上前一步,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响,
  「郭大侠,你听好了。师父只要你一句话……」
  洪凌波直勾勾地盯着郭靖,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娶她不娶?」
  此言一出,林中仿佛连风都停了。
  「胡闹!」郭靖断然喝道,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郭某已有家室,此等戏言,休要再提!」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留半分余地。
  也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李莫愁那双痴痴望着他的美目中,一滴清泪,竟毫无征兆地,顺着她洁白的脸颊,缓缓滑落。
  那滴泪,仿佛是她心中最后一点妄念的残骸,晶莹,而冰冷。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拭去那滴泪痕,动作优雅而缓慢。
  当她的手再次放下时,她眼中所有的痴迷、紧张、与最后一丝柔情,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那股江湖人闻之色变的、深入骨髓的阴寒与怨毒。
  她又变回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赤练仙子。
  「好……」她轻启朱唇,声音却嘶哑如夜枭,「既然郭大侠如此绝情,莫愁也不必再有妇人之仁。」
  她目光缓缓扫向林外官道,那里正有行商走卒往来,全然不知死神已至。
  「从今日起,我便从这里杀起。」李莫愁嘴角勾起一丝阴毒的笑意,「一路向东,直杀到东海之滨。」
  她转头凝视郭靖,美目中尽是疯狂之色:「大侠不是素以侠义自居?不是要拯救天下苍生?我倒要看看,是你寻回黄蓉要紧,还是这沿途百姓的性命要紧!」
  话到此处,她声音愈发阴森:「你每多走一步,我便多杀一人;你每耽搁一日,便有百条冤魂等着你收尸!」
  说罢,她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遥遥指向官道上那些毫无防备的路人。
  郭靖见状,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当真,要如此?」
  李莫愁冷笑道:「我李莫愁一生,言出必践!」
  「好!」郭靖猛喝一声。
  他那双素来敦厚的眼眸里,那份宽仁之色,竟在这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如万年玄冰的……杀机!
  太湖之滨,一场无声的对峙,终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收场。
  郭靖的满腔侠义,终究敌不过李莫愁的无赖痴缠。他那归心似箭的行程,自此多了一道如影随形的孽缘。桃花岛虽在前方,前路却已是波折暗生。
  天涯两端,夫妻异路。郭靖为「情」所困,黄蓉为「命」所牵。
  当郭靖尚在江南与那痴狂的女魔头斗智斗勇之际,黄蓉与完颜胤忠的孤舟,早已已逆流而上,入了广西地界。
  南国的湿热瘴气,与那愈发清晰的神秘召唤,正迎接着这位身心俱疲的奇女子。而她身边那盏用执念点燃的命灯,也已是光微如豆,随时都可能熄灭。
  自衡山一役后,黄蓉携着命悬一线的完颜胤忠,一路南下。她逆湘江,转陆路,历时半月有余,终是踏入了这片南疆之地。
  支撑着她这趟千里奔波的,是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梦,与梦中那个神秘的人影。
  这已是她在这无边绝望中,能抓住的唯一一缕蛛丝马迹。
  她虽不知此人是谁,是正是邪,但心中却有一个无比强烈的、近乎确信的直觉——此人,与她那被天魔道人视为完美「鼎炉」的「三神器之体」的秘密,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为此,她踏上了这条绝路。无论前方是龙潭虎穴,还是九幽绝境,她都必须找到此人,只为解开自己身上这最大的谜团。
  此人,既是她的「劫」,或许,也是她的「解」。
  回龙镇,福来客栈,天字号房。
  房内,一股潮湿的草木清香与淡淡的药草味混杂在一起。一名须发半白、身着本地靛蓝布衣的老者,正坐在床沿,枯瘦的手指搭在床上那人惨白的手腕上,双目紧闭,神情凝重。
  床上躺着的,自然是完颜胤忠。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若非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黄蓉没有看他们。
  她独自立于窗前,目光穿透薄雾望向远山,曼妙的身姿在幽暗中如一尊静默的雕像,美丽而孤单。
  透过窗棂,远山连绵如黛,在细雨迷蒙中若隐若现。那些起伏的山峦被云雾环绕,宛如一道神秘的天然屏障,既美丽又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许久,老者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就是这一声叹息,打破了满室的死寂。
  黄蓉缓缓转过身来。她面上不见半分表情,双清澈的眼眸看着那老者。
  「如何?」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份量。
  老郎中站起身,对着黄蓉,连连摇头:「姑娘,恕老朽无能为力。」
  他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沉声道:「这位公子的脉象,虚浮欲绝,五脏六腑的生机,仿佛被一股至阳至刚的霸道之气,从内而外尽数摧毁了。老朽行医四十年,从未见过此等奇伤……他能撑到今日,已是神佛庇佑……」
  黄蓉静静听着,眼眸微暗。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完颜胤忠的情况。
  只不过,在她心底最深处,总还固执地牵着一根比蛛丝还纤细的念想,期盼着万一的可能。
  她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有劳了。」
  老郎中看了看那锭金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终究摇头。他抬头看向黄蓉,见她那绝美容颜上的不舍与期盼,心中不忍,不由轻叹一声。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姑娘,虽说老朽束手无策,但这深山之中,倒还有一线希望。」
  他顿了顿,望向窗外连绵的群山:「大山深处,散居着不少山民部落。他们世代生活在这瘴疠之地,与毒虫猛兽为伴,对于一些奇症怪病,倒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方。尤其是那些蛊师巫医,手段虽然诡异,却往往能起死回生。或许……
  能让这位公子病情好转。」
  说到这里,他面露担忧:「只是那山中凶险异常,瘴气毒虫不说,还有各种传说中的巨兽。那些部族对外人也向来戒备森严……」
  「多谢老丈。」黄蓉轻声道。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便不会放弃。
  翌日,山中。
  古木参天,树冠密密匝匝,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林中幽暗潮湿,即便正午时分,也犹如薄暮时刻。空气凝滞,混杂着腐叶和苔藓的腥湿味道,偶尔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腥甜,仿佛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潜伏于暗处。
  脚下的山径狭窄难行,树根纠结如虬龙盘踞,草丛深密,似乎已有多年无人踏足。
  当地向导在一片突兀的巨石前停下脚步,神情颇为紧张地扫视四周。
  「到这里,不走啦。」他用生硬而带口音的汉话说道,神情慎重,「路是一直的,但中间有岔口,你们可要小心,不要走错。不然走去别处,事情就麻烦了。」
  说罢,他不安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随即抬头看着黄蓉道:「你们找那个寨子,走这条路一直去,就到了。」
  黄蓉顺他指向看去,只见前方的山径隐没在杂乱的灌木与山石之间,仿佛早已荒废多年。
  她敏锐地察觉到向导的异样,却并未多问,只道了声「谢谢」,递上酬劳。
  向导接过银两,匆匆塞入怀中,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很快便消失在来时的山路中。
  四周的寂静仿佛又加深了几分,那些不知名的鸟兽叫声也已不再传来。
  黄蓉心头隐约升起一丝不安,她轻声说道:「我们先歇息一下吧?」
  完颜胤忠点了点头,面色苍白,显然刚才的行程已经令他体力大损。
  黄蓉从行囊中取出水囊与两块干硬的饼,先递了一份给他。
  完颜胤忠接过,却没有立刻饮食,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此刻的黄蓉,换上了一件靛蓝色的对襟布衣,配着一条黑色长裤。那衣料虽是寻常粗布,剪裁也只求简便,可穿在她身上,却依旧难掩那份玲珑浮凸、窈窕天成的身段。一头青丝用布巾利落地束起,虽失了几分平日的飘逸仙气,却更显干练与坚韧。
  尤其是她那张略带风尘的俏脸,鬓角汗湿,更衬得一双眼眸亮得惊人。那份美丽,便真如一块未经雕琢的上好璞玉,被山间的雨水洗去尘埃,乍然间,露出了那温润而动人心魄的宝光。
  完颜胤忠看得有些痴了。
  她依旧美得令人心悸。
  那份美丽,无关容貌,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在绝境中依旧不屈不挠的坚韧。
  自襄阳战役后,二人一同逃亡,历经生死。眼前这个女子,早已是他心中唯一的执念。这位大金的末代王孙,对于这位有夫之妇的钦慕与依恋,从未因世俗礼法而动摇,亦未因生死险阻而改变,始终如一。
  只是这份深情,他始终埋在心底,克己守礼,从未逾越雷池半步。
  「怎地不吃?」黄蓉见他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不禁莞尔。
  完颜胤忠这才回过神来,温声道:「看着你,便觉腹中不饿了。」
  黄蓉闻言,杏眼一横,嗔道:「油嘴滑舌!在祝融峰顶,还看不够么?」
  此言一出,完颜胤忠登时满面通红,只得匆匆低头啃那干硬的饼子,恨不能将方才的窘态一并咽下。
  黄蓉见他如此,噗哧一笑,也不再打趣,转而凝望前方云遮雾绕的山路,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前路茫茫,吉凶难卜。
  二人歇息片刻,重新上路。
  黄蓉走在前头,为他探路。她身形轻盈,每一步都踩在最稳妥的落脚点上,举止从容,步伐干脆利落。
  完颜胤忠紧随其后,相距不过三步。山道崎岖,他本应专注脚下,但黄蓉柔润清亮的声音不时传来,提醒他「这里滑」、「小心这边」,他每每应声,却忍不住抬眼看向前方那道柔美的背影。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眼神,开始涣散。
  耳畔那震耳欲聋的涧水咆哮,不知何时,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隔了一世。
  眼前黄蓉那因专注探路而自然摆动的身姿,也开始在他视野中渐渐重影、变形。
  伤势过重,体力不支,他的意识,已在崩溃的边缘。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穿着靛蓝布衣、在险境中苦苦挣扎的疲惫女子。
  而是……
  祝融峰顶,雷光之下,那个赤裸着身躯,坦然无惧,以自身为棋,欲与神魔一搏的……身影。
  那不是一道凡俗的躯体,而是一道光。  一道在他生命即将燃尽的无边黑暗中,唯一、且最后的光。
  他想开口呼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想伸手触碰,指尖却重若千钧。他的意识,正被无边的黑暗与疲惫迅速吞噬。
  也就在他心神彻底沉入昏迷的前一瞬,他的身体,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意外陡生!
  他右脚一软,踏了个空,整个人便如一截断木,直直地向悬崖外侧倒去!
  「完颜!」
  前方的黄蓉听到异响,猛然回头,正看到他坠落的瞬间,不禁惊呼出声,反应快到了极致。她想也不想,整个人飞身而起,右手如铁爪般,死死扣住了他即将坠落的身体,欲将他强行拉回。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完颜胤忠下坠的力道。
  他本就身形高大,此刻便如一个沉重的沙袋,那股下坠之力何其巨大!黄蓉只觉一股沛然难御的巨力从手臂传来,竟将她整个人也向崖外一带!
  「不——!」
  二人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在那股无法抗拒的下坠之力牵引下,如断线的风筝般,双双向着悬崖下那奔腾咆哮的涧水,直直坠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视线天旋地转,那冰冷的涧水在眼中急速放大。
  「噗通!」
  冰冷刺骨的涧水,瞬间将二人吞噬。
  黄蓉只觉一股狂暴的巨力猛然袭来,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卷入了湍急的水流之中。她虽水性精熟,但在这大自然狂怒的力量面前,个人的那点本领显得何其渺小。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地握住完颜胤忠的手腕。那只手,冰冷而无力,仿佛随时都会从她指间滑脱。
  急流如同一头失控的猛兽,裹挟着他们,在狭窄的河道中疯狂冲撞。他们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翻滚,时而被抛上浪尖,时而被卷入漩涡,口鼻中灌满了冰冷的河水,每一次呼吸都成了奢望。坚硬的岩石自水下掠过,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伤痕。
  完颜胤忠早已因撞击与窒息而昏死过去,若非黄蓉拼死将他的头托出水面,只怕早已溺毙。
  就在黄蓉的神智也即将被无尽的翻滚与缺氧所吞噬时,她忽然感觉水流的方向猛地一变,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前方传来,拉扯着他们,朝着一处漆黑的深渊急速坠去!
  眼前最后一点来自崖顶天际的微光,彻底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与轰鸣。
  仿佛穿过了一条狭长而崎岖的隧道,周遭尽是岩石刮过身体的痛楚。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狂暴的冲力终于缓缓减弱,周围的水流,也从咆哮的猛兽,渐渐化为温柔的臂膀。
  「哗啦——」
  黄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完颜胤忠的身体,冲破了平静的水面。
  她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待到视野中的水花与黑影散去,她才环顾四周,整个人不由得怔住了。
  他们已不在那道山涧之中。
  头顶之上,并非天空,而是巨大而空旷的岩石穹顶,穹顶上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偶尔有水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嘀嗒」的清脆回响。
  他们正置身于一处浩瀚无边的地下暗湖之中。湖水深不见底,色如墨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四周的岩壁之上,生长着大片大片发出幽幽蓝绿光芒的苔藓与菌类,正是这些奇异的生物,为这片地下世界,提供了唯一的光源。
  那光芒微弱而诡异,将整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映照得如同一处光怪陆离的梦境。
  急流的入口,已在远处化为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他们活下来了。
  只是,从一处绝境,坠入了另一处更加与世隔绝的……未知之中。
  黄蓉拖着完颜胤忠,奋力游向湖边一处凸出的岩石,想先寻个落脚之处。这片地下暗湖静得出奇,除了穹顶滴水的回响,便再无半点声息。湖水平滑如镜,映照着岩壁上幽幽的蓝绿光芒,显得神秘而诡异。
  她刚刚将完颜胤忠半个身子推上岩石,正欲自己也爬上去,心头却猛然一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湖水,而是源自一种被某种远古凶物盯上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黄蓉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目光警惕地扫向那片墨玉般的湖面。
  湖面依旧平静。
  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湖心处,一圈极细的涟漪,正毫无征兆地荡漾开来。那涟漪扩散得极快,一圈套着一圈,不过数息之间,整个平静的湖面便都泛起了波纹。
  紧接着,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闷响,缓缓传来。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震动,透过湖水,直传入她胸腔,让她心脏都为之共振,气血翻涌。
  黄蓉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她一把将完颜胤忠彻底拖上岩石,自己则翻身而起,护在他身前,手中紧紧扣住了一枚藏在袖中的暗器,双眼死死地盯着波纹最盛的湖心。
  水波越来越大,已从涟漪变成了浪涌。湖心处,一个巨大的阴影正从深不见底的湖水中缓缓上浮,那阴影之庞大,竟将大片岩壁上的幽光都遮蔽了。
  哗啦——!
  一个巨大无朋的头颅,悄无声息地,破开了水面。
  那是一颗蛇首,一颗头大如牛的狰狞蛇首!它的双眼,大如灯笼,瞳孔是两道冰冷的竖瞳,不带丝毫情感,正幽幽地散发着惨绿色的光芒。遍布头颅的鳞片并非寻常青色或黑色,而是一种深邃如黑曜石般的颜色,在洞中微光的映照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冰冷光泽。
  而最骇人的,是这巨蛇的头顶正中!
  那里,竟赫然生着一只尺许长的、微微弯曲的犄角!那犄角呈灰白之色,质地仿佛是骨骼,又似某种玉石,尖端锋利无比,透着一股原始而凶戾的气息。
  这绝非凡间的蛇类,而是一头不知在此地存活了多少岁月的洪荒异兽!
  巨蛇的头颅完全探出水面,停了下来,那双惨绿色的巨眼,就这么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冷冷地锁定了岩石上那两个渺小的人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冰水般浇遍黄蓉全身。此刻面对这般超乎想象的巨兽,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绝望」的情绪。
  死寂的对峙,被一声穿金裂石的嘶鸣打破!
  那头顶生犄角的巨蛇,显然失去了耐心。它那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弓,下一瞬,巨大的蛇首便如同一块破水而出的攻城巨石,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岩石上的黄蓉狂噬而来!
  腥风扑面,那血盆大口中,锋利的毒牙闪着幽光,死亡的阴影瞬间将黄蓉笼罩。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
  黄蓉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看着那急速放大的蛇吻,看着那足以将自己拦腰截断的森然巨口,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念。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那份自幼便根植于她灵魂深处、对蛇的原始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了千倍万倍。它头顶的犄角,更是将这份恐惧化作了对「非人之物」的、无法理解的战栗。
  她引以为傲的坚强意志,在这天生的克星面前,被瞬间碾得粉碎。她的身躯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恐惧的寒冰彻底冻结,连挪动一下指尖都成了奢望。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巨兽口中传来的、令人作呕的浓烈腥气。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
  原来……这就是死亡。
  她的眼前,闪过郭靖憨厚的脸庞,闪过襄儿、破虏的笑靥……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她想抬手,想再做些什么,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枷锁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双曾洞察无数人心的明亮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与茫然,映照着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终结的黑暗。
  绝望,如冰冷的湖水,彻底将她淹没。
  「小心!」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瞬间,一声嘶哑而暴烈的怒吼,竟从黄蓉身后炸响!
  本已昏死过去的完颜胤忠,在生死关头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光焰,他竟猛地睁开了双眼!那眼中,没有了濒死的虚弱,只有一片悍不畏死的疯狂!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岩石上一跃而起,不退反进,竟如一道离弦之箭,直扑那巨大的蛇首!
  在巨蛇即将咬中黄蓉的前一刹,他那高大的身躯,已然死死地抱住了巨蛇的头颅!
  「噗!」他从腰间抽出一柄随身的短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巨蛇头顶那只狰狞的犄角根部,猛刺下去!
  「嘶——!!!」
  巨蛇吃痛,发出了一声震彻整个洞窟的凄厉长嚎。它疯狂地摆动着头颅,试图将身上这个渺小的人类甩脱。完颜胤忠却如附骨之疽,双臂肌肉虬结,死死箍住蛇首,手中的短刀更是一刀紧似一刀地连砍带插。
  狂怒的巨蛇带着完颜胤忠,在巨大的暗湖中疯狂地翻腾起来。湖水被搅得天翻地覆,浪涛汹涌,轰鸣不绝。随即,巨蛇猛地一摆尾,庞大的身躯带着完颜胤忠,又轰然一声,再次沉入了漆黑如墨的湖水深处。
  水面之上,那狂暴的波涛渐渐平息,最终,只剩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不——!」
  黄蓉站在岩石上,睚眦欲裂。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死寂的湖面,心中被无尽的恐惧与无力感所淹没,不知所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突然!
  「轰——!!!」
  平静的湖面猛然炸开,那条巨蛇再次破水而出,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带起漫天水花!
  而这一次,景象更加惨烈——完颜胤忠竟已被它那血盆大口死死咬住!锋利的毒牙已深深嵌入他的腹部,鲜血汩汩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与周围的湖水。
  然而,即便身遭如此重创,他却依旧没有放弃!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那双赤红的眼中,燃烧着至死不休的战意。他被巨蛇吊在半空,却依然握紧短刀,一次又一次,又砍又捅地,狠狠扎向巨蛇的头!
  「噗嗤!」
  腥臭的汁液混合着鲜血狂喷而出,溅了他满头满脸。巨蛇发出了一声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百倍的惨嚎!
  但他毫不停歇,一刀,一刀,又一刀!
  那是用生命谱写的最后悲歌!
  巨蛇的嘶吼愈发凄厉,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疯狂扭动,鲜血如暴雨般洒落。完颜胤忠的每一刀,都深深刻进它的头颅,带出一片腥红。终于,在连中数十刀后,巨蛇猛然仰首,发出一声震彻洞窟的咆哮!
  它将完颜胤忠狠狠甩出,庞大的蛇躯也随之轰然一沉,重重砸入湖面之中,激起漫天水浪。
  血腥气弥漫整片湖水,浓稠如墨的红雾在水面缓缓扩散,而那片血浪中心,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湖面归于死寂。
  唯有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迟迟不肯平息。
  岩石上,黄蓉望着那片被鲜血染开的湖面,与湖中那道漂浮着、了无生息的身影,那因恐惧而冻结的心,在这一刻,被一股更猛烈、更灼热的情感狠狠撕裂。
  那片刻的绝望与无助,瞬间被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所取代。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湖中是否还潜藏着危险,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入了那片冰冷且带着血腥味的湖水之中。
  水花四溅。她奋力地摆动着双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完颜胤忠的方向狂乱地游去。
  终于,她游到了他的身边。
  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那具浸满血水、满是伤痕的身躯拖出水面。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双目紧闭,腹部那狰狞的伤口仍在渗血,将湖水染得愈发浓稠。
  黄蓉颤抖着,伸出手,试图探他鼻息,贴耳于胸,却一无所获。
  她怔怔地望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静止。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没有回应。
  她的眼神霎时黯淡了下去,似有一道裂痕,悄然浮现在那向来坚毅的眉眼之间。
  但,她没有放手。
  她将他紧紧抱住,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拼命划水,朝着湖边艰难游去。
  那是一段漫长得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
  当她终于将他拖上湿滑的岩岸,自己也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跪伏在他身侧,瘫软着、喘息着,仍不肯移开一寸视线。
  在这片死寂幽暗的湖心,她的心已沉入最深的水底。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可在找到那梦中人之前,在她尚未燃尽最后一缕执念之前,她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哪怕只剩一具躯壳,她也要将他带出去。
  ……
  也不知在黑暗中跋涉了多久,当一缕久违的阳光,透过岩缝刺入黄蓉眼帘时,她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地下的黑暗,回到了外面。
  山谷底部,溪水潺潺,阳光透过稀疏的林木,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黄蓉背着完颜胤忠,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她的衣衫尽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体力早已透支到了极限。若非心中那股不肯放弃的执念支撑,她只怕早已倒下。
  她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小心翼翼地将完颜胤忠放下,让他靠着一棵老树。她刚想坐下喘口气,一双警惕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水声,而是某种……脚步声。
  黄蓉心头一凛,猛地站起身,将完颜胤忠护在身后,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山谷的另一头。
  只见那林木掩映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道道身影。
  十几个身着奇特服饰的山民,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他们皆穿着靛蓝或黑色的对襟短衣,裤腿宽大,头上缠着绣有繁复花纹的头巾。为首的是一名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肤色黝黑,面容轮廓分明,手中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弯刀。他身后的男人们,或背着弓弩,或持着长矛,一个个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如同山中的猎豹,充满了原始而危险的气息。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之势,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黄蓉逼近。
  十几道审视而警惕的目光,尽数落在了黄蓉,以及她身后那个昏迷不醒、衣衫破碎的男人身上。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黄蓉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刚刚逃离了巨兽的血口,如今,又陷入了一群充满敌意的山民的包围之中。
  前有狼,后有虎。
  她的命运,似乎永远都在绝境中徘徊。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青青河边草 / 发表于: 2025/07/26 10:58:05

第三十四章:千山无声
  此境非初临,此梦亦非初入。
  黄蓉心知身在何处,神识却似被无形丝线牵引,沉沦于这片虚实之间。
  四面峭壁如巨灵合抱,围起一方隐秘天地。崖上光洁如镜,不生藤萝,天光自穹顶圆心处倾泻而下,照得潭水碧蓝如玉,宛若太古。唯有远处一道飞瀑,如银河倒悬,轰然之声不绝,是为此间唯一的律吕。
  水畔,那白衣人默然伫立,一如往昔。
  黄蓉赤足行于青石之上,莲步轻移,终至其面前。她抬起螓首,一双明眸在尘世中早已浸染风霜,此刻却清亮如初,更添几分审视之锋。
  「阁下究竟何人?」她语音清冷,一字一句,皆是问心。
  那人闻言,不答,仅唇角微扬,一抹笑意似春风破冰。刹那间,他身上那袭白衣竟如云烟般悄然散去。
  一具毫无遮瑕的男子之躯,呈现于天光之下,其形之健美,几非凡人所有。
  黄蓉只觉呼吸一窒,目光掠过其肩、其胸、其腹,最终落定一处,心神俱震。
  此物,她并非初见,却是在这神域之中,第一次看得如此真切。她体内无数次的翻江倒海,无数次的沉沦起伏,似乎在这一刻,尽数找到了源头。
  那是一柄绝世神兵,通体白皙如玉,其上青脉隐现,如山川地理,暗合天道。
  而顶端处,却是一点殷红,宛若血玛瑙,凝聚了至阳至刚的精气,神圣勃发,却无半分邪念。
  此念方生,黄蓉顿觉所有诘问皆成虚妄,身子竟比心意更先一步做出回应。
  一股熟悉的燥热自丹田涌起,霎时传遍四肢百骸,眼中的清明锋锐,顷刻间化作了迷离水汽。
  她朱唇微启,意欲言语,忽感周身一凉,环体罗衫竟也凭空而逝,不留片缕。
  她一惊之下,本能地双臂环胸。可那一对高耸饱满的雪乳,原就丰盈得几近盈手难握,此刻被她骤然环抱压迫,反而自臂弯间半露半藏,宛若两团滑腻腻的雪脂在臂下挣扎,饱胀得几欲溢出。
  乳肉被迫聚拢,深深的乳沟间水润微光若隐若现,粉红的乳珠贴着手臂内侧轻轻颤动,仿佛娇羞地探出花苞,却又不甘被藏,反添一层欲语还休的媚态。
  她一张俏脸已是红霞满布,然则体内热流奔涌,如潮如浪,岂是羞涩矜持所能阻挡。
  贝齿轻咬,她终是放下了颤抖的双臂。那具毫无瑕疵的玉体,便在这神域的天光下,全然展露。
  缓缓转过身去,双手撑住潭边青石,俯下了纤腰。
  霎时间,一幅绝美春光图浮现。自纤腰而下,雪臀丰隆,挺翘如月轮,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光。双腿修长笔直,紧紧并拢,更衬得幽壑微启,水光潋滟,仿佛晨曦未启的秘境,静待天风拂过,潮起花开。
  他从她身后贴近,炽热的气息拂过她肩头。黄蓉只觉一股熟悉得几乎令她窒息的气息,仿佛自千年前便在她血脉中潜伏,此刻终于苏醒。
  他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脊背,温热的触感如丝绸般抚过每一寸肌肤,最终停留在那饱满挺翘的雪臀之间。他俯身贴近,炽热的欲望在两人肌肤交接间蠢蠢欲动。就在她臀瓣轻轻一颤、身子微绷的刹那,他猛然挺入!
  那一刻,如电光火石——
  黄蓉脊背弓起,娇躯剧震,仿佛整个人都被劈成了两半。体内骤然充盈的胀痛与冲击,让她发出一声本能的哽鸣,细嫩的穴肉狠狠绞紧,仿佛要将他整个吞没。
  他却如蛟龙入海,一往无前,肉身与肉身的撞击声清晰炸响,节奏急促而沉猛。每一次冲刺,都深抵花心,如浪击岩岸,震得她浑身发软,却又无法逃避。
  两人紧紧相贴,像两道早已注定会在此刻重逢的灵流,在彼此体内穿越千年,终得归一。
  ……
  黄蓉猛地睁开双眼,胸口起伏不定,额上已是香汗淋漓。
  映入眼帘的,是古朴的屋顶梁木,窗外雀鸟啾鸣,清脆悦耳。她怔怔地躺了片刻,只觉体内仍有异样余韵流转,俏脸不由得一烧。这梦境,委实愈发真切了。
  她缓缓坐起,环顾四周,乃是一间陈设简朴的木楼,空气中飘着淡淡药草之气。
  回忆如潮,霎时涌上心头。
  她记起山谷中的对峙,十几道不善的目光如利刃加身,情势剑拔弩张。那为首的以刀尖指着完颜胤忠腹部的伤口,口中念念有词,神色狰狞。
  其后,那人的目光无意间落于完颜胤忠紧握的右拳之上,黄蓉随之望去,这才发觉,即便昏迷之中,他仍死死攥着一物。
  那人蹲下身,颇费了些力气,才将他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掌心之物,赫然是一截残断的兽角,其上血迹斑驳,质地粗粝,锋锐无匹。
  黄蓉何等冰雪聪明,只一眼便认出,此物正是从那山中巨蛇头顶,由完颜胤忠亲手折下的独角!
  那人一见此角,登时脸色大变,猛地将断角高高举起,以当地土语大喝数声。
  周遭那些山民,竟齐齐发出一阵惊呼,望向她与完颜胤忠的目光,已由方才的敌视,全然化作了敬畏之色。
  黄蓉心思急转,已然明白,他二人能保住性命,皆因此角之故。
  其后,山民们便以树枝扎成担架,小心翼翼地抬走了完颜胤忠。她一路跟随,穿过密林山道,来到了这座隐于深山的寨子中。
  黄蓉轻抚额头,待那梦中余韵彻底散去,这才缓缓起身。
  木楼虽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墙角青花瓷盆中清水澄澈,她掬水洗脸,冰凉水珠顺着脸颊滴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正理着凌乱青丝时,她余光瞥见床榻一侧多了一套衣裳。她走近拿起,衣料是某种不知名的棉麻,厚实而柔软,深蓝的上衣上,用银线绣出的山茶花纹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配着一条沉甸甸的黑色百褶长裙。
  换上身,尺寸竟是分毫不差。上衣的剪裁紧贴着身子,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与胸前动人的曲线。
  她不自觉地转了个身,那厚重的黑色裙摆,随之如波浪般漾开,又缓缓垂落,更显出她身姿的轻盈与挺拔。那份独属于江南女子的灵秀,并未被这身厚重的山民服饰所掩盖,反而像是被深色的沃土滋养的白茶花,愈发显得清丽夺目,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
  站在屋中片刻,黄蓉似也察觉不到自己这番变化的惊艳。只是随手理了理鬓边发丝,抬步走向门前。
  门扉轻启,山间清风扑面而来,带着青草与木叶的气息,拂动她衣袂轻响,也将晨光与远山一并送入她的眼中。
  眼前的寨子依山而建,数十栋吊脚楼层层递升直抵半山腰。青瓦飞檐泛着古朴光泽,屋脊上的兽头雕刻张牙舞爪。竹桥连接楼宇,有的横跨溪流,有的凌空飞架,形成立体交通网络。
  远山梯田如玉带环绕,正值休耕,田地一片静谧。
  寨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溪边传来浣衣声,清脆断续,孩童在竹桥上追逐嬉戏,笑声回荡山谷之间。
  归来的壮汉肩扛柴枝,背筐里零星夹着几株野菜;廊下老人围坐编篮修网,偶有低声方言交谈。
  晒谷场边,几名少女正围着石臼舂米,木杵声有节无律,像是节余未尽的回响。
  炊烟袅袅,牛羊低鸣,一派冬尽春初的静谧安然。
  黄蓉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觉衣角被人轻轻地、怯生生地拉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仰着圆圆的小脸望着她。女孩梳着两条乌黑小辫,身穿靛蓝短褂,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山泉般清澈纯净。
  见黄蓉注视过来,小女孩怯生生地用带着土音的汉话说道:
  「阿姐,阿妈让我叫你去用饭。」
  望着这双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眸,黄蓉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一路奔波中绷紧的神经,此刻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摇摇晃晃的竹桥。小女孩将她引到一座位于半山腰的吊脚楼前。
  一妇人正于门前缝补衣物,见她们到来,立刻起身。她看着黄蓉,脸现淳朴而略带拘谨的笑容,指了指屋内,说了一串音调奇特的本地话。
  小女孩连忙仰头,用清脆汉话翻译道:「阿妈让阿姐进去用饭。」
  黄蓉温和一笑。
  妇人热情相迎,只见屋中正中摆着八仙桌,桌上已置几样简单饭菜。一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正坐桌边,见黄蓉进来,立刻起身抱拳,正是昨日为首的山民,亦即这寨子的寨主。
  「贵客……请坐。」寨主开口,汉话说得极为生硬,一字一顿,远不如其女儿流利,「寨中……无甚……好物……莫嫌弃。」
  黄蓉客气几句,在小女孩引导下于下首坐定。
  妇人为她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粥,又递来一双筷子。
  黄蓉望着手中这双打磨光滑的竹筷,心中泛起异样。这筷子做工并不粗糙,长短匀称,纹理细密,显然经过精心制作。在她印象中,这深山僻壤之地,原该茹毛饮血,以手取食,却不想此地之人竟也如中原般使用筷子,倒是出乎意料。
  这时,寨主端起桌上粗陶大碗,内盛浑浊米酒。他起身,黝黑脸上带着激动与诚挚,对黄蓉一字一顿道:
  「贵客……我……敬你!」
  说得极为生硬,似每个汉字都从喉中硬挤而出。不等黄蓉回应,便将那碗米酒一饮而尽。
  小女孩见黄蓉面带疑惑,连忙放下手中烤肉,仰头用清脆汉话解释:「阿爸是说,谢谢你们杀了那条大蛇。它……以前老欺负我们。」
  寨主连连点头,脸现后怕之色,又说了句本地话。
  小女孩翻译:「阿爸说,那『渊主』乃我们山谷大祸害。以前打猎的阿叔们若离得太近,便再也回不来了。我们都怕它。」
  寨主夫人虽不懂汉话,但知在说「渊主」之事,激动起身,指着黄蓉又指着天,用当地话大声说了一长串,眼中竟泛起泪光。
  「阿妈说,」小女孩看着黄蓉,眼神满怀崇拜,「她说你是山神派来拯救我们的神女,要我们全家都记住你的恩情。」
  黄蓉听着这淳朴言语,心中百感交集。寨主一家满怀感激,她知自己除蛇之举确解了这寨子心头大患,可这无心立下的功劳背后,却是完颜胤忠生死未卜的代价。
  她眉宇间不觉浮现一抹忧色。
  寨主看在眼里,沉吟片刻,放下酒碗,语气放缓,带着笨拙的安慰,用生硬汉话道:
  「贵客……放心。你朋友……阿婆……在救。阿婆……最厉害的巫医。」
  黄蓉闻言,露出勉强笑容。
  饭后,在小女孩带领下,她穿竹桥,绕廊楼,来到寨子最深处一座木楼前。
  此处地势僻静,林木掩映,格外清幽,与热闹寨中宛如两个世界。
  这座楼比其他的要古老得多,门前悬挂着数不清的兽牙、鸟羽和风干的草药串成的帘子,一股浓烈而奇异的药香从门缝中飘出,无声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身份。
  小女孩仰起头望了黄蓉一眼,眼中既有依依不舍,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怯意。
  她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
  「阿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啦……阿婆不喜欢别人吵她。」
  说罢,小女孩退后两步,轻轻向她挥了挥手,转身蹦跳着离去,很快就隐没在林间竹影之间。
  黄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草药、熏香与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黄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屋内的光线比外面要昏暗许多,阳光被门前悬挂的那些兽牙草药帘子过滤得斑驳陆离。
  她的双眼很快适应了这片昏暗,也立刻就看到了躺在屋子正中那张木榻上的完颜胤忠。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未着寸缕,自胸膛至小腹,都覆盖着一层捣烂的、深绿色的奇异草药。只有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敷着的是另一种黑色的泥膏,散发着浓烈的气味。
  胸膛死寂,鼻端无息,断绝了所有活人的迹象。
  然而,他的身体却没有寻常尸首的僵冷与败坏之气,那张苍白的脸庞异常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深眠,呈现出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诡异状态。
  黄蓉缓缓走上前,最终在那张木榻边停住了脚步。
  她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碰触他的脸颊。
  肌肤是凉的,却没有死人应有的僵硬与冰冷,反而带着一丝玉石般的温润。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屋子深处的里间传来,将黄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道极为苍老的身影,缓缓从里屋的门帘后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老妪,身形枯瘦,佝偻着背,满头银发用一根骨簪随意挽着。她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她缓缓走到屋子中央,停下脚步,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精准地落在了黄蓉身上。
  「斩杀『渊主』之人,」她的声音沙哑如枯木摩擦,「你来了。」
  黄蓉心头剧震,万没想到这深山中的老妪竟能说出流利汉话。
  「他的伤势如何?」
  老妪转身望向榻上的完颜胤忠,缓缓摇头:「渊主之毒已除,但他体内被天雷所伤,元气大损。」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老身只能保他肉身不坏,至于能否苏醒……」
  话未说完,黄蓉已明白其意,心如坠冰窖。
  她静静地看着榻上那个面容平静的男人,看着他,想着他,想着这一路行来的种种。
  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始终强撑着的眼眶中,挣脱出来。
  那老妪仿佛未曾看到黄蓉的悲痛,也没有理会她脸上的泪痕。
  她拄着法杖,缓缓起身,踱至屋子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弯腰从一堆杂物下,抽出一本书来。
  那是一本寻常不过的汉家医书,线装册页因年久翻阅已显松散,纸张也泛着旧纸特有的泛黄与干脆之感,书角略有卷折,显然经历了岁月的磨砺。
  黄蓉抬手拭去泪水,正欲开口,却见老妪又自旁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轻轻开启。
  盒中静卧着一个形状奇异的物事。
  那似乎是由某种乌黑的金属丝线拧成的架子,前面镶着两块浑圆的、透明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片。老妪拿起它,熟练地将其架在了自己的鼻梁上,又将两个弯脚,挂在了耳朵后面。
  黄蓉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东西。她看着老妪透过那两块水晶片望过来的眼神,竟觉得对方那双本已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和锐利。
  戴上那怪异之物后,老妪方以一双干枯如枯枝的手,翻开那本古书。
  黄蓉目光为之吸引,只见书页之上,绘着她从未见过的、精细入微的人体脉络与骨骼图形,旁边更标注着许多她全然不识的奇异符号,宛如鬼画符一般。
  老妪以那长长漆黑的指甲,点在书页上一副大脑图形之上,道:
  「这书上说,像他这般,身子尚在,魂魄却散的活死人,名曰……」
  「植物人。」
  「植物人?」黄蓉轻声重复这陌生词汇,细细品味其中含义,「植物……人……
  倒也贴切。人虽活着,却如草木般无知无觉。」
  她眼中满含好奇:「老人家,您所说的植物人,可有医治之法?」
  老妪缓缓摇头,将那本古书轻轻合上,沙哑地叹道:
  「书上虽有记载,却无良方。这等症候,非草药所能医,亦非针石所能愈……」
  她抬起头,透过那两片水晶看向黄蓉,话到一半,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那双刚才还在说话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黄蓉的脸,仿佛见了鬼一般。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书册,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是……是你……」
  她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见了故人般的惊骇,「怎么……怎么可能……」
  老妪颤巍巍地想要站起身,却因过于震惊而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她死死盯着黄蓉的容颜,目光在她的眉眼间来回逡巡,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不可置信的事实。
  黄蓉见老妪如此失态,不由得蹙眉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老妪不再回答,步履踉跄地朝里屋走去。她走得很急,险些被门槛绊倒,那根蛇骨法杖「哒哒」地敲击着地面,声音凌乱而急促。
  黄蓉心中疑窦丛生,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门帘半掩,她侧身贴在门框边,小心地向内窥探。
  里屋比外间更加昏暗,只有一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借着这点光亮,黄蓉看到屋子正中供着一座神龛,上面摆着香炉和一些她看不清的物件。
  老妪正跪在神龛前,颤巍巍地点燃了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起,她将香高举过头顶,开始用一种古老而陌生的语言低声祷告。
  那语言的音调起伏很大,时而低沉如泣,时而高亢如歌,带着一种原始的韵律。黄蓉一个字也听不懂,但从老妪颤抖的声音和激动的语气中,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虔诚与狂喜。
  老妪一边说着,一边将香插入炉中,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苍老的身躯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黄蓉的目光顺着老妪跪拜的方向望去,终于看清了神龛上供奉的是什么。
  那是一幅画。
  一幅古旧的立轴挂画,画纸已微微泛黄,边角处甚至有些许受潮的痕迹,显然已历经了无数风霜岁月。
  然而,当黄蓉看清画中人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画中是一个男子,青衫负手,立于云海之巅。乍看之下,似乎是传统的水墨手笔,可黄蓉何等眼力,只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惊世骇俗的奥妙!
  寻常的肖像画,重在「神似」,以简练的线条勾勒风骨,讲究意在笔先。
  可这幅画,却于毫厘之间,追求着一种极致的「形似」!
  画中人的眉眼、鼻唇,并非以写意的线条一笔带过,而是用无数她无法理解的、极细的笔触与墨色深浅的变化,描摹出了真实的光影与轮廓。那双眼睛……
  竟不像是画出来的,倒像是真的有一双眼睛在透过纸背,静静地凝视着她,瞳孔中甚至能看到一点晶亮的高光!
  整个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从画中走下!
  这种画法,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它完全颠覆了她对丹青一道的认知。
  而画中人那份仿佛能穿透纸背、遗世独立的风姿,却又与她梦中之人,一般无二!
  「这……」黄蓉低声呢喃,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老妪那沙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这是『画师』。」
  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缓缓道:「是我阿祖,凭着记忆画下来的。」
  「画师?」黄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古怪的称谓。
  老妪目光转向墙上的男子画像,神情忽地变得虔诚无比:「『画师』,是我们寨子世世代代对他的尊称。」
  她缓步走到画像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画框边缘:「我阿祖年轻时,曾在他身边侍奉。是画师亲手教她作画——虽技不及画师千分之一,却也让他这副容貌得以传世。」
  黄蓉凝神细赏那幅写意传神的画像,不禁暗惊:若这等淋漓生动之笔竟出自一位学徒之手,那么那位被尊为「画师」之人,其真迹岂非更臻化境?
  老妪似是看出了黄蓉心中所思,缓步走到一旁柜前,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她动作极其轻缓,仿佛那匣中之物珍若至宝。
  匣盖开启,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轴画卷,缓缓摊开在案。
  黄蓉只一瞥,便心头剧震——
  那是一幅人物肖像,仅绘至肩颈,却细腻得令人屏息。通幅无彩,并非寻常水墨,倒像是用最细的炭条,或是某种不知名的颜料,将无数层极淡的影子反复叠加上去,才营造出一种无比真实的光影。
  画中人脸庞该亮的地方亮,该暗的地方暗,可明暗的交界处,却找不到一丝笔墨的痕迹,仿佛那光是真的从画外照进来,那影子也是真的落在脸上。她甚至能从那额角与颊骨的微妙色泽变化中,感受到底下骨骼的起伏与肌肤的质感。
  眉眼处更是精妙绝伦:眉毛并非一笔画就,而是一根一根,仿佛真实生长出来一般;眼睫纤长,微微卷翘,边缘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模糊,让那双眼睛显得无比柔和、深邃。
  而正是那双眼睛,夺去了黄蓉所有的心神——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里,竟点着一粒米粒大小的、晶亮的光斑,甚至能在那光斑中,隐约看到一格窗棂的倒影!
  黄蓉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不是画,这是……妖术!
  一种能将人的气息、温度、甚至魂魄都一并囚入纸上的通天妖术!
  可她再凝神细看,脸色顿时煞白——
  那画中人,竟与她容貌如出一辙,几无分毫差别!
  黄蓉死死地盯着那幅画,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据说,画师在寨子住的那些年,最常做的事,便是对着天边那最后一抹晚霞,静静地作画。」
  老妪的声音低缓悠长,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不是说给黄蓉听,而是在对时间倾诉。
  「他画过许多幅……上百张也不止。可最终……」
  她停了停,目光轻轻落在那幅画像上,眼中泛起微光:「只这一幅,是我阿祖偷偷藏下的。」
  黄蓉的指尖最终还是从那幅画上缓缓收回,她抬起头,望向老妪,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后来呢?」
  老妪缓缓走到窗边,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远处那条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河流:
  「后来,画师走了。就从河上离开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深的怅惘:
  「再也没有回来过。」
  黄蓉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窗外那条河流,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画师……这个名字在她心中反复回响。一个能画出如此神技的人,一个在夕阳下思念着她容貌的人,一个沿河而去、再未归来的人。
  她想起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想起梦中那个白衣身影,想起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来自南方深处的神秘召唤。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仿佛有什么在轻微地跳动着,如同一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萌芽。
  东海之滨,碧波万顷。
  一艘快船破开晨雾,终于遥遥望见了那座笼罩在氤氲水汽中的青翠岛屿。
  郭靖立于船头,海风吹动着他风尘仆仆的衣衫,也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忧虑与期盼。他望着那越来越近的桃花岛,一颗悬了数十日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一路行来,那疯女人总算没有再纠缠。想起与她达成的那个约定,郭靖心中五味杂陈。眼下暂且得了片刻安宁,却不知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
  船一靠岸,他便迫不及待地纵身跃上码头。
  时节尚早,岛上那片闻名天下的桃林,此刻还只是光秃秃的一片,唯有枝头已鼓起细小的、坚硬的花苞,在清冷的海风中微微颤动。郭靖走在林间,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记得,以前每次和蓉儿并肩走过这里时,她总会笑着说,桃花岛的景致,是按着奇门八卦布下的,外人若是乱走,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可今天,这条路,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漫长与孤单。
  穿过桃林,绕过几处嶙峋怪石,前方地势豁然开朗,熟悉的亭台楼阁,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也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属于孩童的清脆笑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郭靖的脚步,猛地一顿,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加快了脚步,绕过一片翠竹,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庭院。
  只见庭院的草地上,五岁的郭襄,正迈着小腿,咯咯笑着追逐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不远处,与她一般大的郭破虏,则安静地蹲在地上,正专注地将几块小石子,一块一块地往上叠。
  侍女小翠和几个哑仆,远远地站在廊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这对小儿女。
  而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十六岁的郭芙静静地坐着。她没有看弟妹,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海面,清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忧愁。
  郭靖就这么站在竹林边,看着这副景象,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
  家……还是那个家。
  可家里,少了一个人。
  「呀!」
  追着蝴蝶的郭襄,一不小心,撞到了郭破虏刚叠好的石头上,石塔哗啦一声倒了。郭破虏也不恼,只是抬头看她。郭襄吐了吐舌头,一转身,正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郭靖。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小小的郭襄,歪着头,一双酷似黄蓉的、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
  片刻之后,她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眼中猛地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爹爹!」
  一声清脆的、带着无限喜悦的呼喊,划破了庭院的宁静。
  郭芙猛地从石凳上站起,郭破虏也丢下了手中的石子,小翠和哑仆们,都齐齐朝这边望来。
  郭襄已如一只乳燕投林般,张开双臂,向着郭靖飞奔而来。
  郭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连忙蹲下身,稳稳地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那团小小的、柔软的身子。他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爹爹……襄儿好想你……」郭襄的小脑袋,在他的胸膛上拼命地蹭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和委屈。
  「爹爹也想襄儿……」郭靖喉头哽咽,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父女俩就这么紧紧拥抱着,仿佛要将这些时日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倾诉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郭襄才从他怀里稍稍抬起头来,她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期盼,轻声问道:
  「爹爹,娘亲呢?」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水,瞬间打破了刚才重逢的喜悦。
  一直抱着郭靖腿不放的郭破虏,此时也抬起小脸,眼中同样带着期待,显然他也在等待着关于娘亲的消息。
  郭芙看着紧紧抱着妹妹、浑身颤抖的父亲,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问出了和妹妹一样的问题:
  「爹,我娘呢?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郭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能说什么?
  说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说他至今,也不知蓉儿的半点下落?
  面对着孩子那纯粹的、满含期盼的眼神,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作「无言以对」,什么叫作「万箭穿心」。
  就在他心神激荡、几近崩溃之际,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冰冷的、仿佛能刺穿人心的目光,正从不远处落在自己身上。
  郭靖浑身一僵,缓缓地抬起头,顺着那道目光望去。
  只见庭院尽头,那片熟悉的桃林之下,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个青袍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身形孤傲,面容俊朗,一双眸子,却隔着重重人影,如两道利剑,死死地钉在他的脸上。
  入夜,书房。
  檀香袅袅,窗外海风习习,吹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黄药师背对着郭靖,负手窗前,凝望着外间熟悉景致,默然不语。
  郭靖安顿了三个孩子入睡,便由哑仆引至此处。他深知这场对话在所难免,当下也不等岳父开口,便将襄阳城破前后之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从战局之危急,到蓉儿如何冒险策反完颜胤忠及其飞鹰铁骑,终在城破前夜反戈一击,大破蒙军;又说到蒙哥大汗如何死于那场内乱之中;最后才说到混战后蓉儿失踪,自己如何遍寻不获。
  郭靖说话时语调平缓,不带半分感情,自然也隐去了那些难以向岳父言明的私情枝节。
  良久,郭靖说罢,屋中陷入死寂。
  黄药师依旧背身而立,仿佛未曾听见。直到郭靖几乎承受不住这沉默,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辨喜怒:
  「如此说来,蓉儿是为了大宋江山,才以身犯险,下落不明了。」
  「正是。」郭靖声音嘶哑。
  「而你,」黄药师缓缓转身,目光如电,「在她失踪之后,却独自回来了。」
  郭靖猛地抬头,唇角颤动,竟说不出半句辩解。
  黄药师望着他,脸上既无愤怒,亦无悲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冷嘲:
  「好得很。我黄药师的女儿,为国为民而死,死得其所。你郭靖,果然不愧郭大侠之名。」
  这话如利刃般刺入郭靖心中,他面如死灰,却并不避让岳父目光,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以无比沙哑却又沉稳的声音道:
  「郭靖无能,未能护好蓉儿。此罪郭靖一人承担,任凭岳父责罚。」
  他不作辩解,只是坦然承担。那份担当中自有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度,反让黄药师准备好的刻薄之言,尽数堵在喉头。
  黄药师冷哼一声,侧过脸去:「责罚你?责罚你,蓉儿便能回来么?」
  他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却透着深重的疲惫:「罢了。你此行,是为接走孩子?」他略一停顿,仿佛在权衡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至于蓉儿……我自会去找。」
  郭靖心头一紧,连忙道:「岳父!我想……蓉儿她若平安无事,此刻或许已回到襄阳……」
  「或许?」
  黄药师并未回头,只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棱刮过青石。
  「你也曾笃定她在这岛上吧?」他语速缓如寒潭凝冰,字字淬着讥诮,「如今又成了襄阳……郭大侠,你的『或许』,倒比东海夜雾更飘渺三分。」
  郭靖如遭重击,胸口窒痛难当。岳父的话像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心底那点侥幸——是啊,他竟用这虚无缥缈的「或许」来揣度蓉儿的生死,何其可笑,又何其……可鄙!他张了张口,却觉喉头如同被巨石堵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书房内陷入死寂,唯有夜风穿过窗棂的呜咽。
  良久,黄药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如此也好。明日破晓,你们便离岛。」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在无边的黑暗里,「这桃花岛,是该清静了。」
  话已至此,字字皆是逐客令。郭靖明白,岳父心中那道门,已对他彻底合上。
  他对着那孤峭如冷月般的背影,深深一揖,肩背沉重如负山岳。而后,他悄然退出书房。
  翌日,天光未启。
  郭靖彻夜枯坐,眼窝下凝着两抹青影。未待鸡鸣,他已将三个孩子唤起。小翠强撑着困倦,替尚在梦乡里迷糊的郭芙拢好衣襟,又仔细为郭襄、郭破虏掖紧领口,将行囊干粮一一检点。
  一行人踏着湿冷的晨露行至码头。船早已泊在岸边,几个哑仆沉默地将行李搬上船板,对着懵懂的孩子们笨拙地比划着,枯槁的手指在微熹中微微颤抖——那是无声的告别。
  众人登船,缆绳解开,船身随着水波轻轻一荡。
  就在船桨划破水面的一刹,郭靖心口蓦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倏然抬首,目光如电般射向岛上最高处——那座孤绝的试剑岩。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刺破云翳,勾勒出岩顶一道凝立如松的青色身影。
  隔着重重的海雾与遥远的距离,那人影只是静默地伫立着,面朝大海,面朝着这艘即将消失的小船。
  看不清神情,唯能感受到一道穿透晨雾、冰冷如霜的目光。
  郭靖喉头滚动,胸中翻涌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动作。他向着那高岩孤影的方向,深深一揖,肩背弯折如负千钧。
  船,终于缓缓驶离。岸边的桃花岛,连同那岩顶的孤影,在桨声与渐浓的海雾中,一点、一点地褪色、模糊、远去,最终彻底消融于苍茫的晨霭深处。只余下浩渺无垠的海天,和船舷边溅起的、冰凉的水沫。
  几乎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南疆十万大山的幽深腹地,同一缕孱弱的晨曦,正悄然漫过层峦叠嶂。
  一叶窄小的独木舟,如同蛰伏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滑入翡翠般碧绿湍急的河水中,顺流而下,瞬间便被莽莽苍苍的原始密林吞没了踪迹。
  船上,是一个为宿命所困的女子,与一个生死未卜的伴侣。
  她的前方,没有襄阳,没有江湖,只有一条被岁月尘封了百年的、通往未知神域的谜途。
  独木舟,顺着碧绿的河水,无声地滑行。
  舟内铺着厚厚的柔软兽皮,完颜胤忠安静地躺在上面,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去。他身旁,静静地放着那截狰狞而又充满了奇异力量的玄蛇之角——那是他拼死与渊主搏斗的见证。
  黄蓉执篙立于舟尾,姿态沉静,宛若一尊未醒的雕像。晨风曳动她肩头碎发,她目光穿越浓雾,遥遥望向那云山无尽的去路,心神却早已随水漂流,不知所向。
  老妪最后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当您迷失方向之时,便静下心来,顺着您心中最深处的那一丝悸动与牵引……
  那是『画师』留给您的路。」
  迷失方向?
  黄蓉自嘲而笑。她此刻正在一条陌生河流之上,既无地图,又无向导,甚至不知这河水流向何处,早已迷失方向。
  忽然前方水流湍急,小舟被暗流牵引,径直冲入一处幽深洞口。四周骤然暗黑,头顶岩石低垂,黄蓉心头一紧——正是那片地下暗湖!
  眼前景象不由令她想起当日与完颜胤忠坠落此地的凶险:巨蛇渊主如何破水而出,完颜胤忠又如何舍命血战,一幕幕历历在目。
  如今湖中再无巨蛇,唯余死寂黑暗。
  黄蓉取出火折,点燃火把置于船头。橘红火光跳跃,将周围岩壁照得明暗不定。水流在此处渐趋平静,她小心撑篙,引舟向湖心深处缓缓驶去。
  火光仅能照亮丈许之地,四周黑暗如墙。她完全失去方向,只能任小舟在这死寂暗湖中缓缓漂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脚下水流又有变化。起初推力甚微,随即越来越急,越来越猛。小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前行,任她如何撑篙,都无法减缓船速。
  黄蓉心中一惊,手中火把在急流中摇曳不定。前方依然是浓黑一片,水声却渐由低转高,瞬间便如雷轰鸣,似有巨瀑在前方等待。
  「不好!」
  她脸色剧变,急忙将竹篙狠狠插入水底,试图稳住船身。然而那暗流之力如蛟龙翻腾,根本无法抵御。竹篙在巨大水力下被压得弯如满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四周黑暗如潮水般合围,水势愈发汹涌,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厉鬼嘶吼。
  突然——
  「咔嚓」一声脆响,竹篙应声折断!
  紧接着,船底猛然一空!
  巨大的失重感瞬间袭来,黄蓉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便随着小舟一同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深渊,笔直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