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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太安公主
奠毕,刘家人便上轿打道回府,一路无话,十分落凉。
路过一处芦苇荡时,刘母与紫萱的轿子都先去了,刘正卿的轿子落在后头,轿夫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轿子翻落在地,刘正卿摔滚了出来。
“混账!来人!”
那轿夫吓得魂不守舍,跪地就求饶,刘正卿怒上心头,正要发怒,忽然凌空飞来一个倩影,剑心直取刘正卿的性命。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众家仆惊慌不已,连忙围住刘正卿:“保护少主!”
只见那倩影婀娜多姿,倾城倾国,打斗中素手玉纤,身为刺客出招无有狠毒反而具有仙意,缥缈的剑法美艳绝尘,诗情画意地叫人陶醉。
可是一众家仆却只肉眼凡胎,只顾叫骂,下手不知轻重,她击退了几人并未不想杀害无辜,谁料一家仆举剑挑来,将她纱帽挑落,露出一张姿色天然,姣若秋月的惊世容颜。
刘正卿瞳孔顿时扩张数倍,惊喜交加:“巧灵!”
倾城宫主怒目而视,那不是自己的仇人刘正卿又是谁?
想到这里倾城宫主紧咬贝齿,娇叱道:“贼子!还我广寒女子性命来!”
说罢飞身刺去,众人来不及反应,刘正卿却也不知怎的,只喜出望外,全然忘了躲闪,千钧一发之际,有心腹随从推搡少主,这一剑顺着刘正卿的肩头尽数埋入。
噗呲!
顿时,血溅三步,仔细一瞧,却未伤及刘正卿要害,众人正欲捉拿,那刘正卿吃痛,回过神来,怒喝一声:“住手!不得伤害她。”
早有家仆飞报前面小姐,刘母,刘紫萱闻有刺客,不过家仆阻拦,下轿奔来,遥望过去,惊叱一声:“巧灵!”
倾城宫主闻声望来,不由也得愣住,而围住她的一众家仆,虽说少主言不得害她,但唯恐她再次刺主,袖中连忙扯出迷巾,从背后偷袭将她迷晕。
“巧灵!”
“让我带她回去吧。”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刘紫萱明白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于是叫两个丫鬟扶起倾城宫主,回到自己的轿子上。
“正卿,你无大碍否?快送少主就医。”
“是!”
属下人连忙搀扶住少主,刘正卿痛的嘶哑咧嘴,刚才那一剑将他肩头刺了穿心凉,如今血流不止,可是他此刻见了倾城宫主欣喜若狂,心里想着就算是给她杀了也是美人的情意,近日来所有的阴霾一下子一扫而空,喜得刘正卿心花怒放,哪里还会怨她。
而刘紫萱回到轿子里,看着一旁暂时昏迷的美人,心里却又忍不住叹息起来,因为她又想起了那人。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忍不住,她自言自语道,时间仿佛回到了三年前。
正低眉思虑间,轿外款款走来一个丫鬟,隔着帘子问:“小姐,老太太叫奴婢个来问,说是有刺客,要紧么?”
刘紫萱掀开帘子,平静道:“没有的事,下边人自个儿摔了胡说,我已处理了,你侍奉老夫人回去歇着吧。”
丫鬟走了,外边家仆唱喏,吩咐起轿,行了半盏茶的时间,忽然来路遇上一支人马,立在轿前,打马上前的却是一个婢女,趾高气扬,神采奕奕。
“这是刘府家轿子么?”
家仆见其来势汹汹,不敢将词,娓声答:“正是,不知来者是哪家贵人?”
婢女笑曰:“先不要问我,且叫你家主子出来回话。”
家仆面露难色,不敢回复,紫萱早在轿中闻言,便下轿出答:“我便是刘府长女刘紫萱,有甚要紧事?”
婢女立于马上,微微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示给紫萱:“我乃太安公主府中婢女,特受命来接阁下轿子中人,请恕无理。”
刘紫萱蹙眉不悦:“虽是如此,却也没恁地听说拦路要人,我轿中人十分重要,不可就此被你接走。”
婢女怒道:“放肆!长公主要人,你敢不给,莫非想造反乎!”
此言一出,身后仆人皆拔刀而出,然而却尽些是女子,紫萱虽然恼怒,却不敢与皇亲室刀剑相对,正局面僵持着,忽然从后面悠悠然打马上来一个女子。
“姐姐,何必生气伤了和气,妹妹给你赔不是了。”
众人忽而闻到一股琼香,原来正是太安公主,论起辈分,她与紫萱是平辈,但她是先皇的女儿,因此众人皆不敢造次,各自收了刀剑慌忙下拜。
紫萱也施礼道:“拜见长公主。”
太安公主轻笑一声:“姐姐近日身子如何?”
“蒙公主关心,甚安。”
“是吗?不见得哟,姐姐似乎上火了脾气也大些了,可要注意多饮些热水才是。”
这番话挤兑得刘紫萱无言以对,太安公主也不瞧她脸色,依旧问道:“轿中女子可是广寒宫倾城宫主是否?”
紫萱轻咬玉齿,无奈答:“是……”
“嗯哼,且叫她出来回话。”
“回公主话,她……她受了惊吓昏过去了,我正要带她回去歇息。”
太安公主微微一笑:“这样正好,我与她乃是旧相识,如今我且带她回我府中,也好叙旧,来人……”
眼看几个婢女将人抬出,刘紫萱又急又气,可是身边的家仆都不敢妄动,因为对方乃是皇室公主,只能咬牙切齿急道:“公主……”
太安公主摆手笑曰:“此后就不消姐姐分神了,本宫自然会好生照顾她。”
“走!”
一众人马风风火火,来去匆匆,只留下刘紫萱气得小脸煞白,却又无能为力。
婢女们将倾城宫主放入轿中,太安公主也下了马,心想:“我倒要看看,传说中雍州第一美人长得什么模样。”
于是她也钻入轿中,掀开凝儿面纱,不由得心中一惊:“好一个标志的美人,难怪那畜生心这么急,就是见我也不曾殷勤想念……”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妒忌,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柄长如手掌的匕首,暗忖:“我若将她这张美人小脸划了,那畜生知道是我做的,必然要恨我一辈子!”
这样想来,她又不敢造次,将匕首又收了,吩咐外边起轿,打道回府。
第八十七章 情敌
黎明初醒,一缕晨光透过绣花纱窗照进了兰房,温柔地透在天仙美人的娇颜上,金色暖阳附在仙容,显得格外幽静。
倾城宫主从床上惺忪睁开眼,头脑昏沉,仿佛还沉浸在某个梦中,在梦中,她似乎又重历了以往分别的伤心事,在撕心裂肺的不舍当中又忽然惊醒。
美宫主轻轻揉了揉星目,视线模糊不清地扫过四周,一片暗红色的帷幔掩盖住了窗外的光线,房间里弥漫着花香和熏香的混合气味,令人感到恍惚。
「这……我这是在哪……」
倾城宫主自言自语,娇懒着只觉浑身无力,勉强起了床,掀开红色帷幔,只见四周墙壁上挂着横七八竖的刀剑,周围两旁还摆着兵戈长戟,既像女子的兰房,又似男儿的练功房,十分违和。
正疑虑间,猛然想起昨日刺杀刘正卿未过,被人从身后偷袭迷晕,脑中昏沉,这时想来,只觉惊悚一身,忙扯衣裳检看自身,还好里外完整,不曾被其他男子辱没清白。
美宫主长吁一口香气,那刘正卿垂涎自己已久,若是落入他手中,难保不被他所玷污,可如今这房里刀剑与女子气息都有,幽静的兰房里倒有几分肃杀的凛冽,叫人不寒而栗。
这时,屋外走来三个侍女,领头的正是昨日指着刘紫萱要人的婢女,她年纪不大,脖颈却仰得很高,见到倾城宫主也只是微微施礼。
「正巧儿,主子差事奴儿来给姑娘擦身子,如今姑娘儿个醒了,就请自沐罢!」
倾城宫主警备凝神,问曰:「尔等主子是谁?我如今又是在哪?」
那奴婢笑靥靥,语气却不善:「姑娘不必多疑,有甚事去请奴儿主子便是,我只被差来请姑娘沐浴身子,其它一概不知。」
倾城宫主哪里肯,人生地不熟,自己乃是千娇之躯,若是给人看了也是污了清白,往后还怎有脸面与情郎相见,当下是万分不肯。
「不管你们是谁,反正,我要离开这。」
说罢宫主朝着门外就走,几个丫鬟急了,连忙冲上去拦住,为首的丫鬟叱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走。好你个不懂礼的客人,我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却如此不近人情,还说是什么宫主,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美宫主看她年纪十分小,声语却又尖又长,不由得星眸怒视,娇叱曰:「你是哪里的婢女,竟像个泼妇一般,若是在我宫中,必要将你掌嘴二十,你既不叫你主子来,我便要走,若何?」
她见几个婢女仍旧不肯让步,恐怕对自己生难,于是顺势扯住墙壁刀剑,拔出剑鞘,举姿作势,只是浑身酸软无力,倾城宫主也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外强中干,难以长持。
那婢女心慌,暗思道:「果然!果然!主子教我来试探她,我原来不信,谁想她竟如此刚烈。」
她不由得心中暗生佩服,于是转头对两个婢女说:「你俩去告知主子,就说倾城宫主醒了,请她来见。」
两个丫鬟领了命,点头放下木桶去了,倾城宫主还是没有掉以轻心,虽然她在世上行走没有几回,但是子衿却教了她许多,她也常铭记在心,因此面对生人不敢轻信。
那婢女正色道:「奴儿本叫青花,方才有失冒犯,恕罪恕罪!」说罢顿首施礼,倾城宫主微微蹙眉,轻启玉齿,问曰:「你主子是何人?男子或是女子。」
青花道:「我主乃是先帝嫡女,当今皇上亲姐姐,敕命太安公主,昨儿个见你被刘家人挟持,特意出面救了阁下,实在没有恶意,望宫主明理。」
倾城宫主暗思:「昨个明明是我刺杀刘正卿,她怎么说是我被挟持?刘正卿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和她主子有血脉之亲,难不成她们有仇,特意来拿我制衡么?」
虽然不懂,倾城宫主也不便明说,只是微微点头,宛然道:「原来如此,倒是多谢你们主子美意,只是我还有要事,不便久留在此,昨日恩情容来日再报,今日就请让我离开可好?」
青花轻笑着摇头:「这个,奴儿可作不了主,等待会儿我主来了,请宫主与我主说罢。」
说毕,青花拱手告退,只留倾城宫主一人,她轻叹一声,将剑放在桌上,只恨自己宝剑不在身旁,不然何须与这些凡尘俗子多费口舌。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着清凉的女子,她个子不高,却十分显活泼,一进门便呵呵一笑:「想不到雍州美人也喜爱刀剑,真叫人开心。」
倾城宫主答曰:「可惜你此处之剑皆是劣品,不堪入目,假以时日,必送一柄宝剑予你以示恩情。」
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问道:「阁下便是太安公主?」
太安公主还未说话,身后丫鬟娇叱道:「既知皇室,怎不下拜,如此无礼么?」
「嗯?」太安公主疑惑地侧目瞟视了丫鬟一眼,她立刻惶恐不安,跪倒在地:「奴婢失言,请公主责罚。」
倾城宫主轻笑说:「漱凝久未应世,疏懒成性,望公主勿怪。」
她虽这样说,却仍旧十分高傲地不肯低头,只因她身高挺美,将盖过太安公主半个额面,胸脯又饱满硕美,纤姿美色,长久处在天山宫中,尊位甚高,因此也视皇族贵戚为黄土。
太安公主也不示弱,反口讥讽道:「我这丫鬟也是,平日就口直心快,没甚礼数,弄得本公主也常常头疼无奈,不过下人毕竟是下人,没有礼数也很正常,只是该打还得打,毕竟不打不成人,宫主,你说是也不是?」
倾城宫主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不过当下也不与她计较,只是冷哼一声,说道:「听说昨日乃是公主救了漱凝,十分感慕,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如今特请告辞,请公主应许。」
太安公主笑盈盈不置可否,走到她身后椅子上坐下,款款而谈:「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刘家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刺杀刘正卿的事总归是瞒不住的,你就不怕他们到时候将你抓了?」
「那个就不饶公主费心了,我自有主张。」美宫主仍旧要走,而这时太安公主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没法留住她,她顿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要走?去哪?就不怕被刘正卿抓住,强行要你与他成亲?」
刘正卿爱慕倾城宫主早已是天下皆知,倾城宫主心里是一万个不愿,但是也不愿被人指指点点,她蹙眉回首冷道:「请恕漱凝无礼,你们这些好事之人怎么整日尽关注这些风言风语,我早有话语,何须尔等闲语?」
太安公主不动声色,挥手示意婢女散去,然后才道:「我如果说,我是为你着想,你信还是不信?」
倾城宫主半信半疑,心怀戒心道:「我从来不曾见过你,你也不曾是我的谁人,我如何信得了你?况且我就算信你,又如何?你这样留我在此处,又是为了何事,这些我都不知,又如何好信你。」
太安公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口中闷道:「你以为,我有什么好救你的?
你被刘正卿害了,或玷了身子,我又有什么不平,无非……无非是……」
她说着,咬了咬唇,又心有不甘,一时只觉十分嫉妒倾城宫主,恨不得要将她卖到娼家才好,却又心生苦楚。
「罢了,不说也罢。」
太安公主突然愤愤然红了双眼,转身走出兰房,只听门外大声呵斥:「青花,将刚才那多舌的奴才拉下去掌嘴,教她如何做人,省得我心烦!」
房内,倾城宫主却也不知所措,两个女子明明是交恩之情,却为何一见面就仿佛遇敌一般,你明讽来我暗讥,几句话也说不到两处,倒惹得两人都忍不住心生愤愤。
按照倾城宫主的秉性来,她虽待人清冷,但并不恶毒,只是威胁到她清白之躯,以及心爱之人的时候才会勃然发怒,而太安公主自小便喜好刀剑,爱交忠贞豪爽的女子为友。
方才听闻婢女说倾城宫主如何刚烈守节,不肯宽衣沐浴的模样,她从心底发出敬佩与慕仰,想结识她,但一见面就想起那个小贼,不由得心里也开始妒忌起来,一股无名怒火与委屈也在心里生了起来。
「混球,要是哪天被我捉住,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叫你还到处勾搭女子!
」
太安公主红着眼,眼中噙着泪,却又慌忙擦拭了去,不敢让人窥见。
第八十八章 红颜
此后几日,太安公主只吩咐府中家奴好生照料赵漱凝,凡其需求无所不纳,只是不肯放她离去。
一日,倾城宫主闲闷心烦,自在后院闲步,身后还有府中丫鬟跟从,忽然闻听得刀枪箭射之声,于是回首问曰:「你们府中还有兵士?」
府中丫鬟回道:「此并非是兵士舞器,乃是我主与下人试炼武艺。」
倾城宫主疑惑称:「你家主人贵为皇室公主,又无用效力于疆土,何故吃力练艺。」
丫鬟们左右面面相觑,一奴上前合道:「宫主此言差诶,我主乃是先帝之女,不让须眉,更何况她自幼便好胜男儿一筹,意性好爽,怎么能说无用。」
倾城宫主不答,往前再走十几步,只见假山当中太安公主正与府中婢女比试射箭,见到美人前来,便示意左右侍立两旁,往上前来。
「漱凝小姐怎么有心来此,莫非是专程来看我练艺?」
太安公主自信高笑,额头上香汗淋漓,却显得异常飒爽,虽然还只是初春,她却早早换上了短衣,单薄却不失豪情。
倾城宫主淡淡道:「无事消遣,公主又不肯小女离去,只能随步散心尔。」
太安公主并不正面理会她的说辞,只是一指木靶,问曰:「素闻倾城宫主文武二艺全才,不然肯否赐教?」
宫主不答,只微微一笑,探手示意,太安公主心然,交付自身所属长弓,只见倾城宫主取一只长箭,走开五十步,毫无须臾犹豫,拔弓射之。
噔!
凤角弓鸣,满满当当,正中靶心。
太安公主笑而赞曰:「果然弦无虚发,似漱凝小姐这样的美人,就是天下也是少有的,就是不知师从何人?」
美宫主轻笑道:「我知世上人最重出身,特别是皇族中人,无不是请名师指教,然而我却认为师从何人并不重要,乃是人自身的秉性与勤悟如何。」
「说得也是。」太安公主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不讲究师从何人也是不行,譬如被不知哪里来的流寇教导也算是师么?被江湖上的小贼教导,那也算是教导么?」
倾城宫主脸色微变,冷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莫非是公主以为我才艺不精,故而取笑么。」
「哈哈……本宫实在没有,论武艺我知晓漱凝小姐确有几分本领,只是我并非在谈论倾城宫主你,而是在谈姓谢的小子。」
「什么?」倾城宫主大惊失色,惊喊出声来:「公主你……」
俗话说关心则乱,她这样一慌乱,倒让太安公主不慌不忙了,她嘴角微扬,走到一旁坐下。
倾城宫主心中七上八下,照她的意思,子衿必然是和她有什么牵连,可是子衿却从来未和自己说过,一想到这里倾城宫主便生出委屈来,但转念一想对方未必,于是暂且收拾心神,也款款坐下。
两人相互注视良久,都不曾言语,倾城宫主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这时一阵香风吹过,在两个美人之间吹拂,扬起二人的秀发。
太安公主张口说话,只是话题却与姓谢的无关:「倾城宫主既然是被雍州百姓称作第一美人,想必也学过古词经典,不知可否赐教?」
倾城宫主不悦道:「什么第一美人,漱凝不敢领受,公主也不必捧杀我,有话尽言即可。」
「好!爽快,不过虽然宫主这么谦虚,但依我看来称一句美人并不为过分,我可以古人五大美人与你比较之,不知宫主是否介意?」
美宫主冷笑了一声,沉声道:「有话尽说,何必吞吞吐吐。」
太安公主哈哈一笑,谓宫主曰:「本宫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凡民间里搜罗上来的良人,贵人,妃子等女子看了也不知数万,唯有在王母殿中看到的美人画像惊为天人,我今以五位古美人与阁下相比较之……」
她见倾城宫主并无动作,便欣然自顾自言:「第一位便是西施,有诗曾言: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何解?」倾城宫主不动声色,只是装作不懂看她如何表演,太安公主笑道:「这不是明摆着么?漱凝小姐是一代倾城,西施也是一代倾城,然而不同的是西施被范蠡差送给了吴王,落得个所托非人的下场,这样貌美又有什么好?却还不如东村的效颦女,至少长寿且安康。」
倾城宫主思索道:「所托非人亦然可悲,然而西施却也心系家国,若无自愿,怎么秽乱后庭,为国报仇?并且长寿未必见得快乐,须知古人宁玉碎而不瓦全,此等女子,漱凝怎么与之比较?」
太安公主闻言,不免赞赏之眼色以待倾城宫主,她轻笑着继续说:「既然如此,请听本宫再言,这第二位便是虞姬,诗言: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怎么叫人可悲可叹!」
倾城宫主摇头叹曰:「不然!虞姬虽然香命早陨,然而霸王对彼亦是真心,二人皆是刻骨铭心,甘愿同死,此等美人,漱凝只恨不能……」
她说着忽然顿了一下,脸色也微红,语声也小了些:「漱凝只恨不能有虞姬之命,又何敢与之比较?」
太安公主吃惊地瞠目结舌,然而却沉默不敢多言,默了一会又说:「若以明妃比喻如何?」
倾城宫主叹曰:「昭君之夫终究是天子,天子爱女子好比爱百姓,时而爱,时而抛,终究当做财权,怎么如之爱妻也?公主,你所比喻三位女子,皆是红颜薄命之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必避重就轻,你适才讲起子衿,又引出这几个女子,令我又想起他来,却是何意?」
第八十九章 三年前
太安公主闻言,毅然声起:「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绕圈子了,诚如漱凝小姐所言,自古红颜薄命,不止西施、虞姬、王昭君三人,倘若如红拂女抉得如意郎君,二人厮守终还则罢了,但恐如绿珠、黛玉等女子,因所托非人,才芳年香消玉殒,倾城宫主怎能不引以为戒?」
倾城宫主大为不悦,叱曰:「公主所言,难道我遇人不淑,贻误终生了?」
「正是!」
「你……」倾城宫主怒上心头,然而忽然转念一想心觉不对,对方这样说明摆着是说子衿的不是,可是这又是为何?自己与她非亲非故,又无仇怨,为何来管自己?难道她……
想到这里,倾城宫主冷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刘正卿派你来作说客,想引我与子衿生出嫌隙,原来如此,我道怎么你要这般阻挠我离开,又以言辞离间,恐怕你是受了刘正卿的好处,想使我生二心。」
见到计策被戳破,太安公主也不故弄玄虚,她惨笑了一声坦然道:「是!我是想你离开谢子衿,然而却不是为了刘正卿那小杂种。」
倾城宫主愕然道:「那是何为?」
她沉默了片刻,挥手示意下属众婢女:「你们都下去吧。」
「是。」
左右退去,只留两人在假山中,倾城宫主不解何意,不动声色看着太安公主,只见她忽然解开腰束,随即宽衣解带,倾城宫主急忙问道:「你这是……」
「别紧张,我府中尽是女子,就算给人看去也无妨,我要你见的是这个……
」
不一会儿,太安公主便露出上身的雪肌玉肤,白露露好似乳鸽洁亮,白里透粉,但随着她的转身,倾城宫主看到了令她今生难忘的画面。
在太安公主的背后,有着一大片的灼伤,那些陈年依旧的烧伤已经和新长出来的肉连在一起,留下了成片的疤痕,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倾城宫主还在诧异的时候,太安公主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衣服穿好了,她平静地说:「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姓谢的那小子,我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我救你,并不是为了你,明白么?」
倾城宫主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太安公主端起水杯引了一口,缓缓道:「一年多了,现在有时还会引起痉挛,不过……」
她笑了笑:「对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所以,你救了是为了抱子衿之前的恩情么?」
太安公主道:「我想你不知道,我背上的疤痕,正是拜姓谢的小子所赐。」
「啊?」倾城宫主震惊不已,「这……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今日权且说到这里,本宫也要休憩了,来人……」
太安公主忽然话锋一转,引来婢女:「公主有何吩咐?」
「将倾城宫主送回屋里,本宫乏了,今日歇了吧。」
……
夜月当空,佳人如斯,倾城宫主立于窗前,心中惆怅,想起白日太安公主和她所说的话,字字句句无不是在说谢子衿为人不良,自己所托非人,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子衿不是那种人。
「她莫不是在诓我?」
倾城宫主回到床上,遥想两人相识,点点滴滴,现在想来尽是美意,不免笑容挂在唇角,想那坏人爱自己时,任意轻薄,又处处疼爱,叫自己爱恨交加,发觉时已然无法逃脱,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了。
想着想着,美人脸上尽是娇羞与嗔爱,想起他常吟的诗词: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今番又被人留在府中,竟然与三年前一样。
三年前……
刘府,平日里府中并无闲语,无非是些日常琐事,下人们也懂得府中规矩,不敢议论是非,但是近日却传出一些风闻风雨。
「听说这几日府里来了位倾国倾城的小姐,和咱们家紫萱小姐关系匪浅,是不是真的?」
平日里只管门头打扫后院的胖丫鬟好奇地问前门坐堂的门夫,那门夫脸上弄出不屑地表情,戏悠悠地说:「和你?说不着。」
胖丫鬟不肯死心,仍旧紧巴巴地撅起嘴问:「我听伙房里的三丫头说,那新来的小姐美的很,就是当今封了诰命的皇后也比不过她,是真的不是?」
门夫挑了挑眉,尖牙嗤道:「切,她一个在伙房里负责给主子递食儿的小丫头,懂得什么?她难不成还见过皇帝的后宫么,瞎胡咧咧什么呢!」
「嘿嘿嘿……那不还得问你吗?」胖丫头嘿嘿赔笑着说,「我一个扫地的下人,哪里比得上您见多识广,我就不信三丫头吹得牛,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她认得几个字,在我面前逞能,美得她。」
胖丫头一边笑意连连打压着伙房的丫头,一边还不忘吹捧两下门夫,那门夫咧嘴笑了笑说:「她么,倒也没瞎说,倘若是咱们主子娶了,倒也不俗,恐怕也能得几两赏钱。」
「怎么说?」
门夫笑道:「你傻呀,那美人比咱家小姐还要美上几分,若是咱们主子真要娶她过门,那咱们作下人的还能没几个赏钱么?」
胖丫头怔了一会儿,她原本只是听说来了位沉鱼落雁,花容月貌的小姐,本着好奇想打听一下到底长什么样,谁知竟然里面还有这个门道。
门夫见她没说话哈哈一笑:「胖妞儿,你真还认真上了呀?」
门夫只道是开个玩笑,毕竟这少主娶妻之事哪里轮到自己说话的份,可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胖丫头心里不免想入非非,一是想见识一下美人美诶能到何种境界,二是倘若真如门夫所言,那么自己趁机求个情为自己赎身,也能寻个男人嫁了。
想到这里,胖丫头也忍不住躁动,早早来到了伙房当中,伙房里除了烧柴的伙夫,还有三两个备菜的丫鬟,三丫头与胖丫头关系最好,见她早早来了,便忍不住笑着嗔道:「你这胖妞儿,这么早来作什么,火还没生呢,哪有吃得给你?
」
胖丫头笑靥靥地走过来说:「我不是来找吃的,我是来找你。」
「找我?找我不就是为吃得么?」三丫头笑道,惹得几个切菜的姐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胖丫头憨憨地笑了两声,拉着三丫头的手说:「你过来,我有两句话与你说。」
三丫头没她力气大,扭捏了两下还是被她扯了出去,只是嘴里还尖尖着说:
「做什么呀,我这还忙着备膳食呢!你若害我误了时辰,看我不禀告老太太,怎么罚你。」
胖丫头摸着三丫头的手背赔笑道:「好三儿,你莫生气,你听我讲,早上你曾与我说得美人,我实在是想,求你想法儿让我见一见。」
三丫头憋着笑,闷着眉答:「我有什么法子,你若要见你自己去寻就是,我中午还见她在房里呢!」
胖丫头急问道:「那她是不是你说得沉鱼落雁,美貌似月的模样啊?」
「哼,我早不告诉你啦?你不信,我有什么法子,随你信不信。」
胖丫头嘿嘿笑道:「三儿,你有什么茶水,好歹让我送一回,我瞅一眼,这
辈子记得你的好。」
三丫头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又不是男儿,有什么好瞅的,再说我干嘛要你记得好,总得给点实惠的吧。」
胖丫头愣了愣,不知所措,三丫头哼道:「没什么事我得回去做活了,不然老太太非罚我不可。」
「等等……」胖丫头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支胭脂出来,「三儿,你不是就想要这个么?」
三丫头接过来之后坐看左右,狐疑道:「不会是哪里捡来的糊弄我吧?」
胖丫头急道:「你看清楚!这是我花了好几个月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水缮坊的好玩意,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几次,你不要还我。」
说罢伸手去抢,三丫头连忙将手往衣兜里揣,脸上喜滋滋地笑道:「我与你闹着玩呢,那好吧,看在咱们俩关系这么好的情分上,我给你想想办法吧!」
第九十章 流落刘府
砰!砰!
「小姐,我给小姐呈汤来了。」
门外,毕恭毕敬的胖丫头心中惴惴不安,似乎是自己做贼心虚导致说话有些颤抖,也或许是抱有十分大的期待导致她有些兴奋和紧张。
屋里没有回应,正当胖丫头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从里面传来了如同天籁之音的答应声:「进来。」
吱呀……
屏门打开,胖丫头将汤壶端上桌子,透过帘子可以看到里面隐约的倩影,只是有些朦胧,紧接着又传来那好听如流水打在鹅卵石上的声音。
「可是刘小姐的心意?」
「啊?」胖丫头突然有些猝不及防,只能糊里糊涂地答应:「啊……是……
是……」
「如此,巧灵谢刘小姐心意。」
虽说如此,帘里的巧人依旧没有出来,胖妞儿有些着急,一是见不到美人自己心有遗憾,二是自己几个月的体己钱花得实在冤枉。
她大著胆子唤了几声说:「小姐……我们小姐曾告诉我说,要亲眼看着小姐喝了,不然就要责罚我。」
帘子里的人顿了一会,随即款款走出,胖丫头心虚说道:「请小姐用汤。」
只见帘子里走出来的人儿如月里走出来的一样,琼姿花容,亭亭玉立,肌肤如水中宝玉,发如尊室皇贵,身披玉霞,面如娇娥,活脱脱仙子容尊,走路雅中飘香,款款窈窕。
而这美人正是倾城宫主,只是刘府中的人还并不知晓。
胖丫头看得一时目瞪口呆,忘却了声息,而面前美人正要落座,忽然门外走来一尊小姐,身材高挑,正是刘紫萱。
她见有下人在此,微微皱眉,正要启齿说话,美人抢先道谢:「姐姐如此关心巧灵,倒叫我无以为报。」
「这……没什么,不足挂齿尔。」随后她轻轻挥手,示意胖丫头先下去,随即说道:「我因有些事走脱不堪,因此不曾来看你,你来府中两日,住得可好么?」
倾城宫主不卑不亢道:「承蒙姐姐关心,巧灵住的十分好,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所以……」
「大夫说你身子不好,乃是要休养几日才好,你且放宽心,安歇几日,再说不迟。」
「可……」
倾城宫主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都被刘紫萱打断了,倾城宫主年少,一时负气出走,当下其实也并无个去处。
自母亲七年前飞升成圣之后,除了宫中大小魔女及十几宫女守护着她,只有一望无垠的漫天飞雪与北国风光,白茫茫一片十分寂寥,令她只叹生来无趣,虽然宫中锦衣玉食,但长此下去,就算不会被寒毒侵蚀玉体,也自然会空老雪宫,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趁着大小魔女下山贩售雪山药材的时候,倾城宫主谎称出游踏青,然而中途私自下山,离了天山,起初还觉十分新鲜,然后走了几日,有歹人见她美貌,欲图美色,再加倾城宫主身上未带银钱,最终昏倒于荒野之中。
那十几歹人见状垂涎美人姿色,欲上前时,不想倾城宫主有护身宝剑,名唤青玉,乃是紫薇仙子飞升之时所赐,自有灵气,斩退众寇,杀伤八九人,其余各自哭爹喊娘,溃散奔逃。
夜里时,有刘府大小姐刘紫萱拜婶娘回雍州,于秦川谷内逢见落难宫主,有下人禀之,因此带救回刘府。
方倾城宫主入刘府堪堪几日,寻不见娘亲所予宝剑,刘紫萱特来还给,她又吩咐下人好生照顾巧灵小姐,便先行走了。
回到前堂的时候,焦急等待的刘正卿正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见到姐姐便急忙迎了上去。
他一脸期待地急问道:「姐姐,她答应了没有?」
刘紫萱笑道:「怎么,你如此心急?」
昨日才见过倾城宫主一面的刘正卿此刻有些青涩,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回答:
「这……姐姐何故说这话,倒叫小弟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昨日方见一面,今日就急着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去提亲,难道也说不急么?」
刘正卿青涩一笑,叹曰:「哎呀!姐姐你就别笑话小弟了,快说快说,巧灵小姐她到底答应了没有?」
刘紫萱也是第一次见到弟弟这么着急,于是也莞尔一笑道:「我方才见她,她只说要走,我为安她的心,便好言劝她多住几日,还未来得急说,她来府中才几日,你这般着急,恐怕要吓坏人家。」
刘正卿顿时闷闷不乐,哪里还听得下她后面的话,自从昨日见到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之后,他立刻就满脑子都是她,书也读不进,曲也不会弹,寝食难安,夜里到天明才睡了一两个时辰,又堪堪初醒,一早便来缠着姐姐替他提亲。
照理说刘正卿的年纪也堪娶女子为妻了,但是这一两日之前未免仓促,刘紫萱见他闷闷不乐便道:「这位小姐虽然是流落荒外,昏迷之时被我遇见,但是言行举止十分得体,你若娶之也不辱没刘家,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怎样也要禀明父母才是,怎能如此着急。」
刘正卿一听喜出望外,立刻拉着姐姐要去请求父母下聘,刘紫萱哪里肯,呸道:「说你浑,你却真的浑!我刚说你你却唐突,也不知巧灵是何心意,她若不肯嫁你,你却这样着急下聘,到那时我们刘府岂不是闹笑话了。」
刘紫萱蹙起秀眉,言辞激荡,颇有秀家女子大风,尽管刘正卿那时也正值年少方刚,但在姐姐面前却还是心有敬畏,只能唯唯诺诺不敢顶嘴。
见到刚刚鼎冠成人的弟弟气馁的模样,刘紫萱也不便太多打击,只能叹道:
「正卿,你既已是刘公子了,凡事便不可仓促,圣人曰:三思而后行,再斯可诶,你若果有恒心,自当以圣感女子之情,天下窈窕女子,谁不倾心?」
此话惟贤惟德,振聋发聩,只是刘正卿虽知其理却不行其道,面上答应称喏,心里却不然,思忖道:「天下女子,哪一个有巧灵小姐美貌,我曾见皇后貌美,也不过如此尔尔,我若不娶巧灵,此生枉诶!」
于是,刘正卿此后每日皆往院后,只求拜见倾城宫主,想打动她的芳心,只是他却不知,府中这时却来了一个窃玉小贼。
这正印了古人之言:一日纵敌,万世之患。
第九十一章 正卿求面
为了倾城宫主安心住在府中,刘紫萱特意给她配了一个照顾她饮食起居的通房丫鬟,喜儿。
这通房丫鬟乃是与主子食则同堂,寐则同寝的心腹丫头,如果有朝一日倾城宫主嫁了夫君,那喜儿自然也是可以同房行乐的,地位仅次于妾室。
然而倾城宫主乃是万分自爱之人,她言道:「莫说我此生寻不寻男子作丈夫,就算是女子与我同床,肌肤切透,我名节何存?因此你只是伺候我饮食即可罢了,其余不必担忧。」
喜儿闻言,只怕是她以后挑出自己的刺儿来,因此回禀刘紫萱,哭告自己不堪伺候巧灵小姐,紫萱闻后,叹曰:「贤淑良德之女,难怪正卿奇异所求,羡煞,只恨我身女儿,不然必爱之。」
因此不究喜儿过责,只要她好生伺候倾城宫主起居膳食便可。
一日,早膳用后,喜儿自屋外来请安,说道:「胡姑娘,刘公子今日又自在门外等候多时,求请拜见。」
倾城宫主思虑:「这几日他府中公子常请会面,我因男女有别避而不见,然而几次推脱终是不妥,恐刘府人背后说我不懂礼节,倒显得我矫情自傲了。」
于是隔着帘子对喜儿说:「既然如此,就请刘公子在院中稍后片刻,待我换件衣裳见他。」
喜儿闻言回禀少公子,刘正卿得回音,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让随从整理衣冠,生怕不合礼数唐突了佳人。
不多时,从阁楼上款款走下一个窈窕仙子,身披青蓝绰衣,白嫩细指,宛然水仙,走到近前,微微颦腰施礼:「见过刘公子。」
刘正卿心花怒放,瞠目结舌地瞧着美人,飘飘然不知何处,好在随从轻轻咳嗽一声,将他挽回心境,连忙上前欲挽手美人,却又怕唐突了,只好顺随挥手道:「不敢……不敢,巧灵小姐真是美若仙河,请上座……」
刘正卿指向院中石桌,吩咐随从看茶,倾城宫主缓缓坐下,绰手拂袖道:「
巧灵叨扰多日,烦公子心系每日往见,然而我身体不适,卧病不能见人,望公子恕罪。」
「呃……哈哈……哪里哪里,只是小生数次求面,恐唐突了小姐,应是小生该当赔罪才是。」刘正卿急忙回应,只是惊叹倾城宫主美貌,又见她举措优雅,于是心中荡漾难抑,不想冒昧佳人,却又目不转睛直直盯着倾城宫主的容颜。
二人互相客气一番,皆无所言,气氛一时冷场,倾城宫主并不正眼瞧他,只是眼角余光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颇有无礼,不免心中微微嗔怒,又不好发作。
于是倾城宫主说道:「小女初病稍愈,恐不能长面生人,公子若无他事,容来日巧灵亲自赔罪,今日便失礼了!」
说罢起身就要告退,刘正卿顿时急了,几日想要相见才会见一面,可坐下说了一两句话就要道别,他心里又急又闷,急中生智道:「巧……巧灵姑娘,且慢……」
倾城宫主回首应声曰:「不知公子还有甚要事?」
「呃……我……我有一幅古画,只是未有题诗,闻巧灵姑娘也是书香门第,特来请题诗一首,以备正卿常常效学。」
倾城宫主毕竟食人禄石,不好推脱,于是点头道:「献丑,只是不知古画在何处?」
刘正卿恐事有变,连忙说道:「就在偏房当中,请姑娘随我来。」
二人互作推让,刘正卿便往前带路,行到地了正要开门,忽然有家丁跑来,谓刘正卿言:「老爷唤我寻公子去正堂,乃要考究公子今日所学,请少公子随我去。」
刘正卿顿时气急上头,几乎欲骂,心道:「昨日不来,前日不来,偏偏今日要来考我,我才与佳人会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真是天杀!」
于是沉气闷道:「我晚些自会去,你先回去吧。」
可是家丁面露难色,迟疑回道:「老爷他……公子您也知道老爷的脾性,小的若空手而归,必定要受责罚的,请公子速速随我归去。」
若是平日的刘正卿,此时已然是破口大骂了,但是碍于倾城宫主在旁,一时不好发作,按下性子粗声沉道:「你就说,我现在有要事在身,请父亲宽候片刻,我即刻就到,行了吗?」
「这……」家丁犯了难处,偏偏两边都不敢得罪,但是他也更不敢违逆了老爷的命令,于是也不敢只身回去。
倾城宫主开口劝道:「君子以学为业,既然今日不便,来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刘正卿不想错过这个能和惊世美人相处的机会,仍旧不肯,可是这样下去又显得自己忤逆,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对倾城宫主说道:「既然家父有命要考我学业,正卿不敢不从,然后面见巧灵姑娘,我心其慰,实在想当面请教,如若可以,请巧灵姑娘自入屋里,稍候片刻,我回禀了父亲便来,如何?」
「这……」倾城宫主思虑片刻,心想紫萱姐姐待自己不薄,如今她的亲弟弟有求,自己推辞便不合礼数,于是回应道:「既如此,公子当以孝悌当先,我在屋中候等公子,若一炷香时间未回,巧灵便自行告退。」
刘正卿大喜曰:「正合我意,就请姑娘稍坐,我去去便回。」
于是吩咐家丁向前引路,携着随从去了,倾城宫主便打开了屋门,只见书房内整洁干净,清雅娴宽,颇有文香,于是也安心坐下等候。
喜儿除开守候倾城宫主,还有其他些许琐事,见她性子温和好说话,于是也趁机对她说:「姑娘,奴婢还有些衣裳未洗,趁这个闲空给您告假,待会来接您可好?」
倾城宫主只是生性对生人凉薄,其实并不刻薄,于是便点头道:「也好,省得你在此陪我,你且去吧。」
「谢姑娘!」
喜儿得了少许闲空,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倾城宫主坐在房里半注香的时间,依旧不见刘正卿回来,正有些倦怠之时忽然闻得阁楼上有些许异动,听声音又不像是耗子馋猫等小物。
本着少女的好奇之心,倾城宫主踏上房梯,往阁楼爬去,刚爬上了阁楼,一探头却见一个人趴在梯子上摆弄墙上的画,倾城宫主叱声道:「你是何人!」
只一声,惊得那人回头下看,心里慌张脚下一滑,忽然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倾城宫主避让不及,二人同时惊喊。
「啊……」
第九十二章 误打误撞
嘭!
那男子只觉自己扑在了软团凝脂之上,轻轻一闻鼻中芳香阵阵,手中紧捏处滑腻腻软糯绵绵,好似游龙嫩水云间,十分舒服。
倾城宫主哪里被男子这般轻薄过,她顿时羞恼交加,推开男人,站起来怒叱:「你这登徒子,看我不杀了你!」
说罢伸掌便挥,那男子身手倒也矫健,快速站起翻身躲过,连躲几掌,跃在角落空中,扶著书架笑道:「干什么呀?摸一摸又不会掉肉,你急什么?我还没说你泼犯我呢!」
倾城宫主羞怒掺杂,昂首望着家丁打扮的男人怒道:「你叫什么名字,竟然如此无礼!」
那男子轻描淡写回笑道:「你都没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干嘛要说我叫什么?
」
「你……你下来!」
「不,我就不,你能把我怎么样?」
倾城宫主气急败坏,也不顾淑女外形,惊声叱骂:「是好男儿你就下来,唯唯诺诺像什么样子,有能耐你就下来!」
「嘿嘿……我不是好男儿,我就不下来,有种你上来啊。」
倾城宫主气的怒形于色,见他手中拿着古画,便冷冷嗔骂道:「好!你这贼子,想必是刘府家贼来偷书画,看我禀明刘府中人,将你拉下去,杖打,鞭刺…
…」
男子依旧不在乎,没心没肺地笑道:「嘿嘿,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下来,略略略,气死你气死你!」
倾城宫主气得暴跳如雷,只觉自己遵从母亲的话守身如玉十几年,连手指也不曾被他人触过,方才却被一男子按在身下抚摸,一时羞愤交加,忍不住委屈哭泣起来,口中却还接连怨骂:「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拉下去砍头……凌迟……千刀万剐……啊啊……呜呜……啊……」
男子见她居然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一时也有些尴尬,只是还不自在地笑着说:「至……至于么,不就偷点东西,没到杀头这么严重吧?」
倾城宫主一听更加委屈,嚎啕大哭:「你这……你这登徒子,你还我的清白……呜呜呜……」
男子也有些惭愧,当下也跳下书架,走到跟前,见她哭的梨花雨落,楚楚动人,心中也生出怜悯,安慰她说:「不至于不至于,我们又没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碰了碰手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倾城宫主仍旧是哭,这也自然,她视贞洁如命,就连自己的救命恩人刘紫萱的弟弟要见她,她也说是男女有别,不肯相见,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男人压住娇躯,还在自己胸脯上摸了几下,怎么不令她伤心落泪。
而这男子纵然是花丛当中过,片叶不沾身,但是见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哀哭,也只能是委身安慰她说:「你莫要哭了,你这哭若是引来他人,那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好比是裤裆上沾了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听到这话倾城宫主果然吓得立刻就止住了哭泣,但是听到他的话粗俗不堪,她是又羞又气,连忙侧过脸去哼声表示不满。
男子见她不哭了,也放心憨憨笑道:「嘿嘿,没事了吧?没事那我就走了…
…」
他正想趁她害羞的时候开溜,倾城宫主闻言立刻怒视着他,责曰:「你休走!你污我清白,该当如何?」
「这……那你想怎么办?总不能真落个杀头的罪吧?」
倾城宫主被他气笑了,仔细一打量,面前家丁模样的男子个头比自己还高一些,只是帽子东歪西扭,穿戴实在滑稽,好歹压住了笑意,勉强叱道:「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让我用剑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本姑娘宽宏大量,就不与你这贱人计较了。」
说罢就地吟法,娇语声声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就从下方飞来一柄宝剑,只见倾城宫主接住宝剑,扯开剑身,娇声道:「是男子就不要喊疼,待我刺完自会寻大夫与你疗伤!」
男子一瞧,只见那柄泛着青光的长剑周身碧澈,剑长五尺,宽约两寸,自己若是被刺一下就消一命呜呼,哪里经得起她刺五六剑?
吓得男人拔腿就跑,倾城宫主于路追赶,口中娇叱道:「不要跑,再跑我逮住你时必要多挑你两剑,站住!」
三两下赶至楼下,将男子逼迫到角落里,倾城宫主正欲挑剑,男子惊慌失措,连忙劝道:「等等等等……姑娘你三思,若是我受伤或死,你必脱不了干系,这样又是何必?」
「哼,你若死,我自当赔命与你,又怕什么?」
说罢也不待男子狡辩,挥剑刺去,而男人眼看自己小命难保,索性躬身向倾城宫主扑去,她并不想害他性命只是想消自己心头之恨,猝不及防急忙抽剑回躲,却被男子一把拥在怀里,摁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倾城宫主惊声尖叫,羞气交加七窍生烟,方才被他轻薄不说,这下又被他揽在怀中,这下不光想死的心都有了,就连杀了面前的人也毫不在意,可是宝剑握在手中却无法动弹,只因手腕被他扼住,难以自拔。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了……」
倾城宫主的两行清泪又从眼眶里迸溅了出来,樱口中呜咽不已,正当她情绪激动之时,男人在她耳边一吹,更令她又羞又惊,委屈不已。
「嘘!小声点,有人来了。」
男人说着,她只以为是对方哄骗她,正要发怒,忽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巧灵姑娘,奴婢来接你了。」
倾城宫主一听,原来是喜儿回来了,她正想呼救,男人却说:「姑娘,实在是我过错在先,不该冒犯到你,可是如果现在让别人看到我们俩现在这样,恐怕对姑娘的清白有所不利啊。」
倾城宫主又哭又怒:「你……你这畜生!你快放开我,不然我一定要杀了你。」
「放开你可以,可是孤男寡女,你当真不怕别人说闲话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倾城宫主,自己和一个家丁不三不四,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她立刻整理了一下声音,高声回应外边的喜儿道:「喜……是喜儿么……你先回去罢,我再等候一会刘公子。」
喜儿回答道:「紫萱小姐曾告诫我不可离开姑娘,我进屋里来陪侍姑娘可好?」
说罢走来就要开门,惊得倾城宫主顿时尖叫:「不……不可……你……你自回去罢,不要惹我生气,不然我必要去告你的状。」
「这……」一番话说得喜儿踌躇不敢推门,只能回应道:「那……好吧,姑娘你自个儿当心路,奴婢先回去候着您了。」
随着脚步声踢踢踏踏走远了,倾城宫主悬着的心也稍稍安了下来,只是如今屋里一男一女正以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架在角落。
男人的一只手按住了倾城宫主的手腕,一只手扶着她的纤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可以互相闻到彼此的呼气声,倾城宫主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不禁羞得头也不敢抬。
而男人一边嗅着美人特有的处子异香,一边低着头看着倾城绝姿的美人容颜,不觉有些呆滞。
「你……你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倾城宫主羞涩地说着,星眸不敢与他热诚的眼神对视,似乎自己心虚做错了什么一样,反倒角色互换了。
男子看得入了神,细嗅着美人的发香,呢喃着:「你好美,我可以吻你一下么?」
「什么?」倾城宫主面赤耳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脸皮简直厚得厉害,说是天下最大的登徒子也不为过。
「你……你你你……你放肆,快放开我!」
倾城宫主顿时有些结巴,可是男人依旧笑着说:「你是我见过天下最美的女子,我实在想亲你一下,可以吗?」
「不……不可以……你……唔……」
还未来得及反抗,薄如蝉翼的樱唇就被男人厚厚的嘴唇映上,紧接着粗糙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仙姿绝色美人的檀口,与她那香滑柔嫩的小舌缠绵在了一起。
在这个过程当中,倾城宫主没有任何表示,因为她仿佛经历了晴天霹雳,被男人亲吻的一瞬间就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了。
等到男人品完了她甜滋滋的嘤口离开时,她还大脑中一片空白。
「记住,我谢子衿不采无名之花,今日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小美人……」
男人在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去了,而倾城宫主许久之后才恍然初醒,可是泪,已经流满了面颊。
「啊……我一定……一定要杀了你!呜呜……」
第九十三章 误解
自那日后,刘正卿一直闷闷不乐,在接受父亲考学的时候心不在焉,心里想着巧灵姑娘的容颜,导致经常答非所问,又忘词忘语,不仅挨了一顿训斥,就在他心急火燎回到书房的时候,却发现巧灵早已离去了。
就在他下午去找巧灵姑娘想与她道歉致意的时候,喜儿却将他拦在了院外,只说胡小姐身体不适,不能面客。
接连几日,正卿每日求见皆是如此回应,急得他隔着院子朝屋里喊道:「巧灵姑娘,那日的事实在是正卿抽不开身,有负姑娘等候,正卿知羞知错,只求姑娘保重身体,勿要烦恼伤身!」
只是刘正卿哪里晓得,倾城宫主怎会为他些许小事伤心,她这几日连喜儿也不见,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心中怨恨那个夺走她初吻,轻薄她的家丁。
当喜儿告知刘正卿,巧灵小姐已经两日滴水未进的时候,刘正卿还以为是她在生自己的气,他又是高兴又是哀愁,一方面是以为她在乎自己,一方面是以为自己没守信用,导致她记恨自己。
于是刘正卿便不再回去了,彻底等候在院外,让喜儿告知她:「若巧灵小姐还不用膳,他也陪着她一起饿死。」
谁知倾城宫主听到这话之后,连带着几日的委屈,愤然哭道:「他是何意,当我为他何人?你去说他,叫他快快离去,省我再生烦恼!」
刘正卿一番意思最终只是感动了自己,他听到这话以后还以为倾城宫主一番话是在乎自己,更加确信,不肯离去。
又一日后,刘紫萱闻讯赶来,生责自己的弟弟:「你身为皇室贵胄,在女子院外等候成何体统,教你做君子,你却与登徒子无异。」
刘正卿哀道:「我闻巧灵水米不进,心痛如撕,姐姐你若可怜我,求你去劝劝巧灵罢!」
「你不说,我来正为此事。」刘紫萱恨铁不成钢道,「你如今回去饮食,若不肯,我报给父母,看他们还肯为你下聘否?」
刘正卿又急又怕,连忙答应:「姐姐勿恼,正卿这就回去,只求你好言劝巧灵,叫她不要恨我。」
刘正卿走后,刘紫萱吩咐喜儿带路,进了屋子见到卧榻的倾城宫主,她虽三日水米未进,然而脸色只是多了些苍白,有些憔悴,依旧美甚仙凡。
刘紫萱心疼道:「巧灵姑娘,你为何如此,正卿他有过错,你何必自处罪罚呢?」
倾城宫主哑口无言,问及缘故才知道刘正卿在院外等候一日,她苦笑道:「
姐姐说得哪里话,刘公子与我何干?」
「那你这是……」
倾城宫主有苦难言,摇头示意紫萱不要再问,刘紫萱毕竟年长她几岁,知道女子无非是父母,兄弟姐妹和自身大事,当下问了几档她都摇头,唯有问到是否因心上之人忧愁时,倾城宫主脸色微变,面有难色。
刘紫萱即刻就明白了,只叹息自己的弟弟没有福气,她劝道:「既然有相思之人,那就更不能不顾身子了,相信来日相见有时,你要顾好身子,人生还长,有道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倾城宫主闻声顿时羞不可耐,心里实在想说根本不是这样,可是又不敢将实情托出,羞得她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红霞满面,杏脸桃腮,十分可人。
刘紫萱见她这个模样也只道是女子娇羞,忍不住笑道:「怪不得,我问你从哪里来,要去做什么,你却也闭口不答,原来是要寻你的情郎,倒是我粗心大意了。」
「不……不是这样的,姐姐,我……」
「算了算了……」刘紫萱摆了摆手,笑道:「我也不强求你,待你将身子养好,我派人护送你出城,到那时你自可以去寻你的爱郎了。」
「真……真的不是这样……我……」倾城宫主强行辩解,可越辩解脸上的红桃就越鲜艳,话也结巴了起来。
刘紫萱顾及她的脸皮薄,只能呵呵笑道:「好好,我知道我知道,那你就先用膳吧,你连饭都不吃,还说不是?」
「这……我……」倾城宫主眼看自己百口莫辩,索性就糊涂一回,反正也说
不清楚,倒是趁着这个台阶,倾城宫主也稍稍解了一点心结,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家丁弄得绝食实在是不值,于是顺水推舟也用了膳。
人在饥饿的时候往往只有一个烦恼,而在吃饱了之后就有千千万万个烦恼。
用了膳以后的倾城宫主心里的那股不平衡又上来了,她心想自己乃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莫名给那个叫谢子衿的男子亲了摸了,不明不白的这可万万不能接受,于是她心想一定要找到那个家丁,亲手杀了他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倾城宫主也不呆在自己房里,闲时就当散步在府中走动,期望能捉到那个轻薄自己的登徒子。
而就在倾城宫主为自己的心头之恨正在府中守株待兔之时,外边雍州城已然是闹得沸沸扬扬,从刘府下人们传出去的消息愈演愈烈。
第九十四章 下聘
起初只是说刘家大小姐在外边带回来一个远亲表妹,引得少主倾囊授情,终日等候门外只求一面,茶不思饭不食,日渐消瘦。
而到后来这些个风言风语则闹得沸沸扬扬,皆说是瑶池仙子在秦川专门等候刘紫萱,寄宿在她家中,以助三年之后刘紫萱参选玄女事宜,更有甚者说书先生红口白牙,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刘紫萱已然将成为紫薇仙子后的下一位仙子。
对此雍州百姓对此也深信不疑,因为刘家大小姐紫萱天资丽质,聪慧明察,品性又端正刚毅,待人温和又不失孝悌,再加上是州牧之长女,众人因此皆以为然也。
此事本来若只是家喻户晓,那还称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近日从凉州进京勤王的广西王父子刘雄,刘谌有意。
按朝例,各地州牧需每年进京供奉,交付州账,上拜天子,而广西刘雄因山高地远,于路不便,又因往年平叛交趾有功,所以先帝特例三年一进,以示其镇南之功。
然而如此一来,本就天高地远的远离权城的凉州就变为了封疆大吏的专属王国,地方百姓只知有广西王而不知天子,乃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刘雄素怀司马昭之心,然而并未显露,只是暗地招兵买马,广积粮,高筑城墙,以逸待劳,以待天时。
因为当今皇帝乃是一个穿越皇帝,虽然人皆不知,但他的昏庸无道却是满朝尽知,只是不知怎么发明了许多奇异之物,特别是女子所用,丝袜,香皂,口红等新词之物。
有一次刘雄曾私底下对自己的谋士王莽笑道:「吾看当今皇上该来军中帐下做个艺匠,才是他的正路。」
刘雄与刘谌父子面见天子以后,便下榻馆驿,择日回凉州,一日刘谌在长安一茶楼内听一说书先生说及,闻天水郡有一瑶池仙子居于刘府,本地人皆知。
当时心中大喜,心忖道:「我早闻瑶池仙子美甚凡尘,三百年前有一仙子下嫁凡人,至今美谈!我身为广西世子,天下女子在我眼中皆是凡品,哪里有天上的仙女把玩来得畅快?」
于是火速携家从回到馆驿,与父王分说如此如此,刘雄顿时喜出望外,点头而应,因有三则。
一则,自己若成大业,必要有能人相助,他曾见识过仙人撒豆成兵,摧万军如同弹指,若是仙子做自己儿媳,那成就帝业岂不易如反掌?
二则,儿子从少时就近女色,然而却从不曾提亲娶,如今年已二十有五,自己还未抱得孙儿,因此见他上心婚嫁之事便十分高兴。
三则嘛,自然是仙凡通婚,儿孙自然也是仙籍,自己作爷爷辈的,那当然也会延年益寿,甚至通过仙家法术长生不老也未必不能。
刘雄这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好,其实按倾城宫主身份血统来说,这些事也完全能够实现,因此并不能算刘雄痴心妄想。
得知仙子所居就在亲戚的府里,刘雄也顾不得往日与雍州城主刘景在朝堂之上的嫌隙,便立即吩咐随从筹备礼品,准备登门拜访。
那日,刘谌身穿锦衣,头戴冠玉,临行打扮一番,翩翩儒雅,甚是心气足高,志得意满一般上门拜访。
早有管家飞报城主,适才刘景与文和先生坐于堂内,正要考究刘正卿诗词,闻广西王至府外不由疑惑重重,便问管家道:「他今日来了多少人,可带军士?
」
管家回道:「不曾带军士,只有随从二三十人,个个穿红戴袍,喜气洋洋,随身担有彩品,看起来至少有十几箱。」
文和先生抚掌笑曰:「王爷,看来这位广西王爷是想和您当亲家了!」
刘景漠然,铁着脸说:「犬子岂能娶我凤女,真是痴心妄想。」
「虽然如此,然而他此番进京乃是勤王天子,若是分毫脸皮不留,他来一个恶人先告状,恐怕皇上那……王爷您不好说啊。」
刘景冷笑道:「我自会教他羞愧而去。正卿,今日就派你去先会会他,如何?」
刘正卿只道是广西世子来下姐姐刘紫萱的聘礼,因此不以为然中带着一半不屑,便欣然诚受领命,出门在仆从耳边吩咐如此如此,自己往府门外而去。
门外来下聘的队伍已经等了一顿饭的时间,刘谌本就目中无人,来时的心气儿早就磨得烦躁不堪,见到没人出来迎接顿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你们雍州府的人呢!死光了?」
「是哪一条吃了豹子胆的黄狗在我府外狂吠?」
话音未落,大门突然敞开,里面走出少公子刘正卿悠悠地说道,刘雄面色紫青,沉声回道:「是老夫犬子,公子有何指教么?」
刘正卿佯装不知,骇然作揖:「小侄不知叔父大驾光临,失口胡言,恕罪,恕罪!」
刘谌不满地哼了一声,并未说什么,刘雄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冷地说:「老夫有要事来见你父亲,请公子领路。」
「不知是公事还是私事?」
刘雄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此事与公子似乎没什么关系,不说也罢了,待我与你父亲说。」
刘正卿心里已是讲面前刘雄刘谌父子咒了几百遍:「你们这两个狗娘生养的,来给我姐姐下聘居然说与我无干?真是厚颜无耻。」
虽然心里是愤恨难平,然而脸上却还要佯笑:「是也是也,叔父乃是封疆大吏,不与我小侄共语也很正常,只是叔父今日实在是不凑巧,昨夜父亲偶感风寒,不能见客,请叔父体谅。」
话音刚落,刘谌忽然哈哈大笑,放口声道:「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巧?自从我父子二人来京之后,你们所有的官员都忽然生病了,难道北方人的身子都是如此孱弱不堪吗?」
「这……」
刘正卿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刘谌见状大摇大摆便往里走,刘正卿忙不迭上前阻拦,却被刘雄一把按住。
他虽习一些武艺,但在一个征战杀伐的将军面前还是显得弱不禁风,被他用力一按着肩膀便立刻疼得叫出声来,刘雄不屑地冷笑一声,甩开了他说:「失礼了贤侄。」
第九十五章 求亲(一)
刘雄一等进了府中,直奔中门,刘正卿赶上前来正要阻止,忽然有随从牵着一条黄狗走过,刘正卿见状跑到刘谌身旁,虚指道:「世子,你瞧那。」
刘谌不明所以:「什么?」
刘正卿讥笑曰:「是郎?是狗?」
「当然是狗,这都分……」刘谌脱口而出,言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他在讥讽自己,刘正卿邪魅一笑,耻笑之意溢于言表。
「你……」
此次进京天子封他为黄门侍郎,他还未习惯职称,顺口而出才反应过来,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刘雄沉声喝道:「贤侄!是否太过了也?」
刘正卿还要说话反驳,忽然文和先生从堂内走来,拂袖抱曰:「广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堂内上座。」
刘雄见到故人才缓缓舒了眉头笑道:「哦,文和先生,许久未见,请。」
二人客套一番,刘谌冷哼一声,便随二人进堂内。
「闻兄长近日身体有恙,愚弟特来看望!」
堂上走下雍州城主,拱手皮笑肉不笑曰:「承蒙贤弟有心,我已无碍,何劳大驾!」
广西王晦笑曰:「嗨!你我,兄弟也,何谈大驾,岂不叫外人耻笑?」
雍州城主不答,附声呵呵而笑,吩咐看茶,主客分次而坐。
「闻贤弟受天子恩宠,虎子授封黄门侍郎,可喜可贺,为兄给你道喜了!只是你近日要回凉州,怎么有空来愚兄这里?」
「同喜同喜,我也专程来与兄长道喜。」
「哦?」雍州城主故作惊叹道,「我何喜之有?」
广西王笑曰:「闻兄长府中有一仙子,美貌无双,如何不喜?」
雍州城主问曰:「谁言此话?愚兄实不知,请明说。」
「兄长,何故装作不知?整个雍州都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又何故满我?」
雍州城主愕然,一旁文和先生笑道:「莫非王爷所言乃是府中新进的胡姑娘?」
不等所答,广西王世子刘谌答:「正是!正是胡巧灵胡姑娘。」
刘景登时不知所措,左右面面相觑:「那贤弟此番是……」
「哈哈哈……」广西王捋须笑曰,「特来为犬子下聘。」
刘景愕然,一时怔住了。
原以为他是来提自己女儿刘紫萱的亲事,却不想是另有其人,刘正卿的心情更是无名火起,自己近水楼台还未禀明心意,反被这人先行一步。
气得刘正卿咬牙切齿,怒目而视,胡言厉声道:「胡说八道!巧灵她已许身与我,哪里轮得你来泼乱!」
他这信口开河固然是舒服了不少,然而广西王刘雄却不动声色,反而仿佛胸有成竹地对刘景说:「兄长,贤侄此言可是当真?」
刘景面露难色,若是平日他必然发恼,这时文和先生出来圆场道:「我等皆不是胡姑娘的父母叔伯,言之无用,不若请胡姑娘出来一面,请她自说如何?」
「甚好,正合我意!」
刘雄慨然一笑,雍州城主只好吩咐家丁,去后院寻倾城宫主,刘正卿心中十分焦急,忙自领命,想要先去找到巧灵,哄她和自己串词,到时还能顺水推舟,弄得好说不定还真能弄假成真和她成亲了。
然而刘景脸色一沉,严厉道:「你不要去,就让下人们去找,你就待在此处,哪儿也别去。」
刘正卿虽然心中十分抗拒焦虑,然而却不敢违命,只能无奈点头称是。
下人赶至后院,匆忙寻了几道,问了几人才知,辗转西院方见紫萱小姐正与巧灵姑娘坐在石桌旁说话,连忙上去将事说了,只道:「如此如此……差小人来请巧灵姑娘去前堂。」
倾城宫主听了原委,不由黛眉轻蹙,不悦道:「他如何胡说?坏我名声,我几时答应要许配他,真真满口胡言!」
说完站起身来,更觉烦乱,转身正欲拂袖而去,忽而转头一见,刘紫萱面色难堪,十分踌躇。
她连忙对紫萱小姐说:「紫萱姐姐,我不是有意说给你听得……只是……只是刘公子此举的确不妥,他怎能空口凭说呢?」
刘紫萱这才脸色稍稍好转,却仍旧凝眉,说:「自然,我这就去将他训斥一番,此等劣行,实非君子,更何况我弟?」
说罢站起身来欲走,倾城宫主上前道:「如此也好,我与姐姐一同去,将话挑明,也省得耽误刘公子年华。」
刘紫萱欣慰一笑,纤细葱手牵住巧灵玉手道:「妹妹宽心,来日若要去寻你的情郎,我必不拦你。」
「啊……姐……紫萱姐姐……」倾城宫主羞涩不已,连连娇嗔,刘紫萱却纤纤一笑,牵住美人玉手,两位闭月羞花的美女子便欢快地往前堂而去。
不多时,下人转入前堂,告众人:「两位小姐已请来了。」
众人望去,忽然皆眼前一亮,两个绝代佳人女子款款走入前堂,一位桃花玉面,秋水伊人,一位琼姿花貌,貌似天仙,两女子走进堂内,如顿时使得满屋蓬荜生辉,华光满彩。
广西王父子瞧得是目瞪口呆,恍如隔世,那两位美人身姿高挑,亭亭玉指,冰肌玉骨肤若凝脂,眼神更是清澈悬亮,明眸善睐,叫人看得好生羡慕。
「真是仙子临凡了!」刘谌赞不绝口,心中更是汹涌澎湃。
「见过各位大人。」倾城宫主与刘紫萱微微点头示意众人,众人这才从惊叹中醒悟过来。
城主道:「此是小女,贤弟往日也曾会面几次。」
「见过叔父。」刘紫萱轻轻嗪首失礼。
「这位便是暂时住在府中的胡姑娘,因在秦川迷失,被我女救回,并不是外人讹传的什么仙子。」
刘谌谄笑曰:「咦!伯父此言差矣,依小侄观之,这位胡姑娘美貌如仙,与仙子无异,怎能说不是仙子?」
言罢走上前靠近倾城宫主,欲与她亲近相皆,倾城宫主飘飘然一闪而躲,冷笑道:「公子谬赞,巧灵不可忍受,请收回。」
刘谌愕然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刘雄笑道:「果然有仙子风范!老夫今日带子上府全是为了姑娘你,容老夫冒昧一问,仙子可曾嫁娶?」
「王爷何意?请明示。」
刘雄张狂大笑:「既如此,老夫也不转兜子了,请看,本王今日携些许薄礼,特来下聘,只是听说少公子已捷足先登,不知是也不是?」
刘正卿顿时心如咯噔一下,诚惶诚恐,倾城宫主斜视了他一眼,正要厉声质问,又觉不妥,因为对方此举正是要自己给他难堪,如实说来其实也好,只是刘紫萱毕竟是自己救命恩人,倘若在这场合失了刘府的面子,这叫以后雍州城百姓岂不是都笑话刘府了?
于是倾城宫主叹了口气道:「说什么捷足先登,难道我在尔等眼中是为财货么?我乃清白之身,望刘公子勿要再开此等玩笑话了。」
刘正卿本来担惊受怕,唯恐正面对质,虽然倾城宫主这话也是拒绝了他,然而她那两声叹气叫刘正卿听得既难过又欣喜,她拒绝自己是意料之中,但她为何要叹气呢?
难道,她对自己尚有情感,只是不知如何处置,所以难以自处吗?
想到这里,刘正卿便又鼓足了勇气,至少,他不能让对方这个刘谌将巧灵给娶了。
第九十六章 求亲(二)
眼看面前仙子将刘正卿拒绝,刘谌也喜不胜收,急忙上前道:「既然胡姑娘无意于少公子,那本公子欲娶之也就不算有辱纲常了!胡姑娘,我乃广西王世子,当今圣上亲授黄门侍郎,若姑娘有意同我回凉州,我便是辞了这官也在所不惜,望巧灵姑娘知我心意。」
刘正卿一听顿时急了,黄门侍郎乃是皇帝的亲近之臣,从二品,多少人挤破脑门都得不到,刘谌这小儿年纪轻轻就得此宠幸,就算巧灵再怎么淡泊名利,可对她一介女子来说这可是一日登天的机会,难保她不从。
更何况刘谌的父亲广西王名分早定,根基稳固,树大根深,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而自己虽然是雍州牧的长子,却官无一职,处处受掣,自己怎么比的过他呢……
想到这里,刘正卿骇然急道:「巧……巧灵,我也愿付出倾生,换你真情,唯有你愿,无我不应,我愿以性命起誓!」
众人皆愕然,唯独倾城宫主听了二人之言,不但没有欣喜之色,反而忧闷不已,因为依她聪慧灵性,早已看出今日场面十分焦灼,无论自己怎么言说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她既不想应刘谌,也不想作刘正卿的答,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唉……巧灵本是孤寂女子,何苦两位公子,我本飘零人,真不必如此。」
刘正卿伤心欲绝,痛心道:「巧灵,我实乃真心,肺腑之言!」
刘谌亦答:「我亦真心来娶,如若不信,可考我真心。」
倾城宫主求助似得望了一眼刘紫萱,可刘紫萱也默然不语,似乎她也在纠结:
替巧灵解围,有伤两家和气,不替解围,又难为她,因此也只是轻叹。
倾城宫主伫立良久,勉强轻启玉齿曰:「君子……自当有些才气才好……」
众人一闻,立刻精神百倍,刘雄哈哈大笑:「有条件便好!只是望仙子不要食言,来人,请文房四宝。」
「什……」倾城宫主惊讶一声,她也没想到这怎么就忽然成了自己嫁人的条件了,可是在场的众人都以为她是这样想的,一时也就没人再理会她的意思了。
不一会儿,呈堂供上笔墨纸砚,倾城宫主忽然觉得天塌下来一样,仿佛自己就要签卖身契了。
刘谌上前来,哼哼笑着对刘正卿道:「正卿,今日我便尊你一声阿兄,只是以后就不知你如何称呼巧灵姑娘了。」
刘正卿胸有成竹,冷笑道:「你休想!」
刘雄见状便对倾城宫主道:「巧灵姑娘,请出题吧!」
「这……我只说君子要有些才气,并不是要嫁给谁的意思啊……」
「诶?姑娘,人无信不立,你切不可食言啊,这刚刚众人都听到了,你怎能一时便反悔呢?」
众人皆点头称是,巧灵顿时有苦难言,心中实在不愿,刘紫萱似乎也心中有愧,走过来附耳在倾城宫主耳边吩咐如此如此,她听后只是耽耽忧忧,疑虑问道:「这……能行吗?」
刘紫萱肯定道:「至少,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众人不解,还一齐望着倾城宫主,刘雄又说了一遍:「请姑娘出题。」
城主见一众人强欺一个女子也十分不妥,虽然有意制止然而却碍于身份没有说来,这时文和先生出来说道:「如果没有题目,待思虑一晚也是可以的。」
刘雄挥手道:「吁!文和先生这话不妥,我礼品都送来了,难不成带回去?
本王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不用你丢。」倾城宫主终于轻咬贝齿道,「我自会教你们心服口服。」
「哦?那好,哈哈……那就请姑娘出题吧。」
倾城宫主看了看两个公子,沉吟道:「我也不让两位公子抄书背诗,只求二位对上我的对子,如若不能,就请离去。」
「如若对上,仙子可不能再食言了哦。」刘谌谄笑道,倾城宫主顿时哑然,只能默不作声,众人皆以女子羞涩,默认她答应了,因此也不强欺再问。
文和先生道:「如此,就请姑娘出对吧。」
倾城宫主收拾了一下心情,轻吟道:「请二位公子听好了,巧灵要出的对子上联为:烟锁池塘柳。」
此上联一出,在场所有众人皆沉默无言,愕然失语,因为这上联乃是千古绝句,千百年来无人可对出下联,这明摆着是为难人。
连饱学诗书,博学多才的文和先生也皱眉道:「姑娘,出这等上联,岂不是难为两位公子?」
倾城宫主淡淡一笑:「对不出也无妨,只请二位公子皆不要再言巧灵嫁娶之事便可。」
这话说得刘正卿和刘谌两位学子真是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二人虽然不是状元榜眼,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读书大家,也听过这上联的绝古妙处。
所谓烟锁池塘柳,客有五字具五行以属余为对句,其结构上五个字使用五行作为偏旁。
池塘一词是由池与塘组成并列结构的名词,句中烟字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雾如烟,雾隐藏了池塘和柳,而作者出句又用烟字隐藏了雾,以此描绘出一个幽静的池塘、绿树环绕、烟雾弥漫的景象。
有人提出五行不能同位相对,有合掌之嫌,又要讲究平仄,更有人为了增加难度,甚至要求五字都是名词,而事实锁字虽是两用词,但句中只能作动词用,因此欲对出合乎上述要求并且意境关联的对句实属不易。
千年以来,不少名学大家都尝试对出最完美的下联,但都只能应出其中几个层面,而不能完全。
刘谌率先想到先人所对:炮镇海城楼,偏旁对了,可惜平仄却对不上,意境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而刘正卿也想到大学家对:酒熏垆案鐏,然而熏字火土并用,而水去之,不符相生相克,再加市井气息太重,难以登上台面,也实在脱不出口。
思来想去,整整一个时辰,两位公子竟然一言难出,场面僵持难开。
倾城宫主见状欢喜笑道:「既然二位公子尚在思虑,那么巧灵就得罪先行离开了。」
众人皆无话可说,只得嘘声默然,正当倾城宫主欢欢喜喜准备离去之时,忽然从前堂进来扫地的胖丫头,从袖子里拿出一片手帕交付给文和先生,文和先生一见顿时惊读。
「镜涵火树堤,这……果真有人对出绝对来了?」
第九十七章 求亲(三)
烟锁池塘柳,镜涵火树堤。
上联写烟雾弥漫的池塘景象,下联写池塘水影倒照的美色。
两句平仄相对,五行错位,火树为夕阳,涵可作名词,池边有小桥,桥有涵洞,镜字则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水平如镜,上下联都有包罗万象之意!
可谓五行,生克,偏旁,平仄,意境都能对上,乃是名副其实的千古绝对!
倾城宫主和刘紫萱顿时也惊了一跳,这千百年来从没人能完全对上的对子,怎么忽然就有人对上来了,而且还如此契合。
「这是谁教你的?」文和先生惊奇问道,胖丫头吓得支支吾吾:「是……是我对上来的……」
「胡说!」文和先生怒斥一声,这个胖丫头连字都认不得几个,怎么能对上这个对子,分明是有人指使,吓得胖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拜城主道。
「老爷!不要惩罚奴婢,奴婢愿意招了……」
城主沉吟道:「你且将事说来,我不怪罪你。」
胖丫头呜呜哭道:「方才我在门外扫地,见到堂中有许多人说话,我便好奇过来听了一阵,有个叫生宁的家丁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便多了嘴和他说了,他便走了,一会儿拿了这张手帕回来,教我呈给老爷,必有赏赐!」
她哭诉完又道:「老爷,奴婢再也不敢好事了!」
城主听后,闷闷对左右道:「先带下去,把那个叫生宁的家丁传来。」
「是,老爷。」
胖丫头被带下去以后,堂内又显得有些清冷了,文和先生将手帕递给倾城宫主,道:「姑娘,你看这下联,可曾适合?」
「这……」倾城宫主迟疑了一下,刘谌反倒先大叫起来:「不适合不适合!
这不知哪儿来的浑物,不能算!」
「可是这毕竟是合称的下联。」
「那也得从我们二位公子身上出来的才算适合,如今是娶嫁小姐,不是科考状元!不算不算!」
刘正卿闻言也附和道:「所言正是,如若是街边乞丐对上,巧灵姑娘难道也嫁么?因此这手帕自然不能算,请巧灵姑娘重新出对。」
倾城宫主顿时哑口无言,她哪里还有别的上联,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刘谌首先看出端倪,率先发难道:「刘正卿,反正这新郎是从我们二人身上择选,那便很简单了,只要我们分出胜负不就可以了?既然仙子不肯出对,那我出上联,你若对得出来,我自当心服告退,若对不出你也当退出。」
自古是文人相轻,刘正卿被这样一顿嘲讽也不免心气上头,怒答:「来便来,我还怕你不成!请出题。」
「好!」不待众人反应,更不等倾城宫主是否答应,刘谌哈哈大笑出对道:
「请听上联,两猿伐木山中,问猴儿如何对锯?」
原来堂内上方高挂两猿嬉戏,刘谌见之十分好笑便开口而出,然后对子当中的猴儿暗指刘正卿,问他如何对句,刘正卿听得七窍生烟,偏偏火气上头,一时难以对出,却只能咬牙切齿。
「你……」
「诶!正卿兄如若对不出,早早退出也是人之常情啊,哈哈哈……」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以为刘正卿要败北之时,忽然从堂外走进来一人,口中悠悠答道:「一马隐身泥里,看畜生如何出蹄!」
众人一看,只见一个深色穿着,头帽七歪八扭的家丁缓缓走了进来,吊儿郎当,全无肃穆,全像个市井无赖,只是这对子十分整洁,讽刺出题者为畜生,陷于求亲之事的泥泞当中。
倾城宫主更是一眼万年,喜怒交加,这不正是那日轻薄自己的家丁么?可惜了在大庭广之下,不然她必要飞奔上去,掣住那人衣领质问。
刘谌闻声回头斜视家丁,不悦道:「畜生!你是何人,放肆!」
城主问曰:「你是何人,未曾传唤就敢上堂内来?」
家丁俯身拜道:「报老爷,小人便是生宁,闻传特来面见老爷!」
「哦?你就是生宁?」
众人面面相觑,皆窃窃私语:「刘府中一个家丁居然都这么博学多才,果然不愧皇族宗室!」
广西王顿时面色青一阵紫一阵,而相比来刘景则心情大好,笑着点了点头,反倒是倾城宫主呸了一声,低声道:「什么生宁,明明是叫子衿,尽会骗人!」
「什么?你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刘紫萱问道,吓得倾城宫主连忙解释说:
「没……没什么……」
城主笑道:「生宁,我且问你,方才手帕上的对子,也是出于你手么?」
「正是。」
「你如何对得上千古绝句?」
生宁答道:「回老爷,小人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全赖老爷的福荫,小人不过信口拈来尔。」
刘景一听好小子,真上道,对了千古绝句还不忘夸两句主子,真有你的嗷。
不过广西王父子可就没这么好心情了,百里赶来只为求亲下聘,谁料对子被这一个下人给对了去的,气得刘谌嗷嗷大叫:「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的上联?」
但生宁丝毫不怯生,反倒微微一笑答道:「对对儿只为作乐,公子若有兴趣,可再出无妨。」
「好!我就看你这下人的肚子里有几两墨水!」刘谌大骂道,「看对,黄雀恼人多,枝头树下弄讥谗,何时闭嘴!」
众人一听,这是指着生宁的鼻子开骂了,生宁反而莞尔一笑:「青蛙称自大,井底眼中空傲慢,可笑观天。」
他这一联也毫不客气,反骂了回去,众人都不敢言语,毕竟对方是广西王世子,然而这一骂倒引得倾城宫主璀璨一笑,她本就觉得今日之事荒唐之极,如今骂一骂他是狂妄自大的青蛙顿时也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刘谌大怒道:「什么畜生!你敢骂我,来人……」
一旁文和先生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拉架劝道:「公子,读书人勿要当真,我看这位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不宜以势欺人。」
雍州城主也见侄子要撒泼了,也连忙呵斥了生宁,让他先行退下。
广西王见今日情况已经脱离掌控,便示意下人出来说话,只见人群里闪出一人,姓王名莽,对众人道:「列位,今日之事恐已脱离本意,再胡闹下去也扯不清是非,且容我等先行告退,来日来登府门谢罪。」
说罢挥手示意下人拥着刘谌离去,刘谌起初还不肯,随着刘雄怒视一眼,他也就乖乖走了。
「各位,今日唐突了,容来日谢罪!」
刘雄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而刘正卿见众人已退,忙吁了一口气,正想回头讨好巧灵,却发现她也不知所去了,正想告退父亲,城主却沉声道:「你们都散了吧,正卿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刘正卿气馁万分,还不知要接受怎样的问责,却不知道他所思念的巧灵姑娘,此时正在房里与谢子衿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