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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10/09 14:34 / 2093 / 15
【小说】战无双

引子 雪夜
  天上方一日,地上已千年。桑海桑田,转眼间已经到了唐咸通十二年。大年前,本该一片喜庆祥和的长安城里却是一片萧索,从傍晚时分起,阴霾的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不久后,整个皇城便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商贩们早早打烊,关了店门,而百姓们也都纷纷躲回了家里,不再出门。入夜后,雪越下越大,到了半夜,地上的积雪已没过了脚踝。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这种天气里本不该有人出门。可在皇宫深处,偏偏有两个宫女顶着满天的风雪,向着后宫缓缓走去,她们手中的宫灯彷佛两只萤火虫般飘摇不定,发出的微光仅能照亮身前一仗的地方。
  一个年纪较小,长着一张鸭蛋脸的宫女一边咒骂着天气,一边紧紧了领子,哈了一口白气说道:「灵儿姐姐,你说今晚蔡公公也会出去吗,莫不是叫我们白跑一趟?」
  「我当班三年,夜夜如此也没有抱怨过。莲儿,你才刚来怎么就如此话多?」
  那个叫灵儿的宫女出口训斥道。莲儿也不怕她,吐了吐舌头,笑着说:「蔡公公也是,每天都要我们给他送泡澡的药,他自己多准备些不就是了。」莲儿这几句话说的颇为大胆,灵儿吓的一哆嗦赶紧捂住她的嘴,冷下脸来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只舌头了,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多嘴,要是传道蔡公公耳朵里,就是把你乱棍打死,别人也觉得活该。」
  见莲儿不信,她又说:「你最近可见过敏儿?那丫头和你一样多嘴多舌,一点下人的样子也没有,听说得罪了宁平公主,被用了夹刑。」
  「夹刑是什么?」莲儿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
  「就是用两块木板一前一后夹住腰,木板两边有洞,拴在绞盘上。用刑时两人转动绞盘收紧木板,将人夹的骨骼尽碎而死。据说敏儿死时,一肚子的屎尿肠子都被生生的挤出了体外,翻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断气,她的惨叫声隔着两个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灵儿如亲眼所见般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同时用手不断在莲儿肚子上比划起来。莲儿这一次终于闭上了嘴,她真的害怕了。
  两人一路默默走来,穿过几个院子后来到了冷宫。这里长年没人居住,地上长满了野草,此时大部分已经盖在了雪下,只有几棵狗尾巴草顽强的从厚厚的积雪里露出头来。呼啸的寒风呜呜的吹过,彷佛无数女人在幽怨的哭泣。莲儿突然声音颤抖着问:「我听人说,冷宫里闹鬼,是真的吗?」
  「这还能假,冷宫里死了那么多人,有多少冤死鬼,她们转不了世,当然只能留在这里了。」
  莲儿这下更害怕了,不自觉的抓住了灵儿的衣袖。突然,她感到一阵尿意上涌,本来她一直憋着,此时一番惊吓后便再也憋不住了,于是小声说:「姐姐,我想小解。」
  「你出来时怎么不上,非要现在上,忍着吧。」灵儿没好气地骂道。
  「不行了,我快要尿裤子了。」莲儿说着小脸涨的通红。
  「真是拿你没办法,去假山后面,我给你放风,要是被人看到了,那可是死罪。」灵儿故意吓唬她说。莲儿虽然害怕,但膀胱一阵阵鼓胀憋得她实在难受,她心想:「这深更半夜的鬼天气哪里会有人。若是在蔡公公面前尿了裤子,那下场可比死要惨上万倍。」
  于是她不再犹豫,一阵小跑转到了假山后,将宫灯架在假山上,脱了裤子蹲了下去。然而一阵凉风吹到她光溜溜的屁股上,让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想起那些闹鬼的传言,她竟一时尿不出来了。就在这时,一条光溜溜冷冰冰的东西滑道了她的脖子上,并迅速的转了一个圈后收紧。
  「是鬼!用长头发的女鬼!」莲儿被吓得魂都飞了,刚想张嘴大叫,脖子上的「头发」骤然勒紧,让那一声「妈呀」永远的憋在了喉咙里。几声咯咯的轻响从她脖子上发出,莲儿被勒的一阵剧痛,不由得张大了嘴,把那只粉红色的小舌头伸了出来。
  求生的本能使莲儿拚命挣扎起来,双手抓住缠在脖子上的东西用力向外拉扯,此时她已经知道勒住自己的并不是头发而是一条皮鞭,只是这条皮鞭已经深深的勒进了她的肉里,一点空隙也不留,尽管她的指甲在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却始终无法将它拉开哪怕一丝缝隙。
  很快,她的眼球像金鱼一样向外凸出,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上出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斑,看上去十分吓人。她的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贪婪的吸着气,然而再也没有空气进入她的肺里,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在她胸腔中蔓延开来。她伸出手向头后胡乱的抓去,挣扎中她终于抓到了一只衣袖,于是她像抓到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它,指甲深深的嵌入了上面的棉布里,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那窒息所来带的痛苦却丝毫也没有减轻的迹象。
  莲儿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她像蛇一样扭动着身躯,白花花的屁股在地上蹭来蹭去。同时她的双脚胡乱蹬踹起来,脚下的积雪被踹的乱飞,鞋子也被踢飞出老远,不一会雪地上就留下了两条被她蹬出的深沟。噗哧一声轻响,憋了多时的屎尿像打开的闸门一样从她双腿间喷出,一股骚臭味瞬间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不想死,我还是个女孩…还没有嫁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尽管莲儿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但在长时间的窒息后,她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又挣扎了一阵,她终于停了下来,抓紧的双手松开了那只早就被她抓烂了的衣袖,无力的滑到地上。她失去了知觉的身体开始有节奏的抽搐起来,带动着四肢不断的抖动着,双手一次次攥成拳头,脚背一次次绷紧,然后再突然放松。反复几次后,她的头猛地歪到一边,全身瘫软了下来,再也不动了。在呜咽的北风中这苦命女孩的一缕香魂就这样随风飘散。
  灵儿在墙角一个避风的地方蹲了一盏茶的功夫,始终不见莲儿回来,心里不由得急了,暗骂道:「该死的丫头,怎么解个手也要这半天,难道真的被鬼抓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也不禁也有些害怕,不过她向来不信鬼神,再想想蔡公公,最终还是大著胆子向假山后走去。
  一股扑鼻的臭味从假山后传来,她不禁伸手掩住了鼻子,问道: 「莲儿,你好了没有?」除了呼啸的风声外没有任何响应,灵儿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手中的宫灯也不住的晃动起来,她竭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小心的转过了假山。在假山后,莲儿赤身裸体成大字形仰面朝天躺在雪地里,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两腿叉开,腿间是失禁后留下的一大瘫污秽。她的面目铁青,鼻涕口水流了一脸,眼睛微微闭着,嘴唇和眼皮都高高肿起,从嘴里吐出来的舌头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有鬼,来人…」灵儿刚发出一声惊叫,就被人捂住了嘴,一把冰凉的短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同时背后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要想活命就别出声,你带我去蔡公公那里,等我办完事就放了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
  灵儿如小鸡啄米般拚命的点着头。短剑缓缓从她脖子上移开,灵儿终于松了口气,转过头,看到一个高个子宫女站在她的背后。借着宫灯昏暗的光亮她依稀看得出这是一个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的美人,只是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森森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莲儿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紧紧绷绷的并不合身,但却极好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灵儿强压住心中的恐惧,颤声说道:「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依你便是。」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表示同意。
  灵儿最后看了一眼莲儿赤裸的尸体,心中不由得一阵感伤,暗想:「这苦命的孩子本以为进宫后便再也不会挨饿受冻,哪想到会将性命送在这里。只可怜她赤身惨死,一身污秽,就这样暴尸在院子里却连个遮盖也没有,那些重要部位都尽被人看了去……」
  在迷宫一样的皇宫中,两个人迎着风雪穿过层层院落,向着冷宫后面走去。
  一路上神秘女子跟的甚紧,那柄短剑时不时地在灵儿背上虚戳一下,吓得她双腿发软,再也提不起逃跑的念头。
  跟看门的小太监换过腰牌后,她们走进了一个小院,院子里空荡荡的,中间立着一颗歪脖子枯树,显得有些诡异,这里便是宫中首席大太监蔡公公的居所。
  灵儿用换腰牌时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门,正想着该如何找个借口留在门口,便听到假宫女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进去。」她无可奈何的走进屋子,放好了宫灯,点上了蜡烛。
  屋子不大,中间是一个古怪的灶台,上面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装满了滚烫的热水。灵儿将药盒打开,伸手指着木盆说:「这便是蔡公公洗……」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雪白的小手捂住了嘴,同时一阵冰凉从背后侵入了她的身体。由于嘴被堵住,她只发出了「呜」的一声呻吟,就看到一段带血的剑尖从自己左胸透了出来。
  灵儿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像铃铛一样大,双手紧紧抓住从胸口穿出的剑尖,胸腔内火烧一样的疼痛使她不由自主地的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突然,她觉得手上一松,短剑已经从她背后拔了出去,在她身上留下一道贯穿胸部的恐怖伤口。她只挣扎着向前走了两步就双腿一软,一跤跌倒在床边。
  那假宫女缓缓走了过来,静静的看着在血泊中浑身抽搐,四肢乱颤的灵儿,眼中没有半点怜悯。灵儿大口喘着气,伴随着她每一次呼吸,便有血从她胸口的伤口和嘴里一起涌出来。此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张嘴便会吐出一大口带沫子的鲜血。没过一会,她的身体突然一阵绷紧,双眼的眼白猛地向上一番,两腿用力一蹬,然后便完全瘫软了下去,再也不动了。她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了幽怨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似乎在说:「你明明答应过不杀我,却又为何害我性命?」
  那女子也懒得去查看她是否真的死透了,一抬臂,手起剑落,斩在她的脖子上将她的头砍了下来。伸手擦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然后蹲下身,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那女子找了一阵,将整个屋子翻得一片狼藉,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急的快要跳起来时,只听到门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这大半个月里,你是第三个深夜来拜访奴家的人了。不过这里面数你最贪,前两个找不到东西便早早逃了,你却偏要等我回来,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后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一阵剧烈的咳嗽。
  神秘女子心中大惊,之前她一直注意听着外面的动静,却连半点脚步声也没听到,看着门口那个如有若无随风摇曳的影子,她只觉得一阵口舌发干,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她对敌经验十分丰富,略微的惊慌后已经平静了下来。她伸手从地上捡起灵儿血淋淋的人头,突然向门外掷了出去,同时双脚蹬地,整个身体撞破窗口而出跳到院子里。
  落地后,她头也不回向院门口逃去,只盼能凭着自己多年苦练的轻功趁着漫天大雪逃出宫去。她刚跑到院门口便是一个急停,紧跟着想也没想就向后跃出,又退回了院子里。就在她后跃的同时,一片银色的刀光携着呼啸的风声,夹在飞舞的雪花中凌空斩下,刀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划过,砍在地上,激的雪花乱飞,当啷一声,积雪下的石板路已尽数碎裂。
  假宫女险些被一刀劈成两半,心中顿时大乱,她不知道对手武功如何,只得短剑横胸,取了个守势。透过雪幕,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偷袭者。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黄色缎子面短袄,身材高大魁梧,浓眉大眼,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股天生的威势。
  那少年也没想到这夹在风雪中偷袭的一刀居然会落空,他却毫不气馁,深吸一口气后揉身而上,再次一刀当头劈下。假宫女又退了一步,躲过了刀锋,却不等他再变招,手上的短剑已经如蛇信子般吐出,直取他的咽喉。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她深知对方在武器上占了便宜,于是干脆与他贴身而斗。那少年武功上本就差了对手一大截,长刀上的优势又发挥不出来,顿时左支右绌,刀法有些散乱。
  「王爷,这伏虎刀法讲究大开大阔,勇猛刚烈,像你这般畏手畏脚,莫说老虎,恐怕连猫也伏不住。」那个阴冷的声音夹杂着咳嗽突然从假宫女耳根后想起,她大惊之下,急忙向左跃出,背靠院墙才喘着粗气转过头向院子中央望去,却发现刚才她站的地方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
  「可是那声音明明就在自己脑后啊,难道他是鬼?」她的心怦怦乱跳,握剑的手颤抖起来。看着缓缓从门旁阴影里走出的那个驼背老太监,她突然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武功「千里传音」,那是内功修炼到登峰造极时才可以练成的神功。
  她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顿时浑身无力,斗志全无。
  蔡公公走到那少年身边拉下脸来冷冷的说:「伸手。」少年眼中现出一丝恐惧,可他虽贵为亲王却不敢有丝毫违抗,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啪的一声轻响,少年的手背顿时高高肿起,多了一道淤血形成的紫痕。他疼得眼泪直流,却紧咬牙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蔡公公脸色稍缓,说道:「这回可记住了?你再练一遍,若是还用不好,这刀法以后你也莫要练了。」少年点头应了,将长刀横在胸前,调匀了呼吸,突然间一个跨步,人随刀进,一刀朝着假宫女当头劈下。见对方竟把自己当成了练刀的靶子,那女子不禁心中大怒,一声低吼,手中短剑急刺了出去。
  就在少年准备回刀格挡时,变故徒生。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透过满天的风雪直劈向他的面门。在那一刻,时间彷佛都静止了,四散飞舞的雪花凝在了空中,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把闪烁不定的古剑,由远而近,破空而来。面对这惊天动地的一剑,不知所措的少年就如傻子般呆立在原地,甚至忘记了要去挡上一下。
  蔡公公一声爆喝,瞬间已经抢到少年身前。他的胸口猛然一凹,如长鲸吸水般深吸一口气,右手双指迎着那道夺目的电光点了上去。
  「喀啦」一声轻响,地上的石板裂成了无数碎片,内力相碰所带起的罡风将少年和假宫女一起甩了出去。闪电消失了,那柄古剑竟被蔡公公牢牢的夹在了双指之间,剑尖在距离他眼睛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持剑的黑衣人全身抖动,已经将内力催到了极致。只是那把古剑似乎刺入了一块生铁,再难前进分毫。
  「撒手」蔡公公猛地吐气爆喝。在两股内力的激荡下,那柄锋利无比的古剑断成数截,插落在雪地里。同时黑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将冻得硬邦邦的院墙生生撞出一条裂痕。
  一阵寒风吹过,她身上的黑衣和蒙面的黑布顿时化为一只只飞舞的蝴蝶,随风飘散,露出下面雪白的肌肤和一张清丽的俏脸,刺出这石破天惊一剑的竟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刚才与蔡公公那一记硬拚中她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她此时无暇顾及身上的伤势,一个倒翻,跳上了墙头,身体摇晃了一下,便消失在风雪里。
  蔡公公一声冷笑,伸手一招,少年手中的那把长刀如同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一般飞入了他的手里,他连看也不看随手将长刀掷出,一纵身跳上了墙头追了出去。直到这时,院子里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假宫女被这飞来一刀穿身而过,活生生的钉在了院子中间的枯树上。
  「她一时死不了,问问她的来历。」蔡公公的声音从冷宫那边传来,片刻之间他竟已去得远了。少年走到枯树边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只见她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秀眉紧皱,对他怒目而视。长刀由她小腹刺入,从后腰穿出后整个刀身没入树干,刀尖从树后透了出来。
  「你莫慌,公公说你一时死不了。」少年说着抓住刀柄用力向外一拔,哪知刀没拔出来,反倒是牵动了伤口,疼得那女子龇牙咧嘴的一阵呻吟。少年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双手紧紧抓住刀柄,一抬腿蹬在女子的裆部,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外一点点将长刀从枯树里抽了出来。
  「啊啊…啊啊……」那女子只觉得好像有人在用锯子锯她的肠子,再也忍耐不住疼痛,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噗嗤」一声,随着长刀从她身上拔出,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了少年一脸一身。失去了支撑后,她的身体软绵绵的瘫倒在雪地里,已经疼得晕死了过去。少年伸手放到她膝下,将她打横抱起,向看门小太监居住的小屋走去。
  「小春子,你去蔡公公屋里收拾一下,我要在这里问案,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少年吩咐完便进了屋子,将浑身是血的女子放在床上。他伸手揭开她宽大的外衣,将红绸子绣花肚兜一把撕掉,检查起她的伤势来。在她腹部正中肚脐的地方,一道两寸多长血肉模糊的刀口将她开膛破腹,一大段仍然散发著热气的肠子从肚子里流了出来,像蘑菇一样盘成一团堆在她身上。
  少年不禁叹了气,心知这漂亮女子再也活不成了。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滑溜溜的肠子一点点塞回她的腹腔,给她包扎好伤口,止了血,又浸湿了毛巾,将她身上的血污一点点擦洗干净。只见她身上皮肤光滑细嫩,真好似豆腐般碰一下也会破掉,胸前那一对无法握住的丰盈明目张胆的挺立着,顶上一点粉红凸起如樱桃般楚楚动人。
  看着面前这具洁白如雪弹性十足的胴体,他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心想:「
  那些姿色平平的宫女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这床上的女子。」他伸出手去,轻轻的用指尖拨弄着那两个饱满坚挺的小乳头,不知不觉中下身已变得坚硬如铁。
  终于,欲火焚身的少年再也忍受不住,伸手抓住她的长裤三下两下扒了下来。一阵刺鼻的骚味让他微微皱眉,这时他才发现女子的底裤上湿了一大块,原来她重伤之后竟然尿了裤子。他抓住她的双脚向两边一分,露出那两片娇嫩欲滴的粉红色花瓣,只见上面荧光闪闪,湿漉漉的沾满了尿液。
  然而此时他早已顾不上这许多,飞快的脱掉衣服,一挺身进入了桃园深处那片温软之地。他只觉下身被紧紧地夹住,心中一阵窃喜,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还是个女孩。那女子迷迷糊糊的觉得大腿间私处一阵撕裂的疼痛,随后一种又酥又麻的奇怪感觉自下身传了上来。
  她艰难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正趴在她身上来回鼓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顿时又羞又恼。其实,自她只身入宫时就做好了失手身死的准备,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死前还要受这种侮辱。她一声尖叫,扭动着身子企图爬起来。可重伤后她哪有力气挣扎,稍微一动就牵动了伤口,立刻疼得死去活来,浑身都软了下来。那少年见她挣扎,不由得一阵莫名的兴奋,于是更加卖力的玩弄起来。
  「你…你杀了我吧…啊啊…啊啊」女孩只说了几个字便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是什么人?来宫里是何目的?你老实说了我便饶了你。」少年嘴上说道,身下却丝毫不停。
  「你…你…认贼作父的禽兽,你不得好死…」女子睁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她无力反抗,只能强忍着羞辱与疼痛,双手紧紧抓住床单。
  「我叫你嘴硬。」少年猛然发力,撞击着女孩的身体发出啪啪的响声。在他毫无怜香惜玉的疯狂蹂躏下,女孩一阵惨叫,伤口崩裂,片刻间从她身下缓缓流出的鲜血就浸透了床单。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后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里面那撕裂般的剧痛。
  「快点过去吧,快点……」在她默默的祈祷中,眼前渐渐变得一片黑暗。少年正在兴头上,突然觉得身下的女孩一阵猛烈的抽搐,那湿滑无比的肉穴骤然收缩,夹得他心神荡漾,再也控制不住,顿时一泻千里。好一会后,缓过神来的少年才用力将身体抽了出来,再那看那女孩时,却发现她杏目圆睁,朱唇微张,鼻涕口水混着血污流了一脸,一只小手软软的垂在床边,胸口已经停止了起伏。原来她重伤之后经受不住这份折腾,早已气绝身亡。只可怜她年纪轻轻,初尝男女之事,却落得个被蹂躏致死的下场,连个名字也未曾留下。
  少年虽意犹未尽,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也只得一边连叹「可惜!可惜!」一边轻轻合上她的双眼。风渐渐的止了,雪也小了许多,在茫茫的夜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如一只大鹰般从房檐上飞下,掠过院子,向着广宁宫的方向飞掠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每一步便跨出数丈,转眼间就到了墙根下,也不见她如何发力蹬地,只伸手在墙边一按便如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般从墙头飘了过去。她双脚落地后,刚要发力急奔,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一阵抖动,不得不停了下来,手扶墙壁大口喘息起来。借着回廊下灯笼发出的昏暗光芒,依稀可以看得出这是个绝美的少女,只是她此时却狼狈不堪,身上的黑衣破成了一条一条的碎布,只能勉强遮住几个重要部位,将大片如雪的肌肤露在了外面,一头青丝散乱的披在肩头,被寒风吹得四散飞扬。
  少女只觉得胸中一阵烦闷,伴随着针扎一样的疼痛,隐隐生出几分麻痒。她忍不住小嘴一张将一口淤血吐了出来,看着雪地上紫黑色的血迹,她自知伤的不轻,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颗碧绿的药丸,心一狠,一口吞下。她不想死在这里,而唯一的活路就是在雪停前把蔡公公带到那个他们计划了无数遍才确定下来的战场「广宁宫」。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房顶上那个踏雪而来的黑影,突然如垂死的野兽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凄厉长啸。啸声远远的传了出去,惊醒了那些早早安歇的宫女太监,他们只觉得脖子根一阵发凉,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蔡公公猛地停住了身,望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阵冷笑。那挑衅的啸声所传达的信息再明白不过了:
  「要杀我,就来吧。」
  少女发出长啸后便不再停留,一纵身,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4:52

第一章 城破
  唐咸通九年腊月十八,在这个寒风呼啸的深夜里,蜀中重镇利州城中却是火光冲天,人喊马嘶。战府大堂上,城主战清风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来回踱着步,按住剑柄的手不住颤抖。
  在他身前,一个身着浅绿色罗衣长褂的少女跪在地上,双肩耸动,低声的哭泣着。只见她云髻峨峨,杏面桃腮,眉似新月,贝齿朱唇,双目澄澈如两潭秋水,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佳人。此女便是他唯一的女儿,老战家的单根独苗,战无双。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战清风本想杀出去拼了,可看到面前的无双哭得可怜,一想到这个天香国色的宝贝女儿要跟着自己死于非命,心中便有如刀搅。
  「老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身后一个小妾忍不住劝道。
  「走?走到哪里去?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此时他虽然追悔莫及,却也无计可施。
  事情还要从一年前说起,懿宗皇帝李漼听说利州大土司战清风生了个美若天仙的女儿,便下旨让他将女儿战无双送到长安并封为清妃。可他爱女心切不愿将她拱手送人,又觉得山高皇帝远,隔着崇山峻岭谁也奈何不了他,于是随手把圣旨扔到了一边。
  哪知道那剑南节度使王建中早就看上了利州城这块扼守北川的肥肉,便以此为借口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在被围了六个月后,城中粮绝,就此陷落。
  「老爷,您倒是说话啊!不然大家就都完了!」听见喊杀声已经到了大院门口,那个小妾吓得浑身抖若筛糠,一个劲的催促。战清风本就心如乱麻,眼见这小妾如此没出息,顿时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她身上,恶狠狠的说道:「你想逃,我便送你一程。」
  「不要啊…老爷…」小妾一声尖叫,向后退去,却还是晚了一步。那柄宝剑已经出鞘,剑锋直刺,结结实实捅进了她的小腹,血顿时沿着血槽涌出,染红了她的白绸子短袄。
  「啊啊……啊……」,她发出一阵惨嚎,肚子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再也顾不得剑锋的锋利,直接伸手握住了剑身。
  「松手!」战清风一声大喝,一抖剑身,将小妾双手的八根手指一起割断,然后用力向前一捅,宝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后从后腰透了出来。他完全不顾小妾疼得五官扭曲满脸是汗,恶毒的将宝剑狠命一搅,搅烂了她的肠子后猛地拔出。
  鲜血狂喷而出,小妾身子一软,跪倒在他面前,双臂合拢,一双血淋淋的残手抱着他的大腿,充满怨恨的仰起头盯着他,哀怨的哭骂道:「战清风,这几年我尽心尽力的伺候你,没想到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我……我……我……」她一连说了几个「我」,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口气喘不上来,呜咽着倒在地上,四肢胡乱抽搐起来。
  看着那小妾在血泊中痛苦的翻腾挣扎,呻吟不断,受尽折磨,却又一时断不了气,其他几个小妾下人都吓得躲到了一边,再也不敢多嘴。剑尖上的血一滴滴淌到地上,战清风喘着粗气走到小妾身边,一脚踩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动,然后对准她的左胸凸起的地方一剑刺下。随着大半个剑身没入她的胸口,小妾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突然两腿一蹬,又不甘心的张大嘴喘了几口气后,头才无力的歪向一边,再也不动了。
  战清风拔出宝剑,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守在门口一名面目清秀的黄衫女子说道:「青莲,后院门外有条水沟直通城外,你让青萍带无双从那里逃走,你跟我去挡住敌军,其他人想逃就赶紧逃命去吧。」那叫青莲的黄衫女子正待答应,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老爷您说过,人在城在,城破人亡,若有不战而逃者,立斩。不知无双小姐算不算利州城的人?」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粗布棉衣,只有十五、六岁的丫环,正是那个叫叶青萍的女孩。只见她柳眉微竖,杏眼怒睁,小小年纪竟是英气逼人。
  「怎么跟老爷说话呢,混账东西!」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少女的左脸上,她的脸颊立即高高肿起。少女被打的晕头转向,却无法发作,打她的人正是那个从小与她相依为命,漂泊四方,把她拉扯长大的亲姐姐,叶青莲。眼见妹妹白净的小脸上流下五个红红的指印,叶青莲也不由得一阵心疼,缓和下语气说道:「
  萍儿,老爷对我们姐妹恩重如山,我们当以死相报。无双小姐是战家唯一的骨肉,你定要保护她周全。出城后,你们便向西走,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懂吗?」
  叶青萍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她自然知道这是姐姐给自己找了一条生路,只是她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战无双与叶青莲对换了衣服,却又舍不得独自逃生,突然在父亲身前拜了下去,哭着说道:「爹爹,是女儿不孝,惹来的灾祸,女儿愿意一人承担,请爹爹将我送出去,或许还有生路。」
  「傻孩子,王建中那厮要的是利州城,怎会为了你放过我们。你是我们战家唯一的后代,你若是能好好活着,为战家续上香火便是对为父最大的尽孝了。」
  战清风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不由得老泪纵横。
  「小姐,该走了,再不走就晚了。」在叶青莲的催促下,战无双又对着父亲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在清萍的拉扯下一步一回头的离去。两个女孩借着夜色的掩护出了后院,又在一片树林里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条黑乎乎的臭水沟前。
  「这水沟这么臭,我们怎么办?」无双转过头无助的看着青萍。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望着臭气熏天的水沟,她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却不敢跳下去。叶青萍将手中的刀一横,冷冷的说道:「十岁那年我娘抛下我们姐妹两个走了,我们为了寻找父亲,跨过千山万水,用了整整三年才来到利州。我要过饭,抬过尸体,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而姐姐一路卖身就是为了让我有口饭吃,好几次我本以为要饿死了,却又侥幸活了下来。你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吗?
  是了,你生来便是金枝玉叶,饭来张口,又怎么会懂得这些。」她恶狠狠的说着,手持长刀一步步逼近。
  无双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这三年里,我们尝尽了这世间的辛酸苦辣才过上这种不用担心挨饿的日子,我本以为苍天有眼让我们苦尽甘来,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就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又哭又闹不去做皇帝老子的新娘子,我们又怎会有今日之灾?我本该一刀砍了你,为利州那些因你而死的百姓讨个公道,只是你爹对我们有恩,我又答应了姐姐护送你出来,这次便饶你一命。」叶青萍说罢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无双一声尖叫,身体失去了平衡,扑咚一声仰面摔进了臭水沟里。
  叶青萍也不去管她的死活,转身飞奔而去。她并没有直接去前院找姐姐,而是向着侧院自己居住的小屋跑去,她还要去取一样东西。前院里,火光冲天,前厅和两边侧房已变成了一片火海,为了阻敌,战清风索性放了一把大火将自己的府宅付之一炬。
  此时,他手持一把斩马大刀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当中,他面前的地上倒着数具尸体,均是被一刀劈为两段。不过他也受了重伤,胸前一个深可见骨的大窟窿血肉模糊,后背上还插着两支狼牙箭。他以刀驻地,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倒下。
  「大胆反贼战清风,还不乖乖束手就擒。你难道要你的妻儿老小给你陪葬吗?」说话的是个身披红袍手提一条黑色宾铁长枪的女将,战清风胸口那处致命伤便是被她所创。
  「你会放过她们?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你们为了得到利州城,假传圣旨,擅掉兵马,才是不折不扣的反贼。要我命,做梦!我的性命只有我自己才能拿走!」他说完仰天大笑,突然一转身,跳入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抓活的!」红袍女将一声大叫,却已经晚了,战清风的身影瞬间就被火焰所吞噬,消失在火海里。战清风一死,院子里的老幼妇孺顿时哭喊成一团,被手持长矛的士兵们逼到了墙角。
  然而抵抗并没因此停止,只见一个身穿绿色罗裙的女子背靠院墙,正以一敌三拚死相搏。她手中的长剑舞成了一道白光,纵横开阔,神出鬼没,那三个围攻她的人怪叫连连,却始终无法攻破她的剑网。那三人中为首一人是个满脸横肉的秃头,光着膀子,参将的军服被他向裤带一样系在腰上,手中一把鬼头大刀使得霍霍生风。他的武功比那两名同伴高的多,但正因如此受到的「照顾」也最多,他的左臂上鲜血淋漓,耷拉在一侧,胸口则是一道长长的刀伤。
  红袍女将微微皱眉,心中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姑娘也收拾不下。」她伸手一招,一队弓箭手站好了位置,只等自己人一退回来便开弓放箭。便在此时,只听得「当啷啷,当啷啷……」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彷佛是什么东西拖着锁链在地上爬行,听得众人心中一阵恶寒。
  响声越来越近,转眼间就到了通向后院的月亮门口。砰的一声,两扇半圆形的门板被砸飞,只见一个少女从后院冲了进来,她的身后竟拖着一柄足有一仗长、五六十斤重的厚背劈山大斧,那当啷啷的声音便是斧背撞击青石板路所发出的。那少女翘鼻尖脸,月眉星眼,长的极为精致,不是别人,正是叶青萍。
  叶青萍一进院子,二话不说,纵身跳起,抡起了那把与她娇小身材毫不相称的巨斧向着挡在她身前的一个女兵劈了过去。沉重的巨斧带着她瘦小的身体在空中飞过,倒好似是那斧子自己劈出,而她只是被挂在了上面的一个对象。
  那女兵骤然受袭,急忙举枪格挡,斧枪相交只发出卡嚓一声轻响,长枪断为两截,而巨斧则丝毫不受影响的砍入了她的左肩。沉重的大斧瞬间划过她的胸口和肚子后从她两腿间破体而出,将她砍的坐倒在地上,那女兵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辟成了两半。她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呆呆的凝视着前方,只是失去了光彩的眼中变得一片空洞,可怜她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何人所杀。
  血从女兵破开的身体中狂喷而出,如暴雨般淋了叶青萍一身,可她却浑然不觉,从血雨中冲出,直接扑向了那个秃头,挡在她面前的士兵被这天生神力的少女气势所摄,吓得纷纷退到一边,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青萍,别过来,快逃!」那绿衣女子正是和无双对换了衣服的叶青莲,她眼见妹妹回来送死,急的大叫起来。
  「放箭。」红袍女将伸手重重一挥,顿时箭如雨下。眼看妹妹要被射成刺猬,叶青莲再也顾不上许多,一声大吼,纵身从那秃头身旁掠过,任由他一刀砍在自己背上,一个起落已经来到妹妹身前,将她遮在了身下。
  在箭雨中,叶青莲的娇躯一阵乱颤,几乎是在同时,十余只狼牙箭一起射在她的后背上,深深扎进了柔软的身体,刺破了内脏。血顺着嘴角淌下,叶青莲却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妹妹,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姐姐…你受伤了……这可怎么办……」看到姐姐背上如杂草般插满了箭杆,青萍急的哭了。
  「快逃,青萍… …为了姐姐好好活下去……」叶青莲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如火烧般疼痛,连一句话也没说完就开始大口的吐起血来。
  「不,还不能死,要让妹妹逃走。」叶青莲咬碎了钢牙,正待挣扎着站起来再去抵挡一阵,突然只觉得后心一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将她淹没。叶青莲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左胸穿出的刀尖,眼前渐渐的变得一片黑暗。
  「对不起,青萍,姐姐再也帮不了你了……」叶青莲伸出手去,想最后一次摸摸妹妹的小脸,但手只伸到一半便无力的滑落。在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气后,她的身体缓缓向前倒了下去。叶青萍一把抱住姐姐软绵绵的身体,这具温热的躯体是那样的熟悉,在无数个寒夜里她们就这样抱在一起取暖,可是这一次无论她怎样呼唤,摇晃,却再也得不到半点响应。
  一把长长的鬼头刀从后心插入将叶青莲刺穿后从胸口透了出来,血从她背后的创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染红了绿色的罗衣。看着不远处一脸狞笑的光头男人,还有那一排将闪着寒光的箭尖对准自己的弓箭手,叶青萍的眼睛渐渐变成了浓浓的红色,两行血泪从里面流出,她眼中的世界也变成了一片诡异的殷红。
  「还、我、姐、姐!」一声如雷般的爆喝在院子里炸开,震的众人耳中一阵生疼。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见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女睁着骇人的血眼如同地狱里窜出恶鬼,双手平端着那把凶恶的兵器,迎着漫天的箭雨冲了过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将自己的速度提到了极致,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已经冲到了进前,而那些射向她的狼牙箭不是被她横在身前的巨斧挡住就是落在了她的身后。
  「闪开!」红袍女将一声爆喝,却晚了一步,叶青萍已经将手中的大斧抡圆了像使棍子一样横着扫了出去。那光头参军斩杀叶青莲时就掷出了手中的鬼头刀,此时已是双手空空。他没想到那小女孩拖着沉重的兵器居然还能行动如风,看着那横扫过来的巨斧却来不及躲闪,只能闭目等死。
  便在此时,一只纤手抓住了他的围在腰间的上衣,硬生生的将他向后拉开了一尺多。那把大斧几乎是贴着他的腹部划过,只差半寸就将他开膛破肚。他身旁的那名弓箭手却没有如此好的运气,尽管他拼尽了全力向后跃出,可还是没能躲开那把追魂夺命的利刃。他身在空中便被大斧拦腰斩断,下半身软软的倒在地上,而上半身则向后飞了出去。
  「都去死!」叶青萍一击不中,毫不气馁,再次高高跃起,一斧劈下。那光头参将刚刚死里逃生,眼见对方不依不饶的缠着自己,吓的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妈呀」,扭头便逃。
  「废物!」站在他身后的红袍女将嘴里骂着踏上一步,手中长枪自下而上斜挑,迎上了那柄带着呼呼风声似乎要把整个大地劈成两半的开山大斧。
  「当啷」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那女将后退了一步。而那柄大斧则带着叶青萍一起向后倒飞了出去,摔落在一丈多外的石板路上,砸的地上的石板纷纷碎裂。叶青萍挣扎着爬起来,眼前金星乱冒,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发现虎口已经被震裂,鲜血直流,斧刃上是一个巨大的缺口,沾满血的斧柄变得滑溜溜的再也抓不住。她咬牙忍住疼痛,一把撕下身上满是补丁的袖子裹住双手,然后再一次握紧了巨斧。
  那红袍女将并没有趁叶青莲包扎伤口时追击,而是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她心中极为震惊,刚才的那一斧无论是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若不是她用了巧劲点在斧刃最薄弱的地方,她未必能接下这一斧。而更令她奇怪的是那女孩似乎不会武功只空有一身蛮力,但劈出一斧时那滔天的气势却偏偏让人有种不战而逃的冲动。
  要知道作为王建中手下五虎将之首,她玉罗刹平生杀人无数,早就练的心如坚石,可刚才竟然连她也受了影响。还有那血红的双眼,莫非那个传说是真的?
  她无暇多想,因为叶青萍已经又一次纵身跃起,依旧是一斧当头劈下。
  叶青萍全身都是破绽,玉罗刹这次不再和她硬拚,而是倒转枪纂随手点出。
  那柄黑枪如游蛇般从斧刃下穿过,结结实实的刺在了叶青萍的小腹上。叶青萍只觉得眼前一黑,肚子里一阵撕裂的绞痛,惨叫一声,巨斧脱手,摔到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浑身抽搐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那秃头此时已经从旁人手中抢过一把朴刀,眼看叶青萍摔倒,大骂一声「小娘贼,老子劈了你!」便抢了过去,一刀砍下。眼看叶青萍就要死于刀下,一条黑色的铁枪却凭空伸出架住了朴刀。秃头正要骂人,一看出手的是玉罗刹,哪里还敢发作,只得哼哼了两声收刀退了下去。
  「张允,你刚才可看到这女孩的眼睛是红的?」玉罗刹问道。那叫张允的秃头刚才吓的魂都飞了,哪里还记得这些,吞吞吐吐的说道:「什么红眼绿眼,一刀砍了便是。」
  「没用的废物,问你也是白问,把她带走,等到了长安,若是见到那人正好问问。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别都杀了,留几个漂亮的给王大人。」她又指着地上叶青莲的尸体说道:「你们把战无双的人头清洗干净,装殓好,我要带去长安。」她吩咐完了刚要走,忽听张允说道:「大人,末将听说那战无双年方十五,这女人年纪未免大了些。」
  玉罗刹一阵冷笑,说道:「张参军好眼力,本将军比不上你,那就限你明早日出前将战无双的人头带来,否则别怪我用军法伺候。」张允哪里敢应,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赔笑道:「是莫将瞎了狗眼,看错了。」
  他不敢再找上司的晦气,于是走到叶青莲的尸体旁,伸脚踩住她的屁股,手握刀柄用力一抽将鬼头刀从她身上拔了出来。就在玉罗刹准备离去时,忽听背后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你莫走…还…我…姐…姐…」
  玉罗刹惊讶的转过身,只见叶青萍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双腿颤抖着艰难的向她走来。她的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澈,但眼中的怨恨却丝毫没有减少。
  「奶奶的,死不了的小娘贼。」张允叫骂着反手一刀用刀背砍在她的后颈上。叶青萍两眼一翻,面朝下摔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一切的知觉缓缓的离她而去,她想动,却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控制。透过渐渐变得模糊的双眼,她最后看到的是那个秃头一刀砍下了姐姐的人头,又在狂笑中乱刀将姐姐的尸体碎成数块,然后她的世界猛地暗了下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5:08

第二章 琉璃坊
  「轰隆」一声震耳的巨响打破了寂静的夜晚,一个耀眼的金色光球突然在半空中炸开,转眼间便化成了一朵绚丽绽放的牡丹,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紧接着,在隆隆的「春雷」声中,一朵朵烟花相继飞上天空,曼妙地展开,时而如金菊怒放,时而又如彩蝶翩跹,将整个夜空变成了一个奼紫嫣红的百花园。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并排坐在战府侧院的院墙上,痴痴的看着被焰火点燃的夜空,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那一瞬间的光彩和美丽。烟花绽开又落下,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光照亮了她们的脸,如梦如幻。
  「青萍,你也许个愿吧。」年纪较大的女孩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口,默默的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苍天保佑,愿我和妹妹一生平安。」叶青萍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闭目许了愿,然后笑着说道:「姐姐,老爷说过,明年张师傅一走,你就是护院,一月便有五百文铜钱,那时候我就又可以吃到松糖了。」
  「馋鬼,就知道吃,那钱要攒着,以后还有大用。」青莲伸手在妹妹脸上捏了一把说:「快看烟花吧,那可是老爷托人从洛阳带来的,听账房刘先生说花了纹银一百多两呢。」青萍惊得张大了嘴,心里迅速的盘算着一百多两银子可以买多少松糖。最后一朵烟花在光彩一瞬后灰飞烟灭,夜空中又恢复了宁静,只是空气中多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青萍,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叶青莲好奇的问道。
  「我的愿望就是早点有个姐夫啊。」青萍认真的答道。
  「你这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青莲说着真的伸手去抓她的脸,可妹妹早已跳下墙,沿着战府后的小街一溜烟的跑开。青莲哪里肯罢休,纵身追了上去,转眼间两姐妹打闹着跑远了。初春的夜里仍然寒冷,一阵冰冷的风吹在叶青萍的脸上,将她冻醒,她发觉面颊上湿漉漉的都是泪水。
  「姐姐,我那天许的愿便是永远不再和你分开。」她自言自语的说着伸手去擦脸上的泪水,带动了腕上的镣铐,发出当啷一声轻响。自从失手被抓后,她便成了奴隶,和其他几个女奴一起被送到了剑南节度使王建中的府里。两个多月后她们又像牛羊一样被赶着前往长安,据说是作为礼物送给朝中的几个大人物。
  在玉罗刹的押送下他们一路北上,时走时停,用了一个多月才来到长安城下,因为错过了关城门的时间,不得不在城外树林中的空地上露宿一晚。一路上那个秃头张允对她拳打脚踢,而她偏偏又性格倔强,死也不肯服软,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若不是玉罗刹拦着,恐怕她早就被活活打死。
  叶青萍微微一翻身便牵动了伤口,浑身一阵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望着头顶璀璨的星空,想起和姐姐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她再也无法入睡。明天就到长安了,这本是她无数次在梦中向往的地方,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竟是以奴隶的身份来到这座有神都之称的城市。她实在不愿去想今后的命运到底会怎样,她只记得姐姐最后的遗言是:「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长安城北的琉璃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无论是富家公子,落魄书生,还是做生意的富商,或是出卖苦力的穷人,都纷纷来到这块密布着数十座青楼酒家和赌场的烟花之地寻找快活。只不过富人去的是望月楼那样的大酒楼,而穷人只能花几文铜钱在街边喝上几杯浊酒,蹲在地上扔色子小赌几把。
  琉璃坊有十三家有名的青楼,其中最大的一家叫做牡丹阁,建在丹凤街拐角处,背靠柳荫河,面对望月楼,便是当朝兵部侍郎大公子张矾所开的院子。此时牡丹阁二楼的雅间中,一个秃头涂抹星子横飞的夸夸而谈,正是张允。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娇娘,只见她粉腮红润,面如桃花,体态丰盈窈窕,高挽的云髻上插着一只长长的燕尾银簪,身穿粉红色石榴长裙,端得是风情万种。
  此人正是牡丹阁的掌院大家,曾经的一代名妓韩雨棠。她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小小的参军唬住,秀眉微蹙,有些不耐烦的说:「我说二十两便是二十两,你若不卖,带人走了便是,莫要搅了我们做生意。」
  张允心中大怒,但他深知这楼子的后台决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因此只能强压心中的怒火,说道:「你看这小脸俊的,莫看她年纪小,却是个标志的美人胚子,转过年等她大些,你们牡丹阁又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他说着伸手硬抬起身边一个少女的下颚,好让那韩雨棠看得更清楚些。在烛光的映照下,只见他身边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长的清丽脱俗,如出水芙蓉,确是个丽色出露的美人,只是她柳眉倒竖,满脸的怒容,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
  「这女孩年纪太小,要过一两年才能接客,这期间我都是赔本的买卖。二十二两,一文也不能再多了。」韩雨棠终于禁不住张允软磨硬泡,又加了二两银子。
  「若不是我急等钱用,怎会卖了这花一样的小美娘。」张允嘟囔着收了银子,拿出了一串钥匙交给韩雨棠,原来那女孩手脚上竟都带着沉重的镣铐。他临走时又嘱咐道:「这丫头不好驯服,恐怕你们要费些力气。」尽管张允知道这女孩身受重伤又被自己打得半死,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但一想起那个手持巨斧瞪着一双血眼的杀神,他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就不劳张爷费心了,我见得倔强女子多了,还没有驯服不了的呢。」韩雨棠笑着送走了张允,心中十分欢喜,只花了二十二两银子便买回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驯服后一转手便能净赚几十两。就算把她一直留下,凭她的长相说不准便成了牡丹阁的花魁,那更是财源滚滚了。当然,她做梦也想不到这女孩半年后将要做的那件事,否则就算倒找二百两黄金,她也要将这个煞星送走。
  「这位妹妹,你叫什么?」她坐在女孩对面笑着问。
  「叶青萍。」
  「嗯,好名字,水中浮萍,随水而漂,既无根便无牵挂。既然你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只是你也要听话。」
  「韩姐姐最讲义气,跟着她保你吃香喝辣,若是能被哪个富家公子看上,赎了身,那更是一步登天了。」她身边一个女子附和着说道。
  「紫嫣说的不错,青萍,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来,给姐姐笑一个。」韩雨棠说着伸手在她下巴上轻轻一挑。叶青萍一转头躲开了她的挑逗,冷冷的说道:「我笑不出来。」
  「我们这行,笑不出来又如何接客?便是心中有多少伤心事也要装出笑脸…」
  「我不想接客。」还没等韩雨棠说完,叶青萍便抢先说了出来。这样的女孩韩雨棠见的多了,她也不生气,而是拉下脸来缓缓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你既然踏进了这道门,身子便不再干净,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 」
  「不用问了,我不接客。」叶青萍这一次说的甚是坚决。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们牡丹阁自制的花酒。」
  她说完一挥手,那个叫紫嫣的女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带回了两个护院,手中还拿着一个酒壶。那两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上来按住青萍的身体,韩雨棠接过酒壶,狞笑着逼了过来。
  青萍从小流落江湖,自然知道那酒里掺了春药和迷药,于是紧咬牙关,死也不张嘴。韩雨棠眼见撬不开她的嘴,便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让她无法呼吸。不一会青萍的小脸就涨得通红,不得不张大嘴喘了一口气,韩雨棠趁机将酒壶嘴一把塞进她的嘴里,眨眼间一壶药酒咕咚咚的顺着喉咙灌进了她的肚里。不一会药效开始发作,叶青萍只觉得浑身发热,下身麻痒难捺,只想脱去衣服,把手伸进体内用力抓挠。她的神志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迷迷糊糊中只听韩雨棠说道:「
  一会李公子来了就让他过来尝尝鲜。他不是喜欢玩些花样吗,今天便都随了他,弄死了也没关系,赔一百两银子就罢了。」
  一棵大槐树下,一个黄衫少女手持长剑翩翩而舞,只见她剑走轻灵,剑法变幻莫测,可一招一式却又分的清清楚楚,丝毫不乱。在她不远处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不住出言指点。那女子越舞越快,不一会整个人便包裹在一片剑光中,再也看不真切。突然她一声大喝,手中长剑猛地刺出,然后就此凝身止住,由动转静,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当真是动若脱兔,静若处子。
  老人手捋虎须笑着说道:「莲儿,几天不见,你的六合剑又有进境了。
  」
  那少女正是叶青莲,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青莲愚钝,若有一天能练到师傅您的一半便也知足了。」一直坐在旁边观看的叶青萍跑了过来,为老者和姐姐端上了泡好的香茶,趁着他们喝茶休息的时候,她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拿起剑随手舞了几下。老者十分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故意逗她,半开玩笑的说:「
  怎么?萍儿也想练剑?你能拿得动那柄宝剑吗?」
  「嗯,我有的是力气。」叶青萍见他不信,几步跑到兵器架边,挑了一把足有二十多斤重金丝大环刀用力提了起来。
  「青萍,别胡闹。」青莲怕妹妹伤了自己出声喝止,却已经晚了。一刀在手,叶青萍气势一震,左手横胸,右手刀从左手下推刀刺出,竟是六合剑法的起式。她身随刀转,转身回劈,一把大刀使得霍霍生风,有模有样。
  这次轮到那老者张大了嘴,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生习武,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过了良久,见青萍练完收了刀,他才缓缓说道:「萍儿,从明天开始,你和你姐姐一起修习本门的内功和六合剑法。」
  从下身穿来撕裂般的疼痛将叶青萍从梦中疼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床边的桌子上仍然点着红烛,只是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她身上盖着红色的段子面棉被,被子下她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她轻轻揭开被子,看了一眼沾在大腿根上的污秽之物,还有那床单上的斑斑血迹,便知道自己已不再是处子之身。只是她的第一次竟是在昏迷中度过,连那个破了她身子的人也不曾见到。
  她不禁苦笑了一声,挣扎着翻身下床,刚要扶着墙站起,突然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剧痛,不得不又坐回了床上。
  她低下头借着摇曳的烛光看到自己洁白如雪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新添的伤痕,还有不少凝固的蜡油,乳房上都是牙印,两个粉红色小乳头几乎被咬烂。她伸手往下身一摸,发现自己腿间那最柔嫩的地方竟被人用刀子横七竖八割了数道大口子。她咬牙站起,穿好衣服,心中却暗暗发誓,早晚要找到那个将她害成这样的畜牲,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叶青萍走到了门外的走廊上,被夜里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许多。二楼下面是一个不大的花园,而假山后那高高的院墙外便是外面的世界了。她知道只要养好了伤,这院墙虽高却也挡不住她。可是就算出去了又能怎样?现在已经没有姐姐可以依靠,她在长安城无亲无故,难道还去过那种露宿街头靠乞讨为生的日子,然后在某个寒夜冻死在街头?看着高墙外那一大片漆黑的街道房屋,她突然觉得这天下虽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不由得万念俱灰。
  「姑娘,可别想不开。人能活这一辈子便是福气,都是命中注定,你看外面民房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叶青萍转过头发现她背后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很漂亮,只是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再也无法抹去。
  见叶青萍不说话,她忍不住又劝说道:「这就是咱们的命,做个妓女也挺好,至少有吃有住,可比外面的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好多了。」叶青萍知道一定是韩大家怕她羞恼之下寻了短见,特地派个人来劝自己,点头应道:「你放心,命是我自己的,我还不想死。」
  就这样叶青萍在牡丹阁住了下来,成为了一名靠出卖身体吃饭的妓女。因为她总是苦着一张脸,得罪了不少客人,没少挨韩雨棠的打骂。有时她自己打的累了就让其他妓女动手,一来二去叶青萍便成了所有妓女发泄的对象。但凡有谁不顺心就把她叫来打骂一顿,而她偏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彷佛天生就是一个出气筒,渐渐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女孩是带着十斤重的镣铐来到牡丹阁的。
  炎热的夏天过去了,在清爽的秋风中一天凉似一天,转眼间叶青萍已在牡丹阁待了小半年。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段日子里,她每天天不亮时就爬起来勤练武功,虽然无人指导进境甚慢,但筋骨到也强壮了不少。本来她已经摸清了老板娘韩雨棠的行踪,只待哪天趁她不在摸进她房里偷了银子跑路,但一个人的到来却完全打乱了她原来的计划。这天晚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秃头摇摇晃晃的走进了牡丹阁,不是别人,正是张允。
  原来他被王建中留在长安负责打探消息和贿赂官员,几个月来他正事没办多少,倒是拿着玉罗刹留下的银子天天花天酒地的快活。今天他喝的大醉后竟然鬼使神差般来到了牡丹阁,点了两个姑娘便上了楼,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院子的角落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望着他。
  若是在过去,叶青萍定会立即抄起屋门后的烧火棍上前拚命,但在妓院里的几个月中她早已学会了忍耐。她将张允所在的屋子记在心中,直到夜深后才摸到厨房,从柜橱里偷了一把剔骨尖刀,上了二楼,用刀尖轻轻拨开门插,蹑手蹑脚的潜了进去。
  只见桌子上的红烛依然明亮,那张允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他身边还睡着一个妓女,面朝墙躺着看不清相貌。看着那个光亮的秃头,姐姐惨死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叶青萍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熊熊燃起的怒火,大喝一声:「张允你这狗贼,拿命来。」
  张允睡得正香,猛地被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只见叶青萍手持尖刀站在床边正恶狠狠的望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叶青萍趁着他愣神的工夫,一把掀开被子,对准他的胯下手起刀落,将他的命根子割了下来。张允一声惨叫,滚下了床,挣扎着爬起,正要向门口逃去,却被叶青萍一刀捅在了后腰上,又一个扫郎腿踢倒在地上,头正好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叶青萍正要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了身抓住被子一扯,露出了下面那个浑身赤裸,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女子,正是紫嫣。只见她双手抱胸,缩在床角,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叶青萍,上下牙撞击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却吓得说不出话来。叶青萍盯着这个平时动不动就对她拳脚相加的女人,咬牙切齿的说:「好啊,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你……你要……干什么?」紫嫣颤声问道,双眼却只是死死盯着她手中那把还在滴着血的尖刀。
  「干什么?这几个月里你少说也打了我三四十次,你打我一顿我便捅你一刀,我们就此两清,公平的很。」叶青萍说完一把抓住她披散的头发,将她从床角拉了出来。紫嫣尖叫着双手拚命抓住床栏,死也不肯松手,可在叶青萍的蛮力下哪有她反抗的余地,她只挣扎了几下便像小鸡一样被拎下了床。
  叶青萍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直到两人鼻尖几乎顶在一起,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的问:「四个月前,你偷了韩大家的首饰,却诬陷于我,害得我被吊在树上挨了一顿鞭子,是也不是?」
  「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们都是姐妹的份上,饶我性命吧。」在滴血的尖刀面前,紫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起来。
  「姐妹?」叶青萍一声冷笑,右手猛然发力,一刀狠狠地捅在了她小腹阴毛上方。由于她用力过猛,紫烟的整个肚子被捅得凹了进去,那柄剔骨尖刀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甚至连一小部分刀柄也插了进去。紫嫣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一阵无法言表的剧痛从肚子里传来,忍不住像杀猪一样惨叫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捉住了叶青萍的胳膊,用力向外推搡,只盼着她能赶快把肚子里的那块不属于她的东西弄出去。
  「两个月前,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便用鞋子狠狠抽了我一顿,是也不是?
  」叶青萍一边说一边恶毒的转动着刀柄,将她小腹中那女人的子宫搅成一团烂肉。
  「啊啊…啊…啊」紫嫣哪里有力气回答,疼得只有惨叫的份。叶青萍将刀子抽出,不等她一口气喘过来便再次捅了进去。数年的颠沛流离之苦,姐姐的惨死,还有几个月来所受的虐待委屈,种种苦涩辛酸如决堤的洪水般一股脑涌上她的心头,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双眼渐渐变的血红。她骂一句捅一刀,手上丝毫不停,等到了后来她骂的累了,便索性一刀刀胡乱刺出,不再说话。
  可怜那紫嫣,疼得五官扭曲在一起,娇躯乱颤,像蛇一样扭动着赤条条的身子,双手在叶青萍身上乱抓乱打。她徒劳的挣扎着,却无法阻止那柄利刃一次又一次插进她的身体,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增添一分。片刻间,叶青萍已经在她身上乱捅了十余刀,将她那原本雪白平坦的肚皮扎成了马蜂窝。她又是一刀狠狠地捅进拔出,这一次除了血之外还有一股黑色的酸臭粘液从刀口涌了出来,原来是她的胃被捅穿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这般害我,我倒要看看你肚子里到底是什么花花肠子。」她说着将刀子从刚才捅开的破口中插入,然后用力向下一划,锋利的刀刃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她的肚皮,一直割到阴部,将她开膛破肚。她肚子里的内脏顿时从打开的闸门中倾泻而出,像葡萄一样在她身前挂了一大片。
  此时的紫嫣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身体彷佛失去了骨头般软绵绵的瘫了下去。叶青萍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又用刀子在她肚子里一通乱搅。随着黄褐色的屎尿从被割开的大肠和膀胱中流出,一阵恶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怪不得,原来你肚子里都是这些臭东西。」叶青萍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紫嫣,心中怒气稍平。紫嫣仰面躺在床上,四肢无力的摊开,两眼上翻,嘴巴一张一合的努力喘着气,血不断的从鼻孔和嘴里涌出来。叶青萍跳上床,将张允被割下的鸡巴塞进她的嘴里,用膝盖抵住她还在微微抽搐身体,尖刀高高举起对准她的左胸乳头上方一刀刺下,尖刀破体而入,直没至刀柄,将那颗仍在顽强跳动的心脏穿在了刀刃上。
  紫嫣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轻响,全身猛然绷紧,胸口又不甘心的起伏了几下才突然瘪了下去,全身松软下来,再也不动了。见她已经死透,叶青萍便不再管她,转身去寻张允,却发现地上只有一摊血迹,他人已经不见了。原来那张允并没有真的晕过去,见叶青萍去杀紫嫣,便借机挣扎着爬到门口,溜了出去。
  他从回廊上爬过,正准备下楼,却见窗户被一脚踹开,叶青萍纵身跃出,她手中的尖刀已经不见了,却换成了一把厚背鬼头刀,正是他放在桌子上的兵刃。
  张允平时为了显摆,时时将大刀带在身边,此时他不禁毁的肠子都清了,眼见叶青萍睁着血红的双眼一步步逼近,颤声哀求道:「莫要杀我,这都是王建中的主意,你找他去报仇……」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在胸口,一声哀号,从楼上摔了下去。楼下的泥土虽然松软,但从二楼一仗多高的地方落下,仍然摔得张允眼前金星乱冒,他用力晃了晃头,只见一个身影如展翅雄鹰般从二楼一跃而下,转眼间已到了他面前。
  「好你个恶贼,我寻你不着找你不到,你却偏偏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便为姐姐报仇,用你的血来祭她的在天之灵。」叶青萍说完一步踏上,手起刀落。张允下意识抬手去挡,却只听卡嚓一声,被齐腕斩断,疼得他一声大叫。然而他的叫声很快就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飞快的翻转起来,然后变得一片黑暗。随着一腔热血喷出一尺多高,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上了半空。斩了张允后,叶青萍仍不罢休,又砍了他的四肢,将他乱刃分尸。
  此时牡丹阁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来一个胆子大的龟奴听到有人惨叫后出来察看,透过敞开的大门刚好看到躺在床上的紫嫣。只见她双目圆睁,面目狰狞,嘴巴大张着,里面含着一块烂肉,早已是气绝身亡。她的双腿叉开着,浑身都是血污,一把只有刀柄露在外面的尖刀插在她的胸口,肚子上一道一尺多长的大口子几乎将她一分为二,内脏流了一床,惨不忍睹。
  那龟奴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情景,吓得尿了裤子,大叫着「来人啊!杀人了!」一路跑开。青萍将张允的人头包好,正要离去,却看到那两个被惊动的护院手提木棍走了出来。他们本以为是有人闹事,可刚一出门就看到手提钢刀浑身是血的叶青萍,顿时吓得魂都没了,叫了一声妈阿,转身便跑。
  「你们这两只为虎作伥欺软怕硬的恶狗,哪里走。」叶青萍几步从背后赶上,一刀一个将他们的首级砍了下来。她今晚连杀四人,不由得狂性大发,再也收不住手,心想:「若是被抓了,杀一个也是死,杀一对也是死,今晚便索性杀个痛快,一把火烧了这个肮脏的场所。」
  却说那韩雨棠正在屋子里数着银子,忽听得外面一阵吵闹,赶紧将银子收好,站起身准备出门去看看是何事。她刚走到门边,门却呼的一下被踹开,一个浑身是血手持钢刀的女孩跳了进来。
  「你……你是……叶青萍!」她看了好一阵才认出了那张沾满鲜血如恶鬼般狰狞的面孔。
  「对,便是你家姑奶奶今日来找你做个了结。」叶青萍恶狠狠的说着踏上一步。这韩大家到底经过大风大浪,虽然心中害怕,但知道此时求饶多半没用,便将心一横,狡辩道:「若是没有我养你,你早就冻死在街头,哪能活到今日。你不知感恩,却要害我,当真是猪狗不如。」
  叶青萍听她说的振振有词,心中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她一脚踢翻了柜子,指着散落了一地的银子冷笑道:「我卖了身子给你赚了那许多雪花银,怎么反倒变成是你养我了?你这母狗,害了多少清白姑娘,今日我便替她们讨个公道。」眼见她举起了手中的大刀,韩雨棠一声尖叫,转过身,滋溜一下钻到了大床下。
  叶青萍手疾眼快,纵身扑上,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大喝道:「你给我出来!」用力向外一拉。在她的蛮力下,尽管韩雨棠拚命挣扎,身子还是被一点点拖了出来。她自然知道被拉出去定是死路一条,于是双手死死抓住了床腿,无论叶青萍怎样拉扯也不肯松手。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虽然将上半身藏在了床下,可那胡乱扭动的屁股和双腿则露在了外面。
  眼见她不肯出来,叶青萍不禁大怒,俯身用膝盖压在她另一只脚踝上,左手用力一扯,将她双腿分开,伸出刀尖挑开了她的绿色罗裙,却见她粉红色的底裤上渗出一大片黄色的污迹,原来竟被吓得屎尿齐流。叶青萍冷笑道:「你这女人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来下面却是如此肮脏。」说完她将手中钢刀向前一送,用力一捅,从她裆部正中刺了进去。尖刀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便进入了她柔软的身体,在骨盆上一顿,变换了一个角度后继续向前直到完全没进了她的肚子里。叶青萍抓住刀柄,一拉一送,像锯木头一样将长刀在她身体里来回抽拉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床下传来,韩雨棠只觉得腹中彷佛有无数把烧红了的铁条在乱搅,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晕了过去。曾经有多少次,在被从那里插入时所经历的片刻销魂令她欲死欲仙,可这一次当热乎乎的肉棒变成了冰冷的钢刀时,却让她痛彻心肺。
  剧痛下,韩雨棠浑身一阵抽搐,终于再也抓不住床腿,被像死狗一样拖了出来。随着叶青萍一把将钢刀抽出,血混着屎尿一起从她双腿间那个足有一寸多长,将她的前后庭完全连在一起的大窟窿里呼呼冒出。韩雨棠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着,两腿乱踢,不时用头撞地,只盼着早些昏过去,哪里还有半点一代名妓的风采。
  见她疼得死去活来,转眼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叶青萍骂道:「你怎的如此没用,这般死了真是便宜了你。你坏事做绝,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她说完抬脚踩住她的胸口,令她无法滚动,然后一刀捅在她胸腹相接的地方,用力向下一割,将她的肚子剖开。顿时,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脏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叶青萍并不知道人心在哪里,只能伸手在她肚子里乱摸,却将一大把滑溜溜的肠子拉了出来。她将那些分不清的内脏胡乱扔在一边,又掏了几把,才终于从她胸中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
  「真是颗黑心!」叶青萍一边骂一边将心脏扔在地上,一脚踩烂。再看那韩雨棠,只见她双目半睁半闭,满脸都是血沫子,疼歪了的嘴大张着,早已断了气。她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捂在胸口两座高耸的山峰上,似乎要死死抓住自己的心不让别人拿走。可怜她一代名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却遇到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叶青萍,糊里胡涂的丢了卿卿性命,死前还要被开膛破肚掏肝摘心,惨不堪言。
  叶青萍又一刀砍下她的首级,将她的头发系在裤腰带上,转身出了门向二楼走去。她来到楼上随便找了一间卧房,一脚踹开门,手持钢刀闯了进去。那嫖客和妓女看到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叶青萍吓得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就逃出门去。
  叶青萍也不去拦,拿起桌子上的蜡烛扔到床上,点燃了被褥床幔,片刻间一张大床就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她从浓烟滚滚的屋子里窜出,又点燃了几间卧房,杀了两个平时经常打骂自己的妓女,才倒提着钢刀下了楼,准备逃走。
  她刚来到院子里便看见一队足有二十多人的官兵从后门鱼贯而入,其中竟还有七八名弓箭手。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官服的头目大喝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牡丹阁闹事?」叶青萍眼看自己走不了了,索性将钢刀往胸前一横,朗声说道:「杀人的是你姑奶奶我,有种便来拿我。」
  那头目心中一惊,知道这次碰上了硬茬子,自己手下这帮人平时欺负一下手无寸铁的长安百姓还行,可真遇上了这种身负武功之人多半要费些力气,弄不好还会死伤几个,就算最后仗着人多将她杀了却也得不偿失。想到这里,他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说:「这位英雄,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你莫要让我们为难。请随我走一趟,至于结果如何,全凭京兆府尹王大人做主。」
  叶青萍望着那些指向自己的刀枪和弓箭,恍如又回到了利州城那个兵火连天的夜晚,一想到她已经手刃恶人为姐姐报了仇,顿时觉得这世上再无牵挂,不由得生出了厌世之心,于是将刀往地上一扔,说道:「我叶青萍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再多杀你们几个又有何用,就跟你们走一趟便是。」那头目一愣,他本想拖延时间等着大队人马到了再拿人,哪想到这女孩竟然真的放弃了反抗束手就擒,心中大喜,急忙吩咐两个手下将叶青萍反剪双手五花大绑了送往京兆府受审。
  却说那京兆府尹王桓正抱着小妾缠绵,突然接到了牡丹阁被血洗的消息,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有人居然如此大胆,胆敢在兵部侍郎家开的院子里杀人,喜的是他与那兵部侍郎张灵隐势同水火,这次有人断了他家财路,让他以后再也嚣张不得。他心中幸灾乐祸,面上却不露声色的对着报信的下人说道:「你叫王通判带人封了牡丹阁,待本官去现场看了再做结论。」
  王桓更衣出府,来到牡丹阁时已是后半夜,大火早就被扑灭,院子里站着一大群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妓女。院子中间的地上横陈着七具尸体,其中有两具身上盖着草席,一个仵作正蹲在地上仔细检验。他见顶头上司居然亲自来查案,不敢怠慢,慌忙整理衣冠行了礼,才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大人,这三名男子皆为被斩首致死,那两个女人是从背后一刀穿胸,刺破了心脏而死,凶器便是嫌犯身上带的那把厚背鬼头刀。」
  他说着蹲下身把一名女子的上衣拔下,指了指她酥胸乳头上方的刀口,又将她的身子翻过来,露出背后一道一寸多长血肉模糊的大口子。王桓点了点头问:
  「那韩雨棠可在这里?」
  「大人,她和另一位姑娘被开膛破肚,实在惨不忍睹,故而用草席盖了起来。」仵作说完将两张草席掀开,露出韩雨棠和紫嫣的尸体。只见她二人身上伤痕累累,肚破肠流,红黄相间的内脏溢出后挂在体外,甚是恐怖。其中一人赤身裸体,胸口还插着一把尖刀,而另一人的头颅已经不见,一股血腥混着恶臭从她们身上发出。王桓看罢不由得一阵恶心,赶紧转过头去,挥挥手示意仵作将尸体盖上。
  「那无头女尸便是韩雨棠,请大人验看。」仵作从旁面地上取过一个布包打开,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王恒命他将人头擦洗干净,拿过火把仔细端详,只见她五官扭曲在一起,狰狞可怖,依稀却可以辨认出此人正是韩雨棠。他不禁暗叹一声可惜,心想这韩大家曾为一代名妓,美貌无双,想当年有多少富家阔少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了搏她一笑而一掷千金,可谁又能想到她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化为一堆烂肉,几乎连面貌都辨认不出来。他又问了几个证人,心中已有了计较,便回了府,只等第二天问案。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王桓开始升堂断案。不一会两个差兵拖着双腿浮肿的叶青萍上了大堂,原来昨晚她一直被关在站笼里,那站笼只有半人多高,在里面站也无不是坐也不是,尽管叶青萍身材瘦小活动的空间大些,一夜过后双腿却也肿得无法走路。王桓没想到连杀七人的竟是这样一个年纪幼小的柔弱女子,不禁微微一愣,问道:「下面所跪何人?」
  「叶青萍」
  「那牡丹阁血案中的七条人命可是你所害?」
  「是。」
  「你为何犯下这等血案?给我从实招来。」
  「她们害了许多清白姑娘,我看不顺眼,便将她们都杀了。」王桓问的简单,叶青萍答得痛快,不到半个时辰案子便已问完。人证物证俱在,叶青萍连刑具也没动就都招认了,画押按了手印后直接被下了死牢,只等秋后核准下来就在长兴坊凌迟处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5:16

第三章 死牢
  在两名狱卒的押送下,身披重镣枷锁的叶青萍走进了刑部大牢。她以前就听说只要进了这深牢大狱就再也别想活着出去,没料到自己也会有来到这里的一天。她最后看了一眼阴霾天空中被乌云挡住的太阳,迈步抬腿走进了那黑沉沉的牢门。牢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墙上用红漆画着各种各样用刑的图绘,什么五马分尸、车裂腰斩、炮烙油炸,应有尽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越往里走阴寒之气越盛,发霉腐臭的味道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扑面而来,令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走过了长廊后便来到了牢房,只见潮湿寒冷的牢房中或坐或卧着一个个即将被处死的囚犯,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大都目光呆滞、面无表情,与死人无异。叶青萍被带到了最里面一间牢房,与其他牢房不同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小窗,通风条件要好得多,味道也没有那么重。
  「老爷敬你是女中豪杰,特意给你安排了个好地方。」那狱卒说着将她推进牢房,打开脚镣枷锁,只留下手上的镣铐,然后迅速退了出去,将牢门上的大锁锁好。自始至终,另一个狱卒手持着长刀如临大敌,直到牢门被锁上他才钢刀还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见两个狱卒走远,叶青萍找了一块比较干燥铺着稻草的地方正要坐下,忽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骂道:「滚一边去,这也是你坐的地方吗!」
  叶青萍不由得怒火上升,心想:「我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要受这份气不成?」当下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了稻草上。
  「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一个身穿囚衣的女人从阴影中站起走了过来。她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的眉清目秀,身材瘦长,足足比叶青萍高了一个头。见她伸手来拉自己的头发,叶青萍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锁链自下向上挥出,打向她的下颚。那女子没想到她敢反抗,急忙向后闪躲,虽然躲过了铁链,却显得有些狼狈。这一下她也怒了,一声大吼,纵身而上,左手虚晃叶青萍的面门,右腿却踢向她的裆部。
  叶青萍毫不示弱,挥起铁链向她腿上砸去,转眼间两人你来我往,斗在了一起。那女子自幼习武,武功不知道要比叶青萍强上多少倍,一对粉拳使得虚虚实实,另人防不胜防。片刻间叶青萍身上就中了数拳,小腹上还被踢了一脚,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但她天生筋骨强壮,之前的一年中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因此虽然频频被打中却毫不屈服,而是将手中铁链舞的霍霍生风,只盼能一击将对手打倒。
  那女子见青萍紧咬牙关,瞪着两只大眼急于拚命,不由得一阵冷笑,突然向后一闪身,似乎脚下一滑,向着侧面摔倒。叶青萍不知是诈,纵身扑上,一拳打出,哪知那女子就要摔倒时突然一拧腰,伸手在墙上一按,借力反冲,从青萍身边闪过,来到了她的背后。
  「你给我趴下吧!」随着一声大喝,女子一肘砸在叶青萍的后心上,同时脚下一勾一带,将她打倒在地上。不等叶青萍爬起,女子就骑跨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她腰上,将她压在身下,锁链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紧紧勒住,问道:「你服不服?」叶青萍腰被压住,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法发挥,随着脖子上的铁链越来越近,渐渐的喘不上气来,憋得小脸通红。
  眼见青萍眼球外凸,伸出了舌头,口水流了一脸,那女子心知再下去就真把她勒死了,于是松了铁链,从她身上跳开。叶青萍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喘了几大口气,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索性一翻身躺倒在稻草上再也不起来。见她没事,那女子微微有些诧异,心想:「这女娃也真皮燥肉厚,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勒的昏了过去,可她却行若无事,只是脖子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勒痕。」
  「喂,你这无赖,明明打输了,为何还不让到一旁?」看着叶青萍躺在那里不再起来,女子不禁怒骂道。
  「你以大欺小,还使诈,真不要脸。」叶青萍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对女子的武功十分佩服,深知就算姐姐还活着也决不是这人的对手。一想起姐姐,她心中一阵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那女子这时才想起对方还是个孩子,自己确是以大欺小。见青萍哭得伤心,心想她小小年纪便被下了死牢也真够可怜的,不禁有些歉意,于是缓和下语气说道:「你莫哭,我不欺负你便是。你到底是受了谁的牵连才被送进死牢的?」
  「我没受谁的牵连,是我杀了人……」叶青萍便将她如何被抓,又被卖进妓院,如何受尽虐待,最后忍无可忍便血洗牡丹阁,一五一十的都说了。那女子越听越是心惊,眼见叶青萍说起杀人的过程,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半分悔意,心想这女孩年纪轻轻怎的如此狠辣,于是责备道:「那韩雨棠害了不少清白女子,确是死有余辜,可那些妓女和你一样都是苦命人,你怎能如此滥杀无辜?」
  叶青萍冷笑道:「这本是个人吃人的世道,哪里有那么多有辜无辜?我受尽折磨,难道就是罪有应得?再说当时杀得起兴,早已顾不了这许多了。」青萍见那女子沉默无语,便又反问道:「那你又是犯了何事才进来的?」
  那女子似乎想起了过去的伤心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将自己的遭遇细细的说了。原来她姓苏名茹,父亲便是西北名将苏有贞,因为七十二路霸王夺命枪使得出神入化,人送外号西凉小霸王。苏茹生于将门,虽是女子却从小习武,得了父亲的真传,使得一手好枪法,后来又得名师指点,武功大进。
  本来苏有贞准备等苏茹年纪大些就让她跟着自己上阵杀敌,为国效力,可偏偏世事无常,他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上司朔方节度使郭佳,被诬陷谋反,抄家灭门。可怜一代名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苏茹靠着一身武功杀出一条血路只身逃走,从此浪迹天涯落草为寇,成了一名江洋大盗。这一次苏茹来长安作案,却不巧碰到了王恒手下的头号名捕,人称铁手飞捕的余三娘,失手被擒。因为犯的案子颇大,便被直接下了死牢,只等秋后问斩。
  两个人相互倾诉着自己的遭遇,她们命运相似,又都漂泊四海见多识广,越聊越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不知不觉中这一对奇女子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日子一天天变凉,转眼间叶青萍已在死牢里住了一个多月,可奇怪的是她的判决却迟迟没有下来。好在她是心胸开阔之人,活一天是一天,也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每天就和苏茹谈武论道,说些江湖上的趣事,倒也不觉得如何煎熬难忍。
  苏茹是武学世家,一身好武功,跟叶青萍自学自练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不可相提并论。每次叶青萍都被她讲的心服口服,很多以前想不通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再加上她本就聪明,举一反三,又有苏茹手把手的指导,短短的一个月里受益颇多。有一日苏茹问起叶青萍的武功,才知道她当年和姐姐流落四海时生了重病,眼看就要死了,却正好被北川剑豪朱敏天所救,在他家住了小半年,学了一套六合剑法。后来朱敏天却突然暴病身亡,她们才不得不又踏上了流浪的道路。
  说着说着,叶青萍想起以往的生活,那时虽然辛酸但至少和姐姐在一起,也有个依靠,可现在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等死,不禁黯然神伤。苏茹见她低下头不说话,想起了自己的遭遇,顿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慨,突然说道:「清萍,你我在这世上都没有亲人。我们能在这里相见便是投缘,如果你不嫌弃,我们结拜为姐妹如何?」叶青萍听她说的真情流露,也不禁动了情,跪在地上倒头便拜,说道:「姐姐在上,请受妹妹青萍一拜。
  」两人当即结拜,磕头发誓,结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
  苏茹抓住叶青萍的手说:「若是苍天有眼,让我们遇到大赦,出去后我姐妹俩一定要做一番大事。」叶青萍豪气顿生,说道「若是这次我们不死,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姓名,叫那风云为我而聚,天地为我变色。」两个人相对大笑,都觉得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认识这样一位知己实乃人生幸事。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镣铐声响,却见一瘦一胖两个差官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穿白衣,一对细细的柳叶眉下闪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以看得出她本是个相貌出众的美女,只不过此时神情憔悴,嘴角布满了血伽,身上伤痕累累,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女子从进了牢房就开始哭,直哭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停下。
  叶青萍被她哭的烦了,喝道:「死便死了,你哭它又有何用,来世不再做人便是。」那女子被她吓了一跳,哭声立止,转成默默的抽泣。叶青萍索性转过身继续和苏茹聊天,不再去看她。不多时,那两个差官去而复返,手里却多了几条绳子。只听那胖差官说:「陆小姐,你就任命了吧,又何必受那皮肉之苦。你看她俩有吃有喝多痛快,反正早晚就是一刀,你这是何苦呢?」
  那女子瞪着两个差官,眼里欲喷出火来,大骂道:「我爹爹一生清廉,刚正不阿,却被那姓蔡的阉狗所害。他都死了你们还要坏他清白,休想!你们都是健全之人,怎么却都听命于一只阉狗,真是好不要脸!」那胖差官挨了一顿臭骂,不禁大怒。他也不和她争辩,而是直接打开牢门,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那女子又踢又打,无奈她一个弱女子,手上又带了镣铐,哪里斗的过两个大男人,不一会就被扒光了衣服,仰面朝天绑在了牢房外的长凳上。那长凳是专门定做的刑具,比一般的凳子宽的多,四只凳腿牢牢固定在地上的销子里,就是彪形大汉也别想将它弄翻,更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陆小姐手脚被绑在四只凳腿上后便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摆布。
  胖差官从怀里掏出一份供状,扭住她的手指沾了墨汁在上面按了手印,然后将供纸小心的收好,笑道:「小姐莫急,这就送你上路,只是你这光溜溜白嫩嫩的身子就这样浪费了却也可惜,不如作个人情便宜了我们弟兄。」陆小姐看他一脸淫笑,心中也不禁慌了,但她性格倔强,知道求饶也是枉然,索性畜牲长畜牲短的骂个不停。只是她身子无法动弹却,除了破口大骂外却也无可奈何。
  胖差官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从脚边的盒子里取出一大摞宣纸,然后就在陆小姐眼前脱下裤子在地上撒了一泡尿。陆小姐隐约猜到将要发生的事情,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今天便让你这官家大小姐也尝尝爷爷的一泡热尿。」胖差官说着拿起宣纸用尿浸湿,一把糊在了她的脸上。那宣纸一沾水便粘成了一坨,堵住了她的口鼻。随着一股刺鼻的骚臭味,她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和嘴倒灌进去,顿时便欲呕吐。可她刚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呼吸,就是吐也吐不出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开始拚命的挣扎起来,将头向两边摇摆,企图将脸上的宣纸甩下去。然而她的头发被牢牢的拴在长凳尽头的铁环上,无论她怎样转头也无法摆脱。连续试了几次后,她终于放弃了徒劳的尝试,可憋得又实在难受,无计可施下,只能像蛇一样将白花花的身子来回扭动,在凳子上蹭来蹭去。
  「你这么乱动,我还怎么干事?」胖差官一边骂一边用力压住她的双腿,伸手在她腿间那温软之地挑逗起来。不一会,见她湿了,他便挺起那柄大枪轻轻拨开阴道口两片汁水四溢的丰厚阴唇,用力一冲,进入了她的身体。陆小姐只觉得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忍不住张嘴大叫,可透过那厚厚的宣纸,她尖厉的叫声却变成了一阵呜呜的呻吟。随着一次次急促的抽插,她感到阴道内的疼痛慢慢变成了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而上面窒息的痛苦却偏偏越来越厉害。
  她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里受过如此羞辱,一想到那压在身上玩弄自己的肥猪,不由得羞愧难当,只盼着就此死去,不再受这死去活来的折磨。可那宣纸的边缘却偏偏露出一道小逢,让她还能稍稍吸到一丝空气,不至于就此憋死。她下半身被按住无法动弹,上半身却一次次挺起落下,带着胸前两个高耸的肉峰乱晃,峰顶那两点殷红却肿的像葡萄一样。
  「你看,这便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等那宣纸干了,便是她气绝之时,死后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真是一群畜牲!」苏茹小声地在叶青萍耳边说道。
  「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若是我能出去定将他们乱刃分尸…」叶青萍嘴上虽骂,可隔着囚笼却也无法发作。随着宣纸慢慢变干,最后一丝裂缝终于被堵上,陆小姐这一次再也无法吸到一点空气。她只觉得憋得说不出的难受,胸中如针扎般刺痛,眼前那透过宣纸的一点微光也慢慢消失。
  「我就要死了吗?这样也好,再也不用在这世间受苦了……」随着头脑中渐渐变的一片空白,她最后一次将身子猛地挺起,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力的一扭,带着长凳微微摇晃了一下,便如散了骨架般瘫软了下来。
  那瘦差官见她胸口一抽一抽的不断起伏,四肢抖动,浑身的肉乱颤,眼看就要不行了,赶紧对同伴催促道:「你快些,该换我了。」
  「莫急,就好。」那胖子又来回抽拉了几次,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一泻千里。瘦差官一把将他从陆小姐身上拉开,用袖子擦了擦她的下身,也管不得她那里面湿漉漉的都是污秽,便急不可耐的挺身插了进去。陆小姐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有四肢还在微微痉挛,脚背一次次绷紧放松,而双手则不断攥成拳头再松开。反复数次后,她突然双手一瘫,身体猛地松了下来,一阵奇怪的嘎嘎声从她喉咙里发出。那瘦差官哼哼唧唧的正在兴头上,忽听噗嗤一声轻响,觉得大腿上一阵温热,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却已经晚了。他急忙将下身抽出来,发现身上都是污秽,原来那陆小姐断气时前后庭也一起松了下来,弄得个屎尿齐流,喷了他一身。
  「这贱货,死了还要弄得一塌糊涂。」瘦差官一边大骂,一边将身子擦干净,然后伸手揭掉了她脸上的宣纸。只见那陆小姐的两只大眼圆睁着,比平时大了一倍,张开的嘴巴还保持着最后一次吸气时的姿势,脸上的两条血泪留下的痕迹却还没干。可怜她一个大家闺秀,识文断字知书达理,本该嫁个官宦子弟,相夫教子,成为贤妻良母,谁想到却落得个家破人亡惨死牢中的下场。临死前还要被两个官差欺凌侮辱,被那又骚又臭的宣纸活活憋死,断气后也不能瞑目。
  胖差官伸手摸了摸她的鼻息,确认她已死的透了,这才将她从长凳上解下来,又将她的衣服撕成布条拧在一起,打了个圈套在她的脖子上。他打开牢门将尸体拖进了牢房,把布条系在牢门的铁索上,冲着叶青萍和苏茹说道:「二位多担待,反正你们也快要去了,不如先混个熟,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照应。」叶青萍大骂道:「你们莫要把她留在这里,也不嫌臭。」
  「吵什么,明天自会有人来收尸,你们就说她一时想不开,自己吊死了。」
  说完那两个差官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任你生前貌美如花,死后却也这般脏臭,这人活一世,又是何苦呢?」苏茹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合上了她的双眼和嘴巴。她想找个东西给她盖上,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找到,只得作罢。
  「什么小姐大姐,脱去衣服还不都是一样的光硄,也不知道她今晚吃的什么,怎么如此之臭?」叶青萍一边咒骂一边捂着鼻子躲到了窗边。
  「你嘴下留点德吧,她家里被人陷害,受牵连惨死,也够可怜的了。」苏茹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下一阵黯然。
  「那姓蔡的阉狗是什么东西?」叶青萍突然问道。
  「她说的便是那权倾朝野的蔡忠蔡公公,我大唐一片大好河山便是被这些阉人糟蹋了……」苏茹越说越怒,一顿镣铐,发出光当一声巨响。叶青萍本是市井小民,皇帝也好宦官也罢在她眼里都不是什么好鸟,听苏茹愤愤不平的大骂那些宦官,不由得打了个哈气,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里,青萍迷迷糊糊中突然发现那个被吊在铁门上的陆小姐正睁着眼睛望着她,心中一惊,心想苏茹明明合上了她的双眼,怎么又睁开了?青萍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将拇指和食指按住她的眼皮上用力向下一压合上了她的眼睛。可青萍刚松一手,她的眼皮就一下子弹开,一双大眼睛再次直勾勾的瞪着青萍,嘴角上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只见她朱唇轻开,抖动了一下似乎在说些什么。尽管声音细弱蚊蝇,叶青萍还是清楚的听到了那四个字:「还我命来。
  」饶是青萍不信鬼神,此时却被吓得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便去合她的嘴,哪知那陆小姐突然动了,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叶青萍手上一疼,立时惊醒,正要大叫,却被一只柔滑的小手捂住了嘴。
  青萍借着从小窗透入的月光依稀认出将自己掐醒,又捂住她嘴的正是苏茹。
  苏茹将手指立在嘴边,叫她不要出声,同时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叶青萍侧耳倾听,只听见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大牢门口的走廊那边传来。两人相对而视,心中却是同样震惊,即使是判决下了也定是在白天宣布,又有谁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深牢大狱?那声音也不像是人走路发出的,难道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恶鬼?
  那声音由远而近,越过走廊后进入了牢房,只见一点摇曳不定的火光飘了过来,不一会就来到了她们的牢门前。那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人,也分不清是男是女,只见他走路时腰不摆腿不弯,倒好似是在地面上滑行一样,那沙沙的声音便是他的长袍拖在地上所发出的。
  「你们是苏茹,叶青萍?听说你们都会武功?」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下发出。叶青萍听出他话中有话,于是反问道:「是又怎样?」
  「我可以让你们不死,不过你们要为我效力一年。」那人说话时没有半点停顿转折,听着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叶青萍听说可以免死,不由一阵狂喜,爽快的答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那人转向苏茹,却见她冷冷的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于是又问:「你意下如何?」
  苏茹缓缓说道:「能活命自然是好,不过我想请问阁下叫我们所做何事?若是伤天害理之事,我苏茹就是死在这里也决不会败坏我们苏家的清白。」那神秘黑衣人听她如此说也不禁对她高看一眼,说道:「苏姑娘放心,这决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契约自动失效。」苏茹听他说的肯定,微微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人从怀中掏出两个蜡丸递给她们俩,嘱咐道:「明日天一亮就有人来查房,你们等我走后就吞下这药丸,到时便会闭气假死,我自有办法将你弄出去。」
  等那人走后,叶青萍摆弄着手中的药丸问苏茹:「你说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两个将死之人,就算他骗了我们又有何用?只是这世上……」苏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手支下颚凝神思考起来。
  「就算是被毒死也好过被一刀刀剐了,我先吃了,若真是毒药你就别吃了。
  」叶青萍说完一口将药丸吞下。苏茹见她吃了,心想我即与你发誓同生共死,若真是毒药,我又怎能一个人独活?于是苦笑一声,也吃下药丸。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药效开始发作。这药的药性甚烈,叶青萍只觉得腹中有如刀搅,疼得她眼泪直流,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起来。不一会她就翻了白眼,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5:29

第四章 斗场
  青萍忽觉脸上一阵冰凉,幽幽转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焦急的脸望着自己,正是苏茹,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将拧出来的冷水滴在自己脸上。此时她的头脑中仍是一团浆糊,以前的事情浑浑噩噩的纠缠在一起也理不出个头绪,于是茫然的问道:「这是哪里?地府吗?我们终于还是在这里相会了。」
  「傻丫头,我们还活着。我醒来时就在你身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苏茹说着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叶青萍脸上一疼,顿时清醒了许多,一翻身坐了起来。她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里,四周全是光滑的石壁,屋子里干净整洁,陈设却极为简单,只摆了两张床一张桌子,桌上点着一根红烛。
  「这里肯定不是死牢,我们身上的镣铐已经去了。」苏茹走到墙边,伸手在墙上敲了两下,又从上到下仔细的摸了一遍,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应该是在地下,这墙上的水便是从地下的土里渗进来的。」叶青萍经她提醒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镣铐确已不见,她弯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和双臂,觉得一身轻松,不禁喜笑颜开。
  苏茹凝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已这蜡烛的粗细点不了半个时辰,而我醒来已经有一阵了,说明我才刚刚被送来这里就醒了。难道说这蜡烛便是解药?你闻闻,这古怪香味便是从这蜡烛上发出的。」叶青萍听的一头雾水,心想管他什么毒药解药,能从死牢出来就好,至少不用受那凌迟之苦了。
  便在此时只听外面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苏姑娘果真聪明,这雕虫小技却也瞒不住你。」话音未落,嘎嘎一声轻响,门被打开了,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头走了进来。他将灯笼放下,冲着两人一拱手,说道:「我姓徐,是这里的管事,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既然已经答应了为老爷效力一年便不能逃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没有这药烛解毒,你们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一年后等你们身上的毒慢慢解了,老爷自然会放你们走。」
  他说着伸手扶助门边的石墙,挡住了正想从他身边溜出去的叶青萍,笑着说: 「小姑娘,你莫看我老,抓人的本事却是不差,我在这里当差六年,还没有一人能从我手下溜走呢。」他说完从墙上抬起手,只见那坚硬的石墙上却多了一个浅浅的手印。
  叶青萍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退了回来,心下却是骇然,暗想:
  「他刚才说话时毫无间断,却能暗中潜运内力在墙上留下痕迹,单是这一手功夫,恐怕十个青萍加五个苏茹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跟我来,去看看今后一年中你们将要做的事吧。」老徐头说着转过身向外走去。在他的带领下,叶青萍和苏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只见走廊两边都是一间间狭小的密室,这一点倒是和刑部大牢十分相似。一阵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长廊尽头的铁门后传来,苏茹和叶青萍对望一眼,眼中同样充满了惊讶。
  老徐头也不和她们解释,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带着她们走进了一座大厅。
  叶青萍只觉得眼前一花,长时间被关在昏暗的大牢里让她见光后双眼一阵生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高十余丈足能容纳上千人的巨大山洞中,四周点满了火把,照的亮如白昼。洞窟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喧闹噪杂,彷佛是一个大集市。
  大厅的正中是一个深坑,周围环绕着一圈座位。坑中心一块十余丈见方的圆形空地上,一高一矮两个几乎赤身裸体,只以一块兜裆布遮住紧要部位的年轻女子正在拚死相搏。那高个女子使得一对分水峨嵋刺,点戳刺挑,步步紧逼。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手持这两柄短刀,舞得风声霍霍,虽处于劣势却守的甚严,招法丝毫不乱。她俩人用得都是短兵器,又是贴身肉搏,招招均是险到了极处。围观的人群每当看她们斗到惊险之时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喝采声。
  「我明白了,他救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当鸡斗,供你们取乐。你家老爷可也真不是个东西。」叶青萍出口骂道。老徐头也不生气,笑着说:「叶姑娘这就不对了,你便是战死在这里也总好过受那千刀万剐的痛楚。更何况叶姑娘武功高强,说不定死不了呢,一年之后便成了自由人,你应感谢老爷才对。」
  「呸,这一年中数十场比下来,苏姐姐或许还能活,我却是死定了。」叶青萍嘴里抱怨,心中却是飞快的盘算着脱身的注意。老徐头没有理她,咳嗽了两声说道:「请两位姑娘活动活动筋骨吧,一会就该你们下场了。你们谁先上?」
  苏茹见势已至此,明白多说也是无用,于是坦然道:「我先上,青萍,你再休息一会。」就在她们正要跟着老徐头去挑选兵器时,忽听得人群内一阵惊呼,却是场内的比斗已分出了胜负。
  原来那使双刀的女子眼看不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哪知对方将计就计,趁她空门大开时峨嵋刺脱手飞出,直刺进了她的小腹。矮个女子一声惨叫,剧痛中慌了手脚,扔掉了左手中的短刀,一把抓住插在肚子上的钢刺用力向外拔出。可她却忘了那峨嵋刺上带着倒钩,不拔还好,这一拔不要紧,一大段粉色的肠子竟被一起带了出来。她顿时疼得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使峨嵋刺的女子一击得手,见对方慌忙中竟将自己的肠子都抽了出来,心中大喜,纵身跟上,将另一支峨嵋刺狠狠地插进了她的左胸。两人相错而过,当啷一声,矮个女子右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胸口的钢刺,却不敢乱拔,又摇摇晃晃的向前走了几步,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血从她的口鼻中不断流出,她翻着白眼呆呆的看着前方,伸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几把,似乎还想在多挣扎几下。无奈被刺穿的心脏却在此时停止了跳动,她的手伸到一半便软软的垂下,身子向前倒了下去,扑通一声面朝下撞在地上再也不动了,那只峨嵋刺穿透了她的身体从后心猛地钻了出来。
  「红方胜!」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瞬间压过了噪杂的人群。那高个女子听到自己胜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欢喜,而是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小腹,只见在她洁白如雪的肚皮上一道像嘴一样的红色裂口正在缓缓张开。她竭力回忆着刚才的过程,随着她将峨嵋刺插进敌人的身体,她清楚的感到对方还在有力跳动的心脏被穿在了上面,然后两人交错而过时,突然一阵冰凉侵入她的肚腹,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还是没能躲过那一刀,原来那贱货是为了和自己同归于尽。」她心里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想得明白,可是却已经晚了。她的肚子像打开的口袋一样猛地裂开,随着鲜血喷射而出,原本紧紧盘在体内的肠子一股脑从破口涌了出来。她手忙脚乱的将流出体外的肠子塞了回去,似乎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完好时的样子。然而她越是挣扎血流得越多,不一会就在她脚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潭,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双腿,一跤坐倒,双手捂着肚子翻滚起来,一时又死不了,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嚎。
  苏茹不忍再看,于是拉着叶青萍跟着老徐头离去。她们先被带到一座库房,只见十余个兵器架上摆满了各种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竟比军中的兵器库里还要齐全。苏茹挑了一条花枪,而叶青萍则选了一把厚背大砍刀,之后又有人端上酒菜,两人饱餐了一顿,才跟着老徐头到了斗场隔壁一个不大的房间。
  只见屋子中站着两个一脸杀气的女人,一人手持长矛,另一人用的是双剑,冷冷的看着她们,想来便是将要比斗的对手。在屋子的角落里还躺着两个人,正是上一场比斗中打得两败俱伤的两个女子。那矮个女子胸口上还插着那把几乎齐根没入的峨嵋刺,瞪着双眼,鲜血仍缓缓从口鼻中溢出,却早已气绝身亡。躺在她身边的高个女子受伤虽中,却还有一口气在,双手紧紧捂住肚子断断续续的呻吟着。
  老徐头在她身边蹲下将她的手拉开,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势。但见一道一尺长的刀口从左到右将她的肚子完全剖开,露出下面黄色的油脂和断裂的肠子。老徐头看罢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说道:「刀口太深,切断了肠子,已经没救了。」
  那女子本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突然听到自己活不成了,顿时潸然泪下,不一会儿,血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叶青萍见她可怜,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于是走到她身边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那女子突然一把抓住叶青萍的手腕,两眼直勾勾盯着她艰难的说道:「再过两个月……就一年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求你… …救救我……」
  叶青萍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她身旁那个已死的女子说:「又有谁能一直活着呢?你看她,还不是比你先走一步。」那女子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眼珠转了转,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道:「我死……之后,你把我脖子上戴的玉佩……交给……长安城北的张公子……」
  「谁是张公子?」
  「他……他是……」那女子拚命张大了嘴,想把最后的遗言说完,可除了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的手仍然死死的抓住叶青萍,两眼直瞪着她,只是眼中的光彩却渐渐消失。在吐出最后一口气后,她的胸口终于停止了起伏,身子完全瘫软了下去。
  叶青萍掰开她的手指,合上她的双眼,一把扯下她贴身挂在胸前的玉佩,看了看那玉的成色还不错,便小心收进怀里。这边苏茹已经准备停当,换上了一身墨绿色短衣裤,她又走到叶青萍面前嘱咐了两句,才一咬牙转身出门,进入了斗场。
  叶青萍心知以苏茹的武功这长安城里恐怕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凑到门边透过门缝观看。苏茹的对手便是那个手持双剑的女子,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的短袄,长得也算清秀,只是眉目间的一股阴气让人很不舒服。
  苏茹一枪在手后气势也为之一振,将长枪往地上一立,拱手抱拳问道:「在下苏茹,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这本是江湖上动手前通名报姓的规矩,那女子也不觉意外,点头应道:「久仰久仰,在下是……」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身形闪动,手中的双剑一上一下分刺苏茹的小腹和咽喉,出招极为狠辣。
  苏茹见她一上来就偷袭,欲置自己于死地,不禁微微皱眉,右手在枪身上一点,长枪飞起,枪尖斜挑,急刺她的右肩。她知道对手兵器短小上来必会近身抢攻,这一枪刺出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便好似对方自己撞到她的枪尖上。那女子眼看要被长枪穿身而过,赶忙一个急停侧身躲避,双剑横在胸前向后窜出。
  苏茹一招退敌后再不给她反击的机会,近身跟上,手中花枪一抖,枪头乱颤,如万朵梅花齐开。那女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无数枪头在自己胸前乱晃,也分不清她要刺向那里,不由得慌了手脚,双剑胡乱斩下,只盼能将枪杆砍断。苏茹一声大喝,长枪猛地一缩一伸,在她左右肩上轻轻各点一下。
  那女子一声惨叫,双肩上多了两个小小的血洞,剧痛之下再也拿捏不住武器,双剑应声落地。她眼看着刺向自己咽喉的枪尖越来越近,却无法格挡,只能闭目等死,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跟对方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就算她偷袭在先,却也是一招既败,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那女子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等来长枪穿喉的厄运,她睁开眼睛,发现枪尖在离她喉咙大约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苏茹朗声说道:「我与你无怨无仇,既已取胜,又何必非杀你,你走吧。」她说罢留下仍然愣在原地的对手,收了枪向门口走去。
  只是那门却没有打开,老徐头站在看台上大声说道:「苏姑娘,这斗场的规矩便是必须分个生死,虽然你为人光明磊落,我们却也不能为你坏了规矩。你今日若不杀她,便只有和她一起死了。」他说完一挥手,十余名弓弩手立即出现在看台上,每人手中一把劲弩,居高临下对准了苏茹,只等一声令下就将她射成刺猬。
  苏茹紧紧握住长枪,咬着嘴唇,心中正在犹豫是否该拚死一搏,忽听有人大喊:「小心背后!」她听出那是叶青萍的声音,跟本来不及回头便猛地低头俯身扑了下去,只听头顶风声猎猎,一把短剑贴着她的发际划过,钉在了她前面的门上。
  苏茹伸手在地上一撑,身子便反弹起来,在空中拧腰转身,刚好看见那个战败后被自己饶过的女子手中挥舞着剩下的一柄短剑扑了过来。她心中不由大怒,心想我饶你性命,你却在背后暗算于我,若不是青萍提醒,恐怕我便稀里胡涂的被那短剑穿身而亡,你当我苏茹真是好欺负的吗。她眼见敌人已到面前,突然脚下一滑,向后倒了下去。
  那持剑女子见苏茹摔倒心中大喜,纵身高高跃起,剑尖向下全力刺出,准备一剑将她钉在地上。就在后背快要着地的一霎那,苏茹伸手在枪攥上一按,那柄花枪便像活了一般猛然立起,枪尖朝上。这样一来,那女子身在空中无法闪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闪着寒光的枪尖刺向自己的小腹。
  苏茹恨她歹毒,手下便不再留情,眼看她要落到枪尖上时,微微变换了一下枪身的角度。只听噗哧一声轻响,长枪从她双腿间裆部刺了进去。那女子下落之势极猛,转眼间大半截枪身就像刺入一块豆腐般一下子没进了她的身体,枪尖从背后右肩下透了出来。
  她只觉得腿间隐秘之处一凉,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物件竟从那最是柔嫩的花芯处硬生生挤了进去。接下来火烧一样的剧痛迅速从肚子里蔓延到胸口,直疼得她眼前发黑,几乎晕了过去,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上。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已已经像肉串一样被穿在了长枪上,不由哇的一声怪叫,双手一把抓住了露在裤裆外的枪杆,本能的扭动起身体来。苏茹在她身下用力将枪柄一转,长枪一抽一送,顿时将她体内的伤口扩大了一倍。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鲜血混着屎尿一齐从她腿间喷出,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淋了苏茹一身一脸。
  苏茹平素就爱干净,此时却被喷了一脸的污秽,只觉得恶臭难当,几欲呕吐,大喝一声,从地上翻身而起,手中枪一挑,将对方挑倒在地,伸脚蹬住她的小腹,用力一拔,想把长枪拔出来。哪知那枪尖上的倒勾却卡在了她的肩骨上,苏茹连拔了两次却没拔出来,于是只能作罢。
  那女子只觉得胸腹中如同有无数把利刃在搅动,切割着五脏六腑,令她痛彻心肺。她一手捂胸一手捂腹在地上来回翻滚呻吟,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觉得疼痛有增无减,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她此时只求速死,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翻身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哀号,突然双腿向左右一分,用力向下一坐。噗的一声,本来插在她腿间的枪柄这一次完全没进了她的身体,只剩下一寸多长的枪攥还露在裤裆外,而大半截被血染成红色的枪头枪身则从后肩处戳了出来,就如同一根旗杆般插在她肩头。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又是一阵抽搐,双腿胡乱蹬踹了几下,最终才两眼一翻,头一歪,气绝身亡。只见她双目圆睁,面目狰狞,满脸都是血沫子,四肢伸展着摊开,两腿大张,血和屎尿混在一起从她裤裆的破口中流出,红红黄黄的流了一地。苏茹此时心中的怒气已消,又见她死的惨烈,心中隐隐有些愧疚,于是走到她身边蹲下,为她合上双眼,心中默念道:「姑娘,你莫要怪我心狠,我也是不得已。愿你早点转世投胎,下辈子不要再做苦命人了。」
  此时自有两个人上来验尸正身,见她已经死透,才高声宣布苏茹获胜。苏茹虽然赢了第一场,心中却没有半分欢喜,心想也不知道我这手上还要染上多少鲜血,无奈的长叹一声,离开了斗场。苏茹离开斗场后没多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原来不知何时斗场中竟多了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
  这女孩长得端正漂亮,秀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十分惹人喜爱,若是不知道的,倒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走丢了。只见她眼里满是泪水,浑身瑟瑟发抖,费力的拖着手中沉重的大刀走到场中央,茫然的环顾着四周,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正是叶青萍。猛然看到这样一个年纪幼小却又可爱动人的女孩子进入了头场,再看看她的对手竟是一个整整高了她一头面貌凶恶的成年女子,人群中顿时嘘声四起。
  「我们花了银子是来看比斗,不是来看杀人的。」
  「你们怎能找孩子来充数?」有些人实在看不下去,叫嚷起来。老徐头笑着摇了摇头,一举手示意比斗正式开始。在一片嘘声叫骂中,那个手持长矛的女人恶狠狠的一步步逼近,而叶青萍则不断倒退,直到退到了墙边再也无处可逃,才哭着哀求道:「我还小,还没活够,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杀我!」
  那女子举起了长矛,可看着眼前的可怜巴巴一脸的无辜的女孩,却也真有些下不去手,于是缓和下口气说道:「你闭上眼睛,我保证一下子就完事了,不会疼的。」叶青萍摇了摇头说:「我不信,我怕疼。」那女子叹了口气,长矛一抖刺向她的胸口。
  眼看长矛刺到,叶青萍终于收起了那幅可怜兮兮的嘴脸,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闪电般伸出左手抓住矛柄,顺势一闪身,将长矛夹在了腋下,同时右手中的大刀已经抡圆了砍了出去。那女子眼看长矛被抓住,用力往回一拽,却发现矛头彷佛被铁钳夹住般纹丝不动,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坏笑,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撒手撤矛,向后倒纵了出去。
  叶青萍哪里肯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长刀脱手而出,射向她的前胸。那女子倒纵虽快,却又如何快的过叶青萍蛮力掷出的飞刀,只听噗嗤一声,长刀自她双乳之间刺了进去,穿身而过后刀尖从后心透了出来。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又倒退了几步才停住身形,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刀,伸手指着冷笑着走过来的叶青萍艰难的说道:「你……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无耻狠毒……我……我… …我……」她连说了几个「我」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一张嘴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不狠毒又怎能活到现在。」叶青萍走到她身前伸出右手握住刀柄,一脚踢在她小腹上,借势将长刀拔了出来。那女子被踢得倒飞了出去,胸中鲜血狂喷而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再也爬不起来。叶青萍走过去,蹲下身抬膝抵住她的胸口,揪住她的头发,伸出刀在她脖子上锯了起来。随着刀刃切开喉咙,带着气泡的血从断口中疯狂的呛出,片刻间浸湿了她的前襟。那女子疼得面目扭曲,四肢乱抖,无奈胸口被压住无法挣脱,只能默默忍受这割颈之苦。
  叶青萍锯了几下,却发现她的颈骨甚硬,刀子无法锯开,见她身首之间此时只连着一层皮肉骨头,于是一把抱住她的头用力一拧一拉,竟将这女子的人头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叶青萍一手提着血淋淋的人头,一手将钢刀指向看台上被惊得目瞪口呆的人群,骂道:「你们这些鸟人,有了银子便到这里看这血腥的杀人取乐,今日姑奶奶便让你们看个够。」说完用力一甩,将人头扔向了人群。
  这些富家公子本来只是到这里找找乐子,当真见那血肉模糊的头颅飞向自己,吓的纷纷逃窜,生怕被血溅到身上。看他们逃的狼狈,叶青萍不由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些没种的鸟人,想要看我死,我偏不让你们如意。」她转过身,面对着看台上那些指向自己的强弓劲弩,毫无惧色,突然仰起头如出笼的猛虎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声震四野,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灿烂的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绽放出七彩的美丽,那一刻,彷佛整个世界都随着它们的绽放而光彩一瞬。庭院里,一个十五六岁有着绝美容颜的少女依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指着夜空中的焰火有些感伤的说道:「爹爹,这烟花虽美,可片刻的辉煌后便是灰飞烟灭,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实在可惜。」那中年男人手捋虎须笑着说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它能将最灿烂的一刻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便已是不易,更何况这烟花之美却又如何比得上我的双儿万分之一。
  」
  「爹爹,听说圣旨已经下了,明年开春便要送我入宫。」
  「哼,我乃北川大土司,我不同意谁敢动你!」他虽这样说,脸上却显出一丝无奈。
  「爹爹,我不要入宫,我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少女哭着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一切光华渐渐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又重新恢复了黑暗,战无双自梦中醒来,从床上缓缓爬起,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家乡的方向愣愣出神。
  过来好一会儿,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睡在身边的那个男人。
  他有着清秀的面孔,白净细嫩的皮肤,脸部柔和的线条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女子,可谁又能想到这个长得过分秀气的男人身上却继承着无比高贵的血统,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僖王李儇。
  「真是造化弄人,想当初哭着闹着也不肯来长安,可如今却还是入了这似海深宫,只不过所嫁之人由皇帝变成了太子。」回忆起这一年来的遭遇,她心中剩下的只有苦涩。战无双只身逃出利州后不敢再用真名,于是化名叶青莲混在难民中一路北上。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后,她由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一无所有的难民,她突然发现自己除了年轻美貌可以出卖外一无所有。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嫁给了蔡州的一个土财主,稀里胡涂的失去了少女的贞节,后来又几经转手被卖到长安户部尚书崔凡的府里。
  直到两个月前,她才遇到了那个改变她一生的人,平宁公主李慧。于是她由一个无人知晓的崔凡第十房小妾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李儇身边的红人。战无双本是大家闺秀,从小就识文断字,能歌善舞,长得又美若天仙,自然从那些出身贫苦的宫女中脱颖而出,受到了太子的宠幸。更难得的是,她受过苦,做过数人的小妾,没有半点清高娇贵的脾气,反而把太子伺候的极为妥帖,那李儇于是视她如心肝宝贝,整日便守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
  「莲儿,你在哪里?」太子迷迷糊糊中还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战无双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莲儿哪里也不去,一辈子就陪着殿下。」等太子再次熟睡,呼吸匀称,她才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看着那殷红如血的药丸,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太子,她有些犹豫,心想你如此真心待我,我本不该害你,可是你性子软弱,若不逼你,早晚我们都会死在那蔡公公手里,我这样做这也是为了你好。想到这里,她便不再犹豫,小心的收好药丸,重新躺回了太子身边。
  在一个小院里,苏茹手中拿着一根扫把当作花枪,一边手上比划一边口中细细讲解。而站在旁边的叶青萍则如学生般一丝不苟的听着,不懂的地方便出口提问。自她们来到斗场到现在已经一月有余,苏茹靠着一条神出鬼没的花枪,横扫斗场,勇不可挡,六场下来,竟无一人能在她手下走上三招,因此得了个神枪将的外号。
  而叶青萍虽然每场都会陷入苦战,但最后总是凭着一身怪物一样的蛮力,野兽般的敏捷和慑人的气势取胜,竟也连胜五场。由于她们两个极受欢迎,凡是有她二人的比斗场场爆满,斗场主人索性将她们挪到了地上的一个小院里,和老徐头住在一起。
  地上的待遇明显要好上许多,不但吃喝俱全,还能时不时得到老徐头的指点,叶青萍每天就是跟着苏茹练武,由于事关生死,她学的极为刻苦,而苏茹更是毫无保留,将平生所学倾囊相赠,因此短短一个月内她的武功颇有进境。
  「枪乃兵中之王,使枪诀窍便在一个『活』字。斗看我握枪时从不握死,便是为了枪身能随意活动,收发自如。」苏茹解释完手上一抖,只见那扫把在她手里上下翻飞,如游蛇般来回滑走,收发转折行云流水,毫无停滞,可却始终不离她的双手,看的叶青萍连连叫好。
  一套枪法练完,苏茹便停下来仔细的跟她讲解其中的变化诀窍。叶青萍也知道这练武之事急不得,苏茹从五岁开始练枪二十年的苦功绝非自己可比,她只盼着能多少悟出些道理,对今日午后的比斗有所帮助便好。正在两人谈到关键之处时,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像破锣一样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两位姑娘……这个…
  …」
  叶青萍猛地转头,发现不知何时背后出现了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人,他虽算不上老,却是一脸皱纹,驼着背,竟还是个断了一条腿的残废。只见他相貌丑陋猥琐,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胸部隆起色迷迷的猛看。叶青萍被他看的心中一阵恶心,只恨手边没刀不能将他一刀两段。苏茹也觉得这人甚为无礼,不由得嗔喝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两位姑娘,你们拿了我的扫把,叫我如何扫院子?」那人嘴上说着,目光却始终在二个女孩饱满的胸部上打转。苏茹这时才想起确是有个扫院子的怪人,只是他每天总是入夜后摸黑在院子里打扫,从来没有见过,本以为他一定是个瞎子,没想到一见之下反到是个瘸子。
  「扫把给他,我们不练了,真是晦气。」叶青萍说完拉着苏茹跑进了屋里。
  只听背后一阵嘎嘎的干笑,惊的几只乌鸦哇哇叫着飞起。
  午后,叶青萍收拾停当,选了兵器后便跟着老徐头向斗场走去。一路上,她从他口中得知今日的比斗与往日有所不同,原来的单打独斗变为了三对三的群斗,对手也不再是奴隶死囚,而是有人花重金从外面请来了江湖豪客。
  「她们三个都是六剑门的好手,六剑门的流云剑法以变化繁多见长,七分虚三分实,你要小心。这次主人可是在你们身上下了血本。」老徐头在她走进斗场边的小屋时反复叮嘱道。叶青萍走进屋里,只见屋子中央站着一男一女,那个女子只比自己略大,长的细皮嫩肉,身材瘦弱,脸色蜡黄,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而另一个竟然就是那个扫院子的瘸子,就连他的兵刃也是一把断刀。
  叶青萍得知这两人便是自己的同伴,心中不由得一阵冰凉,暗想:「那斗场主人莫非得了失心疯?派这两人去送死不要紧,却白白搭上我的性命。但愿他们能撑得片刻,不要让我一上来就以一敌三。」
  便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端着的托盘上竟放了一只熏鸡。叶青萍已经数月没见过如此美味,看见熏鸡眼睛都绿了,眼见小厮将托盘放下便纵身扑上伸手去抓。可那瘸子却比她更快,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一晃已经抢在她前面抓住了鸡脖子,而叶青萍只抓住了一条鸡腿。
  「撒手!」她大喝一声,用力一拉,想凭着蛮力将那鸡抢过来。那瘸子右手中断刀自下向上反撩将熏鸡切为两半,而叶青萍手中却只剩下一小半鸡腿。他抢了鸡后便跳到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片刻间就将一整只鸡啃的只剩骨架。
  叶青萍看见他这幅吃相,又见他一边吃一边如恶狼般盯着自己手中剩下的小半个鸡腿,心中一阵恶心再也吃不下去,不由得怒骂道:「你个饿死鬼,吃饱了早点去投胎。」说完把手中的鸡腿劈头砸了过去。那瘸子伸手抄住鸡腿,放入嘴中一嗦吐出的便只剩下一段骨头了。
  「死瘸子,可惜了一只好鸡。」叶青萍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去,发现那个病秧子女孩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中火气更盛,喝道:「你看我做甚?」那女孩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没有看你,我是在看那前辈的身法,你看他快似闪电,动静转折之时却丝毫没有行迹可循,实在是了不起。」
  叶青萍心想这女孩损人的功夫倒是实在了不起,不禁哈哈大笑道:「这想必是他作乞丐时练就的好身法。」
  「好了,该你们上了,可别死了,老爷在你们身上压了不少银子。」话音未落,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打开了通往斗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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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毒妇刀法
  叶青萍倒提着大刀走进了斗场,然而当她看到站在斗场边上那三个手持长剑的黑衣女子时,心彻底沉了下去。这一次对手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完全不同于以往,在她们脸上看不到任何紧张不安的表情,她们平静得彷佛是兴不起一丝波澜的湖水,似乎将要面对的不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搏杀,而只是宰杀三只鸡鸭而已。
  「奶奶的,这回真的完蛋了!」叶青萍心中暗骂,不由得咬紧了嘴唇,握刀的手也微微的颤抖起来。然而她明白从自己进入斗场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退路,要想活命只有杀出一条生路。随着一声锣响,比斗正式开始。叶青萍一声大吼冲向了站在左边的敌人,这少女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在刚才锣响前的瞬间,这个少女的眼里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不屑。
  「傲则必怠,今日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上路。」叶青萍心中发狠,身子却已经冲到少女跟前,一脚挑起地上的沙土,踢向对方的面门,同时将右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当头劈下。那黑衣少女没想到叶青萍居然在当众比斗时还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急忙伸左手挡住面们,右手中的长剑如毒蛇般斜斜上挑,直刺她的左胸。这一剑时机方位把握的恰到好处,虽然后发却是先至,这样一来叶青萍的刀还没有砍下却先将身体送到了剑尖上。
  哪知叶青萍彷佛没看到刺向自己心口的长剑,仍然一刀狠狠斩下,竟欲和敌人拚个同归于尽。那少女自然不愿和她这种下贱人拚命,急忙侧身一闪躲过了刀锋,但手中的长剑却也刺的偏了,贴着她的左臂滑了过去。叶青萍一刀砍空,再也来不及举刀变招。初一交手她便知用这沉重的大刀绝对挡不住对方如鬼如魅快似闪电的进攻,索性将手中的刀也扔了,纵身跟上,一拳打向她的小腹。
  那少女虽然被敌人攻进了身周却毫不慌张,右手长剑在外无法收回,于是左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寒光闪动中急刺叶青萍的心口。然而叶青平仍是不躲不闪,任由那一刀刺在自己的左胸上,匕首划破了衣服后就再也无法刺入分毫,叶青萍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少女的肚子上。
  叶青萍虽然没练过什么高深的内功,但天生神力,这一拳打实了就如同用一柄大锤砸中。腹部又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那少女只觉得肝肠寸断,疼得眼前金心乱冒,弓起了腰,几乎昏了过去。叶青萍哪里肯放过如此机会,不等对方反击,一把抓住少女双手手腕,脚下一勾,两个人扭打着摔倒在地上。
  那黑衣少女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如市井之徒斗殴般与人在地上扭打,她武功虽高,此时被人压在身下,却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反倒是叶青萍靠着一身蛮力渐渐占了上风,死死扭住少女的手腕腾不出手,便索性一张嘴咬向少女的鼻子。
  那少女生的美貌,又是六剑门主的女儿,在师门里也颇受师兄妹的喜爱,眼见对方竟然像狗一样来咬自己,生怕被破了相,吓得尖叫一声,拚命扭过头去,却将白嫩的玉颈暴露出来。叶青萍眼看那女子如豆腐般的脖子上青筋毕露,心中一动,一口狠狠咬了下去,随后用力一扯,竟从少女脖子上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斗场中回荡,鲜血咕咚咕咚的如泉水般从少女脖子上破口中喷涌而出,这一下就连脖颈中的那些经脉气管也露在了外面。叶青萍大吼一声,将手伸进少女的脖子里一扭一扯,竟然硬生生的将气管经脉一起扯断。那少女手上一松,正要反击,却突然觉得脖子上又是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再也喘不上气来,浑身顿时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少女双眼翻白,血沫子从嘴和鼻孔里狂涌而出,两只手紧紧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双腿却是在沙地上乱蹬乱踹。叶青萍一口吐掉嘴里的皮肉,缓缓自她身上爬起,从地上捡起那柄掉落的长剑,对准少女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剑刺下。随着长剑从左胸乳峰顶端没入,穿透身体钉在地上,黑衣少女的身体猛地一挺,又在剑锋上挣扎着扭动了几下,才缓缓松开了捂住脖子的双手,气绝身亡。
  见敌人已死,叶青萍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倒在她的尸体边。她自知如果不是当初灵机一动将化妆用的铜镜藏在衣服下挡住胸口,现在倒地身亡的人一定是她,只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叶青萍一边撕下身上的衣服包扎左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一边观看斗场的中情形。
  斗场中央只有那个面色蜡黄的病秧子少女还在和对方缠斗不休,而那个瘸子正坐在旁边笑迷迷的看着自己。他的对手就仰面躺在他身前,一身的血污,却是被从腰部一刀砍为两段,花花绿绿的肚肠内脏流了一地,惨不忍睹。偏偏一时未死,上半身不住的痉挛,眼睛一眨一眨,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着什么,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那黑衣女子武功原本要高过对方,但她眼见两个同伴相继被杀后心中又惊又惧,手上的剑法渐渐散乱,顿时落了下风,被逼得连连倒退。叶青萍一刀从身边少女的尸身上砍下了头颅,大喝一声「看招!」,将人头对准黑衣女子的后脑扔了过去。
  那女子忽听背后有人大喝,觉得脑后生风,以为是什么暗器,急忙侧头躲过,却看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自她面前飞过。人头满脸血污,面目狰狞扭曲,但她仍然认出了小师妹的那张俏脸,大惊之下,立时手忙脚乱,空门大开。
  那黄脸少女岂肯放过如此良机,当下长剑急刺,穿过了黑衣女子散乱的防守从她右胸捅了进去。剑尖全部没入了高高隆起的胸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胸腔内传来,黑衣女不由得一声惨嚎,伸手抓住了剑锋,双眼如金鱼般向外突出,额头上青筋跳起,却是将全部内力都灌注在左手上,死死抓住长剑不放。
  这样一来,变成了两人比拚内力,虽然锋利的剑刃割破了黑衣女的手掌,可剑身却再也难以前进分毫。就在两人相持不下时,叶青萍悄悄摸到了黑衣女子的背后,卯足了力气,一刀狠狠捅进了她的后腰。那女子正全力与敌人相抗,哪里顾得上背后,她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后腰上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肚中传来。
  黑衣女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小腹透出来的刀尖,嘴一张,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剧痛之下,顿时真气尽泄,再也无法凝聚内力。插在她胸口的那柄长剑失去了阻挡后顿时长驱直入,刺穿她的肺叶后从背后右肩下穿了出来。
  那黄脸女子手上下一抖,带动着剑身纵切而下,将黑衣女的肺切成了两半。
  而叶青萍则恶毒的转动着刀柄,将她的肚肠搅得稀烂。眼见那女子已经活不成了,二人才同时从她身上抽出了兵器,倒纵着躲开了狂喷而出的鲜血。那女子身前身后同时中了刀剑,体内五脏六腑都被搅得粉碎,直疼得五官也扭曲了。她缓缓转过身,伸手指着一脸冷笑的叶青萍想说些什么,无奈重伤之下鲜血一个劲的从她七窍中流出。
  黑衣女嘴唇不断上下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怒交加下,突然双眼一翻,又吐了一大口血,身体晃了几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气绝而死。看台上雅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自比斗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刚才还傲然而立、不可一世的三名六剑门好手已经横尸就地,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只可惜她三人年纪轻轻,又都出自名门正派,一身好武功,却被人蒙骗利用,稀里胡涂的把性命丢在了这里。
  叶青萍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具尸体,一颗芳心仍在怦怦乱跳,深知这一次死里逃生实属侥幸,下一次未必还能有如此好的运气。此时叶青萍才觉得光凭一人之力在这凶险之极的斗场中实是如履薄冰,若是危难之时无人相救,说不定哪天就会战败身亡。
  想到此处,叶青萍不禁动了结交几个朋友以备不测的念头,于是提起大刀走到那黄脸女子面前搭腔道:「姑娘的剑法令在下很是佩服,请教姑娘芳名?」那黄面女孩微笑道:「实在不敢当,贱名李云儿,要不是你从背后下手,胜负也未尝可知。」
  「那厮已经被你打得落花流水,我出手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叶青萍说罢两人相对而笑。她俩人年纪相仿,通了姓名后很快便聊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着离开了斗场,将那个瘸子凉在了一边。此时叶青萍仍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根本没有想到她所杀之人并非一般的江湖豪客。
  那黑衣少女之死将给叶青萍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也为日后她尽起三万铁骑,血洗自在天阁埋下了伏笔。其实就算叶青萍知道自己惹了大祸也无暇去担心今后的事情,当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练好武功,好能在下一场比斗中活下去。
  却说这一天,叶青萍和苏茹正在院子里练功,又看到那个瘸子拿着扫把装模作样的走进来扫地,眼睛时不时瞟向她们。想起那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手法,叶青萍心中一动,小声在苏茹耳边嘀咕了几句,等苏茹转身进屋后,她才踱着步子来到了那个瘸子跟前,满脸堆笑道:「晚辈想请前辈赐教几招刀法,不知前辈是否愿意?」
  见那瘸子仍然色迷迷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她一咬牙说道:「你若赢了我,我便随了你意,如何?」见瘸子还是沉默不语,叶青萍心中不禁也怒了,当下一拱手道:「谢前辈赐招。」说罢左手一晃他的面门,右手的树枝横着斩向他的腰间。
  那瘸子也不纵身躲闪,只微微转身便恰好让过了树枝,手中的扫把随之而动点向叶青萍的下阴。叶青萍心中大骂一声下流,纵身跃起闪避,哪知那瘸子却早已料到叶青萍闪避的方向,扫把顺势上挑,正捅在她的小腹上。叶青萍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彷佛真的被刀剑刺中一般,随后一股阴冷之极的寒气涌了进来,在她肚子里乱窜,疼得她眼泪直流,一个狗啃屎摔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你身在空中无法活动,便只能任人宰割,比斗之中切忌不可双脚离地。」
  那瘸子一脸坏笑着走近,一脚踢在叶青萍的屁股上,将她踢得仰面翻倒。直到腹中的寒气渐去,叶青萍才呻吟着爬起来,只是这一次她再也不敢小看对方,诚心请教道:「这是什么刀法?怎么没有看到你变招?」
  那瘸子没有回答,只是笑道:「你输了。」叶青萍一咬牙,身手解开上衣的扣子,将衣服向两边一扯,露出了洁白如雪的酥胸。那瘸子看到一对如白兔般的丰盈玉乳在他眼前微微颤动,顶端的两点殷红如樱桃般娇嫩欲滴,顿时瞪圆了双眼,连口水也流下来了,伸手便摸了上去。
  叶青萍虽然早已不是处子,在青楼中这幅身子也已经被无数陌生男子摸过,可她一看到那双油乎乎的脏手便不由得一阵恶心,索性闭上双眼,咬紧牙关,任由瘸子在自己胸口摆弄揉搓,心中却将他祖上十八代骂了个遍。过了一会,那瘸子占够了便宜后停了下来,长叹一声「可惜,可惜…」
  叶青萍扣好衣服,骂道:「好好一个姑娘,被你这脏手摸了,怎能不可惜?
  」瘸子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是说你有这样一幅迷倒众生的身子,却是个受了诅咒的不详之人,实在可惜了。」叶青萍心中一惊,正想辩驳,却听那瘸子又说:「你在这世上可还有亲人?想必都被你克死了吧。」
  叶青萍顿时哑口无言,她七岁时父亲征兵离走一去不回,想必已经战死沙场,十岁母亲病死,现在姐姐也死了,就连收留过自己的战老爷和朱老爷也都不幸身亡,那战家更是全家被害,难道自己真的是到处克人的丧门星?看着如木雕般站在那里的叶青萍,瘸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左乳上那蝶形胎记是凶星下凡,你愤怒之时便会双眼通红,这辈子你注定将要孤苦伶仃,任何跟你扯上关系之人都会被克死。」
  叶青萍听他说得恶毒,突然仰天大笑道:「反正我已是孤身一人,便是凶星又怎样?你刚摸过我,第一个先克死你。」那瘸子也笑了:「你可以克死别人,却克不死我,因为我和你是一类人。」说罢他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胸口上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蝶形胎记。
  看着惊的目瞪口呆的女孩,瘸子缓缓说道:「你我都是受诅咒之人,能在这里相遇也算缘分,你若真的想学,我便传你一套刀法如何?」叶青萍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想着那凶星下凡之说。那瘸子也不管叶青萍是否专心在听,自顾自地说道: 「我这刀法叫毒妇刀法,一共分为六十四招,七百二十种变化,若是使好了便可无往而不利,打遍天下无敌手……」
  瘸子吐沫星子乱飞的胡吹了一通,见叶青萍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地表情,才一举手中的扫把,叫道:「看好了,这是第一招,玉女吹箫。」他将一路刀法一招招拆开来使出,嘴上不断解释,从第一招玉女吹箫到最后一招仙姑摘桃,整整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演练完毕。
  瘸子练完后,将扫把一收,问道:「喂,你看了半天,到底记住了多少?」
  这毒妇刀法每一招的名字都极为粗俗下流,在加上那瘸子舞刀时真的学起了女子扭扭捏捏的样子,直看的叶青萍的眉头紧皱,如同吃进了几只苍蝇般胃里一阵恶心,几欲呕吐,于是实话实说道:「你那些下流恶心的招数我一招也没记住。」
  瘸子听罢不禁大怒,骂道:「你这混账丫头,害的老子白白出了一身臭汗,那你到底记住了什么?」叶青萍歪着头想了想说:「身随刀转,以攻为守。」瘸子微微一愣,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刀法的关键便在'身随刀转,浑然天成'八个字上。等你使得熟了,整套刀法也便只有一招,随心而发,至于那些变化反倒是细枝末节了。」
  瘸子伸出扫把在地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圆圈,解释道:「每一种兵器都有自己的攻击范围,苏茹的长枪是那个大圈,你的刀便是这个小圈,格斗的要诀就在于谁的兵器先抢入对方的园圈……」他此时也不再提什么招数刀法,而是在地上画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将格斗中的种种道理细细的讲给叶青萍听,一直到她听得头晕脑涨一脸茫然才停下来,说道:「对方的兵器长过你,你若是纵身闪躲便时时被他克制,无法进身抢攻,因此只有身随刀转在这小圆圈内闪躲,方有反戈一击的机会。另外,若是你内力修为不够,即使砍中却被人家用兵器挡开,那招数便不再浑然天成了。这毒妇刀法的妙处就在于由身法入门,以刀法促内功,若是练的久了,威力更是会成倍的增加。你明天天黑后出来,跟我从身法练起,只是你要牢记这套刀法是我的传给你的,切忌让别人学了去。」
  叶青萍点头答应,心中却暗想:「苏姐姐待我一片赤诚,毫不藏私,我偷偷学了刀法,若是瞒着她未免太不讲义气。」瘸子看叶青萍答得犹豫,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沉下脸来正色道: 「你那苏姐姐满脑子忠孝信义,跟你本不是一路人,若是今后反目成仇动起手来,她武功比你高,又知道你的刀法,你便如何是好?」叶青萍沉默不语,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开,拖着一条瘸腿,一路唱道:
  「嘻嘻哈哈拍个手,疯疯癫癫一路走,浑浑噩噩半壶酒,醉卧街头不思愁……」
  渐渐消失在院门外的暮色里。
  「疯子,不知道他和老徐头谁厉害?定是老徐厉害,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叶青萍看了看出现在门口的那个苍老的身影,终于放弃了跟着瘸子逃跑的念头,转身进屋。从此以后,叶青萍每天晚上都会来到院子里和瘸子学习刀法,开始了噩梦一般的修行生活。
  那瘸子以练习身法为名将叶青萍腰间绑了绳子,吊在院中央的歪脖树上,然后便开始用扫把对她进行毒打。在灯笼昏暗的光亮下,叶青萍本就看不清来招,又被绳子拴住无法纵跃,只能靠转身来躲避,再加上那瘸子动作变幻莫测,防不胜防,一夜下来,尽管她转的眼前金星乱冒,身上却总要挨上二三十下。
  偏偏那瘸子下手极狠,且专打叶青萍身上的敏感部位,每一下都让她痛入骨髓。叶青萍心里早就将各种能想到的恶毒诅咒送给了他一家老小,但她生来性子坚韧倔强,为了学刀,竟一声不吭的咬牙忍了下来。唯一令叶青萍略感安慰的,便是休息时瘸子会教她一些格斗中投机取巧的秘诀,当然也都是些挖眼掏阴的下三滥手段。
  叶青萍本就聪明,在这些手段上花样翻新后令其威力大增。于是在一个个风高月黑的夜晚,经常可以看到一老一少蹲在墙边,谈论著害人的伎俩,谈到开心之处时发出几声阴森的坏笑,令人毛骨悚然。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5:53

第六章 征途
  就在叶青萍还在斗场中苦苦挣扎的时候,东宫里却是乱成了一团,原来太子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太子李儇斜靠在太师椅上,面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虽然经过太医的精心救治他体内的余毒早已清了,可他此刻说起话来却仍是有气无力。
  战无双坐在他身边,伸手指着下面一个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侍女,冷冷的说道:「林娟,殿下平日未曾亏待于你,你却恩将仇报下毒暗害殿下,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那叫林娟的侍女哭着辩解道:「冤枉啊,奴婢怎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奸人陷害奴婢,我死不足惜,却让那奸人得逞,恐怕日后害了殿下。」战无双看着她冷笑道:「冤枉?这供状却是怎么说的?」
  「那是严刑逼供,我不得不招。」
  「你这刁妇,若是不用大刑,量你也不肯承认。来人,给我用夹刑。」战无双一挥手,立即走上两个家丁架起了她的身子,却另有一人将刑具取了出来。那刑具是两块木板,一块是平板,另一块则成弧形向上凸起,上面立着八根一寸多长钢钉,两块木板两边都有孔洞,中间穿有绳子,成深黑色,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林娟一看这刑具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哭喊着冤枉,一边如小鸡啄米般将头磕在地上,直磕得额头上鲜血直流。那两个家丁都是行刑的老手,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根本不为所动,拖着她来到那块插满钢钉的木板前将她面朝下按了下去。
  林娟眼看那八颗钢钉离自己越来越近,一边尖叫一边拚命扭动着身子,无奈在两个壮汉面前她的挣扎显得那样软弱无力。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八颗钢钉一起扎进了她的小腹,将她钉在了上面。长钉穿腹所带来的痛苦几乎让她昏了过去,只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撕裂,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那两个家丁迅速的将另一块木板压在她的背上,又在上面压了一块巨石,然后将木板两端的绳子拴在绞盘上。随着绞盘转动绳子收紧,那两块木板也渐渐夹紧,直夹得她骨骼咯咯作响。
  林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弱女子,哪里忍受得住这种酷刑,不断的发出如野兽般得惨嚎,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用力锤打着地面,两腿却是抖得如筛糠一般,连一双绣花鞋也踢飞了老远。随着木板越来越紧,她渐渐呼吸不畅,惨叫声也随之弱了下去最终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只见她双目凸出,嘴巴张得如碗口大,像河滩上搁浅的鱼一样拚命吸着气,五官也疼得扭曲了,满脸尽是痛苦之色。
  噗哧一声轻响,黄褐色的屎尿硬生生被挤了出来,片刻间在绿色的长裙上透出一大片污迹,一股刺鼻的臊臭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林娟受刑不过,两眼翻白,晕死过去。眼看林娟受刑的惨相,李儇不禁面露不忍之色,转头对战无双说道:
  「莲儿,我看算了,她已经被折磨得不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战无双抓住太子的手说道:「殿下心存仁厚,只是有人却要害你,今日若是不弄个明白,恐怕以后你我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殿下终有一天要成为一国之君,怎能因为一时心慈手软,误了江山社稷?」说着对两个下人一挥手,令他们松了夹板,其中一人端过一盆冷水,泼在林娟脸上。被冷水一激,林娟缓缓转醒过来,睁开无神的双眼,无力的嘘了口气,呻吟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一个下人从身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把钢钉,在林娟面前晃了晃,冷笑道:「你到底招是不招?若是不招,我便用这些钢钉伺候了。」林娟看到那一大把钢钉,眼中一片恐惧,颤声说道:「我招,我全招。是蔡公公令我在殿下的饮食中下毒,他说若是办成了此事,便给我一大笔银子,放我出宫和家人相聚……」
  林娟清醒之后觉得肚子里那火烧一样的疼痛不但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痛楚难忍之下一心只求速死,断断续续的将下毒的经过说了,哀求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战无双听着林娟苦苦哀求,只是冷笑一声,说道:「你这等无耻禽兽,一刀杀了便是便宜了你,来人,给我继续用刑。」
  「你……你才是无耻禽兽……我已经招了,为何还要折磨于我?…你不得好死……」林娟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只叫了几声便被两个家丁用一块脏布堵住了嘴,然后夹板又一次被收紧。这一次他们没有了顾忌,便下了狠手,林娟身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浑身上下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一点点碾碎后挤出体外,令她痛不欲生。
  但嘴被堵住,林娟无法发声,只能拚命的晃动头颅,两腿乱蹬,只期盼能尽快晕死过去,血开始从她双腿间流出,染红了裙子,顺着大腿淌出来,沿着地砖的缝隙缓缓散开,片刻间便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没过多久,一段粉红色的肠子竟然被从她身体里硬生生的挤了出来,一个行刑的家丁走上前去,用一把铁钩钩住她的肠子用力向外一拉,噗哧一声,将她肚子里一大堆散发著热气的肠肠肚肚一起抽了出来。
  林娟发出呜的一声闷哼,双眼顿时睁得如铜铃一般大,最后一次用力的摇了摇头,身体猛地一绷,便缓缓瘫软下去,头耷拉了下来,再也不动了。那行刑的家丁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才起身禀报导:「殿下,罪妇林娟受刑不过已经气绝身亡。」
  战无双走上前去,自有下人拉住林娟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以供验看。只见她眉头紧皱,双目圆睁,鲜血从鼻孔中缓缓淌出,直到死也是一脸的不甘。家丁伸手将堵住她嘴的脏布取出,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从她口中掉落在地上,原来她受刑不过之下,竟然咬舌自尽。
  「拉下去埋了,办的隐秘些,别让蔡公公知道。」战无双吩咐完轻轻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林娟阿林娟,我与你无怨无仇也不想害你性命,只是你若不死,我便无法对公主殿下交差,也唯有一死。所以你也莫要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命苦,望你早日投胎。」
  两个家丁将林娟的尸体拖了下去,又有人上来把地上的血迹和污秽之物收拾干净,点上熏香。只一杯茶的功夫,屋子里已经收拾停当,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谁又能想到,一个如花般的女子刚刚在这里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又为这间老屋添了一缕冤魂。
  「蔡公公向来拥戴我弟弟,他如今真的要杀我,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望着无双眼中含泪,声音里却已带上了哭腔。见他竟被吓成这样,战无双不禁暗叹一声,安慰道:「你是当朝太子,他还敢公然杀你不成,早晚有一天你做了那位子,杀他还不是如屠猪狗。」
  「你不知道,父皇对他言听计从,若是他在边上煽风点火,废立之事也不过是旦夕既至,只怕你我大祸临头。」无双听他如此说也显得有些慌张,说道:「
  可我们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我听说那平宁公主足智多谋,又受皇上宠爱,当朝之中也只有她可与那蔡公公一争长短,不如我们去找她… …」
  太子摇了摇头说道:「我那妹子颇有心计,只是蔡公公权倾朝野,手握禁军,她也无法可施。」无双也不再劝他,将他抱在怀里,如安慰孩子般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无双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早晚都会生根发芽,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太子一定会投向公主这边。
  在一场场秋雨中积在地上的落叶渐渐腐烂化为泥土,呼啸的北风带来了寒冬的气息。叶青萍已经在斗场里熬过了一年,随着她的毒妇刀法渐渐精进,再加上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斗场中早已无人是她的对手。苏茹深知窥探他人武功乃是江湖大忌,因此明之其中古怪却也不便多说,只是时不时规劝叶青萍几句,只盼她不要走上歪门邪道,悔恨终生。
  这天斗场中又是热闹非凡,叶青萍手持大刀看着对面那个手提长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一阵冷笑,说道:「你还是自己了断吧,免得我动起手来失了分寸,让你生不如死。」
  「废话,看枪。」那女子一声大喝,手中长枪一抖,急刺叶青萍前胸,她早就听说过叶青萍的厉害,因此一上来便使了绝招「连环枪」,她这枪法一共连环七枪,一枪快似一枪,直到叫对方避无可避。
  哪知叶青萍跟本没有闪躲,眼看她的枪尖刺到胸前,突然一转身如陀螺般沿着枪杆滚了上来,手中长刀甩出斩向她的腰间。那女子长枪在外,无法收回格挡,只能拚命向后退开。然而在叶青萍来去如风的快刀前,又如何躲得过去,只听噗哧一声轻响,那长刀已经从侧面砍进了她的蛮腰,将她的大半个身子切断后一直砍到肚脐处才停了下来。
  那女子低下头看了看从自己肚脐正中凸出来的刀刃,又抬起头看着叶青萍,一脸的茫然,似乎还不愿意接受战败身死的现实。叶青萍也不管她一个将死之人有何想法,抬腿飞起一脚踢在她小腹上,手上用力一抽,将长刀拔了出来。
  那女子腰间顿时鲜血狂喷,惨叫一声,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血混着肠子从她身上的伤口出疯狂的涌出,片刻间就在地上堆了一大摊。由于失血过多,她的惨叫渐渐变成了无力的呻吟,浑身一抖一抖的抽搐起来。
  叶青萍走上前去,一刀刺进了她的胸口,彻底结束了她的痛苦,她也懒得把刀拔出来,就这样将它留在她身上,转身离开了斗场。对于叶青萍来说这只是一场极为普通的比斗,然而她并不知道,看台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
  只听一个方面阔口的中年人对他身后一个一脸杀气的彪形大汉问道:「陆彪,这小姑娘的武功比你怎样?」那叫陆彪的大汉淡淡的说道:「她的刀法有些古怪,不过内力尚浅,出手也慢了些……我若是全力出手,当在二十招之内取她性命。」
  那中年人听罢一拍大腿,笑道:「你陆将军乃是我大唐第一虎将,而她只不过是个无名奴隶,她若是真能与你斗上十招,留在这里岂不是浪费?」他转过身,对着一个坐在他身边一脸长髯仪表堂堂的男子说道:「张兄,你都听到了。如今国家有难,贼匪横行,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留这些家奴在这里好勇斗狠实在是可惜,不如把人借给我,让他们上战场杀贼,为国效力,若能成就一番功业,也是社稷百姓之福。」
  那姓张的男子正是这个斗场的主人,他听罢手捋长髯笑道:「上官兄所言极是,我当初创办这个斗场时也正存了此意,明日我便将这斗场中家奴的名单送给上官兄。等上官兄剿贼凯旋而归后在公主殿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便是。」那方面男子笑道:「张兄的兄长便是殿下身边的红人,什么时候轮到我来说话了。」两人说完哈哈大笑。
  在一间小屋里,叶青萍,苏茹,老徐头三人围坐一团,桌子上有酒有肉,还有一个青铜火锅,锅中的水正沸,弄得屋子里热气缭绕。叶青萍看着这一桌的美味,早已馋涎欲滴,却又强忍住肚中馋虫蠕动,就是不动筷子,心下暗想:「这老徐头平日小气的很,今日如此大方,摆了这一大桌酒席,必是有求于我们。难道是看我们契约将到,又想将我们留下,才摆了这鸿门宴来下毒害我们?」
  「我虽不是你的对手,但加上我那瘸子师傅和苏姐姐,若不能将你大卸八块乱刃分尸,我叶青萍三个字倒着写好了。」叶青萍心中发狠,脸上确是满面笑容,只等老徐头摊牌。老徐头果然率先问道:「两位姑娘来了也快一年了吧?」
  「还差十三天便正好一年。」叶青萍生怕她抵赖,抢着答道。
  「正是,你们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从此你们便是自由之身,明日便可离开。
  」老头说完从怀中掏出她二人的卖身契,扔进旁边的炭火中烧了。叶青萍和苏茹忽然身上枷锁尽去,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对望一眼,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老徐头看她二人的表情,端起酒坏笑着说:「我老徐在这斗场七年,阅人无数,却只与二位姑娘最为投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来,我们干了这杯。」苏茹和叶青萍听他说的诚恳,想起一年来他对二人确实多有照顾,不禁心中感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喝酒吃饭,待二人酒足饭饱后,老徐头才问起她们今后的打算。
  叶青萍一脸茫然,苏茹却是叹了口气说:「我本是将门之后,父亲冤死后流落江湖。如今朝中小人当道,盗贼横行,民不聊生,我本当为国效力,重整我大唐万里河山,只是我报国无门,只能去做些鸡鸣狗盗之事,每每想来,总是惭愧不敢言。」
  老徐头听她说完,拍手赞道:「苏姑娘心系国家,当真是女中豪杰,老徐我甚为佩服。我家老爷与那平卢节度使威卫大将军上官大人是莫逆之交,当下上官大人正奉旨征兵缴贼,我家老爷欲推荐你们为国效力,不知两位姑娘愿不愿意?
  」苏茹早就想参军以报效国家,听得有如此良机当即欣然答应。
  叶青萍反正也无处可去,又架不住苏茹晓以大义,老徐头以利诱之,最终也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下来。老徐头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苏茹说道:「你二人拿着这封书信明日一早就去城北军营报名,愿两位姑娘早日在沙场建功立业,衣锦而还。」
  叶青萍一听说明天就走,突然想起了那瘸子师傅,便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的告辞离开。叶青萍急匆匆来到院子里却发现那瘸子早已在树下等她,她尚未开口瘸子便笑道:「恭喜叶姑娘脱离苦海修成正果,将来立了战功,拜将封侯可别忘了我这个瘸子师傅。」
  「你胡说什么,我那是去拚命,说不准便命丧战场,也不知能不能再活着回来。」叶青萍出门后被冷风一吹,已经清醒了许多,突然想起打仗绝非儿戏,到时候四面八方都是兵器箭矢,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大将军骑着骏马驰骋沙场自是威风,可那寻常兵丁却多半战死沙场,不由得有些后悔。
  瘸子见她神情沮丧,安慰道:「你不是学了那毒妇刀法吗,到时候使将出来,所向披靡,又有谁能挡得住你一招半式?」叶青萍摇了摇头说:「你这瘸子刀法,在斗场里唬唬人还行,真到了战场上多半不怎么管用。」
  「胡说,我这刀法……」瘸子又是一通胡吹后突然正色道:「你我好歹师徒一场,别老瘸子瘸子的,叫我一声师傅吧。」叶青萍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其事的跪在地上,口称师傅,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问道:「敢问师傅尊姓大名,何门何派?」
  瘸子沉默不语,似乎陷入回忆,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跟你说了也无妨,我姓李名桓,出身少林,后来为了一个女子,反出门墙,还血洗了戒律院,杀了那秃驴主持。我这世上仇家甚多,随便出来一个也能让你生死两难,所以你莫要在他人前提我姓名。
  」叶青萍听他将如此隐秘之事也对自己说了,心下不禁有些感动,但转念一想:「这瘸子胆子也真够大的,以后还是和他撇清关系为好。」
  李桓继续说到:「其实你比苏茹看事透彻的多,性子又不受约束,早晚必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非是大善大器便是大奸大恶。我也不用忠孝信义这等世俗常理来劝你,只希望你日后难以决断之时扪心自问,无愧于心便好。」他从腰间解下那把断刀,递给叶青萍,说道:「为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把兵刃伴我多年,今日便送给你,只是此刀乃大凶之器,犯了天怒才被雷劈断,你不到保命之时莫要使用。」
  叶青萍接过断刀,却发现它极为沉重,她手上一沉竟差点没有抓住,仔细看去,只见刀身虽从中间折断剩下的一截却仍有三尺多长,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何物所铸。她将断刀背在身后又和李桓说了一会,依依惜别,正要转身离去,忽听李桓说道:「上次我说你是受诅咒之人,你莫要放在心上。这世界纷繁无常,因果相冲相克,却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天命二字?那些揣测命数之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说完仰天大笑,留下还在原地发楞的叶青平,唱着那疯疯癫癫的儿歌飘然离去。
  从昨日傍晚开始,天上飘起了雪花,一夜都没有停过,到了早上这雪越下越大,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无情的在天地间肆虐,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阴霾的天空下,长安城外的荒野上白茫茫的一片,隐隐约约中能见到路边一些破旧的房舍和几棵枯树在狂风里飘摇欲坠。
  由于正值初冬,雪花落地便化,弄得地上泥泞不堪。在漫天的风雪中,一队唐兵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烂泥,向着东方艰难前行。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本不适合行军,一日走不出两三里便要休息,无奈前方军情紧迫,这支由农民和奴隶临时拼凑起来的唐军还是按时上了路。
  叶青萍和苏茹肩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头戴铁盔,身上穿着一幅破破烂烂的软甲,其实所谓软甲也不过是木片外包了几块铁皮再用绳子穿起来而已。原来她在斗场中从死人身上偷了不少首饰,一到军营就贿赂了征兵的军官,买了个军曹来当,剩下的钱则买了这幅简陋的盔甲充充门面。
  而苏茹自然不屑于做这等事,因此和其它士兵一样,身上仍是原来那套破旧的棉衣遮体。叶青萍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长安城,却见那巍峨雄伟的城墙在漫天飞扬的大雪中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再也看不真切。想起两年前她作为奴隶初次来到这里的情景,想起她初入青楼,再入死牢,又在生死斗场中苦苦挣扎的那些日日夜夜,一切彷佛都尽在梦中。
  「长安,终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她心中暗暗发誓,转过身迎着风雪向着那烽火连天的战场走去,冥冥之中在那里彷佛有一个声音正在向她召唤。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6:22

第七章 战无双
  这是一个灰色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空,苍茫灰白的原野,还有不远处那灰黑色的城池,彷佛这充满死气的天地间已经永远失去了颜色。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呼啸的寒风吹得人脸上生疼,旷野上毫无遮挡,一个个站在寒风中的唐兵只能挤在一起取暖,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群乌鸦自空中掠过,几只胆子大的时不时俯冲下来,停在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啄食尸体,发出一阵哇哇的难听叫声。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弱,这已经是今日第三次攻城了,却仍是无法的登城,无功而返。眼看着那些仓皇逃回来的唐兵被监斩队一阵乱箭射倒,片刻间横尸荒野,血流成河,想到不久后自己或许也会成为那越堆越高的尸堆上的一部分,众人心中都是一片冰凉。
  自他们来到曹州已有三天,哪知这曹州贼军守将刘荃虽为女流,却甚是厉害,每日与士兵同吃同睡在城墙上,三天三夜甲不离身。在她的指挥下,城内的贼军士气高昂,誓与曹州共存亡。唐军日夜不停的连攻了三天,损伤惨重,却始终无法攻破这看似风雨飘摇实则坚如盘石的小小曹州。
  今日一早,主帅监军余俊下了死令,率先登城者赏银三百两,官升三级,不登城而后退者,斩立决,这才有了刚才那些退下来的唐兵被自己人射杀的一幕。
  「奶奶的,他们那些军爷吃饱喝足,身带甲胄利剑不去攻城,却让我们这些连盔甲都没有的新兵去送死,消耗贼军的力气。横竖是个死,老子不干了!」一个大汉愤愤地吼叫道。
  「对,不干了!」
  「我们投义军去,干它娘的!」他这一叫,如同火上浇油,这些士兵将几日来所受的不公欺辱一股脑的发泄出来,顿时群情激奋,附和者甚众。眼看这支新军便要土崩瓦解,作鸟兽散,忽听得有人一声爆喝,好似平地里打了一个惊雷:
  「咄,尔等要想活命,便听我说。」
  只见一个军官跳上一块大石头,指着曹州城方向大声说道:「你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你的腿再快却又能快的过那监斩队的箭失铁骑?我军攻城三天,城中贼兵夜不能眠,早已是强弩之末,疲惫之极,我等在这里休养了三天,精气正盛,若是现在攻城,必可一举而下。」
  众人见那军官只有十八九岁年纪,生得眉清目秀,一缕青丝从头盔下露出,竟然是个美貌少女。刚才大叫的大汉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小娘子?你不在家里绣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兵卒中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附和道:「哪里来的杂种丫头,下来赔大爷玩玩?」
  那少女正是叶青萍,她最恨别人骂她是杂种,不禁大怒,心知此时若不杀人立威便再也收拢不住这些人,于是指着那大汉冷冷说道:「你惑乱军心,依我大唐军律,当斩!」这斩字尚未说完,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柄长刀已经从那大汉的胸前透出。
  大汉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沾满鲜血的刀尖从自己胸口抽了出去,喉头咕嘟了几下倒地身亡。浑身是血的苏茹从大汉背后露了出来,伸出染血的钢刀指着那几个刚才随声附和的兵卒喝道:「尔等谁还敢惑乱军心,便是和这厮一样的下场。」
  叶青萍见无人再鼓噪,朗声说道:「我乃北川利州大土司战清风之女战无双,我以战家祖祖辈辈的英灵起誓,今日我战无双若不能登城破敌,宁愿死在曹州城下也绝不后退半步。」又有两个声音同时说道:「今日若不破敌,我宁死不退。」说话的一个是苏茹,另一个竟然是和叶青萍在斗场中并肩作战过的李云儿。
  见她三人说的豪迈,一个黑铁塔一样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奶奶的,人家三个女孩也有如此胆量,难道我们便是胆小如鼠的孬种不成?我张奎愿随战姑娘上城杀贼,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此言一出立时便有数人附和,此时众人也知道只有破城才能活命,于是纷纷响应,发誓和贼军决一死战,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苏茹出身将门从小便随着父亲攻城略地,对野战攻城均有心得,此时分派起来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十人组成的敢死队在叶青萍的带领下率先架云梯攻城,而苏茹则率领队伍中的几个弓箭手在城下掩护,一旦叶青萍等人顺利登城,她再带着剩下的人攻城。
  这五百多人抬着云梯,冒着箭雨,踩着唐军的尸体,越过了两道壕沟和一条干枯的护城河,来到了城墙下。苏茹自幼练得一手好箭法,此时虽然身在城下地势上处于劣势,但她内力强劲,连珠七箭,竟是百发百中无一落空。随着一阵惨叫,几个贼兵从城头掉落,摔得筋断骨折而死,于是城头再也无人胆敢探出头来。
  唐兵借着这个机会搭起了云梯,叶青萍深吸一口气,将内吸调匀,纵身跃上了云梯,如猴子般飞快的向上攀去。眼看就要攀到墙顶,突然一块巨石当头砸下,苏茹正与城头上的士兵对射,抽不出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石向着叶青萍头顶砸落。
  叶青萍眼看巨石砸到,突然伸手在云梯上一按,整个身子竟然横着飞了出去,只有右手还抓着云梯的一边。巨石与她擦身而过,只听下面一声惨叫,却是她下面的唐兵被砸得脑浆崩裂而死。青萍无暇多想,手上用力一拉,伸脚在城墙上一踩,借力已经回到了云梯上。这一连串如杂耍般的动作只看得远处的唐军目瞪口呆,帅旗下威卫大将军上官虹转头对旁边的参军问道:「这是何人?我军中怎会有如此异人?」他问了一圈却无人知晓,只得作罢。
  再说叶青萍虽然仗着过人的武功身法行险躲过了巨石,一颗芳心却是怦怦乱跳,她深知这云梯上凶险异常,下次自己未必还能躲得过去,于是索性从背后抽出断刀,伸手一按云梯,纵身飞起,向上窜出,在空中又是一刀斩在城墙上,借力再向上跃,左手刚刚好搭到垛口的边缘,翻身跳上了城头。
  青萍这登天梯的功夫全仗一股内力提着,此时内力已尽,眼见四根刺向腰间的长矛却再也无力格挡,只得呼出一口浊气,身子猛地一沉,抱头蜷腿,如一个球般滚到了地上,虽然难看之极,却刚好将那些长矛躲过。叶青萍也不起身,就势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打起了转,同时将手中断刀斩了出去。惨叫响起,竟有数人被她斩断了双腿,倒地不起。
  青萍没料到这把黑乎乎的断刀竟然如此锋利,任何兵器与之稍碰即断,顿时精神大振,身随刀转,施展开毒妇刀法,杀向了敌军,她武功即高,又有宝刀在手,顿时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其锋,片刻间便在城头清出了一片两仗见方的空地。
  此时李云儿,张奎,苏茹等人也都纷纷蹬上城头杀了起来,这些率先登城之人大都出自斗场,个个身负武功好勇斗狠。尤其张奎,劈手夺过了一把狼牙大棒,横扫竖砸,一扫便能打倒一大片,当真勇不可挡。起义军的士兵尽是被逼反的百姓,虽然能靠着一股心气守城数日,一旦遇到了这些天天以杀人为业的亡命徒,又怎是对手,转眼间被杀的哭爹喊娘,乱成一片。
  叶青萍连杀数人后抢到了城头的旗杆前,纵身爬到顶端,一把撤下起义军的大旗,从背后解下唐军的大旗插了上去。唐军的大旗在城头飘扬,城下数万唐军顿时欢声雷动,声震四野。一个个唐军如下山的猛虎般开始不计伤亡的攻城,不一会,蹬上城墙的唐军越来越多。
  叶青萍正要滑下旗杆,忽然觉得背后风声响动,来不及躲闪,双手一松,身子陡然下落,一柄钢刀贴着她的头侧飞过,在头盔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她刚一落地,正要转身,背后却再次刀风霍霍,她只得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背上的软甲却被割裂成两半。
  叶青萍伸手在地上一按,翻身弹起,转过身面对着那个差点要了她性命的劲敌,偷袭她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将,头戴青色方巾,身穿滕甲长袄,手中擒着一把柳叶刀,长的面似桃花,五官端正,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此时紧咬着银牙,柳眉下一双凤眼恶狠狠的瞪着叶青萍,眼角几欲裂开。
  叶青萍一看此人的长相兵器便猜出这就是曹州城的守将刘荃,于是一边调匀气息一边说道:「刘将军并非奸佞之辈,即食君禄,却又为何做这等反叛之事?
  也不怕被人耻笑?你若肯投降,我包你朝中为官,既往一概不咎。」
  「我刘荃一家为朝廷效力,却被奸人所害……」刘荃正欲再说,却突然想到对方一个小兵怎能赦免自己,又发现她面色微红胸口不断上下起伏,立即得知自己上了当,敌人只不过是用缓兵之计调匀气息而已,不禁大怒,大喝一声,挥刀和她身边的两名亲兵一起攻了上来。
  此时叶青萍已经调匀了呼吸,再也无所顾忌,冷笑一声,手中断刀自下向上斜撩,与刘荃战在了一起。青萍久在斗场中拚杀,生死搏杀的经验极为丰富,又仗着神兵利刃在手,若论单打独斗,那刘荃一方虽有三人却又如何是她对手,不出十招已经被逼得手忙脚乱。
  其实若论武功刘荃比叶青萍只略差一筹,无奈那把黑黝黝的断刀实在太过锋利,两名亲兵只交手一合长矛就被砍断,不得不退出了战圈。刘荃眼看自己不是对手,城墙上的唐兵却是越来越多,不由得慌了手脚,虚晃一招向后退去。
  叶青萍不知是计,还以为她敌不过自己要寻机逃走,当下大吼一声「哪里逃!」,纵身追上。刘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右手柳叶刀刺向对方的小腹,待她格挡时突然左手一抬,一道寒光直扑她的面门,将毫无防备的叶青萍一箭射倒在地上。
  这招刀里藏箭乃是刘荃的杀手瑓,那袖箭虽小却是由机关触发,距离又近,夹杂在刀招里令人防不胜防,不少高手便是死在此招之下。刘荃见青萍一扭头,面朝下一头栽倒在地,心中大喜,纵身跟上,一刀刺向她的后心。就在叶青萍要被钢刀钉在地上时变故徒生,她的身体如装了绷簧般突然诡异的反弹而起,在空中拧腰侧身刚刚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顺势将手中断刀刀尖斜向上立起,对准了冲过来的刘荃。
  当刘荃看到叶青萍口中叼着那支袖箭时,心中咯登一下暗叫一声不好。但她这一刀全力刺出,再想要收住急冲向前的身体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断口处尖利无比的怪刀刺向自己的小腹。
  砰的一声,刘荃和叶青萍撞了个满怀,那断刀几乎毫不受阻的穿透了她的软甲,捅进刘荃的肚子又从后腰穿出,一直没到刀柄,将她像肉串一样穿在了刀刃上。刘荃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好像有人生生将她的肠子撕得稀烂,疼得她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惨叫着松开了手中的钢刀,一把抓住叶青萍的手腕。
  叶青萍正要将断刀拔出,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被她死锁,只听刘荃大叫道:
  「别管我!快…快快杀了她。」叶青萍冷笑一声,狠狠转动刀柄,带动着插进刘荃肚子里的刀刃旋转,将她的五脏六腑一一撕裂。刘荃双眼陡然睁大,眼角迸裂,血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她嘴里流出,可刘荃却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死也不肯松手。
  叶青萍在斗场中见过不少凶悍之徒,却从没遇到过如此悍不畏死之人,不禁也微微一愣,突然看到刘荃扭曲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听到背后风声劲急,不及多想,猛地蹲下了身,两柄长矛贴着头盔划过,刺进了刘荃的前胸。那两名亲兵刚刚找到了两柄长矛就听到主将的呼喊,眼见敌人被抓住动弹不得,于是双矛齐出,直刺叶青萍的后心。
  她们这一击用了全力,看到对方猛地蹲下身躲了过去,已经来不及收招,只能眼看着矛尖从刘荃胸部高高隆起的双峰顶端刺了进去。刘荃小腹中刀后被叶青萍一搅,肚子上豁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的肠子被割的七零八碎,本来已经命在顷刻,全凭一口气吊着不死,此时突然被双矛穿胸,顿时泄了真气,刘荃松开了抓住叶青萍的双手,转而抓住了插在胸口的上的矛柄,张大了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轻响,死死的盯着那两个将她刺穿的亲兵,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从刘荃参加起义军的那天起就想到过战死沙场,但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会这样窝囊的死去,这跟她听过的那些英雄豪杰血染疆场的故事完全不同。刘荃的眼前渐渐的暗了下去,那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痛楚也慢慢消失。终于,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后,刘荃的双手缓缓松开,滑落到身体两侧,脑袋软软的耷拉在胸前,身子又不甘心的在长矛上扭动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那两名亲兵原本是刘荃的丫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与她情同姐妹,此刻看到主人竟然被她俩误杀,顿时如木雕般呆立在原地。叶青萍哪里肯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她来不及拔出断刀,索性就地一滚,捡起了刘荃掉落的柳叶刀,顺势横着砍出。
  一声惨叫,一名女兵被从膝盖下砍断了小腿,倒在血泊中哭喊着翻滚起来。
  另一名女兵才惊醒过来,她误杀了主人后便不愿再独活,大吼一声,对刺向她上腹的柳叶刀视而不见,反而赤手空拳的扑了上来。她只是寻常士兵身上没有盔甲,那血肉之躯又如何挡的住刀枪,只听噗嗤一声,钢刀像切豆腐一样切进了她的身体,将她刺了个透心凉。然而她此时早已将生死抛到一边,咬碎银牙,忍住疼痛,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双臂一把将叶青萍抱住。
  叶青萍对这种不要性命的死缠烂打厌烦透顶,伸手将钢刀一抽一送,趁着对方在剧痛下长声惨嚎时,左手取下叼在口中的袖箭,然后狠狠刺进了那女兵大张着的嘴里。在她的蛮力下,精钢所制的箭尖从女兵的后脑穿出。女兵两眼一翻,身子一挺,顿时气绝身亡,刚刚抱住叶青萍的双手也松了开来,身体瘫软了下去。
  叶青萍伸脚抵住女兵的小腹,从尸身上拔出柳叶刀,任由尸体倒在自己脚下,然后转身走到另一个还躺在地上呻吟的女兵身边,对着其胸腹连斩数刀,砍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那女兵身上刀口处皮肉外翻,露出了下面的油脂和内脏,疼得在地上乱滚,不住发出凄厉的哀号。然而随着一刀刀砍下,女兵惨叫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双腿一蹬,身子如烂泥般瘫散开来,不再动弹。叶青萍将女兵乱刀砍死,见方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刘荃四肢张开仰面躺在不远处,凤目圆睁,呆呆的望着天空,满脸都是血污,两根长矛和断刀像旗杆一样插在身上。叶青萍走过去伸手抓住刀柄用力一拔,将断刀拔出,甩掉了缠绕在上面的一段肠子,手起刀落,砍下了她的人头。
  青萍将刘荃的人头插在长矛上高高挑起,气灌丹田,大喝到:「贼将刘荃已死,尔等还不快快投降,投降者免死。」唐军已如潮水般杀上城头,大部分起义军兵都被分割包围,那些仍在顽抗的军兵见主将的人头被挑在空中,顿时再也无心接战,纷纷扔了兵器跪地投降,唐军连攻三日未下的曹州城最终被一举攻破。
  唐军首战告捷,主帅监军余俊和主将上官虹都同时松了口气,当晚在城中将军府内大摆宴席犒赏三军。作为此战的头功叶青萍也被请了来,只不过她并无官职,大堂上也没有她的座位,只能在庭院中站着等候。酒过三巡后,余俊终于想起了今日率先登城的是个女将,心中有些好奇,便招叶青萍入内相见。
  虽是宦官,余俊见叶青萍长的美貌,心中也自喜爱,问道:「姑娘今日壮我大唐军威,立了首功,不知姑娘叫什么?」叶青萍之前为了给自己立威假冒战无双,此时也不便说破,于是低头答道:「在下战无双,头功可不敢当,曹州能破全靠大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那区区一个曹州又怎能挡得住大人您的虎威……
  」一通马屁拍下来,听得余俊连连点头,心中舒服极了,又赐了叶青萍三杯酒,说了几句什么皇恩浩荡,你我当为国效力以报皇恩的官话,便继续饮酒,丝毫不提赏赐的事情。
  叶青萍心中不禁怒火上升,暗想我在外面拚命,功劳都是你的,刚才我好话说尽,你却只字不提赏赐的事,把我当傻子不成,当下扑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率先登城者赏银三百两,官升三级。』不知大人战前可说过此话?」话一出口,大堂上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屋子里彷佛一下子降了几度。武将们面面相觑,有人面露不平之色,有人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本来笑眯眯的余俊也沉下脸来,他本以为率先登城的一定是自己的部署才如此大方,哪想到竟被一个新兵抢了先。他本想蒙混过去,不料这战无双不懂事理,弄得他骑虎难下,于是冷冷的说道:「本官是说过此话,不过此时军中并无空位,那银子也要等圣上批下。」见他如此抵赖,坐在上官虹那边的几个将领不禁面有怒色,剩下的人也纷纷摇头。
  叶青萍朗声道:「大人误会了,小女子为国尽忠,便是战死也是分内之事,绝无要那赏赐之意,只是此次登城者中还有数十人是奴隶之身,希望大人能赦免他们,使其成为自由人为国效力。」说罢一头拜倒,再不起身。
  余俊听说她不要那三百两银子,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笑道:「本当如此,来人,将今日登城者中还是奴隶身份之人找出,销去他们的契约,没有契约的,由本帅担保,给他们赦免的文书便是。」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武将们再一次推杯换盏,大口吃喝起来。
  叶青萍心中怒气稍平,磕了几个头,又说了些肉麻的恭维话,才起身退了出来。她回到营房将此事一说,众人钧是大骂余俊混账,那些被赦免之人自是满心欢喜,对叶青萍感激不尽。
  青萍正要回房休息,却被张奎拉到一间大屋里,原来他和李云儿等人进城后一路抢掠,抢了几只活鸡一些鲜肉,又从当地的一家大户绑来一个厨子,置办了一桌小酒席,只等叶青萍回来开席。这帮人就在营房里摆下了庆功宴,吃吃喝喝的倒也快活。
  他们几个正吃的高兴,忽然有人来传战无双,说上官大人想见她。叶青萍心中咯登一下,心想:「莫非我顶撞了那宦官,他来找我晦气不成,奶奶的,大不了姑娘不干了。」又不能不去,只得随着传话之人来到了上官虹临时征用的府第,穿过几层院子来到了书房。
  经人通禀后,青萍随着一个下人走了进去,上官虹一身便装,坐在太师椅上,正拿着一本兵书秉烛夜读,见青萍来到,他挥挥手遣走了下人,又让叶青萍坐下,才缓缓说道:「未得那三百两银子,你心里是不是堵得慌?」叶青萍见他神色缓和,一咬牙直言道:「小的断断不敢要那银子,只是治军者讲究赏罚分明,若是有功不赏,恐怕日后难以治军。」
  上官虹点头说道:「那余大人是圣上派来的监军,怎会知道我等这军功都是一刀一枪用性命拚来的。来人,拿银子上来。」一个家丁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上面竟放了满满一堆雪花银。叶青萍当即跪倒拜谢赏赐,说道:「小人不敢要这银子,请大人分给登城的士卒,安抚那些战死士兵的家人。」
  上官虹心想这姑娘倒是懂事,只是心眼小了些,笑道:「我一个大将军怎能还用这种收买人心的伎俩,这银子是给你的,要去分给部下,也是你去。你攻打曹州有功,本将军升你为宣节副尉,为前军副先锋。跟随我手下大将陆彪,带上新军五百,两千轻步兵,五百轻骑,攻打濮州。」见叶青萍仍然一脸迷惑,不知所谓,上官虹哈哈大笑道:「宣节副尉乃是从八品的武官,战姑娘一夜之间连升十级,当真是前无古人啊。」
  叶青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一个小小的军曹一下子变成了八品的武官,当然在她心中品数越大官就越大,心想:「自己居然也成了八品,不知这上官大人是几十品?」叶青萍临走时又向上官虹举荐了苏茹,李云儿和张奎等几个破城有功之人。
  听说苏茹是西北名将苏有贞之女,上官虹也微微一愣,原来那苏有贞以前曾在他手下当差,他想起故人已死心中有些凄然,不知不觉中对苏茹多了一分同情,随即将苏茹叫来,一问之下,发现苏茹不但枪法上得了父亲的真传,而且熟读兵书,颇有谋略,心中大喜,随即升她为御侮校尉,随陆彪一起攻打濮州。
  唐军在曹州休整了三天后,以陆彪为主将,叶青萍、苏茹为副将,领精兵三千,气势汹汹直扑濮州。此时叶青萍和苏茹与刚来时那幅寒酸相早已不同,两人都都骑着高头大马,顶盔贯甲,罩袍束带。通过与刘荃一战,叶青萍更是深知盔甲武器的重要,因此不但身上穿了软甲,胸口佩了护心境就是在关节处也戴上了护具。
  濮州与曹州不到百里,唐军一路急行,只用了数日便到了濮州城,在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晚上陆彪请苏茹、叶青萍来到大帐,商量破敌之计。他率先问道:「听说这濮州守将是一对姐妹,乃是反贼秦仲的爱将,姐姐朱芳妹妹朱靓各使一条花枪,功夫了得,城内守军过万,兵精粮足,而我等只有马步兵三千,如何破城?」
  苏茹心中早有计较,不慌不忙的说道:「贼军虽然势大,但早闻那朱芳仗着一条花枪了得,颇为狂妄,如能诱她们出城野战,必可一举而下。请将军暂且收起大旗,由我和无双去诱她们出来,事必可成……」苏茹将心中的计划细细讲了,听得陆彪连连点头,心中暗想:「这苏茹的计策与我所想相差无几,上官大人眼光果然了得。」他们计划已定,分头行动。
  一夜无话,却说第二日一早,濮州守将朱家姐妹忽听有人来报,说城外来了一只唐军。她们登城观看,发现确有一支两三千人的唐军站在远处叫嚣,却不敢近前。一个个军容不整,盔斜甲松,又有过半连盔甲也没有,还穿着破旧的棉衣,军中立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战」字。
  朱芳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兵卒?」转身对妹妹问道:「你听说过唐军中有姓战的将军吗?」朱靓摇了摇头笑道:「没听说过,定是唐军的先锋部队,因为大军未到,不能攻城,又欺我们不敢出城,这才在城下叫骂。不如我们出去杀散他们,即灭了敌军的锐气又长我军威。」朱芳点头称是,当下点齐三千兵马出城列阵。
  两军对阵,朱芳一抬手中花枪,指着对面的敌军叫骂起来,她只骂了两声就见对方阵中出来一名女将,白袍白马亮银枪,如一片云般飘了过来。朱芳上下打量了一下来将,见她长得虽然柔美,眉宇间却是英气逼人,心下一惊,顿时收起了小瞧之心,大声喝道:「来将何人?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
  「苏茹,看枪!」苏茹马到近前,也不多说,抖枪便刺,朱芳横枪封挡,两人二马盘旋,战在一处。二人虽然使得都是枪,枪法却是迥异,苏茹的银枪如游蛇般时吞时吐,变幻莫测,枪尖不离对方的胸腹,而朱芳的枪法则是大开大阔,里面还融合了棍法,威力也非一般枪法可比。
  转眼间二女如走马灯般战了二十余个回合,一黑一白两把花枪上下翻飞,看得陆彪不住点头夸奖道:「好一员女将,没想到贼军中竟有如此人物。」叶青萍听他夸奖敌将,心中不大高兴,撅着嘴说道:「我看她枪法也是稀松平常,定时苏姐姐为了诱她妹妹过来,故意让她的。」
  陆彪哈哈大笑道:「你苏姐姐是苏有贞之女,若论对花枪还能有几人是她的对手?这朱芳能在她手下走上二十余个回合已经很了不起了。」
  战场上,两人又占了十余个回合,朱芳渐渐落了下风,变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朱靓看姐姐不是对手,心中焦急,拍马上前,欲夹攻苏茹。这边叶青萍看了大怒,喝道:「两个打一个,好不要脸。」随即纵马跃出,直取朱靓,转眼间,战场上四名女将捉对厮杀成一团。
  叶青萍本不善马战,手中的长枪也并不顺手,因此一上来就落了下风,被逼得手忙脚乱,十余招过后,她大叫一声:「贼将厉害,本姑娘不是对手。」拨马便逃。苏茹一看叶青萍落败,也无心恋战,跟着她向己方阵中逃了回去。
  朱家姐妹眼见敌人不敌而逃,如何肯放过这等良机,急催跨下马紧追了上来。苏茹一边跑一边侧过头用眼角的于光察看朱芳与自己的距离,渐渐放慢了马速,将长枪横过来顺到体侧。就在朱芳追到和她还差半个马身,举枪刺出的那一霎那,苏茹突然一带马缰绳,猛地拧过身,一抬左臂将刺向自己的花枪夹在腋下,同时右手中的银枪如闪电般刺了出去。
  噗哧一声,那长枪一尺多长的枪尖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朱芳的小腹上,转眼间就没了进去。朱芳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肚腹中一阵冰凉,感到有个硬邦邦的物件生生从她一大堆肠子间挤了进去,一声惊叫,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兵器,双手紧紧抓住了露在外面的枪柄。
  「你给我下来吧。」苏茹一声大喝,双膀用力,手中枪猛地向上一挑,竟然将她的整个身子挑离了马背。那马儿也不知主人落马,仍然继续向前飞奔,这样一来,脱离马身的朱芳像旗子一样被挑在了空中。她只觉得肚子里彷佛有无数把小刀乱割乱搅,疼得双眉倒竖,杏目圆睁,一张俏脸也变了形,忍不住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尽管她拚命抓住枪柄,可由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枪尖上,那长枪还是缓缓穿过她的身体,沾满鲜血的枪尖从她背后透了出来。
  朱芳眼睁睁的看着枪杆一点一点从手中滑过后没入自己柔软的小腹,却又无可奈何,焦急中一张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却又不甘心就此死去,两条结实的长腿在空中乱蹬乱踹,如跳舞般作着最后的挣扎。她又在空中踢腾了一阵,连长靴也踢飞了出去,才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双手缓缓垂了下来。随着一大片湿迹出现在她的裤裆处,两行黄色的涓涓细流顺着她的裤腿流出,又沿着一双雪白的赤足缓缓滴淌在地上。
  苏茹见她尿了裤子,心知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怜她死前还要如此出丑,不由暗叹一口气,长枪一挑一甩,将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可惜这朱芳从小习武,练得一手好枪法,纵横沙场,本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不幸今日遇到了克星,被长枪穿腹,挑落马下。枪尖从她身上拔出时将她的肚子整个豁开,一肚子的肠肠肚肚零七八碎尽皆从破口中溢出,一塌糊涂的堆在她身上,偏偏她一时未能断气,在自己的血泊中抽搐呻吟,惨不可言。
  苏茹也不愿见她如此受苦,当即一拉马缰绳,抬起战马一双前蹄,向着她的胸口踏了下去。随着噗的一声如同布袋撕裂般的闷响,她的胸口猛的凹了下去,胸前的护心镜也被生生踩进了她的胸腔,朱芳发出呜的一声轻哼,顿时七窍流血,头一歪,气绝身亡。
  朱靓看到姐姐被一招回马枪挑下马,又被那战马活活踏死,死得惨不忍睹,眼前一黑,心中一阵绞痛,险些摔下马来。她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却见苏茹,叶青萍二人已经拨马杀回,向着自己冲了过来,顿时吓破了胆,掉转马头向着城中逃去。
  叶青萍本是诈败,一看朱靓逃走当即拨马便追,苏茹怕她有所闪失,也在后面紧紧追了上来,战场上三名女将排成一条直线,一前两后你追我赶,掀起了一路烟尘。唐军这边,陆彪眼看时机已到,也举起了大旗,带领五百轻骑发起了冲锋。
  叶青萍马快,离朱靓越来越近,眼看她逃到了城门边,心想她进城后城门关闭,到时候自己又没有翅膀,如何能破城。她心中大急,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着」,卯足了力气将手中的长矛掷了出去。她二人之间只不过数个马身,那长矛一瞬间便已经到了朱靓的后心,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的残影。
  朱靓正忙着逃命,突然听到背后风声呼啸,还没来得及转头观望便觉得脊柱左侧一阵剧痛,随后那疼痛如燎原野火般迅速扩展到了整个胸腔。她低下头,正好看到从胸口乳沟处透出来的矛尖。那矛尖是红色的,上面染满了鲜血,那是她的自己的血。朱靓眼前一暗,张嘴大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大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马上就要进城了,只差一点点,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可是我才十九岁,不应该这样早就死啊!」朱靓心里想着,心神一阵恍惚,下意识的松开了马缰绳,伸手握住了从胸口透出的矛尖。她可以清楚地感到温热的鲜血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冒出,顺着枪尖淌下,沾满了她的手,也带走了她最后的活力。朱靓的身体在马背上晃了晃,突然向左一歪,头朝下栽了下来,一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而她的一只脚还拴在马镫上,就这样被马拖着一路进了城门。
  眼看两名主将被杀,起义军的士兵们纷纷抢着入城,你推我挤,在城门口挤作一团。叶青萍趁着这个机会杀到了城下,她没有了长矛,只能从背后抽出断刀砍杀,好在对方军心已乱,组织不起什么反抗。她连杀数人后终于催马来到了城门边,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叶青萍猛地一拉马缰绳,待那马儿一对前蹄立起,伸刀将刀背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抽,战马疼得一声长嘶,猛然向前跃出,双蹄踏在了城门上。
  一人一马再加上盔甲数百斤的重量,城门后的兵丁如何抵的住,顿时被掀翻在地,城门大开。此时战马也失去了平衡,前蹄一曲跪倒在地,叶青萍早有准备,顺势从马上跳了下来。她一把将一名女兵刺过来的长矛抓住,一刀斜斜的从她左肩砍下,一直劈到右肋。那女兵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斩为两段,上半身掉落在地上,满腔鲜血内脏喷了叶青萍一身。
  叶青萍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左手长矛右手断刀,左挑右劈,所向披靡,杀的起义军哭爹喊娘,片刻间在城门口内清出一片空地。这时苏茹陆彪也到了,又是一通掩杀,那些起义军既已失去了主将,又被敌军抢了城门,斗志全无,纷纷放下兵器投降,从朱芳朱靓出城迎敌到此时城破只不过一个时辰。唐军入城后自然又是一番烧杀抢掠,不必细表。
  陆彪占了城中刺史府作为临时的办公之地,又命人去寻找那朱家姐妹的尸体,不一会有唐兵将二人的尸首拴在马上拖进了院子。只见那朱芳的胸口已经完全塌陷了下去,两个眼球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满脸都是血,早已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她的肚子像破口袋一样大张着,里面空空如也,那些肠肠肚肚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朱靓的尸体停在姐姐身边,她的面貌还算完整,除了插在身上无法拔出来的那根长矛外,再也没有什么伤口。陆彪亲自验看了她二人的尸身后才命人将她们的首级砍下,收拾干净,送往曹州余大人那里请功。而为了震慑反贼,还需将她二人暴尸街头三日方可。
  于是陆彪下令,将她们身上的甲胄衣服扒下,二人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又命人取过长杆,扒开二人的阴唇,将长杆从她们的肉穴中插入直达腹腔。只不过半天的时间,这一对英姿飒爽的姐妹花就彻底变成两具无头尸体,被高高的挑在了长杆上,立在了刺史府门口。
  苏茹和叶青萍来到刺史府时看到那朱家姐妹被高高挑起的无头裸尸,也不觉一愣。苏茹眉头紧皱,面有不忍之色,心中不由得替这姐妹俩惋惜,暗想:「她二人武功不弱,若是能为国效力必能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死后也不得安宁,尸身却还要拔光了衣服被人肆意侮辱。」
  叶青萍心中却是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心想:「她姐妹俩也没什么大罪,只不过技不如人,才死在我二人的手下,落的如此下场。若是有一天我在战场上遇到了高手,是否也会像她们一样,死的惨不堪言,死后还要被人挑在杆子上随意玩弄呢。」看着那黄褐色的长杆突兀的从朱靓大开着的肚子里露出,想到她被人用长杆从下阴插入时的情景,叶青萍不禁打了个寒颤,下身一阵难受。
  濮州即破,唐军连战连捷,士气大振。苏茹对花枪,抢挑贼将朱芳,战无双马踏城门,单人独骑取濮州,更是越传越神,使得她二人成为唐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这一次监军大帅余俊也显得颇为大方,破例升她二人为七品云骑尉,分别领精兵三千,为左右先锋杀向反贼秦仲的老巢汝州。
  苏茹和叶青萍就像两把锋利之极的尖刀,深深插进了起义军的心脏。她二人左右出击,转战河南河北两道,催城拔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数月间恢复了大片的失地。苏茹治军极严,所过之处秋毫不犯,深受百姓爱戴。作为主将苏茹以身作则与士兵同吃同住,是以属下之兵无不对她深为敬佩,虽然过得清苦,却毫无怨言。
  再加上苏茹为人宽厚,对起义军也是恩威并施,前来归附者甚众,只是由于兵粮不足,使她无法接纳归降的起义军,只得好言安慰后将他们遣散。相对苏茹,叶青萍则成为了起义军的噩梦,她对敌的方法只有一个字,「杀」,除了一上来就投降的义军被她收编入自己的队伍,稍有抵抗者即使投降也一律坑杀。
  此时青萍早已将瘸子的话忘在脑后,每战断刀必染血而归,靠着这锋利无比的神兵利器,竟再无一人能在她手下走上一招半式。如此一来,叶青萍所过之处起义军要么不战而降,要么望风而逃,而她来者不拒,什么流民土匪,强盗流氓,尽皆纳入麾下。
  为了解决军粮,青萍索性纵兵劫掠,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州县民不聊生,赤野千里。老百姓们为了活命,要么逃走投奔起义军,要末加入唐军后再去劫掠其他的百姓。就这样叶青萍的军队如滚雪球般迅速壮大,短短六个月中,竟从三千人变为三万余人。
  为了约束那些桀骜不驯的兵卒,青萍将唐军的军律简化成七杀七赏,说白了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除了扩充军队外,青萍又挑选出一千多名作战勇敢的士兵作为自己的亲军,由李云儿统帅,另有一千多人骑兵由张奎统帅,并将出身斗场跟着她出生入死的亲信都编入其中关键位置,彻底将这两千多人变成了自己的私军。
  每次征战,叶青萍总是身先士卒,而这两千精兵则跟随她左右冲锋,所向披靡,锐不可当。离汝州越近叶青萍心中越是焦急,她心知苏茹和陆彪的大军也在赶往汝州,若是被他们抢先攻下,自己不但没有功劳,单是私招兵马有所图谋这一条也足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将大军丢在后面由李云儿和张奎带领,自己则亲率三千精兵连夜赶往汝州,准备借着夜色由内应扔下绳索,带人爬上城墙,夜袭汝州,趁其不备之时将其一举攻下。
  却说青萍一刻不停的连夜奔袭,后半夜时已经到了汝州城外三四里处的一个山谷。眼看汝州就在眼前,叶青萍心中一阵窃喜,心想「若是能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爬城,敌人必然不会发现,大功可成」,当即命令大队人马进谷。
  那山谷口上狭窄,里面却是越走越宽,彷佛是一个长长的葫芦,就在他们走到葫芦肚中心的时候,忽听左边山坡上一声娇喝:「本将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尔等还不快快下马受死。」那女将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梆子响,两边山坡上涌出无数起义军,纷纷拉弓放箭,一时间万箭齐发,如一通暴雨般射向山谷中的唐军。
  叶青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中间,身上盔明甲亮,甚为显眼,自然而然成为了攒射的靶子。骤然中了埋伏,眼见敌军乱箭齐发,青萍不及多想,一翻身从马上滚落下来,刚一落地,便听那马儿一声长嘶,轰然倒地,已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叶青萍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摔得盔歪甲斜,眼前金星乱冒,狼狈不堪。她挣扎着翻身爬起来,正要指挥唐兵撤退,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一支羽箭斜斜的插在她的左胸上,箭尾从腋下露了出来,箭尖却已穿透了软甲深深的刺进了她的左乳。她无法将箭拔出,索性左手抓住箭尾,右手断刀一挥,将箭杆齐根斩断。她中箭的部位极为敏感,这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她眼泪直流,心中将那射箭之人诅咒了无数遍。
  好在叶青萍皮糙肉厚,忍耐力又强,略微失神后就缓了过来,气惯丹田,大喊道:「莫要慌张,跟我撤。」此时唐军已经乱成一片,哪里还有人听她的指挥,都拥挤在一起拚命向着狭窄的谷口逃命,互相践踏,死伤无数。叶青萍喊了几嗓子见毫无用途,反倒是招来了不少箭失,便不再乱喊,而是默默地跟着亲兵向谷口退去。
  此时敌军也已知道青萍就是主将,因此纷纷对准她放箭,尽管叶青萍内力悠长,将一把断刀舞的风雨不透,无奈箭失太多,不多时左肩肩窝上又中了一箭。
  亲兵见主将中箭,急红了眼,纷纷聚拢到青萍的周围帮她拨打箭失,而一名亲兵则索性抢到她的身前用血肉之躯为她挡箭。
  叶青萍认出那亲兵叫林翠翠,本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她在濮州从几个唐兵手里将她救下使其免遭蹂躏,后来就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作为传令兵,也没指望她能上阵杀敌。哪知道这女孩将青萍的救命之恩一直记在心里,此时竟然以性命相报。面对着着那如雨点般射来的箭失,林翠翠笨拙的舞动着手中的钢刀,拚命拨打着漫天飞舞的羽箭。
  「笨蛋,快闪开。」叶青萍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伸手想去拉她,却为时已晚。十几只羽箭轻易的穿过了松散的刀网,一齐射在林翠翠的胸腹上。林翠翠身上没有甲胄,只有一套普通的军衣棉袄,怎能挡得住那精钢所制的箭头,一瞬间十几只羽箭深深扎进了柔弱单薄的身体,刺破了内脏,有数箭竟然从背后透了出来。
  林翠翠只觉得胸腹中如同数十把尖刀在乱割乱搅,疼得眼冒金星,一声惨嚎,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她心知自己已经活不成了,却又不甘心就此倒下,仍然艰难的举起钢刀,作着最后的挣扎。然而她还没来的及将刀舞出,又是一轮箭雨射在她的身上,其中一箭射中了她的脖子,从咽喉插入从后颈透出。这一次翠翠再也无法稳住身体,双腿一软,向后倒了下去。
  叶青萍抢上前去从背后一把将翠翠抱住,只见她身上像刺猥一样插满了羽箭,其中过半的已经尽根没入她的身体,只有箭尾露在外面,血不断的从翠翠的七窍中流出,将她的脸染成了诡异的红色,她的五官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一双眼睛失神的望着夜空。
  叶青萍感到那具依在她怀中的身子微微抽搐,知道翠翠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于是含着眼泪低下头对着翠翠耳边说到:「翠翠,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只有我有一口气在,一定替你完成。」
  林翠翠一把抓住了叶青萍的衣袖,嘴唇一阵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叶青萍赶紧将耳朵伏在她的嘴边,才听到她呜咽着说道:「我无法在侍奉将军了… …将军…快……快走……」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细弱蚊蝇再不可闻,突然她的身体猛然紧绷,随后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松开了抓住她的手,头向后一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双目仍然大睁着,致死也不肯闭眼,青萍心中一阵绞痛。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熟悉,数年前曾应有一个人同样用血肉之躯为青萍挡下了满天的箭雨,只不过那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而此时死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与她无亲无故被她随手救下的亲兵,她平时甚至从来就没有对她多看过一眼。叶青萍放下林翠翠的尸体,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一把拨开挡在她前面的亲兵,就欲冲向山坡和敌军拚命。
  「将军,快走啊!」几个亲兵见她真的不顾性命要去和敌人拚个同归于尽,纷纷抢上来,抱住她,将她硬拖着向谷口退去。眼见又有两个亲兵为了救她而倒在了箭雨下,叶青萍终于恢复了理智,一咬牙,在亲兵的拚死保护下向山谷外退去。
  黑夜里他们一时也辨不清方向,只得向远离喊杀声的地方拚命奔逃,皇皇如丧家之犬般摸着黑逃了一整夜才跑到一个破败的村子。叶青萍一屁股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大口的喘着气,再也站不起来,此时她已经筋疲力尽,而伤口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过去。
  好在天已放亮,溃败的唐兵也陆续逃到这里,在亲兵的召唤下,很快她的身边就聚集了两百余人。叶青萍休息了一会,又喝了些水,终于恢复了一点体力,勉强站了起来,看着身边剩下的这两百多唐兵人人带伤,又想起进谷时的大队人马,简直欲哭无泪。
  直到午后,张奎才率领两千余名骑兵赶到,叶青萍命他继续在这里收拢溃逃的残军,自己则带着受伤的人先回营和大军汇合。大帐里一片肃杀,叶青萍静静的坐在软榻上冷着脸一言不发,李云儿站在她背后也不敢说话。
  此时青萍已经将甲胄外衣脱下,露出了大片如雪的肌肤和高高挺起的双峰,青萍左胸和左肩肩窝上各插着一支断箭,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肉里,伤口处称紫黑色,不断有脓血流出,看的她面前的军医不住摇头。
  「喂,你不是号称小神仙吗?到底怎么治?你倒是说话啊。」李云儿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那军医犹豫了一下说道:「战将军,你这伤受的不是地方,这双乳中并无肌肉,极容易溃烂,若是伤口化脓溃烂,恐怕你这左乳必须全部割掉。」
  叶青萍听完后微微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无法救治,我就要一命呜呼了呢,不过是胸口的一块肉,没了就没了,快点治,本将军还有好多事情呢。」那军医点了点头,打开了药箱,只见他药箱中除了一大堆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刀子,剪子,钳子,锯子,一应俱全,宛若一个百宝箱。
  叶青萍见他拿出一小瓶迷药递给自己,也不去接,笑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还用不到迷药,快快动手吧。」她说完将头绳解下,一甩头,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张口将长发咬在嘴里,冲军医点了点头示意他动手。那军医也不多说,从药箱中取出一把柳叶形状的小刀,放在火上烧了烧,然后伸手握住叶青萍的乳房,先用刀子在伤口上划开一道口子将淤血放出,再用钳子夹住箭头,刀子翘动,缓缓将那箭头拔出。
  取出箭头后,又飞快将伤口边上的腐肉割掉,涂上刀伤药,再用针线缝合,整整弄了大半个时辰才好。两人都是大汗淋漓,只不过那军医是紧张所致,而叶青萍则是真的被疼出了一身冷汗。那双乳乃是身上敏感部位,此时被一点点在里面剜肉,疼的青萍双眼发黑,神志竟变得模糊起来,心中忍不住后悔没有吃下那迷药,可她既然充了好汉便不能临时退却,只能咬牙强忍。
  处理完胸部,医治肩上的箭伤就容易多了,不多时那箭头便被军医用钳子硬生生的拔了出来。又为青萍包扎好伤口,嘱咐道「将军这几日不可再穿盔甲,更不可动肝火,若是七日后伤口好转并无溃烂,我再给你换药彻底缝合伤口,那时便再无大碍。」
  叶青萍此时已经虚脱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强忍住倒头睡去的冲动,笑着对那军医说道:「我说老王,你和你的一家人被我从濮州绑来,是不是心中存了怨恨,刚才下手才如此之狠?」
  「小的不敢。」那姓王的军医双眼平视着她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你救治我之前,为何不要求我放你回去?」
  「小的不敢要挟将军,更何况小的是医生,救人乃是小人的本分。」叶青萍哈哈大笑道:「我这人最恨别人威胁我,刚才你若是敢拿性命要挟我,我宁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先斩你全家。不过你是聪明人,这样最好。来人,取五十两银子给他的家人,放她们回家。不过,王神医,你可要留下来。」
  那姓王的军医也不接银子,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在攻下濮州时,放火烧城,也烧了小人的家,我已无家可回了。」叶青萍听他如此说,心中也微微有些歉意,于是说道:「如今这乱世,到处都是战火,又有哪里是安全的?这样吧,我叫人护送你家人去长安安家,你跟着我行军,我按期给你军饷,没有战事便准你回家和家人团聚如何?
  」
  那王军医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谢了叶青萍,拿了银子去和家人道别。叶青萍又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李云儿在帐中,才哭着说道:「全怪我贪功冒进,才有今日之败,那些战死的军卒都是被我所害,我就算今日即死也无脸再去见他们……」
  李云儿见她哭得伤心,只得以胜败乃兵家常事好言安慰。叶青萍哭了一阵,心中的伤痛稍平,这才和李云儿商量起军务。两人又谈了半个时辰,计议已定后李云儿看叶青萍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告辞离去。叶青萍毕竟不是铁打的,经过昨晚整夜奔逃,又受了箭伤,今日回营医治,再费尽心机一番布置,此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彷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一样。
  青萍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军帐的顶棚,回忆起离开家乡后的这些经历,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这是一个空荡荡的世界,她的头顶没有天,脚下没有地,四周也没有光和空气,叶青萍发现自己就这样一个人凝立于一片黑漆漆的虚无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转头四顾,只见周围只有一片混混沌沌的浊气,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我到底在哪里?」她想大喊,却发现自己既无法张嘴,也无法出声,她就像一个雕像般静静的凝立在那里无法动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个红色的小点从脚下飘了过来,随着那小点离她越来越近,她渐渐看得真切。
  那哪里是一个小点,分明是一座浮空的城市,只不过此时整个城市都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窜起的火苗足有数十丈高,发出刺目的红光。那燃烧的城市缓缓飘到她脚下,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到那烈焰所发出的热量已经灼烧到她的一双赤足。青萍睁大了眼睛,凝神望去,发现在那城市中央烈火包围中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上面空荡荡的除了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柱外再无他物。
  在铁柱上五条纵横交错的铁链绑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女,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隐约看到她如雪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伤痕,肚腹完全被剖开,肠子从里面流出来,拖了一地,不时有几只红色的怪鸟飞过去啄食,偏偏那少女还没有断气,身体不停的微微抽搐。
  她似乎感到了有人在空中看着她,于是缓缓抬起头来向天上望去,一霎那叶青萍和她目光相对,顿时如遭雷击,她虽然仍然看不清她的脸,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双眼,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一双被鲜血浸透的血眼。
  叶青萍猛地从梦中醒来,发现身上已经大汗淋漓,旁边一个亲兵正用沾了冷水的毛巾敷在青萍的额头上,为她降温。青萍挣扎着坐起来,又将张奎叫来问了军中的情况,得知昨夜安然无事,自己已经整整睡了一天。算上伤兵这一次活着逃回来的也只有一千多人,等援军赶到汝州城外那山谷时发现里面的唐兵大都已经死了,由于离敌军太近,张奎也不敢多待,按照叶青萍的吩咐找到了那几名为她挡箭而死的亲兵尸体后就赶了回来。
  「她们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叶青萍说着穿上了外衣,下了床,却见张奎没动地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放心,我的心没那么软。」她随着张奎来到了一座大帐,一进帐子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只见地上密密麻麻横停着七具尸体,身上盖着草席。
  叶青萍将草席一张张揭开,露出下面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她最终在一具女尸前停了下来,那女孩只有十八九岁,细细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样子十分可爱,正是她的亲兵林翠翠,翠翠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二十余根羽箭如野草般插在的胸腹上,有一大半已经完全没入了单薄的身体,只有箭尾露在外面。
  箭秆插入地方的皮肤成紫黑色,有些伤口处还有黑色的血水渗出。两只断了的长矛突兀的插在翠翠的下体,一只从下阴插入,另一只却是从后庭插入,两只断矛几乎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只有不到一尺的矛柄怪异的在她两腿间支棱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衣服呢?」叶青萍抓住断矛的柄用力一拔却没拔出来,反而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浑身一阵哆嗦。张奎如实禀报导:「我们赶到时便发现这几名女兵都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路边,这位林姑娘更是被两根长矛插入下身挑在空中,我们砍断了长矛才将她的尸首运回。」
  叶青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命人拿来清水毛巾,一点点将林翠翠脸上已经完全凝固的血伽擦干净,轻轻用拇指和食指合上她仍然睁得大大的眼睛,又将她扭曲的五官扶正,直到她面目安详如睡着了一般方才停手。一番忙活下来,青萍累得气喘吁吁,只得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命令手下为翠翠收拾身体。
  每一只羽箭从翠翠身上拔出时便会撕下一大块肉来,等所有的箭都拔出后,翠翠身上已经坑坑洼洼的布满了血肉模糊的大坑,再也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连胸口高耸双峰顶端那两个小巧的乳头也被撕了下来。好在她此时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像娃娃一样任由别人摆弄。那两根断矛插的极深,两名兵丁费了牛劲才把它们拔出,却也将她肚子里一大段三尺多长的肠子抽了出来。
  无奈些,他们只得用匕首割断了流出体外的肠子,又用清水将翠翠身上的血污和污秽之物冲洗干净,擦干了身体,最后才换上叶青萍带来的一套新衣。见林翠翠换上了新衣,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双目紧闭,宛如陷入了沉睡,叶青萍才点了点头表示首肯。
  青萍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将七名女兵的尸体一一收拾停当换好寿衣,却是一言不发,心里暗暗赌咒发誓要将那些射杀她们的敌军千刀万剐。
  夜已深,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中天,将柔和的银光洒向大地,周围十分安静,只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偶尔发出几声吱吱的叫声。忽然,两名女将从山坡上探出头来,一人指着不远处的唐军大营小声说道:「姐姐,我看那战无双多半已经一命呜呼,我们此时冲杀下去,必能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
  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女子却说道:「刘军师嘱咐让我们小心,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哼,什么狗屁军师,打了一次埋伏得胜便真以为自己是诸葛亮了,如今爹爹对他言听计从,这样下去,我家的军队早晚改姓刘。」妹妹不甘心的争辩道,无奈她只是副统帅,心中虽然不服却做不得主。两人又耐心的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后半夜也没见唐营有什么动静,这才下定决心,姐妹俩先后拔出了长刀,带领着起义军向着唐军大营掩杀过去。
  叶青萍坐在大帐中的太师椅上,听着帐外震天的喊杀声,却完全不为所动,彷佛在外面拚死搏杀的不是她的军卒一般。她手里拿着一面铜镜,对着它不住的微笑,看得两边的亲兵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青萍一次次练习着微笑,直到她的笑容自然无比再也看不出一丝杀气,这才缓缓放下铜镜,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不多时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又过了一会,李云儿跑了进来,拱手禀报导:「将军料事如神,那反贼秦仲的两个女儿秦兰,秦凤娇前来偷营,已被擒下,现在帐外,等候将军发落。」
  叶青萍冷笑道:「那秦凤娇便是那天晚上偷袭我们的女将吧,押进来。」两员五花大绑的女将被押了上来,那姐姐秦兰生得月眉星眼,明眸善睐,完全不像是纵横沙场的巾帼英雄,倒像是出自哪个大家的千金小姐。妹妹秦凤娇虽然长得也十分清秀,但眉目间却是英气勃勃,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只不过此时她二人都是盔歪甲斜,满脸血污,一头青丝散乱的披了下来,颇为狼狈不堪。
  叶青萍看着她们,冷下脸来说道:「尔等食君禄却做这大逆不道之事是为不忠,明知你父亲秦仲造反却不加劝阻看着他走上绝路是为不孝,挑起战端害得黎民百姓身处水火是为不仁,只因汝州守将刘征明不愿与尔等同流合污便将其杀害是为不义,你们这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呸,被你擒住只怪我二人大意,要杀就杀,哪里那么多废话。」秦凤娇怒目圆睁,瞪着叶青萍破口大骂。
  叶青萍见那姐姐秦兰自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面色惨白,心中一动,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牲推出去砍了。」
  「将军且慢,我有话要说。」秦兰眼见两名唐兵来拉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抬起头说道:「我父亲秦仲一生为官清廉,忠君爱国,深得百姓爱戴。只恨那奸贼蔡峰仗着自己是蔡忠的侄子,来到汝州后飞扬跋扈欺男霸女不说,还向我父亲索要纹银三千两。他见我父亲拿不出银子,便将他下了大狱,又刮尽地皮,最后激起了民变。百姓们冲进大牢将我父亲放了出来,请他代民向陛下请愿。我父亲在汝州爱民如子,数次进书陛下,若陛下能亲忠贤远奸佞,我秦家自然举家而降,再无二言,请问将军这怎能算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叶青萍见她巧舌如簧,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沉默良久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如今奸人当道,可是我等作臣子的当以死向陛下进言,这等反逆之事却非我等所为。」秦兰听她话中有所转机,急忙抢着说:「我秦家世代为官,又如何不想为国报效,如今之事还不是被逼无奈,若是将军能指出一条明路,我等当永记大恩于心。」
  叶青萍要的就是她这句话,于是温言安慰道:「上官大人也曾对我说过,那秦仲世代忠良怎会造反?定是被奸人所逼。若是他能回心转意,当既往不咎,官复原职。能免了一场刀兵之灾,也算是百姓之福……」那秦兰被她说的连连点头,一个劲的表示愿意归降,不时加上几句蹩脚的恭维话,听得叶青萍满面笑容。
  青萍随即吩咐手下人为她们松绑赐座,并亲自为她们倒酒压惊。秦兰又说了几句感谢之词,才把心一横说道:「战将军如果信得过我们,请将小妹放回去将您的话带给家父,我留在这里做人质便是。」叶青萍听完哈哈大笑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战无双最重信义二字,我看你们也不是反复小人,你们既然应允便是定下了,以后我们同朝为官,还要多多照应才是。」
  随即让人取来秦家姐妹的兵器马匹便欲放她们离去。就在她二人走到大帐门口时,叶青萍突然叫住了她们,吓的姐妹俩浑身一哆嗦,以为她又变了主意。却听她说道:「你们回去空口无凭,也要带个信物。张参军,你来替我写封信,我说你写。」
  待那张参军写完,她看也不看直接将信递给秦家姐妹,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粗人一个,那些字认识我,本将军却不认识它们。你们先拿着我的书信回去,我这就修书给大帅余俊,等拿到正式赦免的文书再交给你们。」叶青萍这一次索性好人做到底,将那些俘虏的兵丁也都放了回去。看着秦家姐妹远去的背影,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却说秦家姐妹死中得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回到汝州将事情经过一说,顿时一片哗然。那些原来被逼造反的官员听说能官复原职自然满心欢喜,纷纷表示愿意归降,而带头杀官造反的头领们却怕朝廷事后算账,均不愿投降,两派人很快吵成了一锅粥。
  秦仲自己也犹豫不决,于是转头对着身边一个四十岁左右,头戴方巾面皮白净的文士问道:「刘军师,你说这是降还是战,该如何决断?」那刘军师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招降一事对敌我双方都是有利无害,我想应该是真的,只不过那姓战的名声一向不怎么好,这个……」
  还没等他说完,秦凤娇便抢着说道:「那都是道听途说之词,信不得的。我看那战无双心胸宽广,为人豪迈,是个英雄。」
  「凤娇说的是,那战将军连她不识字这种丑事也对我们言明,可见是个心胸坦荡之人,我看这招降一事假不了。」秦兰也跟着说道。听二人如此说,刘军师也不好再反驳,说道:「此事关系到城中两万余名兄弟的性命,还须谨慎,不如十天后我亲自去唐营探探虚实,若是她真能拿出大帅余俊的赦免文书,我们再开城投降不迟。」
  七日后,军师刘牧单人独骑来到了唐军大营,听说战无双已经在大帐等他,当即跟着传令的唐兵进帐拜见。他一进大帐不觉微微一愣,这军帐中竟然摆放着一张软塌,上面半卧半坐着一个少女,但见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不施粉黛却姿色天然,一身绿绸子罗裙下露出一双雪白赤足在床边荡来荡去,任谁也无法把这个花容月貌的美少女与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少女朦胧惺松,腮晕潮红,显然还没有完全睡醒,刘牧脸上不禁一红,微微有些尴尬。叶青萍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着问道:「你进得营来,觉得我这唐军怎样?」刘牧应道:「贵军军容严整,武器精良,军士个个面带杀气,确是悍卒,只是进营时我却见有人私自支锅做饭,如此视军纪于无物,算不上精兵。」
  叶青萍点头称是,话头一转问道:「我听说在汝州城外伏击便是你的主意?
  」刘牧也不遮掩,坦然答道:「正是,若是那秦仲能听我之言,在谷口埋伏下两千精兵,你断然逃不出那山谷。若是当初他依我之计,集中军力与唐军决一死战,也不会被你们分割后各个击破,哪会有今日这等大兵围城四面楚歌之境……」
  叶青萍听着他唾沫星子乱飞的吹嘘自己如何料事如神,算无遗漏,那秦仲又如何优柔寡断不听良言,只是不住冷笑,一言不发。刘牧说了一阵发现没人理他,终于急了,一咬牙说道:「小人刘牧愿弃暗投明,为国效力。」他见战无双仍然一幅不置可否的样子,眼珠一转当即明白了过来,赶忙又说道:「若将军不嫌弃,小人刘牧愿为将军效鞍马之劳,绝不敢再有二心。」说完倒头便拜。
  叶青萍这才笑着将他扶起,问道:「以刘先生之意,该如何取这汝州?」刘牧胸有成竹的答道:「在下有上中下三策。上策,劝降秦仲,只是他手下那些杀官造反的反贼未必会随他投降。中策,诱那些反贼出城,在城外破之,然后再劝降。下策,等上官大人天兵到了,围住汝州,城中粮草不足,到时候不攻自破。
  」他说完后发现对方却只是冷冷得看着他,一言不发,看得他浑身发毛。
  叶青萍突然一拍床前的桌案,怒骂道:「我肯收你,是为了让你出谋划策,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狗屁三策,你既然有上策,为何还用那中策下策来糊弄本姑娘,是不是欺负本将军是个粗人?你即刻给我回去劝降秦仲,至于那些反对之人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我三日之后率兵到汝州受降,到时候秦仲开城投降你便是大功一件,否则的话,嘿嘿,破城之后可别怪我这刀不认识你。
  」
  刘牧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插不进话去,只能如木杆般立在原地被叶青萍痛骂,甚为尴尬。叶青萍说完又让参军写了一封赦免书,递给刘牧看了,等他又修改了几处,这才从床下取出一个萝卜大印,在上面盖了一个大章。
  刘牧拿过来一看发现那正是余俊的印章,心中一惊,暗想这姓战的胆子可真够大的,私刻主帅印章形同造反,是诛九族的死罪,她却还敢留下证物。叶青萍又详细的问了他城中的人员部署,军需储备,见他对答如流,显然早有准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临走时,刘牧又将一份手绘的城防图交给叶青萍,这才告辞离去。见他走远,李云儿有些担心的问道:「将军把全军的性命交给如此一个反复小人是否太过冒险?」
  叶青萍叹了一口气道:「打仗哪有不冒险的,那刘牧和秦仲都是明白人,心里清楚就算杀了我也是无用,等上官虹大军一到,这汝州还是保不住,所以现在投降对他们最为有利。更何况陆彪的大军已经到了徐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自从王军医又给她换了药并重新缝合好伤口,叶青萍身上的伤势恢复的极快,此时行动已无大碍,她练那毒妇刀法日久,内力越来越强,体内真气流转循环,生生不息,精力也远比以往旺盛了许多。
  明日就要进城受降,她晚上心事重重,实在睡不着觉,便一个人来到后营的一片空地上散步。月色如水,将空场上映得一片银色,叶青萍身着便装,来回踱着步,心里却思考著明日中可能碰到的种种情况。就在青萍走到一座大帐前时,一阵微风吹在她脸上,深秋的风已经颇凉,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正要收紧领口,心中却突然一动,瞳孔急剧缩小。
  青萍在风中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出自斗场对这种味道极为敏感,虽然那味道极淡,若有若无,却也瞒不过她。叶青萍伸手握住了断刀刀柄,猛然转身,只见在清亮的月光下一个穿着唐军军服的女兵如大鸟般纵身飞在空中,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背后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觉?」叶青萍已经无暇去想这些问题,她的双瞳中唯一映出的是一把闪着森森寒光,如白裢般袭向她咽喉的七尺长剑。剑未到剑气已至,几根被斩断了的青丝瞬时随风飞了出去。
  叶青萍经过无数生死搏杀,如今身体的反应远远要快头脑,她只觉得脖子上一凉,自然而然一拧身,硬生生向边上滑开半步,堪堪让过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剑,顺势转身向前营逃去,同时张嘴大喊:「来……」只来得及跨出半步,便觉得背后风声霍霍,只得再次转身急闪,这一次虽然仍是侥幸躲过了长剑,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剧痛下行动稍滞,屁股上立即挨了一脚,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吃了一大口泥土,那句「来人,有刺客」便再也喊不出来。
  青萍挣扎着翻身站起,绝望的发现那长剑的剑尖已经点在了她的咽喉上,只要对方稍一发力,就能将她长剑穿喉。叶青萍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稀里胡涂的死去,咬牙问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杀我?」那女子冷笑道:「无怨无仇?你杀了倩儿便须为她长命,别说废话了,受死吧。」她说完手腕一抖就欲刺下。
  「我就要死了吗?难道这数载在生死间苦苦拚杀都白费了?我今日拥兵数万,官拜七品云骑尉,难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瞬间过去经历的种种酸甜苦辣自她心底流过,叶青萍无奈的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就在叶青萍闭目等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这位姑娘年纪轻轻,流云剑法却已炉火纯青,更难得的是能练到剑气外溢,若是加以时日,必有大成。请问姑娘不在六剑门好好修炼,跑到这战场上趟这浑水却是为何?」
  那刺客虽然剑尖仍是不离叶青萍的咽喉,可两眼却死死盯着那个从军帐后走出的清瘦老者,冷冷的说道:「我那苦命的外甥女被她害死,我奉姐姐之命下山寻找仇人,俗话说杀人偿命,还请前辈不要插手。」
  「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外甥女,什么六剑门七剑门我听都没听说过,定是你认错人了。」叶青萍顾不得脖颈上的剑尖急忙出口辩解,她心里却是极为惊诧,那老者她认识,此人正是为她养马的马夫,向来沉默寡言,没想到却是一位隐藏在她身边的高手。
  「那杀人的凶器还挂在你腰间,这还能错得了?」那刺客冷笑着说道。
  「这刀是我从一个姓叶的女人手里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杀你外甥女的可是她?我姓战,你莫要搞错了。」叶青萍极力抵赖。那刺客微微一愣,心中寻思:
  「难道真的找错了人?」她从长安来的匆忙,只知道杀人的凶手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瘸子,其中一个女子在斗场中名声极大叫叶青萍,而凶器则是一把断刀。
  那刺客找不到瘸子,却听说那叶青萍已经投军去了,于是一路寻找下来,直到到了汝州才得知那断刀在唐军主将战无双手里,这才夜入军营出手刺杀。叶青萍见她有些犹豫,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不如姐姐先放下长剑,跟小妹细细说明,若是那杀人凶手还在我军中,小妹定然将她找出交给姐姐处置如何?」
  那女刺客自幼在六剑门中练剑,很少下山,武功虽然颇为了得,心思却是十分单纯,见对面的女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信誓旦旦的说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心中便信了八成,缓缓放下长剑说道:「这样甚好,刚才我多有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
  「哪里,都是误会,只怪那姓叶的奸贼狡猾。我还在奇怪,如此神兵利器她怎舍得卖,原来是为了坑害我,若是抓住她定将她碎尸万段。既然女侠说这刀是杀人凶器,还请验看。」叶青萍说着将腰间的断刀缓缓抽出,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问道:「敢问女侠尊姓大名?」
  「我姓林…」女刺客话未说完,突然见到对方手腕一翻,那刀竟然如活了般跳起,当胸斩了过来。她骤然遭到偷袭,猝不及防下来不及举剑格挡,一声大叫向后疾跃。但叶青萍先是用言语分散了她的注意,这一刀又快似雷鸣电闪,事先毫无征兆,因此那女刺客虽然靠着多年练就的身法勉强躲过了被开膛破肚的厄运,却被锋利之极的刀刃从胸口划过,生生将她左边那饱满丰盈的玉乳削掉了小半。
  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险些昏了过去,伸手一摸,发现左胸上湿漉漉的全是温热粘稠的液体。她从小到大也没受过如此重伤,此时眼睛都红了,大骂一声「无耻」,纵身扑上,舞动着长剑追了上去。叶青萍早就料到偷袭得手后,对方若是不死立刻便会找自己拚命,因此一刀砍出后,转身就逃,一边跑一边大喊:「有刺客,来人啊……」
  那刺客追了几步,发现重伤之下竟然追不上对方,眼看不少巡营的唐军已经陆续赶了过来,心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只得暂且将这笔账记下,以后再来报仇,当即一咬牙,转身就欲逃走。
  「老徐,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叶青萍对着那清瘦老者大叫道。那老者微微一愣,心想:「我又不姓徐,她怎么叫我老徐?」他自然不知道叶青萍这话是说给那女刺客听的,果然,那女子听了,心中已将他二人当成一伙,大喝道:「
  老不死的,滚开!」手中长剑疾刺那老者的胸口。
  那老者听她说的极为无礼,又见她出手狠辣,一上来却要取自己性命,心中不禁也怒了。他有意要显示手段,大喝一声:「定」,双掌一合,掌间内力疾吐将长剑死死夹住。长剑彷佛刺入了一块巨石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女刺客心中大惊,疾催内力。只见长剑剑尖不住抖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可却始终无法脱离那一对肉掌。
  「撒手。」随着那老者一声断喝,那女刺客只觉 得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内力从剑身上攻了过来,剑柄一瞬间变得滚烫,她不敢硬接,只得松手向后跃出。她刚一落地就听到背后风声大响,急忙俯身躲避,数只弩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待她转身观瞧,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十丈之外站着三十余个唐兵,分为两排,每人手中一把强弩对准自己,前排射完后立即退后填装弩箭,而后排的弩手则换成前排继续射击。如此一来,那弩箭连环发射,任你武功再高也要避其锋芒。
  此是她只觉胸口如火烧般疼痛,又没了兵器,面对敌人的强弓硬弩,好似一只失去了爪牙的猛虎,一身武功却无处可用。她见叶青萍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气的肺也炸了,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赤手空拳向她扑去。
  「留她一条性命」那老者一声大喊,却晚了一步,叶青萍的手已经毫不犹豫的挥了下去,顿时箭如雨下,只听一阵嗖嗖嗖的轻响,十余只弩箭一起射向了那女刺客的后背。眼看箭雨射到,她在空中将身体像麻花一样猛地一拧,竟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闪了过去。
  她脚一落地,正要再冲,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彷佛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凸了出来,低下头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原来刚才弩箭太多,她虽然闪过了大部分,却还是有一只从她后腰射了进去,穿过她的身体后又从肚脐处透了出来。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从肚子里透出来的弩尖,又把手举到面前,不敢相信的看着满手的鲜血。
  「难道这都是我的血?这腥臭的味道是怎么回事?难道这箭上有毒?」她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腹部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竟还夹杂着一丝麻木。
  「你……卑鄙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叶青萍咬牙切齿的说道。叶青萍根本不理她,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顿时又是十余只弩箭射向她的后心。那女刺客挣扎着还想再闪躲一下,却发现腰部麻木,再也无法活动,听到身后风声劲疾,连身子也来不及转过,就觉得脊梁上一阵冰凉,随后五脏六腑好像在瞬间被撕得粉碎。
  这弩箭乃是由机栝触发,威力极大,如此近的距离就是软甲也能射穿,更别说人的血肉之躯。那些弩箭纷纷从她身前穿出,有几只甚至穿过她的身体后继续带着内脏的碎片飞了出去。那女刺客猛地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暴风中的小树般晃了晃,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疼死我了,为什么会这样?」她刚才吐血时几乎将心肝也吐了出去,此时艰难的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从自己胸部和腹部透出的弩箭,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只插在右乳乳尖上的箭尖,似乎仍然无法相信这些不属于她身体的钢铁就这样横七竖八的插在自己身上。
  她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噗通一声面朝下栽倒在地上。这女子内力精强,生命力也极为顽强,虽然五脏六腑具破,却凭着一口真气吊住无法立刻断气。她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屁股,两条长腿如蛤蟆般一阵乱蹬,全身又抽搐了几下,才最终完全静止下来再也不动弹了。
  叶青萍等了一会,见她已经死透,这才走过去,指着她的尸体骂道:「这死丫头,想杀老娘,下辈子吧。」她说完用力在她浑圆的屁股上踢了几脚,踢得她身子一阵晃动。叶青萍又将脚伸到她的肚子下,一脚将她踢得翻过身来,面朝上躺在地上。
  旁边有人拿过火把,一个兵丁抓住她的头发将她耷拉在一旁的脑袋扶正,让叶青萍验看。这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五官精致,虽然算不上什么沉鱼落雁的美人,却是颇有几分姿色。她满脸血污,双目微闭,紧皱着眉头,嘴巴微微张开,痛苦之色永远的凝固在了脸上。
  叶青萍问了几个手下的唐兵却没人见过此女,不一会有兵丁来报说是在空地边上的大帐里发现了一具赤裸女尸。叶青萍命人将那女尸拖了过来,经人辨认,正是她的一名亲兵。那亲兵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蓝色内裤和红色肚兜,胸前是一大片血迹。
  有人将其肚兜撩起,显露出左胸乳头上方一道两指宽的刀口,那伤口肉皮外翻,皮下的黄油也露了出来,周围的血迹已经干了,对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甚为显眼。当尸身被翻过来后,却发现背后脊柱旁也有一处刀口,比胸前那处略宽,从伤口上看这女兵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剑穿心致死。
  叶青萍拿过那女刺客掉落的长剑,比了比女兵背上的伤口,确定她是被此剑所杀,又伸手在她胸口摸了摸,发现她身体尚未僵硬,胸口竟还微微有些温热,显然才刚刚死去不久,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若不是我闻到你身上的血腥,今日必死无疑,想不到你惨死在这里,死后竟还救了我一命。」
  青萍说完轻轻合上那女兵圆睁得双眼和张开的嘴巴,用袖子擦干她嘴角的血迹,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她赤裸的身体,跪在地上向她拜了拜,这才爬起身指着那女刺客的尸体骂道:「你既是找我报仇,却又为何乱杀无辜?她与你无怨无仇,却无端被你害了性命,你简直连猪狗也不如……」
  叶青萍从来就没有离死亡如此之近过,以前在斗场中搏杀虽然凶险,但她凭着过人的机智武功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中埋伏时虽然身受重伤,但左右亲兵尚在,能保着她冲出重围。而今晚,她却不得不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一个人面对那纵横剑气,在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若是没有那老者,她早已横尸当场。
  青萍骂了几句却是仍不解气,索性轮起断刀对着那女刺客裆部一阵乱砍,将她的外阴砍得血肉模糊,直到看到她的下身完全变成一团烂肉,屎尿混着大段粉黄色肠子从两腿间的破口中流出,这才消了胸中一口恶气,当即吩咐手下将那女刺客的尸首用长杆挑起,立在大营门口示众,将死去亲兵的尸体好好安葬,一切安排完毕,才转过身对着那救了她性命的老者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此处非讲话之所,请前辈到我大帐喝杯清茶。」
  叶青萍此时已如惊弓之鸟,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又调来五十弩手守住大帐,这才进帐跪倒在地对着老者拜了三拜,感谢他救命之恩,然后才笑着说道:「前辈神功盖世,却来为我养马,这也太屈尊了吧。」那老者却不回答,而是责备道:「你不该杀那女子,她姓林又说是奉姐姐之命下山,如我所料不错,她便是那六剑门掌门林玉蓉的妹妹。你杀了她,以后便再无宁日。」
  叶青萍微微一愣,却不慌张,收拢了笑容说道:「他六剑门再大,还能大过王法?我身为朝廷七品命官,她却敢来刺杀我,此罪当诛九族,便是那'什么蓉'也难逃关系。再说我看她武功也稀松平常,若是我身上没伤,未必便会败给她,想来她姐姐的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
  那老者跟青萍说的是江湖,没想到她却以国法来对,不禁哭笑不得,说道:
  「那林玉蓉夫妇武功虽然比她妹妹高上许多却也不足为惧,只是她二人的师傅却是无人敢惹。你可听说自在天阁紫微剑圣李摩醯?」他见叶青萍一脸茫然,叹了口气说道:「无知者无畏啊,那李摩醯二十年前就再未出过一剑,仅以剑气对敌,这二十年来天下便再也无人能接他一招半式。你若是惹上了他,也不用他亲自动手,随便哪个从自在天阁出来的弟子便能让你生死两难。」
  叶青萍听罢眨了眨眼睛,突然大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节度使呢,原来就是一个草民。他武功通天又能怎样?他不来找我便罢,若是真敢来找我麻烦,我便尽起三万精兵踏平他的自在天阁,我就不信他一个血肉之躯能挡得住我数万大军。」那老者听叶青萍说的咬牙切齿,心中不自觉地冒起一阵寒气,话头一转,问道:「这断刀你从何处取得?」
  叶青萍知道他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却不敢提那瘸子师傅,含糊的说道: 「
  我不是说了吗,这刀是从那叶姑娘手里买来的。」
  「胡说,给你断刀又传你刀法的是个瘸子吧。」
  「呵呵,真是什么也瞒不住前辈。」叶青萍见无法抵赖,尴尬的笑了笑,桌子下的手却握紧了刀柄,只待有何变故便抢先发难,然后逃出大帐。那老者也不以为意,抬头望着帐顶,淡淡的说道:「我一看你躲闪的身法便知道你是他的徒弟。你放心,我与他无冤无仇,当年我家小姐虽然因他而死,但他并非凶手,事后又拚死为小姐报仇,因此我并不恨他。」
  那老者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这刀以前未断之时名为缚魂,死于此刀之人魂魄俱散永世不能超生,乃是大凶之物,相传蛮荒时天石坠地,又遭地火锻烧千年方成一块玄铁,百余年前由造剑大家赵希铸造成这把魔刀,此物太过凶戾,以当年我家小姐之能却也最终被它害死,留在世间定会贻害苍生,还请姑娘将此刀给我,待我将它沉入东海方可使姑娘逢凶化吉。」
  叶青萍心想原来这老头是来抢刀的,当下正色道:「我从来不信鬼神,刀是杀人的凶器,当然是大凶之物,难道还有大吉的?我只知道这断刀数次救我性命,若是没有它我早就死了。以前辈的武功,若是想要,杀了我抢了去就是。」
  那老者摇头说道:「我魏清一生光明磊落,怎能做那等无耻之事。你一举一动都与我家小姐甚像,我看你手持断刀便想起了当年的她,这才出手相救。战姑娘,这刀留在你手里确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当年斩断此刀之人还在世上,若是他出关之后听说此刀在你这里,必来取刀,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一个时辰后,那老头魏清才唉声叹气的从大帐里走出。李云儿担心叶青萍的安危,赶紧走进大帐,见她正坐在床榻上喝茶,这才放心问道:「那老头是何人?」
  「一个来抢刀的怪人,我答应一年后把刀送他,让他为我效力一年。」叶青萍说完哈哈大笑,之前的焦虑一扫而空。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6:44

第八章 图谋
  汝州城前,城门大开,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唐兵鱼贯而入。队伍中间两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翩翩美少女和一个微胖的中年人,两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的进了城。那中年人正是投降的秦仲,他一路上对叶青萍极力奉承,叶青萍也不甘示弱,两人互相吹捧,如相识多年的密友般一路说笑着到了刺史府。
  叶青萍身后跟着张奎和魏清两人,而秦仲背后则是秦兰,那李云儿和李牧去办理交接事宜并不在府内。两人分宾主落座,又随口谈了些汝州城内的情况,叶青萍突然冷下来脸,说道:「秦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秦仲见她突然变脸,不明所以的问道:「请问将军何事不明?」
  叶青萍冷笑道:「敢问秦大人今日是你投降还是我投降?若是你来降我,为何你那些手下个个甲不离身剑不离手?是不是想把我骗进城来,一刀砍了我的人头。」她说道最后已经面沉似水。秦仲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说道:「罪臣不敢,只是那些兵卒凶悍,我也束缚不住他们。」
  「你既然连手下也束缚不住,我还要你何用?来人,给我绑了。」叶青萍说完将手中茶杯一摔,立即跳出几个亲兵二话不说将秦仲和秦兰五花大绑,他手下几人只略微反抗了一下便被张奎等人砍翻。眼见对方翻脸不认人,秦仲也知道上了当,怒吼道:「我是真心归降,有余俊大人的手书,你出尔反尔,就不怕我手下人覆反?」
  「什么余大人的手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你即是真心归降,为何不让你的部下来刺史府投降。你又为何让你小女儿秦凤娇带兵守住四门,还不是准备在事有不成时锁住四门,在城中将我军歼灭,你想的倒美。」
  秦仲越听脸色越白,等他见到军师李牧走进来在叶青萍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终于明白自己被人出卖,一切都完了,顿时面如死灰。叶青萍听李牧说完,点了点头说道:「秦仲,你死不悔改密谋反叛,如此大罪按唐律当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孤单上路,自有你的那些同党亲友来陪你。」
  「卑鄙!」突然间只听一声大吼,却是那秦兰知道受了骗,惊怒交加,猛然跃起,发了疯般一头向叶青萍撞来。然而她还没有冲到近前就被张奎一脚踢在小腹上,一声惨叫,疼得弯腰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血顺着她咬破得嘴唇流下,秦兰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叶青萍那冷如冰霜的面容,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那幅盈盈笑脸,顿时悔恨交加,心头一急,昏了过去。
  经过整整两天的清理,汝州城中秦仲的同党尽数被抓,只有他的小女儿秦凤娇不知道躲在哪里,还未找到。叶青萍怕夜长梦多,不敢再等,于是决定将秦仲等人在城中心的广场尽皆斩首。
  午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驱散了深秋的寒冷,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颇为舒坦。刘牧高高的坐在监斩席上,一脸愁容,他自然知道战无双任命他做监斩官便是为了从此断了他的后路,因此也不敢不从,只得硬着头皮来杀人。
  秦仲在汝州日久,牵连甚广,叶青萍为了斩草除根,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一下子抓了一千多人和秦仲一起问斩。望着跪在下面哭成一团的男女老少,想到这些昔日的同伴马上就要人头落地,刘牧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恶寒。他拿起事先写好的判书,上面列举了秦仲的十大罪状,朗声读了起来。
  刚读了几句,突然听到一名女子大喊道:「冤枉啊!我乃是真心投降,跟反贼秦仲不是一伙的,你们不能冤杀好人!」刘牧定睛观瞧,只见在下面叫喊的是一个身穿黄缎面长袄的年轻女人,长得弯眉大眼,脸上浓妆艳抹,颇有几分姿色,正是秦仲新娶过门的小妾王氏。
  秦仲冷笑道:「贱人,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那王氏为了活命再也顾不上许多,对着秦仲破口大骂,连那些床上的不堪之事也骂了出来。刘牧听她骂得越来越不象话,不禁皱起了眉头,对着下面的行刑的官兵一挥手。一名唐兵走上前去,不由分说一把抓住王氏的头发将她拖到了广场中心的断头台前,用力把她的头按了下去。
  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一个活人,眼看他们真的要拿自己开刀,那王氏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她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无法挣脱,只能拚命的扭动着身体,将头向上抬起,口中大喊冤枉。随着她拚死的挣扎,那唐兵几乎扑在她身上才勉强将她压住。
  只见一大块湿迹出现在她的屁股上,并在绿色的棉裤上迅速扩大,同时一股黄色的涓涓细流顺着她裤管流了出来。原来那王氏从昨晚就没有解手,此时已经憋得小腹肿胀,极度恐惧中再也控制不住,将憋了一整夜的屎尿一起排出。那刽子手见她如此出丑,弄得身上臭不可闻,当机立断,一抖手将鬼头刀的刀柄狠狠砸在她的后脑上。
  王氏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哭喊声戛然而止,两眼一翻,身子如烂泥般瘫软了下去。两边的兵丁趁着她晕厥时赶紧将她的头抬起放在断头台上,又将她一头秀发拉到头顶,露出了白嫩的玉颈。
  「真是可惜了这身衣服。」刽子手嘟囔了一声,高高举起鬼头刀对准她的脖子中央砍了下去。噗嗤一声轻响,王氏的人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骨碌碌滚落到一丈以外的地方,断颈中一腔热血向前喷出,如雨般洒了一地,同时她的身子猛地一挺,便欲立起。
  那刽子手是行刑老手,早有准备,待她身子挺起的时候抬脚踹在她的屁股上,将她踢倒在地,这才免得被血溅到身上。血从她的断颈上汩汩的流出,片刻间就将她身前的一大片土地染成了红色,她人已经死了,被绑在背后的手却还在不停抽搐,又反复几次握紧放松后,才最终缓缓摊开不再动弹。
  旁边两个兵丁走上前去,一人将手伸到她的腋下另一人抓住她的两个脚踝,连绑绳也懒得替她松开,就这样抬着无头的尸体走到一旁的马车边,像扔米袋一样将她扔了上去。而另一边有专人从地上捡起她的人头,用一块棉布擦干从她口鼻中流出的鲜血,仔细验看后将她的名字从那厚厚的名册上划去。
  刘牧心知今日这事情拖不得,须快刀斩乱麻,否则多出几个王氏这样的就麻烦了,于是当即大手一挥,宣布行刑开始。第一批问斩的便是秦仲一家,秦仲看了看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夫人,又看了看一言不发,呆如木雕、早已失了心神的女儿秦兰,还有那些哭天抢地的小妾、亲属和下人,长叹一声,说道:「我秦仲一生英雄,只可惜瞎了眼,错信了这无耻小人,却害了你们被我连累……」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却再也说不下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马嘶,一匹战马从长街尽头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女将,身穿绿色锦袍,头戴亮银盔,手提一条仗八长枪,杀气腾腾,大喊着「挡我者死!」一路奔来。两边军兵被她威势所摄,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面前冲过,竟无一人敢去阻拦。
  秦仲一看此女,面色大变,发疯一样大喊道:「凤娇,快走,别来管我……
  」然而此时秦凤娇已经冲进了法场,那些手执长枪守卫刑场的唐兵纷纷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来,等她通过后又重新在她背后合拢将她围在中间。面对周围如林的刀枪,秦凤娇却视如无物,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高举过头顶,抬起长枪指着刘牧大声喝道:「有大帅余俊的手书在此,赦免我众人无罪,大胆刘牧,你敢违抗余大帅之命吗?」
  刘牧听了大笑道:「秦凤娇,余大帅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写此赦书?如此荒唐之言又有谁信?既然你来了,正好和你父母姐姐一起上路,来人,给我拿下!」眼看手持长枪的唐兵围了过来,秦凤娇不愿束手就擒,大喊道:「有余大帅印章在此,怎会是假?战无双,你给我出来说个明白!」她突然倒转枪纂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记,那战马一声长嘶,猛然向前窜出,将她面前的唐兵撞倒在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在唐兵的惨嚎声中,秦凤娇舞起手中的战枪,左拨右挑,连杀数人,竟在唐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看台上的刘牧。那刘牧是文官,眼见秦凤娇威风凛凛勇不可挡,仗着马快片刻间已杀到了看台前,心中慌了,大喊道:「给我拿住她,拿住她……」
  守在刘牧身前的都是叶青萍的亲兵,远非外围那些乌合之众可比,眼看秦凤娇杀到,却无一人慌张。带队的队长一声冷笑,喝道:「拒!」十余把长枪齐刷刷的刺出,一半刺马,一半刺人,配合得异常娴熟,竟是半分空隙也不留下。
  秦凤娇眼看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都是枪尖,再也无法躲闪,突然把大枪向地上一插,在枪纂上用力一按借力纵身跃离了马背。那些长枪尽数从她脚下划过,将战马乱枪刺死。她身在空中,伸脚在枪杆上一点,再次借力向着监斩台上飞去,手中的宝剑直刺刘牧的前胸。
  刘牧没想到她居然能杀出重围,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锋离他越来越近,吓得手足无措。便在他要被长剑穿胸时,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站在他旁边的魏清抢到他的身前,双掌齐出内力疾吐,拍向秦凤娇的小腹。秦凤娇在空中无法闪躲,只能一咬牙长剑刺出,只盼与敌人拚个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那双掌离秦凤娇还有三尺多远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彷佛被一柄看不见的大锤狠狠砸在肚子上,顿时肝肠寸断,一声惨叫,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还未落地鲜血便从她口鼻中狂喷而出。砰得一声闷响秦凤娇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得她眼前金星乱冒,肚子里五脏六腑也翻了各个,小嘴一张又是一大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看着那暗红色的血中还有几块粉色的肉块,秦凤娇心里一凉,知道自己五脏俱碎,已经活不成了。但她生来性格倔强,宁死也不愿屈服,大喊道:「战无双,你给我出来!我跟你们拼了!」,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就在她舞动宝剑想再次杀上时突然觉得后腰左侧和后心脊椎骨右边一阵冰凉,随后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将她淹没。秦凤娇惊讶的看着从自己右腿大腿根部和右胸穿出来的沾满了鲜血的枪尖,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秦凤娇心里想着,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举起了手中的宝剑,胡乱的挥舞着,不甘心的做着最后的反抗,直到另外两根长枪一起从正面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小腹上,一尺多长的枪尖穿过她柔软的肚子从后腰破体而出。她只觉得肚子里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再也忍受不住,一声痛哼,扔掉了手中宝剑,一把抓住了插在小腹上的枪杆。
  随着那四名唐兵一起用力向上举起长枪,秦凤娇的双脚缓缓离开了地面,被挑在了空中。此时她的头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从胸腹深处传来的火烧般的疼痛。出于本能,她在空中像蛇一样拚命扭动着身躯,脚尖绷起,两腿四下乱踢,竟连一只靴子也踢得飞了出去。
  随着一道黄色的细流顺着秦凤娇裤管流下,她才渐渐停止了挣扎,改为一阵阵全身的抽搐。她身体松弛,大小便都控制不住,那几个唐兵知道她即将断气,于是同时将长枪从她体内猛然抽出,秦凤娇扑通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她一时却未死透,手脚却还在微微抖动,随着胸脯一起一伏,嘴巴不停的开合。那些唐兵管不得许多,见她还在动弹,纷纷举起长枪向她的胸口和腹部一通猛刺。
  只听噗哧噗哧的一阵轻响,一把把长枪无情的插入秦凤娇身体又拔了出来,转眼间就在她的胸腹上连捅了十余枪。她身上淡蓝色的棉衣渐渐被染成了红色,粉色的肚兜从破裂的地方露了出来,而有些地方的棉衣则被捅进了她的体内,和她的血肉永远连在了一起。
  秦凤娇被捅的一阵翻腾,血肉飞溅,四肢乱抖,两个眼球也自眼眶里凸了出来。浓稠的血从她身上的那些洞孔中源源不断的流出,不一会就浸透了她身下的泥土,将她身周的土地染成一片凄凄的殷红。可怜她一个正值花季的妙龄女子,却惨遭乱枪穿身而死,浑身上下布满了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没有一处完好,肚子也被大大的豁开,里面的肠肠肚肚流得到处都是,死得一塌糊涂。
  眼见女儿在血泊中翻腾着气绝而死,惨不忍睹,秦仲大叫一声「天啊」,一头栽倒,晕了过去。秦兰看到妹妹惨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痴痴地说道:「好啊,死得好啊。爹爹从小就宠你惯你,离了爹爹你一个人也活不下去,死了也好。让你平时骄蛮,让你谁也瞧不在眼里,如今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弄得肚破肠流,横尸就地……哈哈哈」
  见到这位昔日的秦家大小姐已经疯了,刘牧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下面一挥手。四十余名唐兵走上前去,两人一个,架着秦家一众老小来到广场中央的断头台前。另有一人抓住秦凤娇右脚脚踝,拖着她残破不堪的尸身也来到了广场中间。她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按罪仍然不能留下全尸,刽子手拽起她的头发用力一拉,将她的脖子拉脱了臼,随后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砍下了她的人头。
  看着秦家二小姐血淋淋的尸体被扔到大车上,大部分受刑之人都已吓得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几个小妾更是哭得昏死了过去,只有发了疯的秦兰还在仰天大笑,笑声在广场上回荡,让人听得脊骨发凉。十余把鬼头刀在空中不断飞舞着,一颗颗人头随之落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
  那些昏过去的人连声哼哼也没能发出就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一个脾气倔强的小妾由于挣扎的太过厉害,人头飞出去一丈多远,断颈喷出的鲜血溅了刽子手一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秦仲夫妇以及秦家一家老小已经横尸就地,又为这刑场增添了二十余条冤魂。
  行刑进行得颇为顺利,直到秦兰这里却出了些差错。就在刽子手举刀砍下时,她突然把身子一拧,将头用力向后转过,冲着刽子手一笑。那刽子手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场面,心中一慌,鬼头刀一下子砍偏,却从她的右耳根切下,斩断大半个脖子后又砍进了她的肩骨。鲜血从伤口中飞溅出来,秦兰却一时断不了气,疼得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声,身体剧烈的痉挛起来。
  那刽子手眼看失手,赶忙用力将鬼头刀拔出,又补上一刀,哪知他慌乱下这第二刀仍然砍得偏了,可怜这秦家大小姐临死却还要受尽折磨,也不能落个痛快。秦兰头耷拉在一边,粘稠的鲜血咕嘟咕嘟的从脖子上的破口中涌出,而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挣脱不得,只能趴在血泊中痛苦的扭动呻吟,惨不忍睹。刽子手眼看她连中两刀还不死也急了,一声大吼,举起鬼头刀又连砍数刀,才终于斩断了秦兰的脊椎骨,将她的头完整的砍了下来。
  一颗颗人头被放在托盘里取了上来,刘牧亲自验看后才吩咐手下将秦仲一家的人头放进盛满石灰的木盒中,送去上官虹那里请功,而他们的尸首则被胡乱的堆在车上,等着运出城掩埋。杀人既然已经开了头,接下来就好办了,刘牧大手一挥,便是十余人身首分离命丧刀下。
  无奈要杀的人太多,一直从正午杀到日落也没杀完,只得点起火把继续。这些在黑暗中被砍头的人却是受了大罪,由于光线昏暗,往往一刀砍不死,要连砍数刀才能杀死一人。到了后来,那些大车根本来不及返回运走尸体,只能将被斩之人的尸首堆积在广场一边。
  看这那像山一样的尸堆和被血染成黑色的广场,刘牧只觉得浑身发凉,汗透衣襟。也许是杀得人太多,从此以后一到入夜时分,这广场上就会刮起阵阵阴风,发出呜呜悲鸣,似乎有无数游荡的冤魂在哭诉嘶喊,令路过之人不寒而栗。
  秦仲死了,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因此结束。汝州是交通要道,商贾巨富多集散与此,再加上南面是广袤的平原,农户众多,因此格外富庶,远非曹州等地可比。唐军一路烧杀抢掠早已成了习惯,没过两天就恶习复发在汝州城里大肆抢劫起来。可怜那些无辜的百姓做梦也没想到好不容易盼来的唐军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强盗。一时间汝州城里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却说这天下午日头偏西时,一小队唐军进了汝州城,为首一名女将骑着高头大马,白袍银甲,虽然风尘仆仆,却是气宇轩昂,眉目间英气勃勃,正是苏茹。
  原来她听说叶青萍身受重伤命在旦夕,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再也坐不住,于是将大军交由副将,自己只带了几名亲兵连夜赶来,到了汝州才知道叶青萍虽然受伤是真,性命却无大碍,已经用计取了汝州城,这才进城前来相见。
  苏茹本想找个人问问城中的情况,却发现街上行人稀少,就是有几个平民百姓也是匆匆走过,像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心中不觉有些奇怪,从一个小院门前走过时,苏茹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嚎,好奇下她透过敞开的院门举目望去,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气的浑身颤抖,脸色发白。
  只见院子中四名唐兵嘻嘻哈哈的抓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那女子长得眉目如画,粉白黛黑,颇为美貌,只是此时她上身的衣服已被撕烂,红色的肚兜也被掀起,露出了下面一对丰盈饱满的硕乳。一名唐兵从背后将她抱住,一边在她胸口那两点樱红上揉搓捏掐,一边哈哈大笑。她的裤子早就被扒了下来扔在地上,两名唐兵分左右抓住小腿将她一双匀称的大腿分开,令那隐秘私处暴露无遗,她的下阴高高肿起,无论是乌黑浓密的阴毛上还是桃园门口两片粉红色的花瓣都湿漉漉的沾满了白色的粘液,还有一些粘液缓缓的从那微微张开的肉洞中流出,顺着她浑圆的屁股流淌下来滴在地上。
  这女人也不知被蹂躏了多少次,浑身上下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乌青。她此时被唐兵抓住,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是有气无力的哭着哀求道:「求求你们,别杀我,你们已经霸占了我的身子,就放过我吧……」那名站在她身前的唐兵听了,坏笑道: 「你乃是反贼的内室,放过你,我们如何交差?」说罢随手从墙边拿起一根扫把,用力往腿上一撞,将其从中折断,把断口处的尖头对准了女子阴阜作势欲刺。
  那女子吓得魂也没了,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哭道:「不,…求你们……别杀我……」苏茹眼看那唐兵真的用扫把柄挑开她的两片阴唇插了进去,大喝道:
  「住手,别伤她。」那唐兵却彷佛没听到一样,大笑声中,手上突然用力,将那扫把柄狠狠捅了进去。
  「啊!」那女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拚命一挣,竟从三个唐兵手中挣脱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插在自己双腿间的扫把,绝望的哭喊着向苏茹走了过来。
  只是那扫把早已穿透了她的肚腹,有一大半没入了身体,血如泉水般顺着她的大腿根流出,又沿着扫把流到地上,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那女子重伤之下没走出几步就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痛苦的翻滚起来。她几次试图抓住那扫把柄将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对象拔出来,无奈那扫把插的太深,柄上又沾满了血变得异常滑溜,她连续试了几次,直疼得心肝乱颤眼前发黑也没能成功。
  那个用扫把捅她下阴的唐兵看着她在地上翻滚挣扎,淫笑道:「你们看,这贱妇从未被如此巨物插过,舒服的不行了。」说罢走上前去又在她肚子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苏茹看到他们如此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气的肺也炸了,大喝道:「尔等是谁的部下?如此残害百姓,也不怕军法处置吗?」
  那几个唐兵虽然见苏茹是军官却并不害怕,不慌不忙的说道:「小人是战将军的部下,这都是战将军的命令。」
  「胡说!把他们给我拿下!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见战无双。」苏茹的亲兵看他们欺辱百姓也早就憋了一肚子气,顿时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他们打倒在地。
  那几个唐兵本想反抗,但苏茹所带的这些亲兵均是身经百战百里挑一的好手,没费甚么力气便扭断了四人的手臂将他们绑了起来。
  苏茹走到那女子身边,蹲下身横着将她抱起。此时她早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再也无力翻滚挣扎,只是躺在苏茹怀里浑身不停的抽搐。鲜血不断从她口鼻中流出,随着胸口一起一伏,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喘息着,只不过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苏茹见她两眼虽然大睁,眼神却已经散了,知道她命不久已,不由暗叹一口气,问道:「姑娘是何人?有何话要说?」
  那女子勉强收回了散乱的眼神,一把抓住了苏茹的衣袖,死死盯着她,哽咽的说道:「我本是城南刘家长女,后来……我丈夫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参军,又能决定什么,却也惨遭株连……他们几个看我长得美貌,便对我施暴……为什么我苦苦哀求,他们却还不住手,反而下此毒手?我一生也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这老天难道瞎了眼吗?……」那女子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终于说不下去,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两眼向上翻起,身体却如一块枯木般猛地绷紧。
  苏茹紧紧地抱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消逝,胸口停止了起伏,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过了一会,苏茹见她不再动弹,便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这才发现她早已气绝身亡。她轻轻合上她的嘴巴和双眼,将她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掰开,抱起她的尸体走到战马边,将她横着放在马上,又脱下自己的战袍盖住她赤裸的屁股,免得她的裸尸被人看到。
  苏茹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带着那女子的尸体,将那四个唐兵像狗一样用绳子拴成一串牵在马后,直奔刺史府。一进刺史府大堂,苏茹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见大堂中央摆放了一张大床,叶青萍懒洋洋的半躺半靠在床上,上身穿了一件葱绿底绣牡丹软绸短袄,下身却盖着一条大红五彩锦被。床前的书案上摆满了各种花果梨桃,旁边站着两个服侍的仕女,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着下面的参军向她汇报公文,随口批示。
  青萍突然见到苏茹,也是大吃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跳下地跑到她跟前笑着说道:「苏姐姐,你怎么来了?可想死我了。」她见苏茹冷着一张脸不理她,又看到她身后被绑着的那几个唐兵,已经才到了八分,笑道:「这几个不长眼的家伙惹姐姐生气了?我杀了他们给姐姐出气便是。」
  那几个唐兵此时才知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头求饶道:「小人不敢得罪苏将军,只是我等奉命捉拿反贼余党,这刘氏的丈夫在数日前被斩首,她怀恨在心,当街妖言惑众,净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我等这才将她就地正法。」
  叶青萍听罢走到刘氏的尸体前定睛观瞧,只见她双目紧闭,五官扭曲,面目十分狰狞。她的下身完全赤裸,外阴肿得像馒头一样,一根扫把从阴部插入,只有一小半扫把头还露在外面,上面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和黄色的屎尿,散发出一阵阵恶臭。
  叶青萍转过头对着那几个唐兵一阵冷笑,说道:「她就是这样被你们正法的?你们几个狗杂种打着我的名号作恶也就罢了,还真以为我不知道,骗到我头上来了。来人,给我推出去砍了。」几名亲兵立即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将他们拖了下去,不多时只听外面几声惨叫,那几个奸杀良家女子恶徒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苏茹脸色稍缓,跟着叶青萍走到床边坐下,问了她的情况,又让她脱了衣服,看了看她的伤势,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放心。苏茹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想教训青萍几句,但看到那一层层包扎在她胸前伤口上的白布,却不由得心疼起来,于是温言劝道:「妹妹,我听说你手下军兵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害得百姓颠沛流离,叫苦连天。本来我不信,可我来汝州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却与那传言相符,你知不知道这汝州城中人人恨你入骨?贤人说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失了民心,就算你有数万大军却也是过眼烟云,转而即散……」
  叶青萍穿好衣服,耐着性子听苏茹说完,嬉笑着看了看四周说道:「民心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姐姐是不是被刚才那几个混蛋气晕了,吃个香瓜消消气。」她说着随手拿了一个香瓜递了过来。苏茹也不去接,板下脸说道:「清萍,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狱中曾说过要重整我大唐万里河山吗?可如今你所作所为和那些贼匪又有什么区别?长年战乱,百姓已然受尽苦难,你却将他们唯一的东西也夺走了,你叫他们如何生活?别忘了,你我曾经也是穷苦百姓。」
  叶青萍见她真的动了气,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挥挥手将左右屏退,随后才正色说道:「你也算穷苦百姓?姐姐,你捱过饿吗?你可曾在寒冬里露宿街头?
  你可曾放下脸面去挨家挨户的敲门要饭?你没有,因为你有一身武功,饿极了去抢了便是。可这些罪我都受过,我明知道那大门背后是一对对白眼,或许还有棍棒和恶犬,却仍严要放下面子去敲开那扇门。你可知我当时心里是何滋味?可我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女孩又能怎样?从那时起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再挨饿,不再做那穷苦百姓。」
  青萍不等苏茹反应过来便继续说道:「我再问你,这些人为何会提着脑袋造反?你当他们真的想当皇帝当大官想的疯了?他们只不过饿极了,为了一口饭才铤而走险。其实平定反叛的方法简单极了,只要那皇帝老子能禁奢侈,免赋税,听忠言,远奸佞,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从此不起战端,这天下自然太平,否则这贼只能越剿越多。这道理谁都懂,那皇帝老子自然也知道,只不过你要他放下奢侈的生活比登天还难罢了。你杀了那么多贼兵哪个不是穷苦百姓?你杀了那些敢于反抗之人也不过是为了后来的贪官刮地皮时方便些而已。既然如此,你的所作所为又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过是皇帝养的两条恶犬罢了,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叶青萍一口气说完,面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温和,看不出任何变化。苏茹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明知她是狡辩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脸上一会青一会白,过了良久才说道:「可是我等做臣子的当以死进言,对百姓……」见叶青萍只是嘲笑的看着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叶青萍叹了口气说道:「姐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在这乱世上,心若不能狠一点又如何活下去?我二人一年之内从新兵升到七品武官,你知道有多少人看着眼红,恨不得我们早点战死沙场。此时我等看上去虽然风光,但我每天却活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若是哪天真的失了势恐怕连做回奴隶也不可能了。我虽没读过书脑子却不傻,只知道当你我有难之时,你的那些民心道理连屁都不如,能救命的只有我手中的刀枪箭弩。我就是要让那些百姓明白,跟着我战无双便有肉吃有酒喝,胆敢据我者则是死路一条。」
  苏茹看着面前这个永远带着迷人笑容的美丽少女,突然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这难道就是当年那个在狱中和自己结拜,毫无心机的小姑娘?
  「清萍,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两人彷佛陌生人一样面对面坐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良久后苏茹终于起身告辞,也不在汝州过夜,连夜赶回军营去了。叶青萍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渐渐远去,不觉有些惆怅,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苏姐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迂腐了些,若是有一天跟我翻了脸,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下得了手。」
  就在和苏茹不欢而散的第二天,叶青萍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只不过这一次的对象变成了唐军。她在半夜里亲自带着李云儿张奎等人突袭军营,一口气抓了三名副将六名偏将以及他们的亲兵卫队共计五十余人,罪名是劫掠百姓,滥杀无辜。
  这些人都是余俊布置在青萍身边的亲信眼线,那几个副将平时仗着后台强硬经常对她指手画脚冷嘲热讽,叶青萍早就想拔掉这几根不听话的倒刺,只是以前羽翼未丰,不敢有所动作,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将一笔笔账都记在心里。如今她连蒙代骗取了汝州后实力大增,兵精粮足,没有了顾及,于是再也容不得有人在她卧榻之侧酣睡。
  第二天一早,叶青萍身着戎装第一次出现在汝州百姓面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一上来就双膝跪倒对着台下的数千平民拜了下去,哭着说道:「我管束下属不严,致使你们受了劫掠之苦,我每每想到此处便寝食难安,觉得对不起汝州城中的百姓……」大哭了一阵后青萍脸色突然一变,怒斥了那些趁她养伤期间,借她之名欺压残害百姓并大肆抢掠的唐兵,当即将那九名中高级军官和其余四十余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事隔不到十天,鬼头刀再次在广场上霍霍飞舞,随着一颗颗人头落下,流成河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叶青萍终于再一次用血和那数十条冤魂捍卫了自己在军中不可动摇的权威。青萍随后命人将那些军官搜刮来的财物入账后换成粮食布匹发还给百姓,同时开仓放粮,赦免囚犯。又选出五百名亲兵组成执法队,下了严令,今后如再有抢劫百姓者,就地正法。最后她又拍着胸脯表示立即写信请示大帅余俊,赦免汝州三年钱粮赋税作为补偿。
  青萍话一说完,台下顿时欢声雷动,老百姓们感动的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向她磕头谢恩。青萍站在高高的看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一大片匍匐在地,对她感恩戴德的百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想:「我还给他们的不过是我抢来之物的九牛一毛,便能让他们如此感激,看来这民心还真不怎么值钱。」
  经过叶青萍这一番整治,汝州城中沸腾的民怨终于得以平息。而她则将全部的精力转移到对军队的清洗和改编上来。自她进城接受了秦仲的投降后,手中的人马已经扩展到四万余人,远远超出了她的供给能力。按照叶青萍的想法必须将兵马减少到一万以下方才能保证军粮的供应,无奈此事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于登天。就在她无计可施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刘牧终于从后台跳了出来,开始显示出他过人的能力。
  一团团如乱麻般的大小事务被刘牧渐渐理出头绪,逐一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按照他的建议,叶青萍从四万大军中挑选出一万两千名正值当年的强兵悍卒留下,剩下的能遣散就遣散,不能遣散的则编为数支大军,分兵五路攻击郓州,沂州,濮阳等几个还在起义军控制中的州县。
  叶青萍只给这些军队配发了少量的粮草,若是他们能及时攻下州城自然最好,就地解决军粮的同时也扩大了她的地盘。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攻不下州城反戈投降敌军,也无非是给上官虹、陆彪多添些麻烦,延缓他们进军的速度而已,无论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为了赶在上官虹和余俊到来之前完成对这一万两千人的整编训练,叶青萍索性将其他的事务完全交给刘牧处理,自己则住进了军营。她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日日夜夜就耗在军营中和士兵名同吃同睡,从衣食用度到兵器马匹,无论大事小事皆亲力亲为。饶是她内力悠长精神旺盛,一个月下来,却也累得瘦了一大圈,变得格外憔悴。
  又过了数天青萍派出去几路大军都有了消息,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她原来以为牢不可破的郓州居然在被骗开了城门后一举攻下,指挥的此役的是一个之前默默无闻,名为秦亮的参军。而去围剿濮阳县的大军却被杀的大败,尽数降了敌军,打败唐军的也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人物,叫王仙芝。
  叶青萍暗暗将此二人的名字记在心里,却无心去管他们,她刚刚得到消息,上官虹大军的前锋营已经到了汝州城外十里处扎营,余俊上官虹三日后就到。叶青萍不敢怠慢,三日后一大早就亲率两千亲兵出门列队迎接。这两千军卒都是她亲自挑选的百战精兵,一个个人如虎马如龙,军容齐整,盔甲明亮,每人都配了一长一短两把大刀,硬弓一把,远远看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支队伍就这样静静的默立在寒风中,无一人讲话,无一马嘶鸣,一片肃杀。直到午时,上官虹的大军才缓缓到来,只见在莽莽苍原上旌旗如云,刀枪如林,数万大军浩浩荡荡一望无垠,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又有数百轻骑斥候在大军周围来回奔驰,人喊马嘶,好不威风。
  叶青萍一催跨下马迎了上来,到了中军外便不敢再前进,老老实实的下了马跪在路旁恭迎。不一会,上官虹从军中跃马而出,见叶青萍仍然跪在地上,赶紧下马上前将她扶起,笑着说道:「无双,我听闻你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怪不得你一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若是如此下去,不出数年贼乱必平,到时候我和余大人就可以回家去享享清福了。」说罢哈哈大笑。
  余俊却冷着脸说道;「却不知道战将军这治军之道取自何法?那韩齐等三名副将所犯何罪被你斩杀?就算他三人犯了不赦之罪,你也需向我请示之后才能按律问罪。你虽然取汝州有功,可私斩大将,滥杀兵卒,按唐律这是图谋大罪,乃是死罪。」他说到最后「死罪」两个字时已是声色俱厉。
  叶青萍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辞,当即正色说道:「韩齐等人趁我养伤时打着余大人您的名号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闹得城中民怨沸腾,都说余大人贪得无厌,还有不少人在城中弄些鬼神巫术诅咒大人。末将听那些咒骂之词太过恶毒,一时气不过才将那几个败坏大人清名的败类斩首,以正大人的威名,如今城中百姓都说大人您爱民如子,乃当世圣贤……」青萍侃侃而谈,不断给余俊扣高帽子,让他有气无处撒,心中却暗想:「我如今手握重兵,看你能把我如何?
  」
  上官虹也随声附和道:「无双都是出于对余大人您的一片忠诚,若有不当之处也是无心之举,一会我让她给大人敬酒赔罪。来来来,我们进城喝庆功酒去。
  」余俊见他完全站在了对方一边,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们,心中却是想着该如何在蔡公公面前挑拨一下,找个由头杀了上官虹和这个可恶的女人。
  当晚刺史府内大摆庆功宴席,作为取下汝州的首功之人,叶青萍就坐在上官虹身边,两人有说有笑频频举杯,反而把余俊凉在了一边。反贼中实力最强的秦仲被杀后各地贼兵纷纷放下兵器不战而降,河北河南两道的大部分州县又重新回到了唐军的手中。
  懿宗李漼知道后龙颜大悦,当即大赏有功之臣。大太监蔡忠因为举荐有功被封为靖国公兼天下兵马大元帅,余俊和上官虹分别被封为镇国大将军和怀化大将军,而出人意料的是叶青萍居然也被封为正五品骑都尉,赐御酒一坛,并令她随上官虹一起入长安面圣。
  青萍参军不过一年却变成了和陆彪平起平坐的大将军,这在唐军中也是史无前例。宴上众将开怀畅饮一直喝到了半夜纷纷醉倒在桌案前,方才尽兴而散。青萍正打算回军营休息,却被一名参军叫住,说是上官大人在书房有请,她心中奇怪,不知道上官虹有什么要事非要在深夜单独跟自己谈,却不敢不从,只得跟着那参军来到了后院。
  她一进院子,突然发觉气氛不对,只见院子里戒备森严,守卫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黑甲武士,每人手中长刀硬弩,冷冰冰的看着她走过,青萍不觉背上冷汗直流,下意识的握了握腰间的断刀刀柄。但她随即想到魏青应该就在不远处暗中保护,这才心下稍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子里上官虹皱着眉头满脸愁容坐在书桌前,和晚间酒席上那个神采奕奕的大将军判若两人。陆彪立在他旁边,咬牙握拳,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叶青萍等了一会,见他二人一个唉声叹气一个怒气冲冲,却又不说话,心中打鼓,出言询问道:「大人您平贼有功,这次入长安面圣,圣上必然大加封赏,却为何闷闷不乐?」
  上官虹长叹一声,说道:「你有所不知,那蔡忠在朝中独揽大权,我曾几次上书提醒陛下要远离奸佞,却被他记恨在心。以前他还需依靠我平定贼乱,而如今贼患已有平定之势,我对他再无用处,此次入长安他必来害我性命。想我上官虹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只是我死后若是贼祸再起,到时候天下大乱,百姓之灾陛下之祸啊!……」
  不等他说完,陆彪啪的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将那梨木桌子生生拍下一个角来,怒道:「奶奶的,我等在战场拚命,保卫国家,他在长安享福不算,还要搬弄是非,残害忠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我领一只兵马跟大人回去,捉住那阉狗将他碎尸万段。」
  叶青萍心中咯登一下子,心想这陆彪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带兵入宫是叛逆大罪,难道他想造反不成。果然,他刚一说完上官虹就怒喝道:「你这畜牲,想造反吗?如今陛下偏信奸佞,我等身为唐官当以死进言,死也要为陛下尽忠而死。你若再说那些胡话,我第一个先斩了你。」
  陆彪哼了一声不敢再多说,却站在一边一个劲的向叶青萍使眼色。叶青萍一颗七窍玲珑心,此时心中早已一片雪亮。她知道对方既然在她面前提了这谋反之事,便是为了拉她下水,若是一个对答不善,恐怕今日出不得此门,只是造反之事太过凶险,青萍还不想丢掉这吃饭的家伙,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陆彪等了一会,见她还不说话也急了,忍不住直说道:「那余俊最是记仇,若是他的后台蔡忠不倒,战将军大祸不远已。」上官虹也叹道:「无双,你和苏茹都是难得的将才,只是那苏茹心肠太软难成大事,我本打算日后将这大军托付给你和陆彪,可是如今那蔡忠弄权,只怕我等都死无葬身之地……」
  叶青萍见他二人一个威逼一个利诱,这戏也演的差不多了,自己若是再不表态,那就真的不识抬举了,当下双膝跪倒,说道:「我战无双本是一个小卒,若是没有大人提携也没有我的今天,贤人说要饮水思源,无双不敢忘本,那阉狗蔡忠若是要加害大人,我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斩杀此贼,保大人平安。我手下这一万两千名精兵全凭大人调遣。」
  叶青萍说完又大骂蔡忠,言语极为恶毒,彷佛跟有解不开的血海深仇,最后青萍又赌咒发了毒誓,愿意带领手下誓死效忠。他们三个都是聪明人,窗户纸一但捅破,剩下的就好办了。随着上官虹一一说明,叶青萍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原来长安城中平宁公主李慧和蔡忠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由于蔡忠执掌两大禁军,公主那边的形势已是万分危急,急需外援。而作为她的心腹,上官虹一直是蔡忠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次蔡忠调他入京,便是想借机除掉他。于是公主决定将计就计,索性趁此时机搏上一把,若是兵谏成功,太子登基,大家都有拥立之功,若是败了,虽然一死,却也是战败而死,无怨无悔。
  上官虹当即决定由陆彪带领大军在外,以备事有不成。而他则带着战无双以及两百黑豹骑回长安,共图大业。当然这点人马还远远不够,因此还需叶青萍和陆彪各挑选一百精兵,由其弟陆虎带领,化装成商队进入长安……叶青萍见上官虹老谋深算,布置得丝丝入扣滴水不漏,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由于事关重大,他三人密谈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回营各自布置。
  叶青萍一回到大营立即叫来刘牧、李云儿和张奎三人,商议了整整一个上午才布置周全,她还是不放心,又写了一封密信给苏茹作了最后的准备。
  三天后,叶青萍孤身一人来到上官虹的大帐,跟着他以及那两百黑豹骑,一路不停,向着长安飞驰而去。时隔一年后,青萍终于要再次踏上那片曾经历过无数生生死死的土地。她虽然不知道在前方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却没有丝毫的踌躇与畏惧。因为此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身披镣铐孤立无助的囚犯奴隶,也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不知所措的小女孩叶青萍,她是从无数生死搏杀中活下来,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战无双。她要用手中那把无坚不摧的断刀和那颗勇敢坚毅的心去追寻自己的荣耀和梦想,开创一个属于她的时代。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7:04

第九章 雪夜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起了大片的雪花,苍茫的旷野上除了孤零零的几棵枯树外再无他物,官道上一小队由七八个人组成的商队顶着呼啸的西北风急匆匆的向西而行。领队的是个身穿灰色棉袄的大胡子老者,他深知若是等雪落地融化再结成冰,地上变得湿滑泥泞再要赶路就困难了,此处到潼关还有数里,若是现在加快速度或许还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否则也只能露宿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老者正要催促同伴走快些,却突然停了下来,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分明感到大地在微微的震动,老者挥了挥手让队伍停下,暂时退到路边的泥地里,转过身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们背后的大路。不一会,在飘摇的风雪中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随后是两个,三个,然后是无数如幽灵般的骑士从漫天风雪中冲出。这些士兵全身都罩在黑色的甲胄中,就连所骑的马匹也在前胸和脸部佩了铁甲。
  每个骑士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看不到相貌,但他们身上所发出的有如实质的杀气却让路边之人寒毛倒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一名名骑士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对这些商旅完全视而不见,彷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这些人骑术极佳,长长的一队骑兵在纵马疾奔中队形齐整,并排而行的两匹马所差不过半个马头,就连马蹄踏地的声音也是整齐划一丝毫不乱。
  就在那老者看的目瞪口呆时,突然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从他面前飞掠而过,那马上的骑士竟然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翩翩少女,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银色轻甲,露出了下面的绿色鸭绒长袄,一条红色绸子大氅在她身后被风吹得如风帆般兜起,在这完全由黑白二色构成的世界中显得格外乍眼。
  当少女从商队边通过时突然转头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彷佛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瞬间在冰天雪地中完全绽放,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和殷红如血的朱唇。过了好一会,那领队老者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那队彷佛从地府中窜出来的黑甲骑兵早已消失在风雪中不见踪影。难道是自己白日做梦?可是雪地上却分明还留着深深的马蹄印记,老者看了看旁边的同伴,发现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带领商队向前赶路,只是红袍女子那绝美的容颜却始终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
  这一队骑兵正是上官虹的黑豹骑,他们自汝州出发后一路日夜兼程,每人两匹马换骑,日行百里,只用了数天就到了潼关,叶青萍虽然骑术稍差,但她跨下战马名为云中墨,是从秦仲手里抢来的千里马,因此丝毫不曾落后。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支由上官虹亲自训练的神秘骑兵,此次出动的黑豹骑虽然只有两百人,却个个武功高强,弓马娴熟,比之叶青萍自吹自擂的那些百战精兵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叶青萍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妒嫉,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也要造就一只这样的精兵。黑豹骑的领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背后背着一把七尺长蛇形怪刀,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阴气,让人十分难受,她也是整个队伍中唯一和上官虹说话的人,所有的命令都是经她下达。叶青萍只知道上官虹叫此人离殷,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名,青萍几次没话找话和她套近乎,这女子却爱搭不理,还时不时对着青萍背上的那把断刀不怀好意的瞟上几眼。
  叶青平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大怒,脸上却还是如往常般笑眯眯的看不出一丝不快,她曾跟上官虹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此女的来历,可上官虹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多说一个字。叶青萍无奈只得转而向请教治军之道,这一次上官虹却是有问必答,令她收益颇多。
  潼关到到长安不过百余里,朝发夕至,上官虹不敢带兵入城,在城外安营扎寨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带了十名亲随入城面圣去了。叶青萍由于没有接到面圣的旨意,不能进城,只得和那两百黑豹骑住在城外,她不愿意和这些连话也不会说的木头呆在一起,于是改扮化装成一个寻常农妇,牵了一批劣马,找了个由头离开军营,向着城南秋叶山方向去了。
  经过这一年的风风雨雨,叶青萍的眼界见识早已非同以往,深知那瘸子师傅实是有通天之能,远非老徐那种一般的高手可比,心想:「我此次深入险地凶多吉少,若是有那瘸子帮忙,就算兵谏失败,以他一身神功保我离开长安也并非全无可能。」想到这里,她索性按着记忆向着那斗场所在的山洞一路寻去。
  等叶青萍终于找到那山洞时,却发现洞口早已被塌落的巨石堵住无法进入,而当年她和苏茹住过的小院也是人去屋空,院中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腐烂的落叶,屋子里都是蛛网与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叶青萍走到那棵歪脖树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干枯的树皮,发现那根粗大的横枝上一道深沟依然醒目,正是当年她练毒妇刀法时绑绳子的所在。想起那时被吊在树上像陀螺一样旋转的情景,叶青萍不觉莞尔一笑,心头却是一阵无来由的怅然。叶青萍仍不死心,又到周围的村子查访一番,一直到寻访到下午日头偏西却是一点线索也没找到,不得已也只能踏上了归途。
  自安史之乱后长安城中虽然恢复如初,但郊外却是房屋破败,田地荒芜,荒草丛生,再也没有了开元盛世时的繁荣。古道边枯树昏鸦,一片萧索,叶青萍心情不佳,牵着马儿漫无目的缓缓信步而行,不觉中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走到了何处,正走着,突然闻道一股酒香,叶青萍肚子里咕噜噜的叫了两声,这才想起她今日一路寻访误了时辰,此时还未吃过午饭,于是牵着马儿向不远处发出香味的那座小楼走去。
  这是一座二层木楼,修建的十分古朴雅致,门上横着一块匾牌,上书「醉芙蓉」三个大字。其实这酒楼在长安大大的有名,其名取自贞元年间白居易的诗词「吴娃双舞醉芙蓉」,乃是文人骚客聚集一堂谈文论道的场所。叶青萍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哪里知道这些,若不是鼻子灵敏闻到了酒香,光凭店名她连青楼和酒楼的也分不清楚,更别说那些诗词了。她刚走进院门,店小二便出来相迎,突然见到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一时愣住了,竟然忘了招呼。
  叶青萍哼了一声,把马交给他,自己径直上了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她从曹州到汝州一路上抢了上万两银子,如今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一方巨富,见那店小二狗眼看人低,索性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桌子上,叫了几个最贵的菜肴。那店小二看见银子,笑的嘴也合不拢,赶紧下去准备,留下叶青萍一个人在楼上出神的望着窗外。她这时才发现此地风景甚好,窗外一马平川尽收眼底,平原上白雪皑皑,茫茫一片中一条小河蜿蜒流过,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坐在岸边的枯柳下凿冰垂钓,零零星星的几间茅舍中升起渺渺炊烟,衬着远处朦朦胧胧隐约可见的秋叶山,别有一番风景。
  只是叶青萍没找到师傅李桓,心中郁郁,也无心观赏风景,一心寻思着若是兵变失败自己该如何脱身的事情。便在这时,四个青年公子走上楼来,为首一人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头戴宝蓝色雪帽,身穿青莲绸缎长袍,仪表堂堂,气派十足,隐然便是这些人的领袖。他们猛然见到窗边最好的位子上竟然坐着一个望着窗外发呆的村姑,不禁吃了一惊,一脸诧异的在叶青萍旁边的桌子坐下。
  那几个人刚刚入坐,酒店的老板便从楼下小跑着上来,满面堆笑对着坐在首位的那个大家公子说道:「张公子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到小店?上次公子爷在小店墙上题的那首七绝真乃天下绝句,长安城中的读书人纷纷来小店只为一睹公子的墨迹,今日小的特备了二十年醉八仙,若是公子有什么绝句,还请赏赐……」
  「知道了,你快去准备吧,还是照以前的菜肴便是。」张公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随后转过脸去和同伴说话,不愿再搭理他。那同伴说道:「张兄在长安城中才情无双,我这两个朋友久闻你诗书画三绝,今日特来一睹风采,还请张兄不吝赐教。」谁知那张公子却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国家支离破碎,盗贼横行,民不聊生,我做几首杂诗上不能报国家,下不能救黎民,又有何用?
  ……」
  另一个书生出口赞道:「公子心系天下令在下十分佩服,只是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世人为了一点小利早已将圣人教化忘到脑后,可叹,可叹……」他四人一边饮酒吃菜一边大谈治国安邦之策,旁征博引,夸夸其谈,谈到兴起之时,忽而以手顿胸长声哀叹,忽而仰首望天大放豪言,个个牛气冲天,只恨自己怀才不遇,没有机会入阁拜相治理国家。
  叶青萍听着他们满口空谈,一口一个圣人教导,心中烦乱,看着邻桌上一道道冷热菜肴相继端了上来,而自己面前除了一壶酒外再无他物,腹中愈加饥饿,暗想:「莫非这店家狗眼看人,只知道讨好那些富家公子,却来欺负我不成?」
  这倒是错怪了店家,她所点的几样菜肴都是这里的招牌,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单说那灌汤鱼便须选用从河中现钓上来的鲜鱼,经过十几道手段制作而成,最少也要半个时辰,而邻桌的酒菜都是订好的,自然上的快些。
  叶青萍不知道这些原由,心中怒火上冒,一拍桌子愤然而起,叫来店小二痛骂道:「你这小斯,明明是本姑娘先来的,却为何先给他们上菜,分明是在欺负我出身农家,这饭我不吃了便是。」说罢扔下酒钱,怒气冲冲地向楼下走去。她刚走出几步,却听到背后有人笑道:「你们看,此女长的月眉星眸姿色天然,若是生在官宦人家,也必是一个知书达理明艳端庄的大家小姐,只可惜偏偏生在农户,才如此粗陋无礼,古人云: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仓鼠厕鼠之别果然非虚,只是这醉芙蓉何时也成了村妇用饭的地方?」
  叶青萍虽然听不懂什么仓鼠厕鼠,却也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猛然转过身,发现在她背后议论的正是那个才情无双的张公子。她此时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冷笑道:「你们这些人连这天下为何会乱都搞不清楚,却在这里大谈治理天下之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看看窗外那些茅舍,里面所住之人跟你们并无二致,他们一生辛勤劳作,供应了你们吃穿,自己却受冻挨饿,若是这些人真的活不下去了,自然要把本属于他们的东西抢回去。就是那个什么圣人饿上三天,恐怕也与你们口中的那些乱民盗贼无异。」
  叶青萍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个书生站起来怒道:「真是一派胡言!若是没有圣人教诲,世人还在茹毛饮血,哪里会穿衣说话?若是人人都读圣人之书,又怎会有这些乱民盗贼?……」他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同伴拦住,劝道:「
  李兄,你跟一个农妇争论什么?她又不懂圣人之道,你这岂不是对牛弹琴?」
  那人还待再说,却见叶青萍目露凶光,心中一个激灵,不敢多言,直到她转身离去,才气哼哼的一屁股坐下。其实按叶青萍的脾气,若是此事发生在汝州,她早就手起刀落将几个书生砍了,只是她此次来长安身有要事,不敢惹事生非,只得强行将怒火压下,离开醉芙蓉,辨明了方向,向着城东行去。那几个书生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继续饮酒畅谈,那张公子望着叶青萍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中没来由的一疼,不由得脸色苍白。
  叶青萍找了一家农户随便买了些食物将肚子填饱,然后一路向东,直到入夜十分才来到了长安城东郊的一座大户人家,这里正是她和上官虹约好的碰头地点。门口守卫的极为严密,叶青萍对过暗语,又有人拿了她的画像仔细辨认后才放她进去,带着她穿过一层层院子,来到了后花园。那议事的密室修建在花园中间的池塘地下,入口处却开在一座假山后面,布置得颇为巧妙,如果不是有人带领,一般人绝难发现。
  屋子中一共是八个人,上官虹和离殷均在其中,此时上官虹正坐在下手正和一个留着三缕长髯的红脸男子说话,上首的椅子却是空着的。叶青萍刚要上前,突然发现红脸男子背后的那个中年书生正在冲自己眨眼,待她凝神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那人竟然是斗场中的老徐。此时他一身文士打扮,头戴方巾,身穿青色长袍,手拿一只玉如意随意玩弄,哪里还有半点年老衰弱的样子。
  叶青萍知道此处不是相认的地方,只得憋住一肚子的疑问,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径直走到上官虹背后站定。不多时密室的门再次打开,又有四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一张瓜子脸,大眼翘鼻,长的十分柔美,只是眉目间隐隐含着一股俯视众生的傲然与威严,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身后跟着一男二女,那男子是个五十多岁的道士,却有一对长长的白眉几乎从眼角垂下,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功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由内及外的境界。
  那两个女人都在三十上下,容貌绝美。穿黄袍的女子一身仙风道骨,脱尘出俗,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飘然下凡。而另一个穿黑袍的女人则面带阴戾之色,长得虽美,却让人敬而远之,倒是和离殷有几分相似。叶青萍一眼就看出为首的公子是女扮男装,心中不由得一动,又见到她如此排场,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果然,上官虹等人见到她都纷纷站起上前行礼,口称公主殿下。此女正是这次兵变的发起者,平宁公主李慧。由于时间紧迫,她一上来就直入主题,说起长安城中的情况,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皇宫内外的手绘地图,细细讲解。叶青萍此时才知道他们目前处境不妙,长安城中禁军已经被蔡忠换成了羽林卫,大将军便是他的干儿子余方,听说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而守卫皇宫的千牛卫总统领就是蔡忠本人,宫门的钥匙也在他身上。虽然公主在私下里收拢了不少中下级军官,但仓促之间兵变却是极为冒险。
  按照平宁公主的计划,由上官虹等人处置宫外的羽林卫,由她亲自带领高手围杀蔡忠,抢夺宫门的钥匙打开宫门,宫外一旦夺得兵权后立即攻打皇宫,拥立太子登基。听着她细细讲完,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心中飞快的盘算着此举有几分胜算。过了一会,上官虹突然说道:「那余方有勇无谋,不足为患,只是蔡忠本人老谋深算,更是号称禁宫第一高手,要杀他恐怕不大容易。」
  平宁公主点了点头,指着身后三人介绍道:「这位是点苍派掌门贺芸笙老前辈,这为穿黄袍的姑娘是自在天阁剑圣李前辈的首徒柳如烟,还有辰月教大长老陈可儿陈姑娘,有他们三位绝顶高手在此杀那蔡忠如屠猪狗,只是另需一人引他出来才是。」上官虹说道:「我手下战无双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又对那蔡忠仇深似海,断然可当此任。」叶青萍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闷响,这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只是她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得俯首领命。
  接下来便是商量种种细节,在场的这几个人都是城府深重老谋深算之辈,对一个个细节反复推敲演算,直到天快亮了公主不得不马上回宫,这才依依作别分头行动。而叶青萍则直接扮装成宫女跟着公主进宫,准备刺杀蔡忠,上官虹又从自己的亲兵中挑出七名女子,一起进宫听命。
  叶青萍临走时又看了看老徐,他本想向他打听师傅的下落,但转念一想:「
  也罢,那瘸子好不容易才落得清闲,我此去甚是凶险,拖他下水未免太不仗义。
  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不信凭我手中的断刀还杀不了那蔡忠。」想到这里她牙一咬,心一横,再不回头,转身随着公主离去。柳如烟见她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走过来笑着说道:「战将军年纪轻轻若能杀得那阉人,乃是奇功一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叶青萍摇头道:「听说那阉人武功高强,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在战场上糊弄寻常兵卒尚可,若是真碰上了高手恐怕凶多吉少,柳姐姐若是看我可怜,我倒是有几个心愿未了……」柳如湮没想到她竟是要留下遗言,笑道:「别胡说,你只不过是去引他过来,又不是真让你去拚命。不知你有没有顺手的兵器?如不嫌弃,我这里有一把宝剑名为斩云,锋利无比,送给将军杀贼。」说着递过来一把长剑。
  叶青萍定睛观瞧,只见那宝剑长六尺,样式古朴,剑一出鞘顿时寒气森森,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剑锋上轻轻一吹,那头发从中断为两段,这果然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剑。叶青萍得了宝剑,脸上顿时现出了笑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甚为亲密,逗得柳如烟笑个不停。她得到如此良机怎能放过,一路跟她打听自在天阁和六剑门的消息,跟着公主进宫去了。
  夜已深,北风夹杂着雪花肆无忌惮的透过敞开的木门灌进屋里,平宁公主李慧静静的站在门口,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广宁宫的宫门,一言不发,脸上仍是平静如常,看不出一丝变化,可心里却是如着了火般万分焦急。
  「殿下,战将军还没回来,可能已经遭了那阉狗的毒手,要不我们杀过去…
  …」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宫女问道。平宁公主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上官虹推荐的人没那么容易就死,不要急,再等等。」话音未落,却见叶青萍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跑了进来,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脑后,满脸血污,身上的黑衣早已化成一条条碎布,连身体的关键之处也无法遮住,大片雪白的肌肤上留有数道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显得狼狈之极。
  青萍一进院子立即就地横滚,躲到了院墙边的黑影里,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听碰得一声闷响,她原来站立之处的积雪四散纷飞,雪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彷佛是由一把钢刀斩出,若是她刚才躲闪得稍慢这一下便已丢了性命。
  「解牛刀?这世上难道真有如此神功?」点苍掌门贺芸笙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曾听闻这解牛刀法完全由内力催动,无形无质,收发转折全凭内力运使,来无影去无踪,绝难抵御。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殿下,你深夜请老奴至此,不知有何要紧之事?」话音未落,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风雪中走出,正是蔡忠。
  平宁公主虽然不懂武功,可看了看手下三大高手苍白的脸色,已猜到今日恐怕胜少败多,但她从小性子刚毅,越是遇到强敌斗志越是旺盛,面对这个在朝中一手遮天武功通天的大太监没有丝毫胆怯,柳眉倒竖,怒骂道:「你这奸贼把持朝政,蒙骗父皇,杀忠臣,乱朝纲,祸天下,将我大唐万里河山搅得乌烟瘴气。
  今日我便要替父皇重整朝纲,替那些被你害死的忠贤,替那些黎民百姓讨个公道。来人,把这狗奴才给我拿下。」她话未说完,柳、陈、贺三人已经成品字形将蔡忠围在中间,只是他三人如石雕般凝立在风雪中,全神戒备,却无一人率先动手。
  蔡忠对围住自己的三人视而不见,只是凝视着平宁公主冷笑道:「平宁,你调上官虹入长安作为外援,抢夺御林军兵权,又在宫中调集高手围杀我,妄图率兵攻打皇宫,力保太子登基,很好,很好!只不过你未免也太急了些,你以为就凭上官虹那两百轻骑也能成事?就凭这三个窝囊废也能杀得了我?不过也好,你们这几只老鼠能自投罗网,也省得我费力气到处寻找……」
  他话才说到一半,却突然将目光转向躲在角落里的叶青萍,死死盯着那把缓缓出鞘的断刀,恶狠狠的说道:「好啊!连魔刀也出世了,原来你是那老不死的弟子,当年他用此刀连斩我大唐十一员上将,杀入军中,三千龙虎卫竟不能挡。
  老天有眼,如今终可报此一箭之仇。」蔡忠突然仰天大笑:「区区几个跳梁小丑也敢出来逞强,这世上除了剑圣李摩醯还有谁能奈我何?」他深吸一口气,内力凝聚,忽然一脚重重踏在地上。砰的一声,一道波纹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散了开去,波纹所过之处积雪纷纷飞起,转眼间在他身周三丈之内清出了一块平地,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数十根寸许长钢钉,钉尖上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涂了剧毒。
  「这种下三烂的伎俩又能伤得了谁?」蔡忠突然左掌一立,右掌呼的拍出,竟然攻向了离他最远的平宁公主。贺芸笙没想到他隔着七八丈远就敢出手,大惊之下急忙身形闪动,抢到公主面前,双掌一封,急催内力,要硬接他这开山破石的一掌。蔡忠来到他身前时突然右掌一缩,一直横在胸前的左掌却猛然从右臂下穿出,原来他那气势如虹的一掌竟然是虚招,所有的内力都凝聚在左掌之上,如狂涛骇浪般攻了过去。
  双掌相交,一触即分,竟没发出半点声响,贺芸笙闷哼一声,脸上紫气大盛,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却见他脚下的青石路上留下了一对半寸深的脚印。蔡忠没想到对手居然能接下他全力一掌,咦了一声,举手回削,一剂解牛刀逼退了陈可儿的偷袭,同时沉肩侧身避开了柳如烟当空斩来的一剑,他刚要反击,却突然听到背后风声劲疾,急忙向前冲出闪开了斩向他小腿的断刀,正要出手找那个偷袭之人算账,却发现柳、陈、贺三人已经一起攻上,再不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风雪中,几个人影你来我往,身形变幻,斗到酣处时已经分不清彼此,只能见到黄、黑、蓝三道华光围住一道灰影盘旋飞舞,飘来忽去,杀得难分难解。几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搏杀,因此下手绝不留情,招招夺命,均是贴身肉搏,凶险之极。蔡忠虽然武功卓绝,无奈对方三人配合的极为默契,由贺芸笙从正面挡下他的大部分攻击,而另外两女则只攻不守,剑上的威力顿时增了一倍。
  那陈可儿剑走偏锋,剑法飘忽若虚,却招招快似流星,诡异莫测,专刺他双眼肋下等防护薄弱之处。而柳如烟的剑法却是大开大阔,手中七尺长剑剑芒吞吐开合,剑气纵横,一招一式中竟隐隐有了牵动天地间浩然之气的意境,显然已深得剑圣李摩醯的真传。而最可恨的却是那个站在旁边观战的少女,她虽然武功稍差,眼力却异常的刁钻,每每蔡忠找到对方的破绽准备突下杀手时她便出手破坏,偏偏她手上的那把魔刀无坚不摧,连蔡忠也不敢用双手直接硬挡,气得他七窍生烟却一时毫无办法。
  四人均是以快打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斗了近百招,蔡忠一双肉掌上下翻飞,以一敌四却是占尽上风,只是他一时也无法破得了那三人天衣无缝的攻守连环。便在几人恶斗不休时,忽然听到宫外一阵大乱,喊杀声四起,其中还伴着阵阵马嘶。蔡忠立时面色大变,这一次他为了将平宁公主手下的力量一网打尽,特意调集了大批高手协助余方清剿,万事早就准备周全,只等上官虹等人兵变后自投罗网,此时应该是余方在城中搜捕那些逆贼叛党才对。那么这离皇宫越来越近的喊杀是从何而来?为何在这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说出了什么岔子?
  蔡忠心中打鼓,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所谓擒贼先擒王,一旦击杀或擒住平宁公主,其他人闹得再欢也是群龙无首不足为患。想到这里他一声大吼,左右手齐出,同时使出解牛刀法逼退了陈、柳二女,随后双掌一并攻向了贺芸笙。贺芸笙眼见蔡忠来势汹汹本不愿与他硬碰,无奈身后就是平宁,为了保护公主殿下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与他对上一掌。
  两对肉掌刚一相交,突然发现蔡忠内力如排山倒海般攻了过来,贺芸笙暗叫一声不好,疾催内力相抗,只盼着能撑得一时三刻,好让同伴有机会下手。陈、柳二女眼见他二人凝立在雪地中,头顶热气直冒,由对掌变成了比拚内力,如何肯放过这等良机,各出长剑分别刺向蔡忠的左肋和小腹。
  蔡忠眼见长剑刺到,也不躲闪,只是猛然间内力疾吐。贺芸笙哪里想到他居然还有余力,面对那霸道之极摧枯拉朽的内力再也抵挡不住,眼前一黑,嗓子眼发甜,一张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一跤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与此同时,陈可儿那把闪耀着蓝光喂了剧毒的长剑也已经刺在了蔡忠的肋下,只是长剑戳破他的外衣后就无法深入,原来他身上竟还穿了一套金丝软甲。
  蔡忠一声冷笑,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在陈可儿胸口凸起,用力一握一扯,在那如铁钳般的手里,陈可儿柔软而饱满的右乳如豆腐般被挤得粉碎,随后被硬生生的从胸口撕裂开,血混着黄色的油脂从伤口中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外衣。陈可儿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疼得眼前金星乱冒,神志一阵迷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倒退了一步。
  蔡忠一击得手再不给她反击的机会,纵身跟进,右手一举,卡住了她的喉头,用力一收,五指如五把匕首般从两边插进她的脖子,一扭一折将她的喉管气管一起割断。剧痛中,陈可儿顿时两眼翻白,身体一阵痉挛,再也拿不住手中的兵器,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大量的带着沫子的鲜血如泉水般从她的七窍中疯狂的涌了出来。眼见两名同伴身受重伤,柳如烟和叶青萍都红了眼。
  柳如烟大喝一声,将所有的内力都灌注在长剑上,紫微剑气猛然斩出,终于破开了蔡忠身上的软甲,刺入了他的小腹。而叶青萍斩向他右腿一刀斩虽然斩空,但锋利无比的刀锋还是在他小腿上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蔡忠拼着自己受伤就是为了当场格杀这几难缠的对手,因此虽然小腹小腿接连受创,却毫不退却,反腿倒踢叶青萍的胸口,同时空出来的左手一拳击向柳如烟的小腹。
  叶青萍一击不中,向后疾退,无奈蔡忠出招太快,脚尖还是在她左胸点了一下。青萍只觉得胸口彷佛被一柄大锤砸中,精钢所制的护心镜也凹了下去,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身在空中便喷出一大口鲜血。她一个骨碌滚到远处,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再战,却突然胸口一闷,身体里的内力如脱缰的野马般乱窜,一口气喘不上来,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四肢乱抖,再也爬不起来。
  柳如烟眼睁睁的看着轰向自己小腹的拳头,却只能苦笑一声。她知道如果此时闪避,虽然暂时可保住性命,可之前好不容易破开对方软甲的那一剑便前功尽弃,之后仅凭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老太监,她咬碎银牙,猛催内力,将紫微剑气源源不断攻入对方的身体,最大限度的破坏着他的内脏,而对打来的致命一拳视而不见,朴哧一声轻响,那开碑裂石的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柔软的小腹上,内力到处,将她的五脏六腑震的粉碎。
  柳如烟的肚子如瘪下来的口袋般瞬间塌陷了下去,随后整个拳头破体而入,完全没进了她的身体。柳如烟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小腹深处迅速扩展到全身,两个眼球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血从她的口鼻中狂喷而出,之中还夹杂着不少碎裂得内脏,柳如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索性把心一横,咬紧牙关强忍着肚子里的绞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剑一抖,从蔡忠的腹中抽出,向后退开,连退了两步才停了下来,蔡忠却没有追击,只是冷笑的看着她。
  柳如烟的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模糊,她回忆起一生中所经所历不禁长叹一声,无奈的低下头,却骇然发现一段五六尺长的粉红色肠子竟然被硬生生从她肚子上那个碗口大的血洞中抽了出去,而肠子的另一端正抓在蔡忠手里,见自己的肠子都被掏了出来,柳如烟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艰难的抬起手臂,伸手指向蔡忠,想说些什么,却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咯咯轻响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前后一阵晃悠,终于支持不住,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倒在了雪地上,再也不动了。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蔡忠突然仰起头张狂无忌的大笑起来,他赢了,虽然流了血,虽然受了重伤,但他还是最后的赢家,笑声中,他右手向上一抬,将陈可儿的身体高高举起,使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陈可儿此时早已昏死了过去,悬在空中的身体只机械的抽搐了几下,便完全放松下来,片刻间,两行黄色的尿液顺着她的赤足淌下,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坑,蔡忠一把将她扔了出去,缓缓从柳如烟的身上跨过,向着平宁公主一瘸一拐的走去。
  平宁公主李慧看着拖着伤腿走过来的蔡忠,脸上早已没有半分血色,她本以为靠着三大高手再加上战无双足以将这个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太监除掉,因此才以自己为饵诱他出来,可如今三大高手均已战败身亡,战无双也痛苦的趴在地上抽搐,而蔡忠虽然也受了重伤,一条腿废了,小腹中的内脏恐怕也被紫微剑气搅得一塌糊涂,但他还站着,还能走,还能出手杀人,这就已经足够了,她输了,输给了一个太监,或者说输给了她的自负,平宁伸手轻轻拨开挡在她身前的那些亲卫和黑豹骑,淡淡的说道:「你们都逃命去吧,不要随我在这里白白送了性命。」说罢,她默默走到蔡忠面前,反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要在临死前作最后一搏。
  蔡忠凝视着她的双眼,却在她眼中看不到半分恐惧和惊慌,有的只是一份淡定与傲然,不由得赞道:「不愧是天可汗的子孙,你我若是连手,这天下又有何事不能成功?到时候扫平贼患,重整山河,我二人共理国事,保大唐百年太平江山岂不是更好?何苦要斗个你死我活?」平宁公主只是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动手吧!」
  蔡忠叹了一口气,正要一掌了结她的性命,却忽听远处有人唱道:「大雪纷纷何所有,明月与我何相见……」那人唱第一句时尚在宫外远出,到最后一句时却已穿过了数层院落,到了广宁宫正房房脊上。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从房上飘然而下,挡在了公主面前。这人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凤目挺鼻,长得温文尔雅,头上没有束带,一头散乱的长发在风中随意飞舞,从上倒下一席白衣,一尘不染。说也奇怪,从他出现开始,天地间就变得异常安静,宫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一下子变得虚幻缥缈,而呼啸哀号的风声也变得轻柔曼妙,若有若无。雪花仍然不停的飘落,只是到了他身周就改变了轨迹,化作一只只白蝴蝶绕着他盘旋飞舞,最后凭空消失,化于无形。
  蔡忠见了此人顿时面如死灰,苦笑一声,双手虚抱,如同抱着一座山峰般艰难的向上抬起,随着他的双臂缓缓转动,一片片雪花也在他臂弯中不断旋转,渐渐凝聚成一个雪球。当他双臂阴阳互换后,突然一声大喝,双掌同时向前推出,那雪球猛然炸开,在他雄浑无比的内力催动下,无数的冰晶如飞刀般猛然射向那白袍客。蔡忠并不指望此招能伤他,他全力一击也只为阻他一阻,出招后身体如闪电般倒纵了出去。
  那白袍男子只是摇了摇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斜指向前,轻轻一斩,他的动作并不快,拔剑斩出两个极为简单的动作清清楚楚泾渭分明,这一剑也不如何凶狠,彷佛他只是轻轻挥了挥袍袖抖落上面的灰尘而已,然而随着这平平无奇的一剑斩出,天地间猛然一黑,风云雷动,山河变色,世间万物颜色尽失,在那一瞬时间也停止了流动,一个个人都如同木雕般大张着嘴呆立在当场,连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凝在了空中。
  一道蓝色光华从剑身上冲天而起,化为一道上连天下连地的光幕斩了出去,将这广阔无边的天地一分为二,光华散去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哗啦一声巨响,广宁宫一丈多高的院墙轰然倒塌,蔡忠身上的衣服早已化为灰烬,那金丝软甲也碎裂成一片片从他身上滑落,有些碎片已经嵌入了他的肉里。
  血从蔡忠身上每一个毛孔中疯狂的涌出,他翻着已经瞎了的双眼,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那白袍男子恨恨的说道:「李摩醯,你居然违背自己当年立下的重誓,破关而出。如今神剑魔刀同时现世,天下必将大乱,生灵涂炭,都是拜你所赐。你逆天而行,早晚要遭那天雷劈顶,天火焚身之苦。我在阴间等着你……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随着体内传出砰得一声轻响,蔡忠身上猛然爆出一团血雾,身体也随之碎裂成数块,散落了一地。
  这位一身通天神功、不可一世的大太监,在剑圣李摩醯那蕴含天地至理的一剑面前,连一招也没能挡下就在瞬间灰飞烟灭,神剑青冥既出,又有谁能与其争锋?
  叶青萍强压下心中的震惊,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摩醯手中那把仍然斜指向前的神剑,只见那长剑通体湛蓝,长七尺宽一寸,形状如两条首尾相连的游鱼,上面隐隐有光华像水纹一样流动聚散,雪花一接近剑身就化为细小的冰晶,如星屑般绕着剑身飞舞旋转,煞是好看。
  李摩醯仰天大笑道:「逆天?若是这老天不公,让奸佞小人把持朝纲、祸国殃民,我李摩醯就算逆天又怎样?」似乎是对他的回应,霎那间惊雷乍起,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大地,映得人眼前一亮。就在众人被这天地异象吓傻了时候,雷鸣忽止,呼啸的寒风随而消失,雪也停了,一切异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摩醯走到柳如烟的身边,望着她肚子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和在雪地上拖出五六尺长的肠肠肚肚,也不禁潸然泪下,他蹲下身将柳如烟抱在怀里,伸手在她胸口一摸,发现心口还有热气,并未死透,赶忙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柳如烟体内,过了一会,柳如烟终于轻轻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睁开了眼睛,当看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时,柳如烟脸上顿时现出了笑容,涣散的眼神也重新凝聚了起来。
  李摩醯见柳如烟醒来,赶忙说道:「如烟,为师在此,你若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去……」还未说完却被柳如烟一把抓住了袖子,柳如烟圆睁着双眼,一边吐著血,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傅……如烟……不能再追随您了……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在自在天阁……你可记得?…
  …那时春暖花开,我们在后山那桃花园里……」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光芒渐渐从大睁着的双眼中消失,柳如烟用力张开嘴巴,不甘心的喘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数下,最后双腿猛地一登,头歪到一边,身子瘫软下来,气绝身亡。柳如烟人一死全身立即变得松弛,屎尿也不受控制的排出,随着一片湿迹在她裙子上迅速扩大,一股刺鼻的骚臭散发开来。李摩醯也顾不得从柳如烟双腿间流出的污秽沾到自己手上,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沉默无语。
  叶青萍看到此景,挣扎着爬过去,扑在柳如烟的尸身上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摇晃着如面条般软绵绵的尸身,呼喊着柳如烟的名字,哽咽着说道:「柳姐姐,你若不是把那斩云给了我,也不会被那奸贼所伤。是我害了你……你醒醒啊,我的好姐姐……」见叶青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平宁公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下子愣住了。
  李摩醯皱起眉头,突然伸手抓住叶青萍的肩头,冷冷的问道:「那魔刀是你的?」
  「是又怎样?」叶青萍刚一张口突然感到右肩上好像被烧红的铁条烫了一下,随后一股雄浑之极的内力从肩井穴冲进她的体内,沿着她的七经八脉缓缓游走,循环往复,她体内那些杂乱无章到处冲撞的内力如百川入海般纷纷汇聚到其中,而对方的内力却是越来越强,到了后来更是有如北冥之海,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叶青萍只觉得浑身滚烫,如同泡在一大桶热水中,气为之塞,说不出的难受,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活动一下身体却连小指头也动不了,直到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她才突然感到胸口膻中穴上一酸,嗓子眼发甜,一张嘴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平宁见叶青萍吐血,还以为李摩醯要杀她,顿时大惊失色,叫道:「
  师傅,手下留情,她是我的人……」
  李摩醯微微摇头,解释道:「老一辈人的恩怨跟她并无关系,我是帮她疗伤。」正如他所说,叶青萍吐出淤血后气脉顺畅了许多,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变得匀畅平缓。李摩醯这才撤手收功,淡淡的说道:「好了,你的伤已无大碍。只不过我能医治你的内伤,却无法平复你心中的戾气,此刀实乃大凶之物,留在你身边有害无益,还是由我来处置为好。只是我的紫微剑和这魔刀屠佛水火不容,我今日无法带走此魔物,只能暂且寄存在你这里,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取刀。」
  叶青萍听他如此教训自己,心中不快,暗想:「连那魏清老头也知道要向我讨要,他却一上来就把这宝刀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真是好不要脸。」虽然不服,但刚刚吃过苦头,叶青萍实在不敢在这位剑圣面前放肆,只得拜倒在地,磕头感谢他的疗伤之恩,赌咒发誓要将这魔刀好好封存,再不启用,直到等他派人日后来取。
  李摩醯点了点头,转向平宁说道:「蔡忠在宫内宫外布置的高手已尽被我诸杀,剩下的人不足为患。此时上官虹他们已经杀进了宫,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大局既然已定,我先走了。」说完后逐一拾起柳如烟掉落了一地的肚肠内脏,重新塞进她的腹中,脱下白袍,裹了尸体,就欲离去。平宁公主见李摩醯要走,不由得急着说道:「师傅,你好不容易才来,怎么就走?」
  「慧儿,我当年曾立下重誓,此生不再踏出自在天阁一步,如今为了你和如烟我已经违背了誓言,若是还继续留在这滚滚红尘,岂不被别人笑话死了。你冰雪聪明又有能人相助,我也不担心的你的安危,只是为师还要劝你一句,事事要留有余地,不要赶尽杀绝,否则总有追悔莫及的一天。另外,辰月教的人以后还是少用为好。」李摩醯说完,抱着柳如烟的尸体纵身跃上房顶,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李摩醯一走,院子里那股无形的威压顿时烟消云散,众人不约而同的长长松了口气。
  平宁死中得活,连呼侥幸,她走到蔡忠跟前,让人割下了他的首级,随后转向叶青萍吩咐道:「首恶虽然已经伏法但帮凶还在,所谓斩草还需除根,那沈贵妃平日和蔡忠沆瀣一气,作恶多端,这次饶她不得。我这就去请求父皇治她的罪,还请战将军去一趟后宫玉信公主那里,将那恶妇之女除去,以正国法。」说完后她自己带着十余名亲卫离去,留下那七名黑豹骑供叶青萍调遣。
  叶青萍从地上捡起陈可儿掉落的那把涂了剧毒的蓝色长剑用布包好和断刀一起背在身后,又上前仔细检验陈、贺二人的尸身,发现他俩身体冰凉僵硬早已死透。那陈可儿死的尤为惨烈,整个右乳几乎被完全从身上撕了下来,只在靠近肩窝的地方还有一层皮肉相连,露出大片黄色的油脂和红色的肌肉,惨不忍睹,脖子被从中间生生拧断,脖颈两侧是数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脑袋软绵绵的耷拉着歪向左边,满脸都是鲜血,两个翻着眼白的眼球从眼眶里凸了出来,分外狰狞。
  「以他二人的武功想来也是曾称霸一方,却偏要来趟这浑水,在这里送了卿卿性命,真是可惜。」叶青萍叹了口气,轻轻合上陈可儿双眼,正要离去却突然发现陈可儿胸口黑衣下露出了一块铁牌,那铁牌本来是被贴身藏在陈可儿内衣中,若不是乳房被生生撕开也不会露出来,叶青萍心中好奇,割断了拴铁牌的红绳,将它拿在手中仔细观看,只见黑黝黝的铁牌上刻着一个血红的弯月和四颗星星,也不知道是何物。青萍此时没时间细想,随手将铁牌收入怀中,又命人将陈可儿扒光仔细搜查,却再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用之物。
  大明宫内,懿宗李漼昨晚纵酒到深夜才睡,此时睡的正香。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吵闹,感到有人推他,还以为是在梦中,翻了个身刚要继续酣睡,却突然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屋子里点满了宫灯照的如同白昼,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只穿了一条勉强遮体的青纱裙跪在他身旁,一脸惊慌,手里拿着一条浸了水的毛巾正将拧出的冰水滴在他的额头上,正是他的心肝宝贝,那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沈贵妃。
  虽然李漼平时对她异常宠爱,但深夜突然被从梦乡中惊醒,心中也甚为不快,责问道:「你不陪着朕好好睡觉为何吵醒朕?这外面的吵闹是怎么回事?」沈贵妃心知事态万分紧急,直接回禀道:「陛下,您听,这外面都是喊杀声,刚才臣妾被惊醒后出门一看,发现宫门被从外面封死,这宫里的卫士也都换了。陛下,恐怕有人作乱阿!」
  李漼听闻大惊,酒一下子就醒了,慌忙穿上衣服,冲着身边的太监怒吼道:
  「哼,我还活着,谁敢做乱?蔡忠呢?给我传蔡忠。」可是那些太监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无人动弹,心想宫门既然被封让我们如何出去?只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房门被一脚踹开,十余个人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正是平宁公主李慧,她背后跟着上官虹、离殷以及十余名黑甲军士,一个个满面杀气,盔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一看这架势李漼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但毕竟这平宁公主李慧是他平时最为疼爱的女儿,于是抱着一丝侥幸颤声问道:「慧儿,这是怎么回事?蔡忠在哪里?
  」李慧哼了一声,一把将蔡忠的人头扔了过去,冷冷的说道:「蔡忠在此,这阉狗造反,已被我诛杀。」看到那血淋淋的人头,李漼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支支吾吾的说道:「不错,这奸贼该杀,你干的好。如今奸贼已除,明日我上朝便好好封赏你们……」
  平宁面沉似水,不等他说完突然恶狠狠的指着他身边的沈贵妃说道:「此贱妇平日和蔡忠狼狈为奸,残害忠良,请陛下降旨,赐她一死。」沈贵妃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爬到懿宗脚下,哭着苦苦哀求道:「臣妾永远忠于陛下,绝无二心。求陛下看在我二人夫妻一场,看在我给你生了一位王爷一位公主的份上饶我一命……」
  见自己的爱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死去活来,李漼心如刀绞,转向平宁哀求道:「慧儿,我平时最疼的就是你,求你看在为父的份上饶她一命吧,哪怕把她贬为庶人也好。」平宁公主李慧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沈迷酒色而未老先衰的父亲,这个人曾经是大唐万里山河的主人,是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帝王的尊严,像狗一样跪在自己脚下哀求。她突然一阵大笑,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国法无情。」
  李漼愣了一下,颓然瘫倒,一把推开拉住他袍袖哭泣的沈贵妃,凄然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给她留个全尸吧。」说完后低下了头再不言语。
  「不,我不要死,我是贵妃,你们不能杀我,陛下,你说话啊!」生死关头,沈贵妃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发疯似的哭喊着扑到懿宗身上,抱住他的身子,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平宁鄙视的看着这个吓破了胆的女人,向后一挥手,两名黑甲武士走上前去,将她从懿宗身上拉开,一人一边抓住她臂膀把她仰面朝天按在地上。另有一人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抓住头发将她的头固定住,拿起酒壶便要给她强行灌酒。沈贵妃知道那壶里是毒酒,喝了便会没命,因此拚命扭动着身躯挣扎起来,同时用力将头来回摔动,樱桃小口却是紧紧闭住不敢张开。
  「老实点,别乱动」那黑甲武士骂道,一脚狠狠踩在她的小腹上,趁她长声惨叫的时候一把将壶嘴塞进她得嘴里,然后捏住她的鼻子将毒酒灌下。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只见沈贵妃喉头上下耸动,转眼间就将整整一壶毒酒喝入肚中。直到酒壶空了,武士才放开她,退回到平宁的身后。
  沈贵妃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擦去满脸的鼻涕泪水,指着平宁破口大骂道:
  「你这女人好狠的心,我虽与你不睦可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陛下四儿八女中最疼爱的就是你,没想到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一心要害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未说完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心肝肠肚如翻江倒海般翻腾起来,疼得她全身花枝乱颤,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捂住肚子,弯腰蹲了下去,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毒酒由陈可儿配制,毒性极为猛烈,片刻间就完全发作。沈贵妃只觉得肚子里彷佛有无数把小刀乱扎乱搅,将她的肠子纷纷割裂搅烂,又好像有一团烈火在焚烧,将她五脏六腑都烧成了焦炭。剧烈的疼痛下,她双腿抖的像筛糠一样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双手在身上乱抓乱挠,将那青纱睡衣扯得粉碎,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虽然年纪已经三十有七,但平时保养得极好,身材丰腴饱满凹凸有致、没有半点赘肉,皮肤光滑细腻弹性十足,似乎风吹一下也会破掉。
  此时沈贵妃那白花花的身子如蛇般在地上来回翻滚扭动,细细的水腰和浑圆的屁股摩擦着青砖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胸口两座挺拔的山峰随之上下起伏,带动着峰顶两点惊心动魄的殷红不断跳动,看得人口干舌燥。然而在剧毒的侵袭下,她死前徒劳的挣扎注定不会长久,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脸色就变得铁青,眼皮嘴唇都肿了起来,变为紫黑色,嘴巴一张一合,大量的白色泡沫开始从她口鼻中喷涌而出,顺着下巴淌在地上,而她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小,渐渐由来回翻身滚动变为剧烈抽搐,最终整个身子如婴儿般蜷缩起来,双腿上抬,几乎顶到了胸部,随着她身体一次次猛烈的痉挛,膝盖撞在胸口发出啪啪的声音。
  沈贵妃的神志渐渐模糊,眼前的那些人物都在离她远去,她感到自己彷佛飘到了空中,唯一的感觉只剩下来自腹中的剧痛:「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我十五岁入宫,在宫里经历无数勾心斗角风风雨雨才爬到现在的位置,那些大风大浪都没能打垮我,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小小的一壶酒上?不!我不要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她突然不甘心的睁大了眼睛,两条腿猛地一登一收,身子一挺,然后全身完全放松下来,手脚末端微微的抖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沈贵妃死去的样子极为古怪,身子像虾米一样弯过来侧趴在地上,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向侧面平伸而出紧握成拳,两腿从膝盖处弯曲对折,脚背却绷的笔直。由于死前剧烈的挣扎,她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将那件青纱裙完全粘贴在身上,屁股微微向上翘着,一道黄色的清泉带着少许黑色杂物从她股间那粉红色的桃源门口缓缓流出,沿着白璧无暇的长腿淌到地上,一股令人作呕恶臭慢慢从她身上散发开来。一名武士皱着眉头走上去,一脚踢在沈贵妃腰上,将她踢得翻了过来,随后伸手拨开被汗水和口水粘在脸上的几绺青丝,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将手按在她胸口摸了摸心跳,确定她已经死透,这才向平宁公主点了点头。
  懿宗李漼缓缓抬起头望着死去的爱妃,见她双目圆睁、口鼻扭曲,面目极其狰狞,哪里还有半点仙女下凡般的绝色天香,不由长叹一口气,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平宁走过去在沈贵妃脸上踩了几脚,将平日积压在胸中的一口恶气出了,这才转过身,来到李漼面前,眯起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请父王下旨,传位于太子。」
  却说叶青萍来到玉信公主的住所,见院子门口守着两名带刀宫女,显然不是黑豹骑或羽林军的将士,于是朗声说道:「平宁公主作乱,我奉蔡公公之命,来此处保护公主,还请二位通禀公主殿下。」那两名宫女听到宫外的喊杀声心中本已慌乱,此时猛地见到蔡公公派来的人彷佛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赶忙迎了上来。其中一人问道:「你们可有蔡公公的手令?」
  「蔡公公手令在此」叶青萍话声未落,手中的断刀已经抡圆了劈头砍下,结结实实的斩在那问话宫女的左肩上,斜着从她胸前划过,自她身体右侧肋下破体而出,将她砍为两半。那宫女张大了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就再也发不出声音,随着鲜血从她胸前背后狂喷而出,她的上半身渐渐与下半身份离,如山体滑坡般斜斜的滑了下去,那些散发著热气黑乎乎的内脏纷纷从她体内涌出,掉落的满地都是。
  另一名宫女见同伴被一刀两段,血污内脏流了一地,两截断开的身体在血泊中不断抽搐,双脚乱踢,吓得一声尖叫,大喊:「来人…… 」伸手去拔腰间的腰刀。只是她的手刚碰到刀柄就猛然停住,因为四柄短剑已经从身前身后一起刺入了她柔软的身体。
  「你们……」她张嘴欲喊,却发现口中全是粘稠的热血,根本发不出声音。
  那四名扮装成宫女的黑豹骑偷袭得手,再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四人同时用力,两柄从后腰刺入的短剑猛地从她小腹穿出,而从她双乳乳尖处捅进去的短剑也接连从她后心透了出去。那宫女虽然武功不弱,但骤然遭袭身中四剑后再也没有力气反击,只能一边痛苦的扭动着被穿在剑锋上身躯,一边大口的吐著血,发出一阵垂死的哀号。四把短剑从她身上拔出,从创口处疯狂涌出的鲜血片刻间就将她身上浅绿色短袄完全染成了红色,她的身体只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瘫软下去,倒在雪地上,四肢剧烈的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呜呜声。
  叶青萍见她脏腑破裂,七窍流血,知道她命在顷刻,也懒得再在她身上补刀,直接跳过她的身子走进院子。青萍命四名黑豹骑守住前后门,有出入者格杀勿论,自己则带了剩下的三人真奔玉信公主的卧房。一路上几名惊慌失措的宫女都被她们不由分说乱剑刺死,当她们终于来到公主的卧房时身后已经留下了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叶青萍一脚踹开房门,将断刀横在胸前一个箭步跃了进去。屋子里点着四盏长明灯,照得甚为明亮,却是寂静无声,空无一人。青萍走到床边,见床上被褥散乱,显然刚刚还有人睡过,伸手一摸,发现被窝竟还是热的,一声冷笑,骂道:「跟我玩起捉迷藏来了。她跑不出这院子,给我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一个十八七岁的少女被一名黑豹骑用短剑逼着押了进来,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秀满桃花的粉红色纱裙,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的皮下,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与那些寻常宫女截然不同。
  叶青萍一看便知这少女就是沈贵妃的女儿玉信公主,见她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心中隐隐有些不忍杀她。但青萍很清楚此时绝不能感情用事,只得狠下心,冷着脸说道:「公主殿下,非是我要杀你,只怪你母亲与蔡忠勾结,连累了你,还请你莫要怪我。你若是怕疼就闭上眼睛,我一刀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出乎青萍意料,玉信公主并没有大哭大喊,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平静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我还想最后见父皇母后一眼,可以吗?」叶青萍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刀,说道:「我这就送你去那边和他们相见。」
  玉信公主苦笑一声,叹道:「这十七年来我一直都生活在勾心斗角中,从来就没有一天快活过,但愿来世我不要生在帝王之家。」说罢她举起手,轻轻抓住悬在头顶的刀锋,朗声说道:「我是天可汗的子孙,不能见血,若要杀我,还请用白绫。」叶青萍没想到杀人还有这许多规矩,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多谢你了,还请让我收拾一下,好干干净净的上路。」玉信公主说完后爬到床上,放下帷帐遮住众人的视线,然后才从怀中取出两块丝绸手帕,看着那两块洁白的手帕,想到自己年方十七便要死于非命,她心中一酸,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玉珠般簌簌落下,一边哭一边脱下底裤,然后咬紧牙关,将手帕揉成一团后用力塞进了自己的后庭,直到将整块手帕都深深塞入大肠,堵住出口这才罢休,接下来她将另一块手帕以同样的方式塞进下阴,直到确信死去时不会失禁出丑,才重新穿好衣衫,掀开帷帐,在床边坐下,闭上眼睛,等着她们动手。
  叶青萍一挥手,两个黑豹骑走上前去,扯下床单拧成绳子,又沾了水,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分左右用力向两边拉扯,随着那床单渐渐收紧,玉信公主眉头紧皱,脸上开始显出痛苦之色,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粉红色的小香舌也从嘴里吐了出来,口水从舌尖缓缓淌下,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浸湿了一大片。
  一开始玉信公主尚且能保持着矜持,双手死死抓住床边,默默强忍着窒息带来的痛苦,但随着床单收紧,勒得她脖子咯咯作响,她的脸开始变成紫红色,五官渐渐扭曲,双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出,抓住缠在脖子上的床单用力向外拉扯,只盼着能拉出一丝缝隙,好让自己吸进一点空气,然而那死死勒紧的床单却丝毫没有松动,在两名身负武功的黑豹骑面前,她的挣扎显得那样软弱无力,又过了一会,她的双手终于缓缓松开,滑落到身体两侧,全身剧烈的痉挛起来,眼球几乎从眼眶里凸了出来,两道细细的血线从鼻孔里淌下,呼的一声,一阵寒风从门缝中吹入,将一盏长明灯吹灭,玉信公主身子猛地一抖,随后全身一下子瘫软了下来。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玉信公主突然觉得肠子里一阵蠕动,那两条手帕竟然要从她体内滑出来。
  「不,死后还要出丑吗……」玉信公主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将屁股夹紧,然后所有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空白。叶青萍轻轻合上玉信公主的双眼,将她吐在口外肿得胀大了一倍的舌头重新塞回嘴里,然后才将她的嘴闭合,又为她盖上了锦被遮住遗容。虽然玉信公主已断气,但叶青萍为了保险还是没有去解开勒在玉信公主脖子上的床单。
  看着那具锦被下的尸体,青萍心中彷佛堵了一块石头。按照她过去的理解,人都是怕死的,至少她自己就怕的要命。可今天两位公主面对死亡时那平静的眼神却彻底颠覆了她的信念。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难道真的有人为了维护一份尊严,为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叫骨气的东西,可以毅然决然拒绝最后一丝生的希望?难道因为她们身上流着高贵的血,就可以那样坦然淡定的面对生死?虽然不愿意,青萍却不得不承认从心底佩服她们。
  「哼,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李摩醯她还不是横尸就地。」青萍对自己安慰道,留下四个人看守玉信的尸体,带着剩下的三个黑豹骑向着冷宫走去,她心里还紧记着上官虹的临别时对她的嘱咐,「保护太后。」
  东方的天空蒙蒙放亮,叶青萍经过一整夜的搏杀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好在兵变中的交战双方都集中在大明宫,她一路来到冷宫并未受到阻拦。这冷宫说白了就是囚禁失宠嫔妃的牢笼,院子年久失修,到处都是从积雪下支棱出来的杂草,她依着早就探查过的路线直奔囚禁太后的院子,一路上别说人连只鸟也没遇到。
  「站住,什么人?」一名守在门口的宫中护卫大喝道。
  「平宁公主派我等前来保护太后。」叶青萍不紧不慢的答道,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晨光打量着面前的护卫。
  「这几个人留在门口,你跟我进来,莫要惊扰了太后。」他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叶青萍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你几时进的宫?怎么身上还有股血腥味?」那护卫听罢大惊。伸手拔刀出鞘,却见一柄黑乎乎的断刀当头斩下。炭火早已熄灭,屋子里虽然还带着一丝热气却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这就是冷宫,供应的炭只够烧到前夜,后半夜封了火便只能靠着炭炉的一点余热取暖,也不知道有多少享惯了荣华富贵的嫔妃被打入冷宫后在一个个寒夜里受冻而死。
  宁皇后坐在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却仍止不住咳嗽,她的心却比这滴水成冰的寒夜还要凉。三年了,她被打入冷宫已经整整三年,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一下子变成了无人问经的囚徒。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她在这里自生自灭,也知道她娘家的势力在这三年中被一点点铲平瓦解,更知道儇儿在外面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废的日子,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无论多苦多难,多少辛酸泪水,都要顽强的活下去,为了宁家也为了儇儿。
  三年了,她咬着牙挺了过来,可等来得难道就是这道赐死的圣旨吗?多有趣的字眼,连死也要赏赐。
  「娘娘,您就从了吧,我们也好回去复命。」她面前的宫女劝道,她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壶毒酒,在她身后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武士。
  「这圣旨是假的,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指使?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宁皇后咬牙说道。那宫女叹了口气,伸手一招,她背后的两个武士走上前去便要用强。门开了,寒风吹起地上积雪从门口灌了进来,同时灌进来的还有那霍霍的刀光。噗嗤一声轻响,一把黑黝黝的断刀从那宫女的后心捅了进去,她两眼猛然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从自己胸口突然冒出来刀锋,上面沾满了温热粘稠的鲜血,那是她的鲜血。砰的一声,酒壶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毒酒洒在青石地砖上冒起一阵清烟,化成无数白色的泡沫。
  叶青萍凶狠的将刀在她身体里一搅,把她的心肝肺搅得稀烂,随后一把抽出,任由她的尸体瘫软在自己脚下,挥刀横斩,攻向了离皇后最近的那名武士。这注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在叶青萍和三名黑豹骑的夹击下,转眼间三名来毒杀皇后的人已经横尸就地,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叶青萍曲膝跪倒,以刀地拄地,低着头说道:「末将战无双奉上官虹大人之命前来救驾,来的迟了一步,令太后受惊,还望太后恕罪。」宁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战将军快快请起,这地上凉,莫要像我一样冻坏了膝盖。你刚才叫我太后,莫非太子他?……」叶青萍郑重的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宁皇后这才终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突然向着门外拜倒,哭着呼喊道:「苍天有眼,保佑儇儿……」
  宁皇后哭了一阵后站起身,扶起跪在她身后的叶青萍等人,擦干了眼泪,对于兵变之事一一问起,却对刚才有人要害她的事情只字不提。叶青萍见宁皇后片刻间便由狂喜恢复了清明,询问之处均是关键所在,即使她推托不说,太后也能猜个十之八九,对整个兵变的走向清清楚楚,彷佛亲眼所见,心中暗自佩服,心想这太后娘娘心思细密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以后还要小心伺候。
  众人一直等到天明东方日出,才听到院子外有脚步声响,叶青萍不敢大意,亲自来到院门口,见到一个三十出头的太监手拿圣旨正和门口那个黑豹骑理论。
  叶青萍仔细询问下,才知道昨夜皇上忽然重病驾崩,传位太子。太子已经进宫准备登基,此时正在前来冷宫迎接太后的路上,作为太子身边的首席大太监,他先来此处宣旨,也让太后有个准备。
  叶青萍笑道:「公公辛苦,只是太后刚才受惊,才刚刚睡下,不如我们先在此处等等,等殿下来了,我再进去通禀。对了,敢问公公尊姓大名?」那太监见她手握断刀寸步不让,也没了计较,只得和她在门口等候。闲聊中叶青萍才知道此人名叫田令孜,竟然是北川利州人士。利州算是她的第二故乡,此时真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说起家乡的状况,两人之间顿时多了许多话题。他们飘泊异乡无依无靠,也算同病相怜,越说越近,当叶青萍说到王建中血洗利州之事时心中伤痛复发,不由得潸然泪下。
  田令孜见她丝毫没有架子,对自己坦诚相待,心中也自感动,一个劲劝她放宽心。一个太监,一个将军,站在雪地上聊着家乡的往事,不觉中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鱼肚白的天空中升起,一缕缕阳光顽强的穿透云层,照在雪地上发出刺目的反光,破旧的院子以及院门外的众人都被渡上了一层金色,显得不怎么真切。
  那个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夜晚已经成为过去,天亮了,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阳春三月,东都洛阳繁华似锦,街边挤满了做买卖的市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随着一阵马蹄声,大街东边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一对青年男女一路说笑着并肩而行。那公子头戴方今,一身青蓝色长衫,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他身边的女子身穿淡黄色紧身短衫,披着红色的大氅,容貌美艳,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与这公子实是天配地设的一双。
  只听那公子说道:「玉琴表妹这次奉李前辈之命下山,想来定会名动江湖,成为人人敬仰的女侠。」那女子微微一笑,脸上微红,说道:「此次我下山是去取一把魔刀,师傅吩咐拿了东西立即回山,不得有所耽搁,可如今我这一路下来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去怕是要被师傅骂了……」
  「表妹貌美如画,武功又高,深得李前辈真传,他喜欢还喜欢不过来,又怎舍得责骂你?我看……」那男子一阵甜言蜜语,直逗得叫玉琴的女子娇笑连连,一时间彷佛一朵绽放的牡丹,娇艳无双。两人正走着,突然前面一阵大乱,只听一个女人高声哭喊道:「你们这些恶人,就因为我父亲欠了你们三百文钱便要将我卖入青楼,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在一阵哄笑声中,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显然是受了欺辱。玉琴放眼望去,只见街心中几个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拉拉扯扯,她身上的衣衫已被撕破,露出下面大片的雪白肌肤,一脸慌张,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关键部位死也不肯放手。她见此情景,气的七窍生烟,大喝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真是猪狗不如。」
  她话未说完已从马背上飞起,在空中一拧身,双腿飞摆,连踢四人。只听一阵惨叫,围住那女子的四名恶奴顿时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这一记鸳鸯连环腿使得飘逸洒脱,直到四人倒地不起,她才如燕子般轻轻落在地上,当真是举重若轻一派大家风范,惹得她身后那公子赞不绝口。
  那受辱的少女一下子见到救星,本已绝望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喜色,大呼着救命,跑过来躲到玉琴背后。玉琴冷冷的望着面前那几个手持棍棒却不敢上前的家奴,骂道:「你们这些奴才平时狗仗人势,鱼肉乡里,今日本姑娘便要为民除害……」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后腰上一疼,一阵麻木迅速从腰部扩展到全身,片刻间她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已经无法活动。
  「这是什么样毒?怎么发作的如此之快?」她当然不知道此毒乃是辰月教大长老陈可儿的独门配方,专门用于对付蔡公公那样的绝顶高手,又岂是她所能抗拒的。玉琴强压下心中的惊诧,内力迅速流转,将毒质强行隔绝在脏腑之外,同时手肘向后反撞。只是她这一击却落在了空出,那偷袭她的少女早已逃到远处。
  她心中一凉,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大喊道:「表哥,快杀了这些人。」然而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不由回头望去,只见她那风流倜傥的表哥早已身首分离,无头的尸体还挂在马蹬上。
  「表哥!你们……我跟你们拼了!」她一声大吼,长剑出鞘,紫微剑气疾吐,一剑斜斜斩出。那四名假扮的家丁在一瞬间被这开山破地的一剑斩为两段,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横尸当场。然而玉琴这一剑也用尽了她全部的内力,一剑斩出后内力一泄,顿时毒气攻心,脸上一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刚刚站稳身形,挥剑再斩,忽然见到一个老者闪到她身前,左手如闪电般抓住她的手腕,右手一掌向她胸口拍落。她抬起左臂格挡,无奈剧毒发作后身子发僵,手臂只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她左胸隆起处。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她的胸口一下子凹了下去,五脏六腑纷纷碎裂,而更要命却是一根断裂的胸骨直接刺入了她的心脏。玉琴一口气憋在胸里喘不出来,顿时两眼翻白,七窍流血,缓缓瘫倒在地上。她艰难的将嘴里混着内脏碎块的血吐出来,收回已经涣散的眼神,用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以你的……武功……我本不是对手……为何还要……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杀我?」然而她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她最后看到的就是那老者冷笑着飞起一掌拍向她的天灵盖。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7:22

第十章 枭雄
  咸通十四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李漼暴病而薨,太子李儇继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干符,立剑南节度使王建中之女王云晏为皇后。同年反贼王仙芝在长垣县大败陆彪,自封为天补平均大将军,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后盐贩黄巢在冤句聚众起义,与王仙芝合兵一处,击破上官虹,陆彪,苏茹联军数万,攻克曹州,各地百姓争相去投,贼军遂过十万,军容之盛,一时无双。
  广宁宫后花园,桂花树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靠在凉亭的立柱上仰天发呆,她穿了一件青蓝色流彩云的纱裙,上身是葱绿的对襟短衫,梳着乌云髻,头上插着两只别致的青玉蝴蝶发簪,打扮的清新雅致,更凸显出她那清丽无双的绝美容颜。院子里除了她之外再无他人,异常的安静,唯有风吹动着桂花树发出沙沙的轻响。无数带着浓郁芳香的金黄色细小颗粒从她头上飘落,散落在她的头顶双肩,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午后的柔风吹乱两鬓垂下的青丝。
  初秋的午后不冷不热,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到身上暖洋洋的,一身大家小姐打扮的叶青萍呆呆的望着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的天空,看着一只只鸟儿在空中自由的飞翔,渐渐远去。她的心似乎也随着它们飞远,离开了长安,来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彷佛就在她耳边回荡,旌旗如海,刀枪如林,她似乎又穿上了那套金色的铠甲,提起了那把黝黑的战刀,骑在宝马云中墨上纵横驰骋,征战沙场。
  她轻轻叹了口气,回到了现实中这个小巧精致的花园,低下头看了看池塘中几尾快活游动的鱼儿,问道:「你们天天在这小池塘里闷不闷?想不想去外面的江河中去畅快的游游?……」她问了几句才发现自己是在跟鱼儿说话,不由得莞尔一笑。她不是鱼,她是龙,当在九天之上自由翱翔,在四海深处纵情遨游,可如今她却和那池中的鱼儿一样被困死在这里。
  这院子,这皇宫,或者说这长安城便是囚禁她的牢笼。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平宁公主为何只抓住她这个小人物不放,按理说她诛杀蔡忠和玉信有功,就算不如上关虹等人功劳大,公主也应该看在她差点送了性命的份上有所嘉奖。可如今兵变之中的有功之人都纷纷得到了封赏,只有她竹篮打水一场空,除了得了个正五品宁远将军的空衔外,再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反倒是被公主以办事有力为由留在了身边,失去了重新夺回兵权的机会。
  这半年多来叶青萍就这样一直在长安晃着,和贵族子弟们混在一起,游走于各种晚宴之间,每天都喝的大醉,睡到晌午才醒。而公主对她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既不给她事做也不放她离去,显然将她当作了眼中钉。叶青萍的根基在汝州,在李云儿,张奎,刘牧还有那一万两千好儿郎那里,可公主的做法无疑于釜底抽薪,将她连根拔起。
  「难道她就那么恨我救了太后,非要置我于死地?」从叶青萍第一眼见到那些毒杀太后的人,就猜出他们是公主派去的,因此才一个活口也没留下。照她所想,自己是上官虹的亲信,公主应该知道这都是受上官虹的指使,要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其次,公主事先并为说明,就算她坏了公主的好事也是无心,事后又帮她灭口,这事做的不能算是过分。可公主为何对上官虹信任有加,让他带兵出征剿贼,却非要将她困在长安赶尽杀绝?是了,她和上官虹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一家老小都在长安,有把柄攥在公主手中,只要他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就仍然能得到她的信任,而自己孤身一人,一旦放了出去就再也无人能约束。
  「也许该找个人嫁了,有了家室有了亲人,才能让公主放心。」她正胡思乱想,忽听院门口有太监大声道:「皇上驾到。」叶青萍赶紧一骨碌翻下了凉亭,跪倒在路边,等着接驾。只听得一女子笑道:「平日请也请不来,今日哥哥怎么有心情到我这广宁宫来坐坐?」说话的正是平宁。
  「妹妹说笑了,朕这些日子没来,想你想得紧了。」和她并肩而行的青年男子身穿一套绣着五爪金龙的黄色长衫,便是当今圣上李儇李儇。
  「又瞎说,你就不怕清妃娘娘吃醋。」平宁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陛下说的都是真的,他在我那里还时时刻刻念叨着长公主殿下呢。」一个如百灵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叶青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心中大惊,忍不住抬眼望去,刚好和站在皇帝背后的战无双对上了眼,两人都是面色一变。叶青萍赶紧低下头去,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好像还是皇妃什么的,当年一脚将她踢入水中,她可别记恨在心里,一会找我麻烦。」
  战无双猛然见到熟人,心中也是一阵慌张,暗想:「她一会若是揭穿我的身份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若是一般宫女,找个机会灭口才是。
  」走在前面的李儇哪知道这两人各怀鬼胎,猛然见到一个女子跪在路边还以为是寻常宫女。见她行的是君臣之礼而非太监宫女行的主仆之礼,微微一愣,随口说道:「这是哪里的宫女?怎么如此没有规矩?」叶青萍赶忙回禀道「臣战无双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咦?你就是母后时常提起的那个勇武过人的战将军,快平身。」李儇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装扮雅致、容色晶莹如玉的美丽女子就是那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一脸惊讶之色伸手将她扶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平宁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平宁不紧不慢的说道:「哥哥,你不是正为剿贼的事情烦心吗,战将军以前剿贼时屡立奇功,今日她正好在此,你不妨问问看有什么良策。
  」
  皇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战爱卿,你说这贼乱为何难以平定?每次剿灭后用不了多久就再次有人聚众造反,难道他们都不怕死吗?」叶青萍低着头说道:「这些愚民从未受过圣人教化,不知道廉耻礼仪,行事想来不能以常理而论。臣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忠孝仁义,当以忠君为先。至于那些未开化的愚民怎么想的,臣就不太清楚了。」
  君臣二人一问一答,皇帝随口问出,叶青萍却不敢随口回答,好在她在宫里已有一段时间,早就学会了如何对答,一口一个臣愚钝,臣忠心,满嘴空话,却没有一句答到实处。平宁见她答得滴水不漏,心中也暗自佩服,心想此人身怀绝技战功赫赫,却如此小心谨慎,也真是个人才,若是把她收过来为我所用乃是一大助力,只是若是她一心投向太后,日后必为大患,还要尽早除去。想到这里,突然插嘴:「战将军久在战场征战,一下子闲下来定是浑身不自在,如今贼乱又起,我看还需将军重归沙场为国效力。」
  叶青萍心中一动,面上却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只要能为陛下效力,替长公主殿下分忧,臣心里就快活的紧,上不上战场都是一样。」平宁听完后哈哈大笑道:「好一张巧嘴,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如何?」这话其实已是大不敬之言,叶青萍身为朝廷五品命官哪是她一个公主说调动就能调动的。
  叶青萍仍是平静的答道:「为殿下效力就是为陛下效力,臣愿听陛下调遣。
  」平宁突然话题一转,问道:「同样是剿贼,如今上官虹连战连败,而之前你却是战无不胜,你说这是为何?难道你有什么秘诀?」叶青萍脸应道:「之前臣一直谨奉上官大人之命,众将士皆知,并无秘诀。若说有什么诀窍,便是臣作战时心中一直想着皇上,身上就生出用不完的力气。」
  「你那时想的是先皇吧。」平宁公主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面沉似水。叶青萍脑子里翁了一下,脸色惨白,赶忙跪倒,如捣蒜般将头磕的砰砰响,口中说道: 「陛下圣明,臣对陛下的衷心可昭日月。」皇帝也觉得今日妹妹说话有些过头,见叶青萍一个劲的磕头,正要出言安慰,却听平宁冷冷的说道:「太后这几日不见你,可想你的紧,有工夫去看看她老人家,别让老人家总惦记着。」
  「臣这几日感染了风寒,恐怕对太后身体不好,这才……」
  「你这人很聪明,只是不要聪明过了头就好。」
  平宁公主拉着李儇的手说道:「妹妹从西域商人那里得了个稀罕玩意,还请哥哥陪我去把玩一番。」直到他们走远,叶青萍才缓缓抬起头,却突然看到走在最后的战无双转身向她意味深长的宛然一笑。她站起身,揉了揉跪的酸疼的膝盖,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襟,心中大骂道:「奶奶的,既然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容我做墙头草,就莫要怪我翻脸无情。我可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大不了拚个鱼死网破,看谁笑道最后。」
  数天后,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叶青萍正坐在屋子里装模作样的捧着一本书打盹,突然一阵风吹开了屋门,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飘了进来。她心中一寒,仅凭着直觉将断刀向着那黑影之前三尺处斩了出去。碰得一声,断刀锋利无比的刀锋将地上的青砖一分为二,叶青萍一刀斩空,急忙回手反削,却还是慢了一步,后心穴道已然被人制住。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那李摩醯的紫微剑气能牵动百丈之内天地之气,你连我这种小花样也看不破,却又如何挡得住他的神剑?」那人说着放开了叶青萍,从她身后转了出来,屋子里昏暗的烛光映在他脸上闪烁不定,正是魏清。
  叶青萍笑着指向他腰间说道:「你不感谢我手下留情,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再者说,我跟他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来找我?」
  「无怨无仇?那李摩醯是何等人物,你让我杀了他派来取刀的弟子,留下几具尸体就想嫁祸给辰月教,他早晚都会查清楚,到时候找上门来,你哭都来不及…」魏清说道一半时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腰间黑色夜行衣上那道尺许长的大口子,脸色忽青忽白,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他的紫微剑气?」
  叶青萍并不想告诉魏清她是在李摩醯用内力为自己疗伤时才窥探到一些紫微剑气运用的法门,因此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两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王仙芝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上官虹大败的消息过两天就会传到长安。至于田公公那边……」
  不知何时,浓厚的云遮住了月亮,寂静的深宫变得漆黑一片。一切都显得那样平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的表面下却暗藏着怎样的汹涌波涛。干符元年唐军连战连败,王仙芝避实就虚,率部西进河南,一路上所向披靡,不到十日连破八县,占阳翟,据郏城,威势无人可当。
  于是有人上书李儇,参上官虹拥兵不战有图谋不轨之嫌。上官虹迫于压力,不得不在濮州城外与王仙芝野战。当晚,黄巢领贼五百假扮成唐军骗开城门,夜袭濮州,将上官虹囤积在濮州的数十万旦军粮以及无数刀枪辎重占为己有,上官虹十万大军不战自溃,被王仙芝一路追杀,损兵折将甚众,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到汝州时却只剩下一万余名残兵败将。
  之后王仙芝黄巢再次分兵出击,击破来救援的唐军,攻取州县,遂对汝州形成合围之势。于是东都洛阳震动,有钱人家纷纷离城,逃往长安。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到长安,李儇虽然胡涂却也知道河北河南两道乃中原腹地,若是东都洛阳不稳则社稷危矣。恰在此时太后举荐兵部侍郎张灵隐东征剿贼,而平宁公主则推荐了户部尚书大学士崔凡。
  最终李儇两边都不得罪,封崔凡为讨贼大将军,又封张灵隐为副将军,率龙虎卫羽林卫共计三万余人,出潼关,赴汝州剿贼。叶青萍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花重金贿赂了平宁公主身边的大红人吏部尚书元斌,得了个讨贼先锋之职,辅助崔凡,随军出征。
  叶青萍一出长安得了自由,便是龙入大海虎归山,再也没人能约束于她。她当即向崔凡请命,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径自挑选了三千轻骑,离开大队人马,日夜兼程赶往汝州,把崔凡气的胡子翘的老高,却也无可奈何。没过多久皇帝就收到两分奏折,一份上说先锋官战无双目无军纪,擅掉军队,与贼勾结,有不臣之心,而另一份则说战无双连战连胜,大败贼军,请求大加封赏。看着这两分内容完全相反的奏折李儇一时也摸不着头脑,索性将它们扔在一边交给田公公处理,自己换上衣服打马球去了。
  却说叶青萍一路疾行来到汝州城外,望着城南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军营也不禁吐了吐舌头,心想:「看来这贼军号称二十万也未必全是吹牛,我可莫要落得个玩火自焚的下场。」好在王仙芝也忌惮上官虹拚死一搏,于是围城时只围了三面,却留下北面给他逃走。
  叶青萍当晚趁着夜色率军从北门进入汝州,直接来到刺史府与上官虹相见。
  两人大半年不见,此时猛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心中都不是滋味。叶青萍见上官虹面容憔悴,双眼深陷,白发也多了许多,显然是操劳过度所致,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上官虹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也自感动,如慈父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劝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无双,你来了就好。我们连手杀敌,破贼后我自会力劝公主,打消她心中对你的芥蒂,到时候我功成身退,这重任就留给你了。」叶青萍听他如此说哭得更厉害了,过了好一会才止住了哭声,问起当前的情况,这才知道刘牧在上官虹到来之前突然发难,带着驻守汝州的一万精兵投靠余俊去了。在刘牧的帮助下,余俊骗取了郑州,此时在郑州驻兵三万。
  两人一商量,都觉得以汝州这一万多人不足与敌一战,若想破贼,只有调来郑州那三万精兵,再加上朝廷派来的三万援军,方有可能与敌军决战。叶青萍叹道:「如今郑州兵马都在余俊手上,他向来与大人不睦,如何肯发兵来救?」
  上官虹笑道:「余俊一个宦官在军中没有根基,他手下那些军官怎会真心听他指挥?你带领六千精兵去郑州,将我这封密信交给他手下副将张缪,他自会助你诛杀余俊,等你夺得兵权后再杀回汝州,我们里应外合,杀贼一个措手不及,大事必成……」
  叶青萍听他如此说来才知道他早就在余俊身边安插了内奸,点了点头问道:
  「我将城中精兵都带走了,若是贼军攻城大人却如何抵挡?」上官虹脸上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会死守汝州,尽量拖延时间,你放心,汝州城乃历代坚城,只要你快去快回,我守得住。只是我军中必是出了奸细才导致濮州大败,你要小心你手下那几个人……」
  两人一直密谈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叶青萍离开刺史府后直接去见苏茹,姐妹二人抱头痛哭,尽释前嫌。她之后又找到张奎,李云儿密谈了一夜。第二日晚上,叶青萍与上官虹陆彪等人洒泪而别,带领苏茹,张奎,李云儿和六千精兵连夜突袭,突破王仙芝的层层堵截,破围而去。
  却说郑州大帅府内,余俊看着面前战无双发来的书信,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对刘牧问道:「刘军师,这战无双向来诡计多端,在军中威望又高,此次带兵而来必有所图谋,不如我们关闭城门,将她堵在城外如何?」自从蔡忠被杀后,朝廷虽然对他极力安抚,但余俊却时刻提心吊胆,生怕有人找他秋后算账。直到刘牧率军来投,帮他骗下郑州,使他有了立脚之地,他心中才逐渐安稳下来。
  在刘牧的建议下,他将军中能征惯战的将领纷纷撤职,换成了自己的妹妹余秀英统帅全军,将军权牢牢抓在手中,自此以后他便对刘牧言听计从。只听刘牧笑道:「大帅何必惊慌,我在帅府内伏下五十刀斧手,到时候将那战无双骗进帅府,乱刃分尸,她那六千精兵还不是大帅的囊中之物?」余俊听完大笑,连声称善。
  望着郑州大开的城门,李云儿皱起眉头在叶青萍耳边小声说道:「将军将性命交给刘牧那反复小人是否太过冒险?不如我替将军进城……」
  「刘牧是聪明人,他如果真有背叛之心,当时就去投上官虹了,而不是那个扶不起来的太监。若不是我亲去,怎能让余俊上钩,所谓不进老虎窝掏不出虎崽子,不冒点险怎能成大事?再说我也没有将性命交给他。」叶青萍说完哈哈大笑,纵马进城。
  大帅府内一片肃杀,看着廊下刀剑折射出的寒光,叶青萍心中一阵冷笑,暗想:「这刘牧怎么就没有长进,还用了和汝州杀秦仲时一模一样的法子。」她一进大堂,只听坐在首座的余俊冷冷的说道:「我听人说,战将军与贼军勾结,要骗取郑州,不知道可有此事?」
  叶青萍根本不理他,直接从怀中掏出黄绢圣旨,大声喝道:「余俊接旨!」
  余俊微微一愣,他认得那是真的圣旨,大惊下,双腿习惯性的一弯,跪倒在地。
  刘牧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也在他身后跪倒。叶青萍大声朗读圣旨,列举了余俊十大罪状,然后大喝一声:「将罪臣余俊给我拿下。」呼啦一声,埋伏在屏风后的刀斧手纷纷跃出,二话不说将他五花大绑。
  看到刘牧笑眯眯站起身走到叶青萍背后站定,余俊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刘牧率军来投奔自己,帮他骗取郑州,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事先安排好的,不由长叹一声,骂道:「只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这小人,只是他今日能背叛我,明日也能背叛你,你早晚都和我一个下场……」刚骂了几句,突然见到两名武士拖着一名三十余岁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替他掌军的亲妹妹余秀英,顿时如五雷轰顶般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叶青萍命令将他兄妹二人绑在院子里的立柱上,找来那些平时被他迫害的将官,让他们亲自动手诛杀此二人。眼看着那些手持刀枪剑戟,一个个如凶神恶煞般的军官一步步逼近,余俊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余秀英颇有骨气,大骂道:「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当时若不是我求哥哥饶尔等性命,尔等早就下了地府,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叶青萍见到那些将官多面有愧色,笑道:「各位将军还等什么?诛杀奸臣人人有功。」在她的号令下,军官们纷纷出手,刀枪剑戟一起招呼,片刻间将余俊斩为肉泥。这些人多半良心未泯,念着余秀英当年的恩情对她手下留情,多往她手臂、双腿、小腹等非要害之地下手,谁也不愿意刺她胸口取她性命。
  余秀英身上数次遭创,双臂双腿鲜血淋漓,小腹上也被人用长矛刺出一个前后贯穿的血窟窿,只是一时未伤及心肝肺等要害,无法咽气,疼得她满头是汗,在柱子上拚命扭动着身体,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这时,一名身形魁梧的军官跳了出来,指着余秀英骂道:「他们受过你的恩情,我王猛可没受过,今日便要将你这恶妇就地正法。」
  余秀英一见是他,顿时目眦欲烈,用力将一口血吐出,骂道:「呸,当初他们皆被免职,只有你像狗一样来求我,我一时心软才将你留用,谁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王猛听了大怒,纵身上前,一抖手中的斧枪,将枪尖狠狠捅进了她双乳之间。
  余秀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双眼一翻,猛地将一大口鲜血喷在他身上。在她凄厉的嚎叫声中,王猛将斧枪往下一压,锋利的枪尖毫不受阻的切割开她柔软的身体,沿着中腹小腹一直划到下阴。余秀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活动,只能强忍着开膛破肚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痛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腹被一点点豁开,看着一层厚厚的黄色油脂从苍白的皮肤下翻出来,看着她的身体如同撕破的米袋般裂开,却无能为力。
  随着大量的鲜血如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她身体中喷涌而出,一些黑乎乎的不知名的内脏连同一大堆冒着热气的肠肠肚肚也从她身前那个两尺多长的巨大破口中流了出来,挂在她的裆下。剧痛中,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阵剧烈的抽搐,带着绑她的立柱摇晃了几下,可随着失血过多,她的挣扎渐渐停止,惨叫声也变为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呜咽。
  王猛见她肚破肠流后居然还不咽气,又抬起斧枪对准她的胸口连刺数枪,将她一对丰满的乳房挑破,搅成一堆烂肉,然后一斧砍在她腰间,将她斩为两段。
  扑通一声,余秀英的下半身倒在一大堆血污内脏中,血肉模糊的胸脯又上下起伏了几下,才最终将头缓缓垂在胸前,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眼见她死去,又有几人跳出来大骂她的恶行,刀枪齐举对准她的尸体一阵招呼,可怜那余秀英死后还要被虐待分尸,从一个掌管数万兵马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变为一堆无法辨认的烂肉。叶青萍命人将秀英和余俊的首级割下,挂在高杆上示众,然后将所有参军以上的军官全部请到帅府训话。
  青萍当众表示首恶既然已死,其他人一概既往不咎,又将那些被余俊免去官职的将领官复原职,安排苏茹,张奎,李云儿等人统领各军,对众人一番好言安抚后才放他们离去。最后她又单独将刘牧、张缪、王猛等人留下,商量接受军队的细节。她深知这三万多人中,除了刘牧带来的那一万人是自己的子弟兵,其余的两万余人都是上官虹的军队,其中将官多出于他的门下,没有张缪,王猛等人的帮助,自己断难接受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
  众人一直谈到傍晚,这才纷纷告辞离去。临走时,叶青萍突然对着王猛和那几个将余秀英虐尸的军官问道:「你们也受过那余秀英的恩情,怎么下手如此之狠?」王猛俯首道:「那余秀英一点小恩小惠怎能收买我们,我等早就等着除掉她的这天了。」
  叶青萍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当初你犯了军法,她饶你不死,之后还一路提拔你做副将,这也算小恩小惠?那本将军既没升你的官也没救过你的命,日后你该如何对我呢?」一番话说的王猛头上冷汗直冒,赶忙跪在地上大表忠心。一翻敲打后,叶青萍才缓缓说道:「我既然敢用你便不怕你反我,你若是真有本事,尽管抢了我的位子去。我也不管你是谦谦君子还是反复小人,在我眼中也只有有用与无用两种人,我希望你能做前一种。」
  汝州城外,王仙芝得知战无双杀了余俊夺了郑州的三万大军,知道事态紧急,又恐崔凡的援军赶到,于是调动二十万大军日夜不停的加紧攻城。上官虹、陆彪亲自在城头指挥,打退了贼军一次又一次进攻,可连续几日下来却也筋疲力尽。
  望着那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敌军,上官虹心中一阵无力,苦笑道:「若是无双不来相救,汝州危矣。」陆彪皱眉道「郑州到汝州并不遥远,若是急行军,先锋轻骑数日便到,战将军这一去已有半月,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那离殷呢?也出了差错?」上官虹摇了摇头,叹道:「若是再过三日离殷还不回来,我们也不用等了,你带人向定州方向突围去吧。」陆彪一听急了,赶忙说道:「末将愿与大人同生死,绝不敢独自逃生。末将相信战将军定会前来相救。」
  上官虹缓缓抽出宝剑,凄然说道:「也许这一次我们都看走眼了,那战无双表面上胸无点墨是个性情中人,实则深藏心机精于算计。我上官虹一世英雄,经过无数大风大浪,想不到栽在她一个小丫头手里。我大唐自高祖开朝立国三百年来,朝廷中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无数,可从未涉及到军中,如今连军中也尔虞我诈自相残杀,大唐气数尽矣!陆彪,有我守在这里贼寇必会全力攻城,你带上城中所剩精兵趁乱从北门杀出,或许能突出重围。」
  陆彪扑通一声跪到在地,虎躯颤动,哽咽着说道:「大人一生精忠报国,末将就是死也要护送大人杀出去。」上官虹见他一个七尺男儿眼中竟然泪水盈盈,大骂道:「哭什么,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平时教训你的话都忘了?死有重于泰山,有轻如鸿毛,我上官虹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总好过逃走后被当替罪羊处死,全家也跟着获罪。你还年轻,当保全身躯为国杀贼,若是你将来能力挽狂澜替我扫平贼患,我九泉之下也瞑目了。」说完猛地将宝剑横在脖子上,瞪起双眼,厉声喝道:「陆彪,你敢违我号令吗?你若是一心陷我于不忠不义,我就自刎在这里。」
  陆彪无奈,只得含着泪,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一咬牙,转身离去,带着城中仅剩的两千精兵从北门突围而去。望着陆彪远去的背影,上官虹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喊道:「唐军的好儿郎们,为国报效的时候到了,随我杀贼啊!」说完几步跨到城墙垛口边,挥剑将一个爬上城头的贼兵砍翻在地。唐军见主帅亲自上阵杀敌,士气大振,纷纷不要命的冲了上去,和那些已经登上城头起义军兵肉搏在一起。
  离殷迷迷糊糊中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一个哆嗦转醒了过来,模糊的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她缓缓睁开眼睛举目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牢房中,周围点着数根火把将牢房照得异常明亮,她面前站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正把木桶里剩下的凉水泼在她身上。冰冷的水打的她身体一阵颤抖,她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全身赤裸一丝不挂,那美的动人心魄的胴体就这样完全暴露在一个陌生男人眼前。
  离殷心中羞怒交加,本能的伸手到背后拔刀,可她微微一动便牵动了双肩的伤口,顿时痛彻心肺,疼得冷汗直流,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了过去。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别挣扎了,一会疼昏过去还要用凉水泼醒,麻烦死了。」
  离殷望着那个从阴影中走出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子,心中却是本能的一阵恶寒:「为什么是她?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身体怎么会?……」那些失去的记忆渐渐被重新找回,五天前她受上官虹之命来到郑州求援,正是这个永远带着迷人笑容的女人将她留下好酒好菜盛情款待,随后她得头脑里一阵迷糊就昏了过去。
  她又醒了过来,是被疼醒的,看到的仍然是那张可以融化坚冰的笑脸,然后双肩就传来撕裂裂肺的疼痛。她昏过去,又醒过来,再昏过去,也不知道反反复覆经历了多少次,但唯一的感觉就是疼,那无法忍受的疼痛几乎使她的意志完全崩溃。她很清楚,给她带来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面前这个女人,这个有着一幅绝美容颜的魔鬼。
  「战无双!」离殷发出一声沙哑的近乎于绝望的嘶吼,她几乎无法相信这是她的声音。
  「叫什么叫?琶琵骨被穿了还这么猖狂。」叶青萍嘲弄的看着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她抓住的猎物,眼中充满了蔑视。随着铁链发出一阵当啷啷的乱响,殷离疯狂的挣扎起来,然而穿在她琶琵骨上的两条铁链使她迅速停了下来,变为一阵无力的颤抖。
  叶青萍笑道:「你是不是不服气?以为我奈何不了你,晨月教的七长老,萧离殷。」离殷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顿时惊的张大了嘴。
  「萧姑娘,你还是将上官虹的秘密说了吧,免得再受折磨。」魏清说着缓缓从墙壁边的阴影中走出。离殷看到他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咬碎银牙,破口大骂道:「叛徒,想不到是你。呸,有种就把那些酷刑拿出来,看看本姑娘怕不怕。」
  「叛徒?你可知这晨月为何人所创?到底是谁背叛了谁?」
  「别废话了,用刑把。」离殷冷笑着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叶青萍挥了挥手,那光膀子男人走上前去,一脸坏笑着说道:「我在刑部十年,还没有撬不开的嘴呢。」说罢从旁边拉过来一套刑具,那刑具顶端是一根长三尺的石杵,上端是一个有如鸭蛋粗的圆头,涂满了油脂,光滑油亮。石杵越往下越粗到了根部时足有小臂粗细,下面通过机关连到一块踏板上,那踏板一动便带着石杵上下运动。
  离殷一见这刑具已经猜到它的用途,顿时面如土灰,眼中露出了怯色,刚才的英雄气概一扫而空。行刑者蹲下身轻轻拨开她两片粉红色的娇嫩阴唇,将石杵用力一推插了进去。离殷轻轻哼了一声,拚命并拢双腿,企图阻止那石杵进入身体深处,可无论她怎样挣扎,拴住双脚脚踝的铁箍却纹丝不动,她也只能咬着牙任由那石杵一点点推进体内,直到顶到她小腹深处无法前进为止。
  离殷从外阴到小腹一阵胀痛,那冰冷而异常粗大的石杵几乎将她的下体撑的撕裂。随着行刑者踩动踏板带着石杵上下抽动,她浑身越来越烫,下身又麻又痒湿滑无比,白色的体液顺着石杵缓缓流下,她终于忍受不住松开了紧咬住的嘴唇,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呻吟。在让人意乱情迷的浪叫声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行刑的人已经换过两次,石杵上的油脂也重新涂过。
  离殷的下身早就变得麻木不堪,皮肉俱裂,外阴肿的像泡了水的馒头一样,叫声也变成了嘶哑而含糊的呜咽。在连续不断的摧残下,她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全身上下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沿着如缎子般光滑的肌肤缓缓淌下。见她体力不支,眼看就要昏过去了,行刑者伸出手在她胸口顶端那两点粉红的凸起上来回揉搓拨弄起来,待她的乳头渐渐涨得如黑葡萄搬大小,这才拿起一把烧红的铁钳夹了上去。一阵青烟升起,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散发出来,离殷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疼死我了。」随着一盆冷水泼上去,离殷一声呻吟转醒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被烫的焦烂变形满是脓血的乳头,咬牙骂道:「你们有种就杀了我,折磨人算什么英雄。」
  「老子本来就不是英雄,你想死却没那么容易。」行刑者笑着再一次拿起了铁钳。随着烧红的铁钳向离殷另一个乳头夹去,她再一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院子里,叶青萍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河,轻轻叹了口气,解下背上的断刀,递给魏清,淡淡的说道:「上官虹死了,王仙芝黄巢二十万大军正向郑州进发,此战我并无把握,若是我战败身死,这宝刀必落入贼手,我看还是给你拿去吧。
  」魏清点了点头,接过断刀小心用布裹起背好,拱手说道:「多谢战姑娘,只是如今一年之期未到,所谓无功不受禄,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当尽力为你完成。」
  叶青萍笑骂道:「你就这么想我死?生死在天,我也没什么心愿,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此刀不可?我那瘸子师傅是何人?那晨月教又是怎么回事?萧离殷乃是晨月教七大长老之一,也是用毒的高手,怎么就被你那么轻易的迷倒?你到底与晨月教是何关系?……」
  面对一连串的提问,魏清沉默无语,似乎陷入了回忆,良久后才摇了摇头说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告诉你也无妨……」叶青萍认真的听着他婉婉道来,渐渐皱起了眉头,这其中的纠缠恩怨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原来魏青出身晋中五虎门,年轻时凭着一手伏虎刀法打遍西南罕有敌手,他在游历天下时却被一名十几岁的少女一招击败,心服口服下便拜她为师,后来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边。
  那少女便是他口中的小姐,魔刀屠佛的主人李诗音。李诗音是她的汉名,那女子其实是契丹公主,真名耶律乌勒,乃是八贤王之一耶律痕德堇大可汗的小女儿。李诗音从小就美貌绝伦,聪明过人,又受了高人指点,练得一身好武艺。李诗音十七岁那年只身一人前往西域寻得魔刀屠佛,当晚在梦中得六天魔王波旬所赐魔书三卷,醒来后悟出波旬刀法,遂以武功冠绝西北,无人能敌。
  于是李诗音手持魔刀带领契丹武士横扫草原,大败回纥,成为了遥辇氏八部中的第一英雄。收了魏清后,李诗音听说中土文明繁荣鼎盛,便来到大唐求学,以期能将诗书礼仪和农耕之术带回契丹。李诗音在大唐游历三年,遇到了当时还不是剑圣的李摩醯和少林弟子李桓,三人谈武论道,颇为投机,遂引为知己,义结金兰。
  就在李诗音学成后准备回草原时,少林主持高僧惠远大师见她手中魔刀太过凶戾,侵害其身已深,又恐她回到契丹后边境上再生兵祸,便摆出十八罗汉大阵将她困在少林,准备化去她身上的戾气。谁也没想到,李摩醯为救她脱困竟从师们盗走神剑青冥,李恒更是反出门墙偷了魔刀屠佛,两人里应外合,刀剑合璧连手攻入少林,以紫微剑法和波旬刀法击破十八罗汉阵,血洗达摩院、戒律堂,杀死惠远大师,将少林高手屠戮殆尽。
  三人杀出少林后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李摩醯创立自在天阁,李诗音创立晨月教,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也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死在他们手里。然而就在李诗音离开的数年中,回纥人卷土重来,打败契丹八部,斩首无数,重新统治了草原。
  耶律痕德堇无力再战,只得向大唐求援,并把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李诗音送往长安和亲。李桓为了破坏此事借了魔刀径直杀入长安大明宫,准备刺杀懿宗皇帝,无奈禁军中高手如云,李桓武功虽强,以一人之力却还是寡不敌众,受伤而逃。就在李诗音左右为难时,李摩醯为了天下大义,遂劝她以牺牲一人换取契丹大唐边界百姓平安。只是他没料到这位契丹公主早已对他芳心暗许,伤心欲绝下竟然单人独骑杀入回纥大军中刺杀回纥可汗,然而她没了魔刀后神功无法发挥,最终陷入阵中,惨死在乱箭之下。
  等魏清带着晨月教众和李桓赶到时只见到了公主冰冷的尸体,李桓得知前因后果后怒发冲冠,去找李摩醯算账,两人在落马湖畔翻脸动手,当时李摩醯紫微剑气已经大成,而李桓身上伤势未愈,结果可想而知。一场惊天动地大战后魔刀终被神剑斩断,李桓废了一条腿后带着断刀流落江湖,生死不知。魏清离去,晨月教内乱,长老刘凤琴夺得大权成了如今的教主,由于武功不足无法服众,只能在歪门邪道上下功夫,以致于晨月教成了今日以暗器剧毒闻名的邪教。
  魏清说完后感叹道:「没想到李桓那厮还活着,竟然将正宗的波旬刀法传给了你,不过这也难怪,你实在与我家小姐太像了。」叶青萍笑道:「我若是她早就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管他契丹死活作甚。不过说到底害死你家小姐的凶手还是那李摩醯,你就不想为她报仇?」
  魏清摇头叹道:「若是小姐有你这般心机,多半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吧。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恩恩怨怨早如过眼烟云,我这一把年纪哪里还有那么多仇恨,你就不要在此挑拨了,自己多保重吧。」说罢纵身跳上院墙,头也不回的飘然而去。
  「就这么走了,一点情分也不讲。你以为这宝刀是如此好拿的吗?早晚让你自己给我送回来。」叶青萍看着他远去的背景一阵冷笑。
  帅府内鸦雀无声,叶青萍面沉似水坐在帅案前,望着下边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被深夜召来的众将,神色凝重的说道:「我刚得到消息,汝州城已被攻破,上官大人以及驻守的五千余名唐军将士全部以身殉国。如今王仙芝正率领二十余万大军前往郑州,七日之后将到,不知各位将军有何退敌良策?」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众将士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人怒发冲冠,有人面现惊恐,也有人微微叹气,或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以张缪为首五名将官同时跪倒在地,只听张缪说道:「上官大人一生为国尽忠,待我等如同父子,如今他死于贼手,请将军给我一只兵马,我等愿意与贼死战,为大人报仇。」刘牧却说道:「万万不可,如今贼势正盛,我看还是驻守郑州,等贼兵攻城不下,疲惫之时再攻其不备,一举破之,方为上策。」
  剩下的人众说纷纭,什么打埋伏,去定州搬兵等等计策层出不穷,最后竟然吵成了一团。叶青萍听的有些烦了,于是突然打断了众人问道:「你们说这王仙芝为何而反?我只知道那些吃不饱的流民为了一口饭造反,可那姓王的却天天贩卖私盐,比老娘还有钱,他反个鸟?」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知道她问这话什么意思。
  反倒是站在最末首的一名参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道:「大人,那王仙芝造反无非是为了做官,我们不妨给他个官做,他若是答应了,就让他遣散贼众。
  到时候众贼必然不服,纷纷离心,他以后便再也兴不起风浪了。」叶青萍微微一愣问道:「你叫什么?」
  那参军低头答道:「末将秦亮。」叶青萍点头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我这里有一道招降的草书,你们看如何?」她说完将手中的招降书分发给众将观看。
  王猛看完后大赞道:「大人真乃神人,此计妙极!这招降草书上只对王仙芝一人封赏,却不封黄巢、尚君长等人,他们必然不满,说不定不等我们用兵贼寇便会自己内讧,不攻自破。」
  叶青萍笑道:「不错,只是我在汝州骗杀了秦仲,王仙芝未必信我,我看还是有劳苏茹将军跑一趟吧。不过此去敌营甚是危险,不知道苏将军是否愿往?」
  苏茹坦然到:「为国报效,便是龙潭虎穴,末将也愿闯它一闯。」叶青萍点头说道:「好,你去了那里就找这个人……办成之后,尽快脱身。」
  一番布置完毕后,叶青萍突然站起身,走到帅案前,郑重的说道:「招降之计乃是权宜之策,若要平定贼患还需在战场上击溃贼寇。我战无双从一个普通军士到如今的大将军,全凭上官大人一手提拔,论公他是我的上级,论私他对我亦师亦父,大人他一生精忠报国,如今却惨死贼手,此仇不报,天理难容!」她顿了一顿,一字一句的说道:「决战之地,就在郑州城下。还请各位将军摒弃前嫌,与我一起杀贼,为上官大人报仇,为大唐尽忠。」说罢双腿一曲,跪了下去,倒头便拜。众将官哪里敢受这一拜,纷纷跪地拜倒,表示要一心杀敌报效国家,绝不退缩。
  一番战前布置后已快天亮,叶青萍却不愿休息,强打精神来到了后院地牢。
  青萍走进牢房,见到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离殷,叹了口气说道:「上官虹已经死了,你说了也不算是背叛他,萧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离殷耷拉着脑袋,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全身上下布满了可怖的伤痕和血嘎,两个饱满丰盈的梨形乳房完全变了形,左乳两侧有两道深深的紫痕,软软的垂下,显然已被生生挤碎。两个乳头也消失不见,乳晕顶端只有两个血肉模糊的深坑。
  离殷的下阴高高肿起,呈灰黑色,阴毛都被烧焦,两片阴唇被钳子夹烂,脓血混着黄白色的污秽不断从她腿间渗出,沿着大腿流下,地上全是屎尿,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离殷艰难的抬起头,睁开肿胀的双眼,目光呆滞的看着叶青萍,却不说话。
  「大人,这贱人嘴巴够硬,小的能用的刑都用了,再用刑,恐怕就保不住命了。」行刑人在叶青萍耳边小声说道。叶青萍点了点头说:「离殷,你都听见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还是如此顽固不化,就让你死的惨不可言。」
  离殷用力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上官大人对我恩重如山,你休想让我背叛于他……大人常对我说,当今良将中陆彪谋略稍差,苏茹性格太过耿直,只有你谋略武功俱加,可继承他的衣钵。他对你如同亲生女儿,却没料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只恨我受困于此,不能将你这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贱人亲手碎尸万段,以慰大人在天之灵!」
  叶青萍冷笑道:「上官虹不死,我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要他死的也不是我,我只是受人之命,这可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他站错了队。其实对他来说,我和陆彪、苏茹还有你离殷一样,不过是一名可以利用也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罢了。」
  「要杀就杀,废什么话,我死后做鬼便来找你索命。」离殷说完后再不言语,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对方。行刑人见离殷至死也不肯服软,说道:「姑娘,这刑具可非同小可,到时弄的你下身皮肉俱裂,肚破肠烂,可莫要怪我。」说罢将刑具上的石杵去掉,换上了一根四尺余长的铁矛,铁矛的头部成鱼型,鱼头尖利无比,鱼身上带着八根锋利的倒钩。又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叶青萍,见她点头,这才用力将铁矛从离殷的下阴插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沙哑嚎叫声在地牢里响起。随着行刑人踩动踏板,那铁矛在离殷身体里来回抽插,八根倒钩顿时将她阴道子宫中的皮肉硬生生的撕了下来。离殷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惨遭如此酷刑,只感到一阵强过一阵的钻心疼痛从小腹深处传来,疼的她全身颤抖,眼前发黑,神志一阵模糊。
  她真想就此死去,可是每次刚刚要被疼晕过去的时候,就被更加剧烈的疼痛弄醒,却始终无法真的昏厥。
  噗哧一声,一团血肉模糊、鸭蛋大小的肉团从她腿间掉落,离殷的整个子宫竟然被生生撕裂后从肚子里钩了出来。离殷双眼一翻,终于晕死了过去,然而她失去意识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冰水泼醒,无法忍受的痛楚再一次让她痛彻心肺,只不过这一次疼痛已经扩展到整个腹部。
  行刑人用力踩动踏板下,大半根铁矛已经完全没进了离殷的身体,一尺长的矛尖和八根倒钩在她肚子里往复抽拉,将她一肚子的大小肠和各种内脏纷纷撕扯的稀烂。离殷的双眼已经完全翻成眼白,嘴巴大张着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的肉乱颤,五官也扭曲的不成样子。
  随着铁矛抽动的节奏,离殷全身都随之剧烈抽搐起来,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脚面绷得笔直,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从她阴道里狂喷而出,突然她的下身一阵抖动,一大堆红黄相间散发著热气的肠子从她腿间喷了出来,沿着铁矛流下,转眼间就在地上堆了一大滩。离殷的头终于缓缓垂了下,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身体又不甘心的抖动了几下便完全放松下来,就如肉铺里的猪肉般挂在墙上,一动也不动了。
  行刑人怕离殷死不透,不敢放松,继续用力踩了一阵踏板,直到又有一些不知名的暗红色内脏碎块从她身体里掉了出来,这才停下,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转头回禀道:「大人,萧离殷受刑不过,已经气绝身亡了。」叶青萍冷笑道:
  「把这贱婢切碎了,找个隐秘的地方埋了,切记将她的脸毁了,莫要让人认出。
  」
  七日后,苏茹回来了,让叶青萍没想到的是她还带来了王仙芝手下的头号大将尚君长和他年轻貌美的夫人起义军中有名的女将赛飞花。原来苏茹通过内应见到王仙芝后将招降的草书给他看了,那王仙芝听说自己被封为「左神策军押牙兼监察御史」,即日可赴长安上任,笑得嘴也合不拢,当晚大排宴席招待苏茹,把酒言欢。
  酒席间黄巢却突然站出来,怒斥他只顾一人荣华富贵却不顾兄弟死活,两人当场翻脸,当夜黄巢就带着数千军士离开大营不知去向。王仙芝为了表示诚意特别将自己的心腹爱将尚君长和心爱的夫人赛飞花送来郑州商谈归降事宜。叶青萍听完大笑道:「这是他自掘坟墓,怪不得他人。来人,把尚君长给我砍了,人头给他送回去,那赛飞花我留着还有用。」
  干符二年,叶青萍出尔反尔斩杀尚君长,王仙芝被骗后大怒,遂尽起大军二十万,浩浩荡荡杀奔郑州。郑州城帅府中,叶青萍顶盔贯甲,一脸杀气,盯着帐下众将,缓缓说道:「王仙芝二十万乌合之众已到郑州南门外三十里,明日便是破贼之时。」
  「苏茹听令,你和王猛带领三千轻骑三千步兵为右军,以令旗为号,从右边迂回包夹贼兵。」
  「张奎听令,你和张廖带领三千轻骑三千步兵为左军,以令旗为号,从左边迂回包夹贼兵。」
  「李云儿听令,你带领秦亮和两千轻骑去贼兵后方扰敌,准备追杀溃逃的贼兵」
  「刘牧听令,你带领两千弓箭手在城头,作为监军。」
  帅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叶青萍清亮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一道道将令发出,军官们无人说话,均是低头默默领命,只有苏茹抬起头担心的望了一眼叶青萍,心想:「城中的精兵不过万余人,你将精壮少年都放在左右两翼,难道用那些老兵去抵挡王仙芝的大军。」叶青萍微微顿了一下,高声说道:「剩下诸将随本将军领一万二千步兵为中军,抵挡贼军的主攻。」
  「明日大军出城之后立即关闭城门,有敢擅自入城者立斩!」
  「擅自开城门者,立斩!」
  「临阵有将无令擅退者,立斩!」
  「临阵有兵无令擅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违军令者,立斩!」
  叶青萍杀气腾腾说完这一连串立斩后,一拱手最后说道:「明日战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有进无退,希望诸位将军建功立业,破敌后我当在这大堂上为诸位庆功。」
  干符二年年初,郑州城外,三万唐军与二十万起义军摆开战阵,再次进行殊死决战。叶青萍骑在云中墨上,远远望去,只见对面的军阵浩浩荡荡茫茫无边,由无数刀枪剑戟组成的钢铁森林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森森寒光,狰狞的铠甲如黑沉沉的大海般一眼望不到尽头,遮天蔽日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飘扬,彷佛大海中翻腾的波涛。俗话说人过百层层迭迭,人过千人山人海,人若过万无边无际,更何况是二十万大军,就算站在那里不动,远远看去也着实让人心惊胆颤。
  叶青萍见手下将官一个个面色凝重,大笑道:「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笑罢纵马出列,提起手中门板一样的大刀,指着敌阵中那绣着斗大王字的白色帅旗,气聚丹田,高声喝道:「反贼王仙芝,你看看这是谁,若要让她活着,就给我乖乖下马投降,本将军免你一死。」
  此时叶青萍内力充沛之极,这一喊虽然嗓门不大,但在生生不息的内力催动下远远传了出去,竟然隐隐压过了千军万马的噪杂,令战场上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王仙芝举目望去,只见对面一名女将,头戴钢盔,面罩鬼脸面具,看不清相貌,身上穿着一套全身裙甲,精钢护腿,护臂,护手一应俱全,就连胯下战马也是全身披甲,只露出眼睛,这一人一马就好似一个会移动的钢铁堡垒。
  王仙芝再往女将身边一看,顿时心口一疼,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正是心爱的结发妻子赛飞花。赛飞花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双臂自肩部被紧紧反绑在背后,使得她本已高耸的胸脯最大限度的向前凸出。在寒风中,她的身体瑟瑟发抖,惊慌的向这边张望,显然正在竭力寻找着自己。
  王仙芝见妻子在数十万大军面前公然受辱,气的浑身颤抖,两眼通红,一打马,从阵中跃出,大骂道:「战无双,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把你碎尸万段。」然而他练得都是外家功夫,内力不强,他的骂声顿时被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中。
  叶青萍见他被激了出来,冷笑一声,说道:「一个贱人而已,放她去会情郎吧。」左右闻言,立即打开了赛飞花的脚上的铁镣,却不去解她上身的绑绳,一脚踹在她浑圆的屁股上,骂道:「滚吧。」赛飞花猛然看到一丝生的希望,不顾一切的向着对面王仙芝的帅旗下奔去,她本来身负武功,虽然被绑了双臂跑起来跌跌撞撞,却也快如脱兔,不久后就跑到了两军中间。
  一个赤裸的女人就这样在数十万大军注视下发足狂奔,看得不少军兵一个劲的咂舌,竟然忘记了身在战场,王仙芝羞得满面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妻子救回来,不要让她在人前受辱。王仙芝一催坐骑,从军阵中冲了出来,直奔赛飞花。
  这一下却吓坏了他身边的亲兵,几名手持钢盾的亲兵一边大喊将军小心,一边从后面疾追了上来,无奈王仙芝马快,他们却总与他差了几个马身,追赶不上。叶青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伸手喝道:「拿弓来。」一亲兵立即递上一把巨弓,这弓比寻常长弓足足长了两尺,黝黑的弓背如鸭蛋粗细,也不知道是何种木头所制,弓的两端刻着两条吐信毒蛇,蛇口中衔着弓弦。
  此弓名为蛇牙,射程要比一般的长弓远上三倍,魏清临走时把它留在叶青萍屋里,一同留下的还有七支特制的狼牙箭,名为七蛇之箭。这箭比一般的箭略长,箭尾处多了数片平衡用的羽毛,精钢所铸的箭头呈三角形,带着三个倒钩,上面闪着骇人的蓝光,显然涂了剧毒。
  叶青萍小心的从箭筒中抽出三支箭,将两支叼在嘴里,然后弯弓搭箭,缓缓将弓拉成满月,瞄准了五百步外催马而来的王仙芝。
  四百步。
  青萍眼前暗了下去,世间万物纷纷失去了颜色,千军万马的噪杂声也渐渐消失。单调的马蹄声和那身穿银甲纵马而来的男人成为了她世界中的唯一。
  三百步。
  风止了,一切光与影逐渐褪去,青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虚无,只有各种颜色的淡淡气体在她周围飘动。青萍彷佛独自一人立在苍穹之上,那马蹄声渐渐与她的心跳重合,那银色的身影缩小为一个光球,在这虚无的黑夜中彷佛一盏明灯指引着方向。
  两百步。
  世间万物重新恢复了颜色,寒风陡起,千军万马发出的人喊马嘶回到了耳边,然而叶青萍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彷佛已在那里凝立了千年。此时,青萍与这茫然天地融为一体,心既归于自然,纷杂外物也不过其中沧海一粟,本心自不受其扰。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地,天,道皆循自然,以自然之法驭之则为合。若要引动天地间浩然之气为己所用,必先归于自然,方能与天地合而为一。
  ----波旬刀法第一层,心归自然。
  王仙芝眼见妻子跑到马前,陡然勒住了缰绳,正要下马,心中却突然一个激灵。常年在生死中搏杀使得他出于本能感到极端的危险,不及多想,猛地一拉缰绳,马身竖起,同时用力向后一仰身。嗖的破空之声从叶青萍手上发出,同时王仙芝胯下战马的马头爆成一团血雾,那箭去势不减,从他战甲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沟痕。
  王仙芝就地一滚,还没站起身却将腰间的钢刀连着刀鞘猛地向上一拉,护住胸口和面门。碰的一声巨响,他手中的刀鞘变成一堆碎片四散纷飞,完全变了形的钢刀脱手飞出,他虎口震裂,口吐鲜血,仰面摔倒在地上,显然受了内伤。可不管怎样,他还是将这破空而来的第二箭挡住了。此时亲兵已经赶到,纷纷下马将王仙芝夫妇二人围在当中。
  叶青萍就好像没看见一样,仍然弯弓搭箭,弓满箭出,一气呵成,似乎她的世界中就只有这一个动作。两百步的距离彷佛不曾存在,七蛇之箭在一瞬间如同跨过了时间与空间,径直从两名士兵中间穿过,射穿了一个挡在他身前士兵后仍然不偏不倚射向他的脖子。
  王仙芝愣愣的看着如一道闪电般破空而来的狼牙箭,看着挡在身前那名亲兵颈中鲜血飞溅,然后一颗头颅飞了起来,竟然忘了躲避,或者说在这蕴含着天地至理的一箭前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了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赛飞花雪白的身上仍然一丝不挂,双手依然被反绑在背后,却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那石破天惊的一箭。
  「不要!」王仙芝大吼一声,却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团鲜血从赛飞花胸前爆出,那张美丽的面孔因瞬间的痛苦而变得扭曲。狼牙箭虽然射穿她后继续向前,却也被她飞在空中的身体带偏了方向,贴着他的面颊划过。王仙芝发了疯似的扑上去,一把抱住瘫倒在地上的妻子。
  赛飞花的身体软绵绵的躺倒在他的怀里,似乎全身都没有了骨头一般,双腿耷拉着拖在地上,头无力的向后仰着,靠在他的臂弯里。血不停地从赛飞花七窍中流出,她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将血沫子和黑色的内脏碎块一起从嘴里喷出来。
  王仙芝拔出匕首隔断了捆住赛飞花双手的绳子,将她紧紧抱住,用手死死的捂住她胸口那个鸡蛋大小的血窟窿,在她耳边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赛飞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收回了涣散的眼神,用尽最后的力气止住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道:「夫君,我今日受辱……再也无脸见你……你不要怪我……」
  王仙芝哽咽着说道:「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害了你。我对不起你,你挺住,我这就去给你找军医。」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一个七尺汉子此时却也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没用了,我的肺被射穿了,我快不行了……我在想,若是当年我们老老实实在家种田,或者早日退隐,用贩私盐赚来的钱做个买卖,想来也不会有今日…
  …」赛飞花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得细弱蚊蝇。血不断的从她胸口的血洞中冒出,温热而粘稠的血浸透了王仙芝的衣襟,他虽然没有看到,也知道在妻子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同样大小的窟窿,王仙芝急的红了眼,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体里的血一点点流光,同时也带走了她最后的生机。
  赛飞花突然睁圆双眼,死死的盯着他,不顾从嘴里冒出的血沫子,拚命张大了嘴,艰难的说道:「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了?……你看,那是我们的村子,那颗大槐树……还有那小河……」她的身体一下下抽搐着,挣扎着伸出手想摸摸丈夫的脸,然而她的手只伸到一半却突然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随着「呵」的一生轻响从赛飞花大张的嘴里发出,她的身体完全瘫软了下去,头无力的歪到一边,停止了呼吸。赛飞花双眼仍然圆睁着,只是眼中的光彩已经褪去,她的胸口仍然高耸,只是已经不再起伏。她死了,她再也不会站起来,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也不会哭,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最终将化为腐朽,与这茫茫大地连在一起,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王仙芝只觉得五脏俱裂,彷佛全身都在烈火中灼烧,突然扬起头,发出一声震天的长啸,声震四野。他轻轻合上妻子的眼睛和嘴巴,将手伸到她身下打横抱起赛飞花,任由从她双腿间喷泻而出的屎尿弄脏自己的战袍,转过身在众多亲兵的掩护下向自己的大军走去。王仙芝每一步都重重的踩在地上,在泥土里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熊熊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燃烧,头脑中只剩下报仇两个字,发誓要将那个杀死妻子的恶魔亲手撕碎。
  叶青萍望着王仙芝远去的背影,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举起手中战刀,高声喊道:「各军各部,准备迎敌!」自从那晚看到李摩醯斩出惊天动地的一剑后,青萍似乎触摸了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只有小小的一角在她眼前惊鸿一现,且稍纵即逝,但这位剑圣与天地合而为一的那一幕却深深印在了青萍脑海里。
  后来李摩醯以浑厚无比的内力为青萍疗伤时,她便用心探寻他运用内力的方法,渐渐悟出了一些道理。虽然紫微剑法与波旬刀法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看似完全相反,实际却颇有相同之处,都是与自然相合,吸取天地精华为己用,最终达到天人合一,举手投足牵动天地之气的境界。后来被困在长安时整日无事,索性一心一意钻研起这波旬刀法的奥秘来。
  叶青萍心性洒脱,悟性又高,几个月下来竟然有所顿悟,进入了波旬刀法第一层「自然之心」的境界。这次她小试牛刀,以悟出的心法射出连珠三箭,没想到威力奇大,差一点就将王仙芝毙于箭下,虽然他最后侥幸逃脱,却也算是天命使然。想到这里,叶青萍心中不禁得意起来。
  却说王仙芝回到本部后将妻子的尸体放下,用自己的战袍裹好,这才重新上马,从腰间抽出宝剑直指叶青萍,大声叫道:「今日我军与敌军决战,不死不休,杀敌方主将战无双者,赏黄金五百两,白银三千两。全军出击!」在他的指挥下,数万大军缓缓开动,以骑兵为首展开了冲锋。
  叶青萍见他被气昏了头,竟然将整个中军都压了上来,数万大军你推我挤拥在一起,心中乐开了花,高声叫道:「以我帅旗为准,侯!」战马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如奔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侯!」清亮高亢的声音瞬间压过了隆隆的蹄声,响彻战场。战马四蹄飞扬溅起的泥土已经清晰可见,骑士们纷纷抽出了腰间的长刀,举起了长枪,直指向前。
  「侯!」高高停在空中的战刀如她的心一样不曾有一丝动摇。骑士狰狞的铁甲就在眼前,刀枪闪动的寒光反射在每一个唐军战士的瞳孔中,在震耳欲聋的蹄声中,战马粗重的呼吸声也清晰可辨。
  「侯!」黑色甲胄中那纤细的身影如山般岿然不动,稳稳的伫立在每一名士兵都能看到的位置。
  「拒!」一声惊雷在战场上炸开,高举的战刀猛然落下。一根根两丈余长的长枪从地上立起,斜指向前,长枪的后半段深深插入泥土中,锋利的枪尖对准了冲锋的敌军,短短的一瞬,唐军阵前已经铸成了一道钢铁之墙。冲垮一切的洪流撞上了坚不可摧的堤坝,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战场上回荡。
  一把把长枪刺穿战马后,又刺入骑士的身体,摩擦着盔甲发出令人牙酸的瑟瑟声。临死前的惨叫和哭喊声瞬时被淹没在千军万马的喊杀声中,后排来不及停下来的骑士不断撞在前排骑兵的尸体上,长枪再一次欢叫着插入了血肉中。
  叶青萍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遍遍重复着同一个简单的动作,对飞来的箭矢视而不见。她的动作即不快也不复杂,然而每一刀斩下必有一名骑士落马,随后被她身边的几名亲兵乱刀斩为肉泥。她就这样不慌不忙的用那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呆板的刀法像割麦子一样收割着生命,所有射向她的羽箭都被那套乌黑的全身甲挡了下来渐渐的,她身前的敌人越来越少,敌兵们都躲在远处安全的地方叫喊,却再也无人敢上前,五百两黄金虽然诱人,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她身前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尸堆就是最好的证明,在叶青萍身前三丈之内空出了一个半圆,时不时有几个被挤入半圆中的倒霉蛋被一刀斩为两段。
  随着战斗陷入胶着,唐军和起义军的差别开始显现出来,王仙芝所依靠的不过是两千余名能征善战的头领,剩下的都是放下锄头拿起兵器的农民,平时又缺少训练,打起顺风仗来虎虎生风,可一旦陷入拉锯战,比之那些受过专门训练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就差的远了。
  叶青萍挑选的这些老兵年纪虽大,体力稍差,却都是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兵油子,有着一股子韧劲,面对敌军的一次次冲锋丝毫不乱。叶青萍见时机已到,举起帅旗,带动着中军大阵缓缓向后退去,同时命令左友军开始进行包抄,如一个大口袋般将王仙芝的大军兜在了里面。
  就在唐军退到城墙下时,青萍将大旗往地上一插,伸出刀向着城头用力挥了三次。城上顿时乱箭齐发,两千弓箭手一轮齐射,遮天蔽日的羽箭就像一场瓢泼大雨般带着呼啸的风声从空中落下,洒向起义军中。哭天喊地的惨叫声自起义军中军响起,在连续不断的密集箭雨打击下,一个接一个士兵浑身插满羽箭倒了下去。四溅的鲜血和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让剩下的人心惊胆寒,再也无心恋战,只是这数万大军都挤在一起,互相推搡践踏,乱成一团,又哪里有路可逃。
  叶青萍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刀,高喊道:「出刀阵,大家随我杀敌,为上官大人报仇!」她终于亮出自己最后的王牌,大唐刀阵。三千名身披光明甲,手提长柄陌刀的陌刀兵开始布成双排刀阵,突入敌军中。白花花的大刀上下翻飞,如同一堵由白光组成的墙般向前缓缓推进,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人马俱碎。
  与此同时,苏茹,张奎等人也带领左右军精兵开始出击。苏茹左手持刀右手提枪,左批右挑,所向披靡,杀得贼军鬼哭狼嚎。张奎手提一把镔铁大棍,一扫就是一大片,而王猛和张廖索性脱了上衣,一人用长戟,一人用大斧,运用如飞,发了疯似的左右砍杀。四人骑着战马在敌军中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凡挡者必死。
  所谓兵败如山倒,二十万大军如潮水般溃退了下去,那些来不及逃跑的立时成了唐军屠杀的对象,而侥幸逃离战场的士兵却还要面对李云儿两千轻骑的追杀。在杀红了眼的唐军面前没有任何怜悯可言,屠杀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直到最后一名贼兵倒下才算落下了帷幕。
  郑州城下已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天地间一片殷红,连那天边的夕阳和整片云霞似乎也被鲜血尽染。郑州一战,唐军大获全胜,斩首四万,俘虏五万余人,缴获兵器辎重无数。王仙芝被杀的片甲不留仓皇逃窜,也不敢回汝州,带着两千多残兵败将逃向定州方向去了。叶青萍连夜追击,不到半个月就收复了曹州、濮周、汝州等地,各地贼军望风而逃。
  李儇得到战报后龙颜大悦,遂封叶青萍为平卢节度使兼威卫大将军,总领河南河北两道军马讨贼。崔凡因为拥军不战讨贼不利,被连降七级,回长安待命。
  而兵部侍郎张灵隐则继续带领羽林、龙虎两卫辅助讨贼,一下子由叶青萍的上级变成了下级。此人也是太后一党,又甚为识趣,索性将兵权完全交给叶青萍,自己挂个空衔逍遥快活去了。
  之后的三年里叶青萍分兵进击,南征北战,对黄巢和王仙芝等起义军时剿时抚,既不让他们发展壮大,也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借着剿贼之名排除异己,提拔亲信,终将河南河北两道完全收归到自己的手里。北方中原地区向来五谷丰足,繁荣富饶,民风也十分彪悍,凡欲图天下之枭雄者必占此地。
  平宁公主几次派人过来与叶青萍抢夺,都被她毫不客气的赶走,气的公主暴跳如雷,却也拿这个内有太后撑腰,外掌精兵十万的一方枭雄毫无办法,最后就连陆彪也被她用计赶回了长安。至此,最后一根眼中钉子也被拔去,叶青萍终于将手伸向了那些在她地盘上乱窜的反贼。
  黄巢首当其冲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他能活动的地方越来越狭窄,能征到兵也越来越少,过去那种一呼百应的情景一去不复返。在苏茹,刘牧,秦亮等人的治理下,各地的饥荒逐渐得到缓解,造反已经渐渐失去了土壤,黄巢无奈之下只得转头渡过长江向着南方杀了下去。
  干符五年,叶青萍终于将大网收紧,分兵七路,困王仙芝于黄梅。二月,经过连续激战,叶青萍再次大败王仙芝,斩首五万余人,王仙芝本人也死于乱军之中。至此,历时八年,遍布河南、河东、河北、山南、淮南五道半个大唐的贼患终于得以平定。
  此役过后,叶青萍在军中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被皇帝亲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她手下苏茹,刘牧,李云儿,张奎,秦亮,张廖,王猛等人也都纷纷被封,成为掌管各地兵马的大员。短短六年时间,这个清丽无双的女子从一个普通军曹成长为掌管河南河北两道七十二州,控弦十余万的一方霸主,寻遍天下也只有李儇的老丈人、剑南节度使镇国公王建中能与之一争长短,而这一年她只有二十五岁。
  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当那些老一辈枭雄被打到在地,新的枭雄将踩着他们的尸体登上历史的舞台,成为新的霸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7:40

第十一章 七窍玲珑心
  有诗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讲的正是诗人孟郊进士及第后心中狂喜,一路得意洋洋奔赴长安的情景。初春的天气虽然仍然寒冷,午后的风中却已多了一丝暖气,吹动着刚刚发出新芽的柳枝和地上初开的野花,给一片灰蒙蒙的天地间带来了几分盎然春意。
  长安城东门外,随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百余骑黑甲骑兵从官道上飞驰而来,带起漫天的烟尘,这些骑士个个全身黑甲,杀气腾腾,让人不由自主的敬而远之。见了这阵势,守城门的军官不敢怠慢,赶紧满面堆笑的跑上去拜见。领头的黑甲骑士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手拿出一道公文模样的信件扔在地上,也不管他是否验看便纵马进城,随后整队骑兵鱼贯而入,留下一脸无奈的军官,向着朱雀街的方向驰去。
  「军爷,这些是什么人?怎么如此霸道?」一个正要进城的商贩好奇的问道。
  「什么人?惹不起的人。你没看见他们盔甲上的凹凸不平吗?这些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杀人不眨眼的爷爷。」
  「可这里是长安啊,这些军人如此闯进去,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他们害怕王法?笑话……」那军官突然觉得自己失言了,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不再说下去了,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俯身去捡地上的公文,突然一双洁白如玉的小手映入了眼帘,替他从地上拾起公文,他抬头一看,只觉眼前一亮,赫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绝美女子,只见她长着一张鸭蛋脸,柳眉杏目,桃腮檀口,顾盼之际都带着一番媚人风情,一头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色的丝带轻轻挽住,身穿一件白色娟裙,上面绣满了桃花,裙下春葱般的小腿时隐时现,艳丽非凡。
  那女子看了看公文上的落款,自言自语的掩口笑道:「战无双,你好大的架子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说完伸手轻轻一扬,内力到处,那信纸立时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蝴蝶,随风吹散。
  「你……」那军官低头看着落了一地的碎纸正要发怒,忽然眼前一花,再抬起头时却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身影,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奶奶的,大白天也会见鬼。」他一边咒骂一边使劲揉了揉眼睛。这队黑甲骑兵正是负责叶青萍安全的亲兵卫队黑虎卫,一共也只有两百人,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百里挑一的高手,为了压过上官虹的黑豹骑一头,特地在名字上取了一个虎字。
  下个月就是太后的四十大寿,叶青萍专门准备了厚礼从洛阳赶回长安给太后祝寿,并奉命带领六千羽林军回长安驻守城防,用来对抗隶属于平宁公主的一万禁卫军,收到田公公的密信后青萍忧心忡忡,生怕太后身边出什么乱子,于是将大军留在身后,自己带着李云儿和两百黑虎卫,一路上人不离鞍马不停蹄,连夜赶到长安。
  叶青萍一进长安城就直奔朱雀大街,准备从朱雀门直接进宫去见太后,刚走到朱雀街附近却突然无法走了,前边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把路堵得水泄不通,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叶青萍找来一个看热闹的百姓,一拱手,笑着问道:「这位大伯,前边聚集了这许多人到底是为何事?」
  那老者本来看到这队杀神一样的武士吓的浑身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见叶青萍笑容可亲,才略微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长安城中有名的大才子张文彬张公子高中状元,御赐骑马游街夸官三日,今日是第一天。这城中百姓皆知张公子风流倜傥文才无双,却大都没见过,这才聚集此处来一睹风采。」
  叶青萍大字不识几个,自然不知道状元郎在百姓心中的位置,更不知道状元游街乃是九城轰动万人空巷的大事,心想:「一个寒酸书生也要出来显摆,还挡了本姑娘的路,真是不知好歹。」便在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叫道:「状元郎来了,大家快看啊!」
  随着震天的锣鼓声响,长街尽头拐角处果然浩浩荡荡来了一大队人马。叶青萍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的异常清楚,只见那队人马个个穿红,前面是八个鼓手开路,后面跟了四个旗手,打着烫金红绸大旗。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骑在金鞍朱鬃马上的俊美男子缓缓行来,只见他头戴金花纱帽,上插雉鸡翎,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帝圣诏,前呼后拥,喜炮震天,所过之处欢声雷动,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少女的尖叫声,好不威风。
  叶青萍不看则以,一看之下顿时怒气上涌,原来那状元郎她竟然认识,正是数年前在长安城外醉芙蓉里羞辱过她的那个张公子,不过她也清楚此地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河南河北,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于是笑着问道:「大伯,这张公子家里是干什么的?」
  「他爹是可是礼部员外郎,学问好的很。」
  「礼部员外郎是什么官?」
  「礼部下四司副官,从六品上的朝廷文官。」他身边一个侍卫耐心的解释道。叶青萍听罢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大官呢,一个芝麻绿豆小官的公子也敢来挡本姑娘的路,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让他给我滚一边去。」说完一点马蹬,纵马冲了上去。在一百骑兵横冲直撞下,老百姓们纷纷叫喊着躲闪到一边,场面一片混乱,好在这些骑士马术极精,倒是没有踩死踩伤弄出人命来。一队骑兵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冲到了街中心,刚好将游街的队伍堵住。
  游街队伍中的管事正是张家的大管家张丘,突然见到迎面冲出来一队黑甲骑兵,心中也是一惊。不过张丘见多识广倒也不怎么惊慌,这游街乃是奉旨行事,按规矩各路高官必须回避,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京兆府铁手飞捕余三娘和五十差兵压阵,难道这些当兵的还敢当街对抗官差?
  张丘稳了稳心神,从夸官队伍中走出,来到叶青萍面前一抱拳说道:「这位姑娘,我家状元郎游街乃是奉了当今皇上的圣旨,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叶青萍本来就是来找事的,当即冷笑道:「我有军机要事,若是误了我的大事,什么狗屁状元担当得起吗?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滚开。」
  那张丘见她无礼,正要反驳,却见一个黑甲亲兵纵马上前,抬手就是一马鞭。张丘不会武功被这一鞭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一下子流了下来,一声惨叫,疼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那亲兵还待再抽,却觉得手上突然一紧,皮鞭竟然被一个身穿官服的女人抓住了。
  那女人三十来岁,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如今满脸风霜之色,皮肤粗糙,除了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倒是与寻常农妇无异。女人怒喝道:「为什么当街打人?大唐律下这长安城里容不得你们撒野,给我下来!
  」说着猛地一拉马鞭,内力疾吐,带着那黑甲骑士身子往前一倾,就在他用力往回抢夺时猛然松手,就势在马头上一推。
  这一拉一推时机力度掌握的恰到好处,若是寻常人便会失去平衡摔下马去。
  哪知那骑士非比寻常,一拉缰绳把马头向边上一带,顺势身子一仰化去了劲力,随即翻身下马,从腰间抽出长刀,恶狠狠的逼了上来。仓啷啷一阵刀响,六名黑甲武士同时下马,抽出长刀将女子围在中间。
  此女正是京兆府第一高手,人称铁手飞捕的余三娘,当年没有花枪在手的苏茹便是折在她的手里。余三娘被七人围住,不禁心中一沉。这些黑甲武士满身杀气却含而不露,显然都是身经百战,手上占满了无数鲜血,而他们的武功更是远远超出了余三娘的预想,虽然单打独斗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但若是七人连手,余三娘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余三娘毕竟是一代神捕,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越是危急关头越是冷静,一咬牙,默默从腰间抽出一条七节链子钢鞭,神色凝重的说道;「我乃京兆府命官,你们要造反吗?」叶青萍哪能被她唬住,心想大帽子谁不会扣,于是冷下脸说道:「我乃讨贼大将军,有紧急军情面圣,你们在这里挡我,莫非与贼寇串通一气?喂,你们手下留情,别伤人。」
  叶青萍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自己手下那些黑甲骑士说的。一阵惨叫声响起,那些京兆府的差兵纷纷被缴了械,有些反抗的还被扭断了关节,疼得倒在地上翻滚呻吟,而那些张府的家丁和队伍中的其他人早就被吓得呆立在当地,不知所措。
  叶青萍伸手向余三娘一指,说道:「你跟我走一趟,让京兆府尹王桓找我要人。其他人都给我滚,再有抵抗者便是反贼同党,格杀勿论。」余三娘听她自报讨贼大将军时便知道今日惹了得罪不起的神仙,暗骂自己有眼无珠,只得乖乖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叶青萍说完后便不再跟他们纠缠,纵马冲入游街的队伍中,径直来到张文彬马前,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傻了的状元郎,嫣然一笑,说道:「张公子好威风啊。
  」
  「你?……」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
  「醉芙蓉,仓鼠厕鼠。」叶青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同时笑着将双手摆在耳边装作老鼠的样子。
  「是你……你怎么?……」张文彬顿时惊得张大了嘴。望着他一脸错愕的样子,叶青萍哈哈大笑,伸手在战马耳朵上一拉,云中墨一声长嘶,前腿猛地立了起来。这云中墨本是马中之龙,异常的凶猛,平时所喂的饲料中都混了血肉,性子极为暴戾,寻常战马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那张文彬所骑的马虽然漂亮,却不是战马,早已吓得四蹄发抖,又被猛地一惊,顿时调转身沿着一条小街落荒而逃。张文彬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吓得将身体紧贴在马背上,双手牢牢抱住马脖子,高呼着救命,一溜烟消失在街道尽头。
  叶青萍报了一箭之仇,心情极为愉快,拨转马头带着黑虎卫向着皇宫的方向飞驰而去,两边百姓纷纷逃开,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直到看着他们走远,大总管张丘才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张府家丁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都傻了?快去通禀老爷,剩下的跟我去追少爷。」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个身穿桃花娟衣的美丽女子从一处酒楼二楼窗口飘然而下,足不点地的向着张公子逃走的方向追了下去,只听她自言自语说道:「好好的一场游街也被她搅的一团糟,人家连张公子的相貌也没看清呢。」
  兴庆宫内,叶青萍颔首坐在太后对面,只听太后嗔怪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来长安不先去面圣,跑到哀家这里来干什么?」叶青萍笑道:「无双整日想念太后,想的头发都白了,这次一回来,那马儿就自己跑到这兴庆宫来了,拉也拉不住。再说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见我。」
  太后叹道:「你我对哀家情深意真是不假,可如今你也是一方大员,做官要有做官的样子,怎能如此胡闹。」叶青萍见她真的动了气,赶紧将话题叉开,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说道:「我前几日在暹罗商人那里得了个古方,叫做金螺八宝珍珠膏,据说配成药后涂在脸上,可使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太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拿起那羊皮一边看一边说:「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药方中的这许多珍珠又去哪里找?」叶青萍笑道:「这好办,我早就给您准备好了。」说罢从背后取出一个漆盒,打开盒盖,只见里面光华夺目,收了数十颗拇指盖大小的珍珠,颗颗浑圆饱满,确是上上品。
  闲聊中,叶青萍有意问到长安城中的状况,太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说明,弄得她一头雾水。两人又说了一会家常,太后突然笑眯眯的盯着她说道:「
  无双啊,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寻常姑娘家到你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你为大唐四处征战,却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哀家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叶青萍心中一惊,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置可否的答道:「我年纪还轻,这事不急,倒是苏茹将军年过三十,终身大事却也还没个着落。」太后听罢收起了笑脸,认真的说:「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莫要叉开话题。实话跟你说吧,哀家私自给你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便是当今新科状元郎才高八斗的张文彬张公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叶青萍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中飞快盘算着这到底是谁的注意,如果是平宁想把自己困在长安,为何要从太后口中说出?还是说她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把自己卖了?太后见她满面绯红,以为她姑娘家害羞,笑道:「那张公子可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的好夫君,平宁公主跟我提过好几次非他不嫁,哀家都没答应,这可都是想着你呢。」
  「无双出身卑微,配不上张公子。」
  「这你不必担心。你我投缘,哀家早就有意收你为干女儿,明日我让皇上封你做公主如何?」
  「只怕张公子那边不答应……」
  「尽管放心,那边有陛下呢……」
  叶青萍一再推脱,太后却死不松口,她无可奈何下也知道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挽回的余地,只得磕头谢恩,告辞离开。叶青萍乘兴而去败兴而回,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发现京兆府尹张恒已在府门口等候了一下午。那张恒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表面上是来请罪,但话里柔中带刚,滴水不漏。更何况这件事确是叶青萍不对,她当街打伤官差,冲了状元游街,还抓了京兆府的捕快,胆大妄为之极,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谋反大罪。叶青萍也不愿将此事闹大,说了几句都是误会之类的官话,便让他将余三娘带走。
  第二日一早,叶青萍换上了官服上朝面圣,遂在朝堂上被封为长宁公主,赐姓李,成为大唐历史上第一个手握重兵的外姓公主。之后皇帝又当着文武群臣的面,下旨将她赐婚于新科状元张文彬,并命她二人于下个月太后大寿之前择吉日完婚。
  张文彬父子以前早就听闻战无双野性难驯,在河南河北剿贼时犯下不少恶行,因此当皇上提媒的时候百般推辞,连小时候许下的娃娃亲也拿出来抵挡,无奈皇帝半步也不肯退让,最终还是在群臣面前宣布了赐婚一事。正所谓皇命难为,于是这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冤家就这样被强拧成了一对。
  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柳翠莺啼,万物复苏的好时节,接连而来的两件大喜事更是使得长安城中张灯结彩,如过节般热闹非凡。张文彬和叶青萍一个是风流才子新科状元郎,一个是大唐公主辅国大将军,他二人的大婚已成为震动天下的第一大事,甚至超过了太后的大寿。
  大婚这天,看热闹的人群一大早就纷纷从各地赶来,将朱雀大街两边挤得水泄不通,路边的房宅、店铺、酒楼上更是人满为患,据说还有富家公子为了争抢醉星楼上一个对街的位子大打出手。中午十分,震耳欲聋的喜炮声终于在街道尽头响起,随着喧天的锣鼓声由远而近,浩浩荡荡的娶亲队伍从朱雀门出来,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行进。这一次游街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上一次状元夸官,光锣鼓手就有三十余人,前前后后数百人的娶亲队伍挤在狭窄的街道上排成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刚刚喝完御酒有些微醺的新郎官张文彬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走在队伍的前方,今天他头戴御赐紫金花冠,脚蹬五彩云靴,身上穿了一件大红锦缎排袍,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着花团锦簇,绚丽豪华,远远望去更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引得围观百姓欢声雷动。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双眉微锁,笑容也并不自然,微红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寞落与无奈。
  新郎官过后便是新娘子的八抬花轿,只见那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前有金萍旗锣伞扇,四角挂着金丝穗,轿前十六名童男童女手持花篮,不断的将花瓣洒出,为花轿铺路。只是那低垂的轿帘自始至终都将骄子遮的严严实实,无人可以看到新娘子的风采。
  叶青萍坐在轿中,低头望着身上的嫁服,头脑中一阵恍惚,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糊里胡涂的成了新娘子。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斜纹绸绣缎袍,上用捻金线通身绣卍字纹,空隙中填双喜字,并用五彩丝绒绣了日、月、星辰、流云、山河、百鸟、祥兽各种纹饰,金碧辉煌,华丽异常。
  「若是将这套太后专门为她定做的嫁服换成银子,也许可以让寻常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吧。」不知为何,此时她的脑子里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心中一团乱麻。
  「难道这就是无数女人盼望中的日子?难道以后我就要在张府中相父教子,终其一生?难道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最终归宿?……」叶青萍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曾经想过要嫁人,可是她心中总认为自己应该嫁给李摩醯那样手提七尺长剑,踏雪高歌而来的当世豪杰,而不是这个只会吟诗作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也许这就是命吧!」一声轻轻的叹息中,叶青萍彷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的生活虽然艰苦,却过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当她拿着讨来的剩菜狼吞虎咽时,当她和姐姐挤在柴房中过夜时,她曾经感到无比的快乐和满足。可是如今,她虽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再也无法找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叶青萍悲哀的发现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触动她那颗麻木的心,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不知不觉中,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叶青萍眼中滑落。就在叶青萍胡思乱想的时候,醉星楼三楼包间里,那个身穿桃花纱裙的美丽女子正冷冷的望着花轿,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她就像一座静静伫立在那里的千年冰山,将一切敢于接近的人化为寒冰。
  还要不要等师姐来?这也许是击杀叶青萍的最好机会了,至少那些讨厌的黑虎卫不在叶青萍身边。今天是叶青萍大婚之日,她一个人坐在花轿中定然毫无防备,如果自己三箭齐发,射她胸腹,至少有六成的把握置叶青萍于死地。就算叶青萍能侥幸逃生,身上无甲手中无刀,又如何能躲得过我的绝命一剑,看来应该有八成把握杀她。
  「成大事者当机立断,焉能畏首畏脚。」想到这里,少女决心已下,再不犹豫,伸手从背后抽出长弓和三支黑色的狼牙箭。那箭一出箭袋,立即腥气扑鼻,显然涂了剧毒。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屏息凝神,缓缓拉开长弓,将三只箭一起搭在了弓弦上,瞄准了花轿。就在少女要射出那致命的毒箭时,忽听背后一阵咳嗽声,少女大惊之下急忙一个转身,发现不知何时包间的门已经打开,一个瘸子站在门口,一脸淫笑的盯着她的胸脯。
  冷汗顺着少女额头流下,她手中的弓弦仍然紧绷,三支毒箭对准对方的胸口,丝毫不敢放松。只是少女却没有勇气射出这三箭,直觉告诉她如果将毒箭射出,死的人一定是她。少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也不知道为何会害怕这个看上去不会武功的瘸子,但她清楚的在瘸子身上感到一股奇怪的气息,同样的气息她曾经在师傅身上感到过一次。
  难道这瘸子已经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这怎么可能?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突然双脚点地,身子倒着从窗口飞了出去,脚尖在窗棱上轻轻一点,借力翻上了屋顶,逃的无影无踪。瘸子见少女落荒而逃,笑道:「你师傅一身通天神功,怎么有你这样的脓包徒弟?」说完大剌剌的往桌旁一坐,端起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自顾自的吃喝一边指着从楼下走过的大红花轿,骂道:「奶奶的,当了新娘子也不请师傅喝杯喜酒。」
  婚礼盛大而隆重,光是来观礼的六品以上文武官员就有数十人之多,使得小小的张府显得拥挤不堪,府中的丫鬟杂役更是忙的不亦乐乎,只嫌少长了一双手脚。婚礼一直持续到半夜宾客才渐渐散去,叶青萍早就被各种繁复的礼节弄得晕头转向,一入洞房就筋疲力尽的坐在了床上。
  摇曳的红烛下,叶青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边,头上带着大红盖头,只等新郎官到来。可她左等右等,一个人在洞房中空守了半天,却连个人影也没有见到。叶青萍心中气闷,索性一把将盖头掀开扔到一边,叫来张公子的贴身丫头小翠详加询问。只是那小翠支支吾吾的说了一阵,却也说不出新郎到底去了哪里。
  叶青萍见她吞吞吐吐,显然有事相瞒,心中一动,拉下脸说道:「小翠啊,你以为少爷整治得了你,我便整治不了你吗?别忘了,我现在才是张家的女主人,收拾你的手段有的是。正好我手下还缺几个劳军的姑娘,你要不要去试试我大唐军中的那些好儿郎?」
  小翠只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鬟,从小就进了张府,府中又都是知书达礼识文断字之人,哪里见过如此粗俗凶恶、蛮不讲理的主子,直吓得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耸肩哭着说道:「夫人莫要生气,我家公子今晚喝的不够尽兴,跟几个朋友去城南梨花院继续喝酒去了,老爷已经派人去找了,还请夫人再等等。」
  「好啊,果然是风流倜傥的大才子,一个人把新娘子丢下,到楼子里找姑娘,喝花酒去了。」叶青萍心中怒极,脸上却反而笑靥如花,突然对着门外高声说道:「刘峰,你带几个人到城南梨花院去请少爷回来,别伤了人命。」
  「遵命」一个粗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随后一阵甲胄响动声渐渐远去。小翠此时才想起这位公主出嫁时什么嫁妆也没带,却带来了一百杀气腾腾的黑甲卫士,布置在张府里外,那刘峰就是其中之一。她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哭泣,偶尔偷眼观瞧,发现夫人正在用手敲打着床头,显得十分烦躁不安。
  大半个时辰后,只听门外一个女声说道:「禀将军,刘峰被人打断了腿,抬了回来,现在门外,不过他不敢见你。」叶青萍听罢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推门而出,只见李云儿带着四名武士站在院子中央,刘峰就躺在地上的一块门板上,满脸血污,一条腿已经完全扭断变形,软软的拖在一边。
  见到叶青萍,刘峰挣扎着爬起来,说道:「末将没用,有辱使命,给将军丢脸了……」一句话没说完就疼得昏了过去。叶青萍伸手撕开裤腿,见他左腿膝盖处筋骨尽断,再也无法接好,以后将永远变成一个废人,不由心中一痛,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何人如此狠毒,把他伤成这样?」
  李云儿解释道:「刘将军去找张公子,在梨花院门外碰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恶妇,那恶妇守住门口不让他进去,刘将军不听,两人随即动手,然后……」叶青萍耐心的听完后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数,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是我害了他。」叶青萍安排好医生给刘峰医治,随后则调集了一百黑虎卫直扑梨花院,同时又找人通知秦亮,令长安城中六千羽林军全军戒备,以备事态有变。
  叶青萍带人来到梨花院却没有见到那个打人的『恶妇』,于是命李云儿将大队卫士布置在周围,亲自带着二十名亲兵闯了进去,抓住老板问清了所在,直接来到了后院一座二层小楼前。这小楼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十分宽敞,叶青萍一进屋便觉得一阵酒香扑鼻而来,只见一群舞妓正在一楼中央的舞池里翩翩起舞,而新郎官张文彬身着便装坐在二楼,正和一个穿着桃花纱裙的美丽女子对酒吟诗。
  他们旁边一桌坐着三男三女六个人,有的太阳穴高高凸起,有的眼中精光闪烁,显然个个都是绝顶高手,而那个打人的中年女子赫然就在其中。张文彬显然没想到叶青萍会跑出洞房,深夜找上门来,突然看到一身大红嫁服的新娘子,也是一惊,酒立时醒了七分,眼中流露出怯色,干笑了两声说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若是我不来,相公是不是就不回去了呢?」叶青萍冷笑着说。
  「这个吗,……今日我实在高兴,便和朋友出来喝酒,刚好遇到这位上次救了我的小桃姑娘,自然要感谢一番,现在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张文彬说完站起身向对面的姑娘匆匆道别,就欲离去。便在这时,只听那叫小桃的女子说道:「公子文采无双,对酒吟诗乃是常事,若是天天憋在家中,又如何能作出好的诗词来?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公子既是一家之主凡事自当做主。为妻者嫁夫从夫,当遵守妻德,如此从洞房里跑出来,也不怕被人笑话。」
  叶青萍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咦,你是从哪家楼子里跑出来的姑娘?
  怎么管起别人的家事来了?张参军,你在长安逛窑子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将军您这一说末将还真想起来了,那次我去百花楼游玩,听说有个新来的奇女子每日接客百人,神勇无比,末将不信就去一探究竟,没想到那传言果然是真,那奇女子便是这个叫小桃的姑娘。小桃姑娘,我是张将军啊,你不记得我了?……」二人一唱一和的骂街,那女子涵养再好也被气的浑身发抖,大喝一声:
  「狗贼休要胡说!」,身形闪动,已从楼上飘了下来,长剑出鞘,手腕一抖,那剑尖一化十,十化百,片刻间变成漫天飞舞的桃花,将张参军罩在其中。
  叶青萍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将张参军拉到身后,从他腰间抽出长刀,身随刀转,一招波旬刀法劈出,迎上了从四面八方罩上来的剑影。这朴实无华的一刀看似简单,实则大巧不工,携着一股劈天破地之势直捣黄龙,攻对方之不得不救。
  面对这势若惊雷不能不挡的一刀直劈,那女子脸色大变,急忙全力收剑回挡,同时向后疾跃,如落英缤纷般的漫天剑影顿时消散于无形。刀剑相交发出仓啷一声脆响,齐齐的从中间断裂,两人手里都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断刀断剑。
  两人初一交手,看似棋逢对手不分上下,那女子心中却是大惊,暗想:「我手中宝剑乃是名匠所造,锋利无比,而对方用的只是普通长刀,若不是兵器占优我未必能接下这一招。」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就在女子楞神的一瞬,叶青萍已经纵身跟进,挥刀斩向她腰间,与第一刀之间没有丝毫转折痕迹,浑然天成。
  那女子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凶悍,断了兵器还要舍命进攻,不由得一声惊叫,慌了手脚。
  就在女子仓皇躲闪的时候,一个身影闪到她的身前,出手挡住了断刀,正是将刘峰打伤的那个妇人。叶青萍见妇人手中长剑剑气纵横,剑势凝重如山,没有半分华而不实,也不敢大意,伸手接过手下亲兵扔过来的长刀与妇人战在一起。
  酒楼中一红一黄两条身影盘旋飞舞,恶斗不休。楼上的那几个高手纷纷站了起来,走到楼梯旁观战,不时对他二人的武功出言指点,只不过他们都自顾身份,倒是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张文彬见自己刚刚过门的新娘子连婚服也没脱掉就持刀和人动武搏杀,吓得脸色惨白,心想她如今可是大唐公主,若是因为自己有什么闪失,恐怕张家一家老小都要受连累,他有心阻止,可二人斗的异常激烈,刀剑之气遍布数丈之内,就算寻常高手也无法接近,更别说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就在张文彬急的直跺脚的时候,叶青萍突然一闪身退出了战圈,回到他身边,笑道:「相公,看你急的,怎么流了这么多汗?」说着便真的如恩爱夫妻般掏出一块丝绸手帕当着众人的面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弄得张文彬哭笑不得。
  「你们这些大胆狂徒,想杀官造反吗?」李云儿冲了进来,伸手一指,顿时二十几把精钢硬弩一起对准了楼上的诸位高手。原来她得知叶青萍亲自上阵搏杀,怕叶青萍有所闪失,这才急忙带人赶到。这一下,楼上众人无不变色,以他们的武功自然不惧这些功弩,只是那弩箭上蓝光闪烁,显然全部涂了剧毒。这些人没想到这些亲兵如此辣手,都不愿以身犯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萍带着张文彬从容离开。
  张府后院新婚洞房里,叶青萍坐在床边冷着脸一言不发,张文彬满脸赔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像惹了祸等待处罚的孩子一样不停搓着手。按理说,他才是一家之主,可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位新过门的妻子就如同耗子见了猫般从心里害怕。
  李云儿在一旁禀报导:「算上楼中的七人,梨花院内外一共埋伏了三十一名好手,可能还有一些没有发现,若是刚才真的动起手来,恐怕我们会损失惨重。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这许多高手?」
  叶青萍点了点头说道:「和我交手的两人都是自在天阁的弟子,平宁一直就和这些江湖人士勾勾搭搭,这并不奇怪,她无非是想试试我的底线而已。这两天你和黑虎卫就留在张府和公主府,不要出门给她任何可乘之机……」叶青萍当着张文彬的面将一件件事情都布置妥当,等李云儿走了以后,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转过头说道:「相公,你都听见了?」张文彬默默点了点头。
  叶青萍顿了一顿说道:「张公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不过皇命难为,如今你我既然已成为夫妻,便当坦诚相待,我有事不会瞒你,只是你也要为我着想。今晚你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自己去喝花酒,却让外人如何看我?你知不知道,这朝中有多少人想要我的性命,若是我死了,恐怕你张家老小都有灭族之祸。你可以对我不理不睬,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作出今晚这种荒唐事来,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可是那小桃姑娘……她怎么会是……」
  「这世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你成天吟诗作对,又哪里懂得这些?今天这事……算了,只是可惜了这件被剑气撕破的嫁服,我累了,休息吧。」叶青萍说完脱掉外衣,只穿了一件薄纱丝内衣上了床。摇曳的烛光下,但见叶青萍体态婉转动人,丝衣下大片雪白的肌肤和胸口那两点嫣红凸起的乳头隐约可见,丰姿绰约,美艳不可方物。就连阅女无数的张文彬也不禁一阵心神荡漾,心想这女子确是人间尤物,若是脾气好些,知书达礼,也未尝不是一个良配佳偶。张文彬见妻子转过头去独自睡了,也只得吹熄了灯,钻进了被子,和青萍背对着背睡去。
  太后的大寿一天天临近,长安城平静的外表下却是暗波涌动,各方各派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却都加紧布置备战,形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自从嫁入张家后,叶青萍也真的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张文彬也被她管的严严的,整日待在府内闭不见客。张府表面上看上去一切如常,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每日都有些新来的杂役进进出出,门口也多了许多挑着胆子的小贩。
  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张府后院一间卧房中灯火通明,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各种打扮的江湖豪客,李云儿、秦亮等人也都在,除此之外,屋子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一脸无奈的老者,正是魏青。叶青萍对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说道:「
  袁教主,这次你能带领晨月教四位长老亲来相助真是太好了,事成后我必有重谢。」那姓袁的女子笑道:「将军不必客气,若是没有你和魏前辈的帮忙,那刘凤琴仍在教中作威作福,哪有我袁茵珊的今日?」
  叶青萍转向众人,脸色凝重的说道:「如今平宁也不敢公然挑起战端,只是她手下养了一批江湖好手,若不除去以后必为大患。太后大寿将近,在城中拚杀不大方便,我看还是把他们引到城外再动手为好,……」一番布置后,众人先后告辞,叶青萍只留下魏青,李云儿和秦亮三人,再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做最后的商讨。
  李云儿担心的问道:「将军以己为饵是不是太冒险了?要不然我找人扮装成你……」叶青萍摇头说道:「我若不是亲去,焉能引他们上钩?这次虽然凶险,可是一旦成功就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我的安全你放心,只要不是李摩醯亲自来,那些跳梁小丑奈何不了我。」
  魏青摇头道:「六剑门掌门林玉蓉在李摩醯的众多弟子中年纪最大,功力也最深,那天在酒楼和你交手时应该并未使出全力,还有那桃花仙子桃时芹是李摩醯的关门弟子悟性最高,观战的那几个人也都是各派高手,没一个省油的灯,我们这边实力不足,现在开战对我们不利。」
  叶青萍无奈的苦笑道:「这我也知道,不过此事万万拖不得,趁着我兵权在手一定要把平宁打的再无还手之力,否则太后那边恐怕有变。你放心,我还要再等一个人,只要他肯助我一臂之力,大事可成。」
  「别等了,我这不是来了吗。」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除了叶青萍外的其他三人都是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兵器,心想这张府中布下了无数侍卫机关,他是如何悄声无息的溜进来的?叶青萍笑着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说道:「师傅,你怎么才来,我都想死你了。」
  「你是想我死吧,看你做的好事。」瘸子李桓说着将一张告示扔到桌子上。
  只见那告示上绘着他的画像,下面写着「采花淫贼李瘸子奸淫从十六岁少女到八十岁老妇共十余名,十恶不赦,凡提供线索者赏银一百两。」魏青大笑道: 「
  不这样又怎么能找出你这老家伙来?」李桓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我们都老了,这一辈人活下来的不多了,小姐的忌日你有没有去上过坟?」
  「有李摩醯在,我怎么敢去,只能在远处看看。」
  「这么多年了,他也老了,想当年……」
  「你们先不忙叙旧,我看还是先谈正事才好。」叶青萍忍不住打断了他。
  「什么正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们这是在逼李摩醯出关!简直是胡闹,就凭你也想去挑战他?你的波旬刀法练到第几层了?
  ……」李桓一连串的挖苦让叶青萍怒不可揭。
  「别说了,你走吧,我不要你帮了。」她的声音冰冷却异常坚定。
  「你这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那又怎样?不试试怎知不行?难道你让我像蔡忠那样,等著有一天他手提长剑出现在我面前来取我性命?我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才得到今天的一切,要想把它夺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李摩醯又怎样?剑圣又怎样?他若敢来惹我,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叶青萍针锋相对寸步不让,直盯着李桓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李桓见她真的发了狠,气势上不由得为之所慑,愣了一下才说道:「无知者无谓,你还不知道他的厉害……魏青,你怎么不劝劝她…… 」
  「劝她还是劝你?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若是当年你胆子大些带走小姐,她恐怕也不会死。」
  「你们两个都疯了,这是自寻死路……」
  「我这一把年纪早就活够了,若是说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是替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李桓没想到一向清明高远的魏青也会如此执着于复仇,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可以肯定这种变化跟自己的宝贝徒弟有关,她身上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可以不断的影响身边的人。三个人话不投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李桓起身告辞,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却听到叶青萍在背后淡淡的说道:「当年在斗场时我从未想到自己能活下来……」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柳绿花红,淡阳下清风拂面,小河流水,伴着牧童若即若离的笛声,一派浓浓的田园气息。
  「吹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歌声,长安城南门外古道上,两匹马缓缓并肩行来。马上一男一女,男的头戴方巾,身穿锦袍,淡定优雅,风度翩翩;女的容色清丽,一身流彩云纱裙,配葱绿对襟短衫,一股冷傲灵动中却含着三分娇媚,三分忧愁,让人琢磨不透。
  这二人正是张文彬夫妇,这位诗词书画无一不精的风流才子被困在府中大半个月,整日以酒浇愁,早已被憋个半死,今天终于有机会出来,心里欢喜万分,如出了笼的鸟儿般,一路高歌而行。叶青萍也听不懂他唱什么,只觉得他唱的悠扬动听,笑着讽刺道:「相公这曲儿唱的倒是好听,若是以后我俩没银子花了,相公唱曲我来收钱,一定能赚不少银子。」
  张文彬今日心情极为舒畅,也不和她计较,笑道:「献丑了,娘子既然懂音律,想必唱的一口好曲儿。」叶青萍笑道:「你莫要激我,唱便唱……吹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说着她竟然真的咿咿呀呀的学着张文彬的样子唱了起来。
  她嗓子清亮,在青楼中唱小曲本是她的拿手好戏,再加上她如今内功深湛对气息的运用更是随心所欲,歌声时而清澈,时而妖娆,时而婉转,时而缠绵,如清风,如流水,一首小曲竟被她唱的余音绕梁,别有一番滋味。
  张文彬渐渐听的痴了,直到叶青萍唱完后问了他几遍如何,才回过神来,真心赞道:「娘子这曲儿唱的真好听,便是宫中乐师也唱不出这般兹味。更难得你只听了一遍却唱的一字不差,如此聪明,少时怎么没去读书呢?」叶青萍卖弄了一手,博了个满堂彩,心中本来十分得意,只是听他问起自己的过去,神色有些黯然,淡淡的说道:「并不是每个人出生后都和你一样衣食无忧,整日便是读书考取功名。我从小无父无母,和姐姐到处流浪,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就谢天谢地了,从军后又整日在战场拚杀,哪里有机会读书。」
  张文彬认真的说道;「不读书又如何懂得道理,如何知道这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你若愿意,我教你读书识字如何?」叶青萍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想:「也不知道今日我二人能不能活着回去?」他们两个一路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来到了初次见面的醉芙蓉,径直上了二楼在一个靠窗的桌子前坐下。叶青萍只要了一壶清茶,有些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偶尔对张文彬敷衍两句,而跟随他们前来的两名穿了便装的黑虎卫女武士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坐了下来。
  树林中的空地上对立着一高一矮两个女子,其中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高个女子显然受了伤,脸色惨白,右臂无力的耷拉在体侧,衣袖已经被血浸透,通过上面的破口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右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完全变成了灰黑色。
  冷秋萍用力咳出一口鲜血,将长刀换到左手,对面是一个小巧玲珑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黄衫少女,左手持短剑,而右手则握着一只铁钩,上面的血正在缓缓滴下。少女伸出紫黑色的舌头舔了舔钩子上的鲜血,一副享受的样子,冷笑道:「冷秋萍,你也算是点仓派的高手,却偏偏来淌这浑水,你若是现在离去还来得及,我放你一条生路。」
  「常琳儿,你不要欺人太甚,若不是你用毒卑鄙偷袭,就凭你们晨月教那点微末功夫,也能伤得了我?」
  常琳儿咯咯娇笑道:「你不用拖延时间,你的同伴都去醉芙蓉了,你只不过是一颗用来吸引我方高手的弃子。」说着一闪身,如鬼魅般攻了上去,左手短剑直刺冷秋萍咽喉,右手的铁钩却向冷秋萍下阴钩去。冷秋萍一声怒吼,长刀反撩,拼着下阴被钩中也要砍下她一只臂膀来。
  常琳儿见她拚命,也不敢大意,疾收短剑格挡,刀剑相交,只觉整个胳膊一麻,短剑几乎脱手,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内力远胜于己,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常琳儿与对方一记硬碰硬后吃了亏,于是再也不硬拚,而改为绕着冷秋萍游走伺机攻其破绽,却不让冷秋萍腾出手来治伤,只等着她内力不济后身上的毒发作。
  冷秋萍见对方明明武功不如自己,却不正面交手,而是像苍蝇般绕身乱飞,想打又打不到,气的怒吼连连,却也无可奈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冷秋萍右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而这种可怕的麻木正渐渐向胸口扩展,即使拚命运用内力抵挡,也只能略微减缓扩展的速度而已。就在冷秋萍一分心转身稍慢时,又被常琳儿抓住机会一剑斩在背上,划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大口子。
  冷秋萍疼的一哆嗦,怒喝道:「我跟你拼了!」高举大刀,一招力劈华山,用尽全力对着常琳儿猛砍下去,势要将她一劈为二。然而就在冷秋萍一刀砍下时突然觉得胸口一麻,内力窒行,招式顿时为止一顿,这风雷电掣的一招便慢了半拍。常琳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冷秋萍刀在空中空门大开,一纵一转,已经闪到了她的身后,左手短剑如闪电般刺入冷秋萍后腰,右手却将钢钩从她丰臀的双股间插了进去。
  锋利无比的钢钩瞬间没入了冷秋萍体内,钩尖自后庭捅入后沿着大肠一路上行,一直插到小腹深处。冷秋萍只觉得后腰一阵剧痛,紧接着一个冰凉的物件从她的屁眼插入,硬生生挤了进去,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随即小腹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冷秋萍眼前一黑,浑身一阵抽搐,不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随后扔掉了手中的长刀,双手死死捂住了肚子,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常琳儿一脚将冷秋萍踢倒在地,用膝盖顶住后背,不让她乱动,同时左手抓紧钩柄用力抽拔了数次,带动钢钩在冷秋萍肚子里来回搅动,然后猛地一拔,将钢钩连同一大段肠子一起从肚子里拉了出来。
  「啊啊…啊」冷秋萍发出垂死前的哀嚎,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她的下阴被这一钩完全豁开,前后门两个肉穴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只有一片血肉模糊。血混着屎尿一起从冷秋萍双腿间喷涌而出,红红黄黄的流了一地,甚是鲜艳。
  「啧啧,冷姑娘,看你弄的这一团糟。一会我当把你的尸体挂在路边的树上,也让你的同门看看你屎尿齐流的样子。」常琳儿咂着嘴说道。冷秋萍在自己的血泊中翻滚了一阵,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大口喘着粗气,怨恨的盯着常琳儿,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杀了我吧,公主……会给我报仇的……你的下场只能比我更惨……」一句话没说完,冷秋萍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再也说不下去。
  「我偏不让你死的痛快,今日便让你尝尝我晨月教的手段。」常琳儿笑着逼近,抓住冷秋萍的衣襟一把撕开,露出一对丰盈饱满如雪山般挺拔的硕乳。
  「你……要干什么?」冷秋萍用尽全力向后挪动身体,想避开这个恶魔,可重伤之下只微微挪动了一下便瘫软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常琳儿一阵坏笑,抓住冷秋萍左乳乳头用力向外一扯,手起剑落,刺穿了她的乳房,恶毒的搅动着短剑,看着冷秋萍疼得全身乱抖五官渐渐扭曲变形,然后猛地横着一拉,将她的整个乳房割了下来。
  冷秋萍数遭重创后再也支撑不住,呜的一声闷哼,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常琳儿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口,有些妒忌的说道:「真是可惜了这对大奶子。」
  将割下的乳房扔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然后一钩插进冷秋萍的下颚。常琳儿正准备将钢钩拉起,结果冷秋萍性命,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响,心中不禁大惊,正要转身,却猛地感到右胸乳头上方一疼,随后疼痛迅速扩展到整个右胸,令常琳儿痛彻心肺。
  常琳儿低下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从自己右胸透出来的一截沾满血的尖铁,头脑中一片混乱。这个明显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些血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都是我的血?常琳儿伸手轻轻摸了一下那根像笔杆一样插在她胸前的东西,感觉到温热粘稠的鲜血下是冰冷坚硬的钢铁。
  尖铁突然消失了,或者说是被硬生生从身上拔了出去,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常琳儿胸口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血正不断的从里面流出,将她胸前的黄衫染成了红色。常琳儿颤抖的伸出手捂住胸口伤口,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给她带来致命一击的人。这是一个身穿紫袍的女人,一个美丽的有些妖娆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条链子钢鞭,鞭头染血,显然便是那件穿透常琳儿的凶器。
  「九尾蝎,陆晨曦,想不到你也会和点仓派合作。」常琳儿强忍着胸口中火烧一样的疼痛,咬牙说道。
  「笑话,我怎么会和她这种废物合作,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陆晨曦笑着缓缓提起钢鞭。
  「没想到你比我更狠,连同伴的死活也不顾……」常琳儿只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她的肺被刺穿后每一次张嘴说话呼吸就会有血从嗓子里疯狂的涌出。
  常琳儿突然双脚蹬地,猛然加速冲向陆晨曦,她坚信对于这种使用长兵器的对手,只要冲到陆晨曦身前三尺之内近身肉搏,便能置她于死地。
  然而常琳儿只冲了两步就一个趔趄停了下来,手中的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血,大量的鲜血从她那柔弱单薄的身体里像泉水一样喷出,在她的黄色短衫上绽开了一朵朵美艳的红花,她的胸口和腹部霎那间多了七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得手只抖了一次。」常琳儿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对手,然而她再也无法搞清楚这个问题,随着陆晨曦的手再次一抖,软钢鞭一尺多长的鞭头带着呼啸的风声射入常琳儿大张的嘴里,从她的后脑穿了出去。陆晨曦走过去在常琳儿的尸体上踢了几脚,将她软绵绵的身子踢得一阵乱晃,自言自语说道:「杀人就是杀人,偏要有那么多花样,若是你能一剑结果敌人,正面与我对战,也许还要费些力气。」
  陆晨曦正要离去,忽听背后发出一阵轻轻的呻吟声,转头望去,却发现那冷秋萍竟然还没死,血肉模糊的胸口仍然一起一伏,艰难的喘着气,睁着一双大眼哀求的望着她。陆晨曦看着这个以前一直自以为武功了得,不可一世的点仓玉女,笑道:「你想让我结果了你,是不是?」冷秋萍张大嘴想说些什么,只是她下额被穿,无论怎样用力,也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低沉的咯咯声。
  陆晨曦走后不久,两个黑甲武士来到了这片林中空地,他们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但看到这血腥的场面时还是不由得一阵恶心。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被吊在树上,一根钢钩从她背后刺入钩住肩骨,钩尾深深的插入树干,将她像肉店里的猪肉一样吊在空中,双脚离地。
  她的头耷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无法看到相貌。她全身上下都是凝固了的血污,一个乳房已经消失,血肉模糊的左胸上糊满了黑乎乎的泥巴,下身一塌糊涂,小腹上有一处刀口,可以清楚的看到肚子里的肠子,浓郁的阴毛被血粘成了一撮一撮,向外支棱着。一大段肠子从她下阴上那个拳头大的血洞中流出,挂在体外,像尾巴一样垂在双腿间。红色的血和黄色的粪便溅满了大腿,使得她身上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中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黑甲武士走上去揭开她的头发,抬起下颚,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血污,仔细辨认了一下,对同伴说道:「是冷秋萍,看样子是被常长老所杀。」就在这时,冷秋萍突然张开了嘴,喘了一口气,吓得那武士倒退了一步。她浑身微微抖动了两下,便又重新归于了静止。
  「奶奶的,死了还要吓人。」那黑甲武士一边骂,一边伸手拔出腰刀,一刀砍下了她的人头。
  「快来看,常姑娘在这里!」黑甲武士听到同伴招呼,赶忙跑过去,却见常琳儿躺在一大片血泊中,双眼圆睁,早已气绝身亡。黑甲武士轻轻合上常琳儿眼睛,伸手撕开她的外衣,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口来。只见她光滑如玉的胴体上一共遍布着八个拇指大小的血洞,左、右胸各一个,乳沟处一个,脖子上一个,胃部一个,肚脐正中一个,阴部一个,大腿根上一个,每个小洞都一样大小,有少量的血从里面流出。黑甲武士伸手抓住常琳儿手臂用力一拉,将她的尸体翻了过来,发现她背上同样有八个窟窿,每个都和身前的窟窿相通。
  「她身上应该还有一个洞才对,是了,在这里。」黑甲武士说着指了指常琳儿后脑,果然在扒开她的头发后发现在她后脑勺上也有一个血窟窿,周围的头发上粘满了脑浆。
  「九招之内取人性命,九尾蝎,陆晨曦!看来还有不少隐藏的高手,快去通知魏先生。」黑甲武士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
  城南古道边的一座凉亭里,两个美丽女子相对而坐,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香茶,似乎她们只是一对踏青出来的姐妹在这里小憩。只听那个黑衣女子笑着说道:「久闻桃花仙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只是不知仙子不在自在天阁修炼,跑到这荒郊野外做什么?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大凶将至,奉劝仙子还是回山去好好修炼,莫要贪恋尘世,最后步了你柳师姐的后尘。」
  「柳如烟师姐为国杀贼而死,死得其所,侠之大者不过如此,但是我那玉琴师姐却是死的不明不白,传闻被晨月教以下三滥的手段害死,小妹还要向袁教主请教此事。」桃时芹一上来就针锋相对,咄咄逼人。
  「传闻无凭无据,多半是些惹事生非之人胡乱编造的,更何况我刚刚执掌本教,对之前刘凤琴所做之事也不甚了解……」那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晨月教新任教主袁茵珊,话未说完,一个大汉从桃花仙子带来的高手中跳了出来指着袁茵珊骂道:「姓袁的,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抵赖。你害死玉琴姑娘今日便要为她偿命。」
  「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跟我们教主说话,有本事赢了你家姑奶奶再说。」
  一名紫杉女子说着跳出阵来。大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道:「何云,你外号千手观音,想必暗器了得,今日我八臂哪咤钱朗便要会会你,看看是你的千手还是我的八臂厉害。」
  两人在凉亭外空场上相距十几步的距离站定,钱朗一抱拳说道:「请教了。
  」话音未落双手一抖,数到寒光分上中下三路直射何云面门、胸口和小腹等要害之处。何云一声冷笑,伸手从背后抽出一块铁板,手腕微抖,一收一抄,将那几道寒光尽数截下,同时右手一扬,数颗枣核镖打了回去。
  钱朗没想到她能如此轻松的将自己的暗器全部拦下,一愣神的功夫发现对方的暗器已射到面门,赶忙侧身闪躲,显得有些狼狈。众人这时才看清,原来何云手中持着一块长宽各三尺的黝黑铁牌,钱朗打出的数颗钢钉全都被吸在上面,这竟是一件由磁石所制,专门用来接暗器的独门兵器。
  二人各展绝技,快接快打,各种各样的手法层出不穷,使用的暗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到飞刀、飞镖、飞叉、飞爪、铁蒺藜、穿心刺、鸳鸯胆,小到袖箭、甩手箭、飞蝗石、透骨钉、五殃针等等,应有尽有,在空中乱飞,看的众人眼花缭乱。钱朗年纪比对方大了十余岁,内功也精湛许多,每颗暗器都是灌入内力打出,带着呼啸的风声,威势惊人。
  而何云则仗着手中的磁铁牌,左推右挡,只要是铁制暗器都纷纷收了去,先利于不败之地。她打出的暗器多是梅花针,七星针,透骨钉等小巧之物,上面淬了剧毒,只要被打中就见血封喉,令人防不胜防。两人以快打快,数息之间,身上所带的暗器几乎尽数打完,却仍然没有分出胜负。
  钱朗心中着急,突然一声大喝,一招天女散花将剩下的十余种暗器一起打出。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各种暗器,何云虽然有贴铁牌护身,却也无法全部挡下,只能护住胸腹面部等要害之处,同时右手一抖,三道蓝光飞射而出。钱朗情急拚命,将全身内力都用在那招天女散花上,此时内力不济,再加上对方这次的暗器乃是由机关触发,快似流星电闪,根本来不及躲闪。钱朗一声惨叫,那三根带着剧毒的钢钉一起射在他脸上,尽没至根,深深插入了脑子。钱朗顿时翻身栽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何云仰天一阵大笑,得意的说道:「什么八臂哪咤?我看不过是一只八条腿的死螃蟹,哈哈……」她只笑了两声笑声就戛然而止,何云突然觉得下身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撒尿的那个小洞拚命往身体里钻。何云低头一看不禁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只见自己外阴凸起处插着一根黑色的钢钉,居然没有被她的铁板截住,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钢钉」竟然在微微蠕动,似乎要钻进她的体内。
  惊慌失措下,何云伸手猛地揪住「钢钉」的尾部想把它拔出来,哪知那东西湿滑无比,她不拔还好,一拔之下它似乎受了刺激,一下子顺着她的尿道钻了进去,紧接着一阵绞痛从她小腹深处传来。面对这诡异无比的情景,何云吓得目瞪口呆,性命攸关下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一把撕扯开长裙,露出了自己的隐秘之处。
  只见她修长白嫩的大腿顶端光秃秃的一片,阴毛剃得干干净净,使得那微微凸起的三角形小丘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众人面前。何云轻轻拨开自己的阴唇,伸出手指插进去摸索,可除了几滴淡红色的血尿从里面流出来以外再无甚么异常。就在何云不明所以愣在当场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五官在瞬间扭曲成一团,但见她平坦的肚皮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爬行,弄得她平坦的小腹一凸一凹如丘陵般上下起伏。
  何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绞痛从肚子里传来,似乎有东西在她的肠子里乱抓乱咬,将她的内脏一点点撕扯的稀烂,她终于再也无法控制剧烈抖动的双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痛苦的翻滚起来。晨月教众人见何云疼的死去活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医治,只能干瞪眼看何云在地上打滚,两脚乱踢,双手四处抓挠,在雪白的肚皮上抓住一道道深深的血痕,惨不堪言。
  黄豆大的汗珠顺着何云额头流下,将她的一头长秀发黏在脸上,何云的嗓子都喊哑了,腹中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随着噗哧一声轻响,红色的血尿混着黄色的排泄物从她双腿间涌出,片刻间就在她屁股下流了一大滩。何云又在自己的屎尿中翻滚了一阵,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撕心裂肺的绞痛,猛地翻身坐起,从怀里拔出一把小巧玲珑却锋利无比的匕首,一刀扎在自己的胃部,随后大叫一声,咬碎银牙,将那匕首用力向下一拉划破了肚皮,竟然把自己的肚子整个剖开。
  血呼呼的从破口中冒出,同时流出来的还有一大堆冒着热气的肠肠肚肚,何云坐在地上,看着堆积在她双腿间的这一大堆内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刀斩下,将一段肠子切为两半,只见一条中指长短,拇指粗细的怪虫从里面掉落出来。虽然它的身体连同那肠子被一起切为两半,可掉在地上的残躯却还在不停蠕动。何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斩碎,随后一声苦笑,双眼翻白,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她的身子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骨头的支撑,如面条般瘫软了下去,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便双腿一踢,瞪着双眼气绝身亡。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晨月教长老竟然会自己剖腹而死,弄得肚破肠流,屎尿齐出,惨烈无比。何云眼球凸出,牙关紧咬,不甘,恐惧、绝望、痛 苦等种种表情混合著凝固在脸上,面目极其狰狞,双腿大张着,使得那微微隆起的外阴和两片微张的粉红色阴唇暴露无疑,只不过此时上面沾满了污秽,肮脏不堪。晨月教众人不愿何云死后还暴尸人前,有人赶忙走上去合拢她的双腿,又脱下长衫将她的尸体包裹起来。
  袁茵珊眼见手下长老惨死,心中恨极,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想不到华山派高徒钱朗自称名门正派却使用这些歪门邪道。我听说这蛴鳞幼虫只在沧浪山出没,极为罕见,却不知道这钱朗何时也加入你自在天阁了?也不知这各门各派有多少弟子秘密入了李前辈的门墙?」她对死的惨烈无比的何云只字不提,却抓住钱朗和自在天阁勾搭这件事不放。此言一出,果然桃花仙子带来人中有不少人脸上都微微变色。
  「教主此言差矣,我自在天阁向来百纳海川,遵从天下一家,从来就没什么门墙之见。更何况八百里沧浪山,自在天阁只不过其中沧海一粟,难道我门还能禁止别人入山不成?」桃时芹强词夺理道,袁茵珊也不和她做口舌之争,只是冷笑道:「久闻仙子深得李前辈真传,还望指教。」说罢伸手一指点出,内力疾吐,哧的一声轻响,以内力化为剑气直刺桃时芹面门。
  桃时芹见袁茵珊说打就打,也是微微一愣。但她深知这袁茵珊乃是晨月教第一高手,武功卓绝,绝非那些卖弄阴毒伎俩的寻常教众可比,因此丝毫不敢大意,腾地一下站起,一边伸手格挡一边说道:「晚辈不敢空手接前辈的神功。」说完取出一只玉笛,与袁茵珊在凉亭里桌子前这方寸之间斗了起来。
  醉芙蓉二楼,正在闭目养神的叶青萍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冷冷的说道;「敌人来了!」
  「敌人?什么敌人?」张文彬一头雾水的问道。叶青萍见外面打的天翻地覆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异常,也不禁感叹他的迟钝,摇了摇头,说道:「相公莫怕,是些想置我于死地的贼匪,从我们一出长安就一路跟来。一会动起手来,有这两名黑虎卫保护,相公大可放心。」
  张文彬虽然也是知道妻子武功了得,但一听到贼匪,心中却还是有些发慌,说道;「我看还是避避风头,去城里报官方为上策。」叶青萍哈哈大笑道:「报什么官?相公难道忘了,你娘子就是剿贼大将军。再说相公不是精通圣人之道吗?一会用圣人之道感化他们就行了。」张文彬见她讽刺自己,心中生气,索性坐在窗边不再说话。
  而叶青萍则缓缓抽出了断刀,轻轻抚摸着刀身,露出一丝冷笑。不多时只听楼下一人喝道:「楼上的听好了,快快给我滚下来受死!」话音未落一个比叶青萍还矮了一头的矮子手持双刀从楼梯窜了上来。叶青萍也不和他多说,身子一闪,已经抢到楼梯旁,轻描淡写的随手一刀砍下。那矮子举刀封挡,却哪里封得住这柄当世魔刀,一声惨叫,连同双刀一起被斩为两段,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头栽下楼去。叶青萍手持断刀,威风凛凛的站在楼梯口大喝道:「下一个是谁?」
  就在整个长安城南郊外成为一片战场,双方无数高手杀的难解难分时,秋叶山上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中,平宁公主李慧正悠闲的靠在一张檀木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和人对弈。坐在对面的是一个留着三绺长髯的中年男人,正是原来斗场的主人,那个神秘的张大人。他有些担心的说道:「殿下,这一次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战无双死了,河北河南必将大乱,以至于无法收拾。再说殿下还要留着她对付那些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大乱?我看未必,不是还有苏茹和陆彪将军吗?我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人。更何况如今太后态度不明,就算我想跟她讲和,她也未必同意。这一次她以自己为饵,先向我发了战书,若是我不敢应战,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臣还是觉得殿下这次操之过急,战无双此时若是死了对我们没有好处,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张大人还没说完便被公主打断,她笑道:「张大人,你以为那个女人这么容易就死吗?这几年里先皇驾崩,蔡忠死了,上官虹死了,连贼寇王仙芝也死了,只有她还好好的活着,从一个普通士兵摇身一变成为大唐公主、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她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这一次本宫就是想看看她到底留了多少后手,若是她还能活着回来便有资格和我谈判。」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喊杀声混着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并且越来越近。这一下平宁公主和那位张大人的脸上同时变色,他们很清楚这秋叶山玉清观四周布下了无数高手,就算有人趁着夜色偷袭也绝无可能,怎么会有人在大白天这样肆无忌惮的一路杀上山来?不多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到:「启禀殿下,有敌人攻上山来,还请殿下速速移驾。」
  「哼,你们这么多眼线,连敌人大举来攻也发现不了,我要你们何用?」平宁怒喝道。
  「启禀殿下,敌人只有一个,只是他武功……」那侍卫还没有说完,突然闷哼一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只见他背上插着一截树枝。
  「平宁,这场拚杀对你没有好处,最多是个两败俱伤,我看还是罢手吧。」
  随着话声,一个身穿灰色长袍、上面溅满了鲜血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你是战无双派来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即使身处险境,平宁说话依然四平八稳,没有半分惧色。
  「下令撤兵,否则就杀了你。」那瘸子的回答却是异常简单。
  「你杀得了我吗?」
  「要不要试试?」他突然手腕一抖,手中钢刀脱手飞出,直直的插入平宁身边一名侍女的胸口,穿透她的身体后余势不歇,带着她向后飞出一丈多远。那侍女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气绝身亡,尸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鲜血缓缓从身下流出。平宁恶狠狠的盯着那瘸子,眼中充满了怨恨之色,那侍女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一直跟在她身边办事,甚为得力,没想到被对方一招之间就给杀了。而更让公主震惊的是,这瘸子身上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势,使她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好,我可以下令撤兵,不过战无双那边也要收手。」平宁咬牙说道,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接受威胁,心中恼恨交加。
  「这你不用担心,快下令吧。」瘸子平静的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说完后大剌剌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醉芙蓉二楼,叶青萍深吸一口气,一刀直劈,将一个从窗户跳进来的武士砍翻在地。叶青萍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挥刀斩出,只知道已经有二十多人死在刀下,而令她不解的是,这些武功不弱的武士却仍是悍不畏死的冲上来,为的只是多消磨掉一点她的内力而已。真正的三位高手正站在一旁看着叶青萍内力一点点枯竭,他们就像那些闻到血腥的饿狼,等待着猎物最虚弱的时候,然后一拥而上将她撕得粉碎。虽然叶青萍不愿意承认,但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由猎人变成了猎物,平宁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唯一令她欣慰的就是敌人的援兵也没有来,说明战场上双方还在殊死拚杀,胜负未分。
  「战无双,你放下兵器投降,便饶你一命。」那三名高手中间一名高瘦老者说道。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若是投降,别人且不说,姐姐我又怎舍得杀了你这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呢?」九尾蝎陆晨曦眯着双眼,目光在叶青萍全身上下游离不定,彷佛她是一道令人馋涎欲滴的美味佳肴。
  「陆晨曦,你每次找到漂亮女人都是玩弄折磨一番后杀死,却在这里装什么好人。」那老者虽然嘴里挖苦,但始终和她保持着三步远,似乎对她深为忌惮。
  陆晨曦一阵咯咯娇笑道:「以前那些女子又怎能与这位倾城倾国的大唐公主媲美,她若是肯随我,我一定好好疼她。」叶青萍被她看的浑身发毛,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冲着她嫣然一笑说道:「姐姐貌美如花,若是能把你身边那个讨厌的老头杀了,我便随了你如何?」
  「妹妹,你这话可当真?」陆晨曦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神魂颠倒。
  「她在拖延时间,回复内力,别给她机会喘息!」六剑门掌门林玉蓉的一声大喝让众人顿时如梦初醒,立时有一男一女两名武士冲了上去,那女子手持长枪直刺叶青萍前胸,另一人以地镗刀法砍她双腿,一长一短,一上一下配合的十分默契。叶青萍见这二人武功远比之前的那些人为高,也不敢大意,左脚飞踢攻她下路的矮子,同时上身一拧躲过了长枪,内力疾吐,一刀顺势劈出。
  那使长枪的女子也知道对方兵器厉害,不敢硬接,向后连退两步躲过了刀锋。女子正要反击,却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一阵剧痛从左胸迅速延伸到小腹,低头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只见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她身前裂开,从左胸向下一直延伸到小腹,彷佛一张大嘴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下面红黄相间的油脂、肌肉和内脏。
  「自己明明躲开了刀锋,为什么还会这样?」女子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鲜血从自己身体里狂喷而出,扔掉了长枪,伸手去捂。那道大口子几乎将她的身体一分为二,哪里捂的住,女子徒劳的抓住自己的左乳,身体摇晃了几下便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摔在木地板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叶青萍根本不管女子是死是活,一刀劈出后就闪到了那矮子的身后,回肘反撞,狠狠的击他的后心上,随着卡啦一声脊柱断裂的声音,矮子只发出一声闷哼,就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再也不动了。叶青萍刀劈肘击,片刻见连杀两人,勇不可挡,但刚才那一刀纯以内力伤人,发出后叶青萍体内真气流转微阻,一时间提不上来,随后的那记肘击便稍稍慢了半拍。
  这小小的破绽如何能瞒得过那几位高手,不等叶青萍内力回复气息调匀,那高瘦老者便闪电般纵身从正面攻上,手中峨眉刺疾刺她的小腹。与此同时,林玉蓉从左边攻上,长剑上带着寸许长的剑芒直刺她前胸,而陆晨曦则站在原地不动,手腕一抖,那钢鞭便如活了一般飞起,化作一道虚影射向她的太阳穴。三大高手彷佛事先商量好一样同时出手,下手极其狠辣,丝毫不留余地,一上来就欲在一招内置她于死地。
  叶青萍自从进入波旬刀法第二层后内力大进,真气一旦流转更是生生不息,源源不断。她故意装作真气滞行便是为了以引诱敌人上钩,此时见三人放弃防守全力攻上,心中大喜,一侧头避过了陆晨曦的长鞭,挥刀横扫,逼退了林玉蓉,却任由那老者的峨眉刺捅在自己小腹上,手中断刀反撩向他的下阴。
  那老者一招得手,正自高兴,去突然发现峨眉刺只刺破了她的衣服后就再也无法深入,原来对方身上还穿了一套不知由何物所制成的软甲。老头大惊之下,见机也快,赶忙松手扔了兵器,向后疾闪。叶青萍比他更快,一刀不中,断刀已脱手飞出,朴哧一声刺入老头小腹。
  得手后叶青萍俯身就地一滚,躲开了林,陆二人的连环进击,滚到那老者脚下,从他小腹中抽出断刀,如陀螺般旋转一周,就势一刀斩出将林玉蓉逼得连退三步,而陆晨曦的长鞭却被叶青萍用后背的软甲挡了下来。叶青萍横刀胸前,缓缓站起,左手平伸指着数步之外的林,陆二人和剩下的七名高手,用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说道:「下一个是谁?」
  万物自然而生,皆有灵气,引天地间万物浩然之气,归于经脉,导入丹田,可为己用。大成者,内力如北冥之海,浩瀚无尽,取之不竭。波旬刀法第二层
  -万物归元。冷汗顺着叶青萍的脊背流下,浸湿了她的内衣,虽然她之前使诈杀了领头的三名高手中最弱的一个,但付出的代价也同样巨大。
  当眉刺捅在她的小腹上时,一股阴寒之极的内力也侵入了叶青萍体内,此时她只觉得腹中内息一片散乱,到处乱冲乱撞,彷佛有千万把小刀在她肚子里搅来搅去,疼的她眼前一阵发黑,眼泪几乎流了下来。而更要命的是,好不容易通过万物归元积聚起来的内力却渐渐散于经脉各处无法导入丹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忍住钻心的疼痛,不让自己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同时尽全力将真气理顺。
  「战无双,韩老先生的寒冰真气不好受吧,要怪也只能怪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一个发现破绽的还是林玉蓉,她笑着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莫怕,她因为受了内伤才不敢过来,现在是她最弱的时候,你二人与陆姑娘随我围攻战无双,剩下的五人先去把那个书生杀了……」林玉蓉话还未说完,叶青萍已经一声长啸,挥刀抢攻了上来,既然无可避免,索性先下手为强,叶青萍一刀劈向林玉蓉。林玉蓉叫了一声「来得好」,举剑对攻,丝毫不让。而陆晨曦则带领两名高手将叶青萍围在中间,剩下的人向着张文彬冲了过去。
  却说那张文彬出身大家,从小锦衣玉食,整日就是读书作诗,哪里看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眼看着一个个武士倒在了妻子的刀下,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颤抖的躲在墙角,口中一个劲的念着阿弥陀佛。
  那两名黑虎卫女兵知道自己职责重大,手提钢刀挡在他身前寸步不退,眼见那五名江湖豪客冲到近前,大吼一声与敌人杀在一处。二人虽然靠着楼上地方狭窄,可以与对方多人周旋,但无奈敌人个个都是好手,几个回合下来立时处于劣势。
  而叶青萍这边形势也不乐观,虽然杀了一名使双钩的中年汉子,但小腿上却被陆晨曦的钢鞭扫中,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鲜血直流。若不是仗着无坚不摧的宝刀和那套坚韧无比的软鳞甲,早已落败。就在叶青萍正自焦急时,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背后传来,原来一名黑虎卫女兵被一个使短枪的敌人抢到身前,一枪捅进了小腹。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那女兵勇悍之极,虽然肚子被捅穿,疼得浑身颤抖,却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趁敌人得手后一时兴奋没有防备,一刀直刺扎进了对方的心窝,一击毙敌。女兵浑身浴血,艰难的从尸体上拔出长刀,大吼一声,带着那把插在肚子上的短枪,发疯似的冲向了剩下的四名敌人。那女兵自知必死,因此拚命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只盼着能砍中敌人一刀也好。然而在对方几名高手的眼里,她身周空门大开到处都是破绽,于是纷纷闪到她身侧背后下手。
  片刻间女兵身上就连中了五剑,鲜血飞溅,染红了衣裙。由于失血过多,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止了徒劳的舞刀,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看着逼近的敌人。突然,女兵嘴猛地张开,双睛睁的浑圆,胸口凸起,紧接着一截染血的长剑从她左胸穿了出来,几乎将她的身子挑在了空中。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大口鲜血从女兵嘴里喷出,她伸手去抓那柄穿透她身体的长剑却抓了个空,只见一名手提滴血长剑的武士冷笑着从她背后转了出来。女兵绝望的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个一寸多长、呼呼冒血的刀口,喉咙里发出几声轻响,然后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又艰难的喘息了几次后才最终停止了呼吸。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张文彬眼见那女兵为保护他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胸中升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墙角跳出指着那些武士破口大骂。
  「张大人小心!」另一名女兵大喊着将他猛地拉到身后,同时挥刀挡住了刺向她前胸的两柄长剑。然而另外两柄刺向她下身的长剑却毫不受阻的穿透了她松散的防御,捅进了她的肚脐和下阴凸起处。剧烈的疼痛下,女兵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手上一松,于是另外两柄长剑从她左右乳乳晕处一起刺进了她的胸口。
  四柄长剑在女兵单薄而柔软的身躯中搅动着,将她的五脏六腑切碎搅烂后同时拔了出去。血如泉水般从她身上喷出,女兵发出一声垂死前的哀嚎,身子摇晃了一下就向后倒了下去。张文彬一把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抱在怀里,看着她疼得扭曲的五官和涣散的眼神不禁潸然泪下。
  这个正值花季的女子本可以好好的活在世上,嫁人生子,享受美好的生活,可她却在醉芙蓉里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的生命,她是为了保护他而死。那女兵翻着白眼瞪着顶棚,艰难的张大了嘴,哽咽着咽下一口血,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
  「张大人……快逃……」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头就无力歪向一边,气绝身亡。
  温热而粘稠的血从她身上那四个前后贯通的大窟窿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浸湿了张文彬身上的锦袍。他抬头望着那四个恶狠狠逼上来的武士和他们手中被鲜血染红的长剑,突然声嘶力竭的怒吼道:「你们这些畜牲!来杀我啊!」一道黑色的光一闪而过,张文彬只感到一阵轻风从自己头上吹过,将他的青巾吹落在地。
  那四名武士突然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紧接着一道血光自他们的脖子上冒出,他们的头开始渐渐与身体分离。张文彬呆呆的看着四颗圆滚滚的人头掉落在地上,滚到他的脚下,看着鲜血从他们脖颈上的整齐的断口中喷出,如暴雨般洒了他一脸一身,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右前方的墙上插着一把黝黑的刀,整个刀身已经完全没进了墙壁,只有刀柄还露在外面。叶青萍一招破月斩全力掷出断刀后内力空空如也,面对当头砍来的一刀只能微微向左一闪,任由刀锋砍在左肩软甲上,而对刺向自己小腹的长剑和击向后腰的钢鞭则完全无能为力。随着卡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叶青萍左臂耷拉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与此同时霸道之极的紫微剑气终于破开了软甲刺进了她的小腹,而那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的钢鞭也从两片甲叶的缝隙间插进了她的后腰。短短的一瞬叶青萍连遭重创,一声闷哼,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向后倒飞了出去,一步站不稳,扑通一声面朝下倒在地上。
  「拿命来!」那个使长刀的女武士一声大喝纵身扑上,打算一刀结果叶青萍性命。哪知道就在她刚刚落地,高举的钢刀尚未砍下时,叶青萍却突然诡异的翻过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向上一挑,一剑从她两腿间捅了进去,直达小腹。那女武士一声惨嚎,向后退开,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叶青萍抓住机会用力将长剑在她肚子里一搅,在她下身豁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她踉跄着退了两步才停下身,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从自己双腿间那个碗口大血洞中流出来的一大串肠子,一声尖叫,倒了下去。
  叶青萍伸手一抖,甩掉剑上的血,缓缓站起身,挡在张文彬身前,冷冷的看着林、陆二人说道:「下一个是谁?」
  「她到底是人还是魔鬼?」望着面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女人,陆晨曦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直到此时陆晨曦仍然无法相信,在和自己同来的三十人中就只剩下自己和林玉蓉还活着,而其他人全部死在了这个怪物的手里。尽管现在叶青萍失去了宝刀,身上至少有七八处伤,血也流了不少,看上去极为虚弱不堪一击,但陆晨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今天如果有人能活着走出醉芙蓉,那个人一定是她。
  「你杀了我的女儿和妹妹,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林玉蓉踏上一步,手中长剑上重新散发出吞吐不定的剑芒。
  「无双,你去包扎一下伤口,让我来。」一个不算响亮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叶青萍背后响起,一只大手扶住了她剧烈颤抖摇摇欲坠的身体,只见张文彬手持钢刀义无反顾的挡在妻子身前,他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叶青萍换取一丝生机。叶青萍看了一眼连钢刀也握反了的丈夫,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
  你别在这里碍事就好。」说完一把将他推开,拖着伤腿,摇摇晃晃走向了那两个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啪的一声闷响,在张文彬的惊呼中叶青萍的小腹被突然出现的软鞭狠狠抽中,一个狗啃屎,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缓缓站起来,继续步履蹒跚向着敌人走去。看着叶青萍一步步逼近,陆晨曦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她清楚的感到对方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变化,虽然她并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什么,但她出于本能开始感到害怕了。
  林玉蓉也感到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似乎这个小楼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带动着剑身微微抖动。
  「你们还不逃吗?」叶青萍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干笑,缓缓抬起了头,她的双眼竟然完全变成了红色,如同被血浸透一般。
  「你这是?……」林玉蓉看着对手那如红宝石般闪着诡异光芒的双眼,惊得目瞪口呆。随着天地间万物之灵气向她汇聚,叶青萍的力量开始急剧提升,而且越来越快,似乎永无止境。她周围的空气开始微微抖动,渐渐的整个空间彷佛都被扭曲变形,木地板和顶棚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她身边的一张木桌终于经受不住压力,化成漫天碎屑。
  内力激荡下,她的长裙被溢出体外的内力撕得粉碎,变成一条条彩带在她身周飞舞飘动,露出了下面那件布满细小鳞片的金色软甲。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由于承受不住这过于巨大的力量而剧烈的颤抖起来,浓稠的血从她的鼻孔中缓缓流下。随着她双眸中的红色越来越浓,世间万物彷佛都失去了颜色,于是,那无风自扬的黑色长发和殷红如血的双眸成为了这茫茫天地间唯一的主宰,这一刻,她宛若天神下凡。叶青萍异常艰难的缓缓提起握剑的右手,似乎她手上举着的不是一把轻巧的细剑,而是那八百里沧浪山,小楼里猛地静了下来。
  「别让她出剑!」林玉蓉大喝一声,剑气暴涨,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冲向了叶青萍,气势如虹,一往无前。同时一道黑光闪动,陆晨曦的长鞭也如游蛇般缠了上来,两人全力合击,准备在她力量提升到顶点之前一击致胜。青萍冷冷的看着这两只扑火的飞蛾,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嘲笑,一剑直刺。
  一道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惊雷乍起,风云变色,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小楼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陆晨曦手中的长鞭碎成数截,身子倒飞了出去,连续撞翻了两张桌子后又撞到墙上反弹了一下才摔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林玉蓉则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只剩下一把剑柄,目光缓缓的从手上的断剑上移,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胸前。数十只锋利的断剑碎片如飞刀般插满了胸腹,有些碎片已经深深没入体内,消失不见,只在体表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呼呼冒血的大口子。而真正要命的则是她左胸上那处致命伤,她的大半个乳房连同乳晕和乳头竟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前后贯通、足有碗口大小的窟窿,周围血肉模糊,可以清楚的看到胸腔内支离破碎的内脏。
  「我明明接住了那一剑,怎么会是这个结果?难道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她怎么会有师傅的修为……」随着意识渐渐褪去,林玉蓉心中的不解也随之消失。噗通一声闷响,林玉蓉摔倒在地板上,四肢微微抽搐几下就再也不动了,大量的血开始从她身子下面流出,而林玉蓉自始至终双眼都睁得浑圆,呆呆的盯着屋顶,一脸迷惑与不甘,她直到死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占尽优势却最终战败身亡。
  叶青萍手中的剑也早已不见,血正从她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涌出,她却对此浑然不觉,颤抖着伸出沾满血的手指,指着陆晨曦平静的说道:「下一个就是你了。」陆晨曦被吓得魂飞魄散,刚才清楚的看到敌人手中的长剑瞬间化作一道白色闪电从林玉蓉身上穿了过去,在她胸前炸开一个巨大的血洞,陆晨曦很清楚如果那一剑是对自己而发,只有死路一条。
  「我还活着。我不想死!」陆晨曦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一对硕乳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停留,纵身跳出窗外,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用的孬种!」叶青萍骂了一句,眼前突然一黑,身子晃了几晃,向后倒了下去。张文彬一个箭步抢上,将她软绵绵的身子揽在怀里,这才发现浑身是血的妻子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已经昏死了过去。张文彬赶忙将叶青萍轻轻放在地上,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然而她只是一动不动的躺 在那里,对他的呼唤全无反应。
  张文彬大喊了几句救命,却无人回应,举目四顾,只见周围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有的肚破肠流、五脏具裂,有的四肢断裂、身首分离,偌大的一个醉芙蓉里竟没剩下一个活人。见妻子一直不省人事,生命垂危,张文彬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将她一个人丢下去请大夫,一时间急得大汗淋漓,全身像火烧一样。
  好在经过连续不断的呼唤,叶青萍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急得快发疯的丈夫,叶青萍凄然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放心,我死不了,扶我起来。」在张文彬的帮助下,她艰难的坐起身,伸指点了自己胸腹间几处大穴,止住了血,然后双腿盘坐,开始缓缓运功。她一连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使真气运转顺畅,反而由于失血过多,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再次晕死过去。
  叶青萍感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飞在天上,浑身无力,似乎这四肢都不再属于她一般。随着头脑中一阵恍惚,她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再次晕过去,于是咬紧牙关,强忍着要睡去的冲动,对张文彬说道:「相公,那陆晨曦也是老江湖,她刚才一时慌张才被我吓走,等一会儿回过神来一定还会回来,到时候我二人只有束手等死……」
  「我们赶紧回长安,进了城就好了。」张文彬抢着说。
  「她若是追赶,我们进不得长安便会被追上,再说我现在也无法保护你,这一路未必好走,我看还是去一个地方避避风头……」
  如血的夕阳下,城南荒郊一条小河河畔,绿油油的草地已经被鲜血染红,魏青用力将长刀刺进最后一名还在动弹的女子胸口,将她的心脏搅得稀烂,结束了她的痛苦。随着刀拔出来,那女子的身体又微微抽搐了几下,才最终彻底归于静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男二女七具尸体,每一具身上都布满了可怖的伤痕,可以想象之前的搏杀是多么惊心动魄。
  「他奶奶的,这些高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这十几年中自在天阁真的一统江湖了?」魏青一边咒骂,一边大口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包扎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真气早已空空荡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魏青知道自己还不能休息,因为任务并未完成,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应该和袁茵珊以最快的速度杀掉外围的好手,然后迅速赶到醉芙蓉,和叶青萍里应外合,将敌人一网打尽。
  「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一切应该都结束了吧,也不知道她那边结果如何?」
  魏青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着醉芙蓉走去。虽然有些担心,魏青却并不十分焦急,按照对叶青萍的了解,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除他之外一定还留了别的杀手瑓。
  在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叶青萍全身赤裸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张文彬坐在床边拿着一条湿毛巾一点点帮她把身上的血污擦去。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美貌的村姑,正用针线将叶青萍身上的伤口缝合,涂上刀伤药,并为她包扎好伤口。直到一切做好,村姑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拉过被子盖在叶青萍身上,转头说道:「公子,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若尊夫人能挺过今晚,明日便当无忧。」
  张文彬赶紧抱拳拱手感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这个还请姑娘收下。」他说着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下,递了过去。那女子脸上微红,笑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公子的礼物可不敢收。看公子也是大户人家,这茅舍倒是委屈你了。」
  「哪里哪里……」张文彬突然想起这天快黑了,他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伤大雅,于是有些尴尬的问道:「姑娘的家人何时回来?我还是出去睡一晚吧。」那女子咯咯娇笑道:「我自幼亡母,父亲,哥哥和丈夫都去山里打猎,这几日回不来了。山野中没那么多规矩,公子就在屋子里对付一晚吧,不然一会夫人醒了找不到你,却如何是好?」张文彬一想也对,道了声谢后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那女子说道:「连长安城外居然也会有贼匪出没,这天下真是大乱了!不知道张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的?……」一番闲聊下来,张文彬发现这村姑竟然也读过几年书,不但识文断字,见解不凡,而且举止温文有礼,不由得心中感叹道:「
  同样是乡下村姑出身,我娘子若是能和她一般就好了。
  」他看了看昏迷中的妻子,随即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了头脑。
  那村姑见他低头不语,突然红着脸说道:「公子才高八斗,想必也考取了功名,这女子能成为你的夫人也算是前世修得的福分。」张文彬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摇头叹道:「这也未必,或许是我二人前世结下的一段孽缘。」他一出口便觉失言,赶紧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孽缘也是缘分,我以前去大兴善寺烧香时听里面的大师说过,万物生灭由因缘来,因缘具足则生,因缘缺失则灭。你们能结为夫妻那是三世因果千百年修来的缘分,若不好好珍惜,岂不有愧于天地神佛?」张文彬听完后,心中如同被锤子敲了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暗想:「难道我和她真的是天定姻缘?」
  海边的山崖上,一个小女孩面对着大海站在悬崖边,一头短发在狂风中被吹的四散飘扬。此时正值午后,风已经小了许多,但吹在脸上仍是刀刮的一般生疼。女孩知道不能再等,于是最后一次紧了紧腰上的绳子,沿着直上直下的峭壁滑了下去。
  从远处望去,只见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点正在石壁上缓慢的向下移动,最终在一道裂缝处停了下来。她离裂缝还有一丈多远,却没有可以抓着爬过去的东西,女孩不想就此功亏一篑,只得行险,纵身飞出崖壁,向着对面的裂缝跃了过去。她如蝙蝠般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在快要到达裂缝边缘时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一块凸出的岩石,拼尽全力挣扎着攀爬了上去。她躲入裂缝后才松了口气,撕下一段衣服将被划得鲜血淋漓的双手包扎好,伸手向岩缝深处摸去,掏出了三个鹌鹑蛋大小的灰色鸟蛋。
  当女孩回到村子里时,天已经半黑,她在一间破旧的茅屋前停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室徒四壁,唯一的摆设便是靠墙的一张大床。床边坐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女,她看见女孩进屋,二话不说,走上来就是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不孝的混账,这时候还有心思去疯。娘亲走之前想见你最后一面,却找你不到,她……」那少女终于说不下去,失声痛哭起来。
  「娘,我给你带海燕蛋回来了,它能治您的病,您醒醒,睁开眼看看啊……
  」那女孩大喊着扑到床上,一边从怀里掏出鸟蛋,一边摇晃着床上已经死去多时的母亲。那少女直到此时才知道错怪了妹妹,抱着她恸哭道:「娘已经走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了……」
  叶青萍缓缓睁开双眼,抽了抽鼻子,尽力止住泪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见她醒来,张文彬赶紧端着一碗热面汤凑上来,问道:「你醒了,感觉怎样?喝点热汤吧。」说着用勺子喂她喝下。叶青萍一碗面汤下肚,精神略好,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小声问道:「相公你怕不怕?
  」
  张文彬本想说我怎能不怕,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张家如何像陛下、太后交代,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安慰道:「只要你人没事就好,明日一早等你伤好些我们就回长安。」叶青萍点了点头,突然问道:「在醉芙蓉,你为何要拚死救我?」
  「你若死了,我张家一家老小都要受牵连,再说不管怎样你也是我的妻子,我一个大男人,就算保护不了你,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杀。」张文彬实话实说。叶青萍见他说的诚恳,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那些人并非贼匪,而是平宁公主的手下,我以自己为饵诱他们出来便是为了将其一网打尽。只是我一招算错,才会有今日之险。」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张文彬听完后平静如常,淡淡的说道:「这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在醉芙蓉你本可以一个人逃走,却为何还要以身犯险,与他们死战。」叶青萍笑道:「还不是为了救你,我才刚嫁人,可不想这么快就当寡妇。
  」她见丈夫一脸不信,这才正色说道:「虽然我现在是公主,大将军,可说到底还是一个战士,其他的无非是些硬加在我头上的光环罢了,虽然好看却没有半分用途。若是有一天我不再战斗,这些东西终会离我而去,我将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张文彬脱口而出。
  「你?」叶青萍愣了一下,喃喃的说道:「若我只是一个寻常村姑,你还会在我身边吗?」
  「可是像你这样天天勾心斗角,无休止的争斗下去,何时是个头呢?就算你斗倒了平宁,还有那么多枭雄,你难道能把那些跟你做对的人都除去?就算你真的成功了,你又能得到什么?无非是心惊胆战的等着下一个敌人出现。你何时又曾真正的快乐过?」
  叶青萍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有些呆头呆脑的书生其实并不迂腐,她嘘了一口气说道:「我所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踩着无数尸骨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若是我失败,便会失去这一切,包括你、我和无数人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走下去。」张文彬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叶青萍才说道:「我们现在就走,趁着夜色赶回长安,我怕明天天亮就走不了了。」
  「你们现在就走不了了!」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门被一脚踹开,九尾蝎陆晨曦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那个村姑走了进来。她一松手,那村姑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显然身上穴道被封。
  「你要做什么?」张文彬站起身挡在妻子身前。
  「放心,有这两个美人在,我对你没兴趣。」陆晨曦左手一挥,出指如电,封了他的穴道,一脚将他踢到一边,然后一脸媚笑着走到叶青萍床边,见她双眸漆黑如墨而不再是那诡异的血红色,这才真正放心,一把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棉被。
  「你不要伤害他们两个,我随了你的就是。」叶青萍平静的说道。陆晨曦紧紧的盯着被子下那美丽诱人的胴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眯着眼睛笑道:「我的公主小美人,你这千娇百媚的身子给了那个臭男人真是浪费,今日便让姐姐好好疼疼你。」她说完脱下外衣,爬到了床上。
  尽管理智告诉陆晨曦最好一刀结果了这个可怕的女人,但看着那具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完美无瑕的身体,陆晨曦心神一阵恍惚,如同快饿死的人一下子见到一桌丰盛的宴席,再也顾不上许多,合身扑了上去。
  「不要紧张,她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又如何能伤我?等我玩完后,就立即把她杀了,再不留后患便是。」陆晨曦心中盘算着,迅速脱掉了内衣和底裤,赤条条的坐在了叶青萍的身上。陆晨曦虽然年过三十,但由于内功深湛保养的又好,体态窈窕婀娜多姿,身上肌肤柔细,滑腻似酥。胸前高挺着两团圆润如玉的丰盈硕乳,配着平坦紧致的小腹,猛然收紧的蛮腰,浑圆凸起的臀部,构成了一条惊心动魄的完美曲线,端的一个天然尤物。
  陆晨曦跨骑在叶青萍的身上,为了以防万一先点了叶青萍周身八处大穴,让她动弹不得,然后才缓缓俯下身去,对准那火红的双唇吻了下去。陆晨曦从上到下亲吻着叶青萍的身体,一边用舌尖在她胸口那两点樱桃般的嫣红奶头上反复撩拨,像婴儿吃奶一样用力吮吸,一边陶醉的扭动着腰肢,带动着垂下的一对玉乳来回晃动,在她身上不断摩擦。
  随着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陆晨曦开始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插进自己的阴道快速抽拉,待得那里面变得湿滑无比后,突然一招张果老倒骑驴反转过身,将阴户对准叶青萍的嘴,一屁股坐在她脸上来回摩擦起来。与此同时,陆晨曦将整个头埋在了叶青萍双腿间,用脸在她的阴毛上磨蹭着,将舌尖探进那个粉红色的小肉穴,来回抽插舔弄,将她那一对娇嫩欲滴的小阴唇含在嘴里贪婪的吮吸,不时用牙齿轻轻叼住,上下摩动咬合,彷佛她的下体真的是一顿可口的美餐。
  叶青萍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对方巨大的丰臀死死压住,鼻子已经完全被包裹在她的阴唇里,一股带着少许臊臭味的粘稠体液从她那滑溜溜的肉穴中流出,倒灌进鼻子和嘴里,几乎窒息。叶青萍想转过头去,无奈全身大穴被封,连一个小指头也无法运动,只能闭紧嘴唇,憋住气息,任由对方那湿漉漉的外阴在自己口鼻上蹭来蹭去。
  屋子里淫荡的叫声越来越响,到后来陆晨曦所发出的一声声尖叫已经刺得人耳膜发疼,她一边疯狂的抖动着娇躯,一边将三根手指在叶青萍阴道里反复抽插,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胸脯上用力的挤压揉搓。就在陆晨曦神魂颠倒,彷佛飞到天上时,突然觉得一股冰凉从背后侵入体内,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在胸腔里扩展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心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屋子里还有别人?……」陆晨曦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就觉得心口又是一阵撕裂的绞痛,眼前变得一片漆黑。随着陆晨曦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她的意识也变成一片空白,身子如水般瘫软着滑了下去,无力的伏在叶青萍身上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在她赤裸的背上后心处插着一把直没至柄的匕首,少量的血从匕首根部插入身体的地方渗出,形成数条红色的小溪,顺着她的身体两侧流下,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异常鲜艳。
  陆晨曦死后身体在瞬间放松下来,只听噗哧一声轻响,黄褐色的屎尿从她下身喷涌而出,如暴雨般洒了叶青萍一脸。叶青萍只觉得一阵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随后就被一大滩肮脏的排泄物喷了一脸,一阵恶心,几乎被熏得晕了过去。那村姑也没想到陆晨曦死后会大小便一起失禁,连忙走过去将尸体从叶青萍身上拉开,扔到地上,用袖子为叶青萍擦去脸上的污秽,随后找来一盆清水,给她仔细的洗了脸,将流进嘴和鼻子里的屎尿完全弄干净。
  村姑又找来胭脂擦在叶青萍脸上,用香味盖住恶臭,这才为叶青萍和张文彬解开穴道,最后对着叶青萍深深一礼,说道:「将军受惊了,那陆晨曦武功太高,我若是正面厮杀最多将她赶走却实在没把握杀她,因此才等到她松懈的时机出手,谁想到这贱人死后竟然屎尿齐流,让将军受苦了。」
  叶青萍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经过这一番折磨,面色重新变得惨白,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做的对,放走一只蝎子是小事,你暴露了身份却会坏了大事,我现在可用的人本就不多,不能再有损失。」叶青萍转头看了看一脸惊诧的丈夫,缓缓说道:「文彬,过来见见晨月教刘凤琴教主。」
  在目瞪口呆的张文彬面前,那村姑缓缓从自己脸上接下一张面皮,露出了本来面目。叶青萍对丈夫说道:「刘教主人称千面观音,易容之术当世无双,明日一早还要有劳她给我二人装扮一番,我们才能回长安。」刘凤琴笑道:「将军不必客气,若不是将军,我晨月教早已覆灭,您对我、茵珊妹妹以及我教数万教众都有救命之恩,我自当以身相报。」说完走到陆晨曦的尸体边,踢了几脚,踢得陆晨曦尸体一阵摇晃,头无力的歪到一边。陆晨曦一对杏目半睁半闭,樱桃小口微微张开,带着少量血的口水从两个嘴角流下,双颊由于充血彷佛熟透了的苹果般红扑扑的,上面布满了汗水,将几缕青丝黏在脸上,一副满足兴奋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死前的痛苦。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这贱人!」刘凤琴骂道,手起刀落,连砍带刺,将陆晨曦一对硕乳搅成两团烂肉,又对准她双腿间一阵乱捅,将外阴扎的血肉模糊,这才平了胸中的恶气。自始至终陆晨曦只是静静的躺在地上任由摆弄羞辱,可怜一代女豪,生前对自己的身子爱护备至,就是蹭破一点皮也要怜惜一番,杀人泄愤,死后却惨遭虐尸,连一个全尸也留不下。
  「等我门回了长安,你速速离开,一把火烧了这里,不要留下痕迹……」叶青萍一番布置后已是筋疲力尽,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喂,别光站着,来帮我把这贱人的尸体抬出去。」在刘凤琴的催促下张文彬磨磨蹭蹭的走到陆晨曦的尸体旁,蹲下身将手伸到她的腋下,脸几乎贴到她的鼻尖。陆晨曦身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混合著屎尿的臊臭、血腥、汗味还有一股特别的花香,熏得他一阵头晕。
  张文彬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尸体,几乎可以清楚的看到陆晨曦每一根翘起的睫毛,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却又不愿意在人前表现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用力将她抬起,向门口走去。由于陆晨曦刚刚死去,尸体还没有僵硬,温热的身子彷佛面条一样柔软,伸在外面的双手和向后仰着垂下的头颅随着她被搬动微微晃动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在地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活了过来一般。
  陆晨曦看似身材窈窕,死后却甚为沉重,再加上她身上都是汗水和血污,十分滑溜。张文斌手上也沾满了她温热的鲜血,一个不小心手上一滑没有抓住,使得她的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本来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吓得他向后连退两步。
  刘凤琴见他这副样子,笑着说道:「张大人从来没见过死人吧?其实这人一死便是一堆烂肉,任你生前貌美如花、权势熏天死后也不过是一副肮脏不堪的臭皮囊。她已经死透,再也无法说话行动,更别说伤人,你怕她做什么?」说着蹲下去抓住陆晨曦眼皮用力一拉将眼睛合上。二人将陆晨曦的尸体抬到屋外,扔在一边的草垛里,用茅草盖好,这才回屋休息。
  这一晚,张文彬噩梦连连,时而是那两个浑身是血的女兵哭着向她爬来,时而是陆晨曦圆睁着双眼呆呆的望着他,有时还会冒出那一对骇人的血眼,当张文彬从梦中惊醒时发觉浑身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浸湿。
  广宁宫后花园,平宁公主李慧皱着眉头看着整齐的摆在面前的七具尸体,一言不发。身旁桃花仙子桃时芹哭的双眼红肿,突然跪倒在公主面前,咬牙切齿的说道:「殿下,玉蓉师姐武功高强,绝不会输给那个贱人,定是她使什么奸计将她害死,此仇不共戴天,还请殿下给我几个人,让我今夜去将那贱人碎尸万段,为师姐报仇。」
  李慧赶忙伸手将她扶起,安慰道:「她是你师姐,也是我师姐,我心中又何尝不是如刀割般难受,恨不得将那凶手挫骨扬灰。可如今我们元气大伤,需要修养,你是我身边仅剩下的姐妹,我不能让你再去去冒险。更何况此事闹大了,太后已经明确表态让我不要再生事端,我看还是等从各地调集的高手到齐再做计较,最好等师傅下山再与那贱人决一死战……」
  「难道就让那凶手逍遥法外,我咽不下这口气!」桃时芹很恨的说道,眼泪又流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我们也等不了多久。」李慧一边说一边来到了林玉蓉的尸体旁仔细查看。这七具尸体全部被扒光了衣服,身上的血污也被洗的干干净净,各种伤口一目了然。
  林玉蓉胸口和肚子上横七竖八布满了数十道寸许长的口子,由于失血过多而惨白的皮肤向外起,露出皮下的黄油,每一道口子都插着一根竹签,上面写着数字,左胸上方是一个碗口大小、前后贯通的大窟窿,边缘参差不齐,透过它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身下的青砖地。
  「你说她身上一共有二十三处伤口?她到底是死于何种兵器?」李慧转过头对着旁边的仵作问道。那仵作恭恭敬敬的答道:「殿下,我做这行二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伤。这些伤口像是被人以暗器飞刀所伤,只是我在伤口里却只发现了一些断剑碎片。」说着蹲下身,将一把尖嘴钳子伸进她小腹阴毛上方的一处伤口里,用力撬了几下,取出一块沾满血的铁片,擦去上面的血污,递了过来。
  「这…这是…师姐的剑!」桃时芹指着那断剑碎片上的半个『蓉』字说,声音中已掩饰不住惊讶,为了证明所说为实,她又拔出自己的长剑交给公主说道:
  「我的剑上有一个『桃』字,柳如烟师姐的剑上有一个『柳』字,我们每个人从自在天阁出山时都会在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号。」
  李慧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难道有人先将玉蓉师姐的剑斩成二十三截,再用发射飞刀的手法打入她体内?那她胸口的伤呢?」那仵作愁眉苦脸的回答:「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依我看似乎是她死后有人用刀子一点点在她胸口割出来的,或是她不幸被战场上用的攻城弩射杀,殿下您看,她保护心脏的胸骨都断了,这心肺也碎的不成样子。」边说边从女尸体内取出一些断骨和破碎的内脏碎块摆在地上。
  「你看呢?」李慧转过身对桃时芹问道,却见她脸色惨白,咬着嘴唇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桃时芹才说缓缓说道:「以前在自在天阁,我看师傅曾经以开天破地的紫微剑气在石头上生生炸开一个大洞,挡者皆被搅得粉碎,似乎就是这样。
  可是这世间除了师傅,还有谁能有此神功?难道说那贱人手下还有一位我们不知道的绝顶高手?」
  「我看还是先把师姐运回自在天阁去,也让师傅知道这里的情况。」李慧说着蹲下身,伸出手在林玉蓉脸上由上到下轻轻一抹,想合上圆睁的双眼和大张的嘴巴,哪知道林玉蓉肌肉僵硬,眼球凸出眼眶,无论怎样在眼皮上揉抹,也合不上眼睛。见林玉蓉双眼直勾勾瞪着天空,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痛苦,平宁也不禁潸然泪下,哭道:「师姐,你死的冤啊,死后也不能瞑目……」
  「殿下,让我来试试。」那仵作说罢取来一条热毛巾,在女尸脸上敷了一会,待热气侵入肌肤,才用力在眼皮和下颚上来回揉搓活动,终于将女尸眼睛和嘴巴合拢,只是牙齿却露在了嘴外,再也弄不进去。平宁命人将所有的尸体抬下去,重新坐好,摆上香茶,这才对着旁边的桃时芹说道:「师妹,此战我们折损了不少人手,你可还有江湖上的朋友来相助?」
  桃时芹想了一会答道:「去年年末晨月教内斗,教主刘凤琴被赶出了教,还险些送了性命,此事都是那姓战的贱人所为。一个月前我曾见过刘凤琴,她对战无双也是恨之入骨。此人号称千面观音,善于易容,武功也甚为了得,若是能收过来,对我们大有益处。」平宁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你去查清楚,若真是如此,我们倒是可以帮她夺回教主之位……」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10/09 14:37:56

第十二章 剑圣(上)
  这个春天,长安城中大事不断,先是新封公主李无双和状元郎张文彬轰动天下的大婚,紧接着就是这对新婚夫妇在城南郊外遇刺,险些丢了性命,整个朝堂为之震动,文武群臣分为几派纷纷就此事大做文章,斗的不亦乐乎。李儇知道后龙颜大怒,下了严旨,责令刑部待郎、御史中丞、大理寺卿三司会查,京兆府尹协助,限期破案。然而由于此案涉及重大,牵连甚广,三司查来查去最终的结果就是王仙芝余党怀恨在心,为了替死去的反贼报仇才在城外刺杀公主。好在公主吉人天相,杀散贼匪,平安归来,而余匪则逃往南方,投奔反贼黄巢去了。
  与朝堂上的波涛汹涌相比,张府内却是风平浪静,叶青萍自从受伤后就一直在府里养伤。好在长安城中有的是医术高明的御医,各种珍贵药材更是不尽其数,光上百年的野山参,太后就派人送来了二十棵。叶青萍整日把这些大补药当作饭吃,恢复的自然极快,数日后已经能下地走路,活动无碍,只是她全身真气却还散于经脉各处无法归顺,稍一尝试运转真气,腹中便痛如刀绞,疼得满身大汗,几欲昏去。
  此次叶青萍和平宁公主李慧在城南郊外的一场大战可谓势均力敌,拼了个两败俱伤,虽然杀了对方众多高手,但晨月教也同样损失惨重,四大长老死了两个,袁茵珊身受重伤回河南总舵养伤去了,而叶青萍更是差点丢了性命,武功全失,厮杀过后,双方损兵折将,都无力再战,只得偃旗息鼓,各自默默的积聚力量。
  在叶青萍养伤期间,田公公奉太后旨意前来看望,还带了一篮子核桃,两人在屋子里密谈了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暗了下来,田公公才起身告辞。张文彬问起谈话的内容,叶青萍只是笑着答道:「你没看见那篮子核桃吗?太后叫我和平宁和和睦睦,不要再生事端。」她也不管丈夫信不信,却再不多说半句。
  四月初八洗佛节,长安城内外二百多座寺庙大开天佛庙会,祭祀佛祖。这一天又正好赶上太后大寿,可谓双喜临门,于是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公主遇刺一事,纷纷约了同伴,兴高采烈的到郊外各处寺庙焚香拜佛,求签祈福,顺便赶赶庙会,踏青游玩。
  长安城外终南山一带乃是寺院汇聚之所,今日天下游僧毕会于此开坛说法,一大早狭窄的山路上就挤满了前来观法上香的游人香客,摩肩接踵,一个个绿女红男,联翩道路,路边时不时能走过一些挑着担子的小贩,沿路叫卖,将这一向安静淡然的清修之地变成了乱糟糟的集市。
  「闪开闪开!」随着一阵叫喝声由远而近,几个凶神恶煞的武士一路上山,将香客们纷纷赶到两边,不久后只见一乘青色小轿沿着山路飘了上来,抬轿的人显然内力轻功俱佳,在陡峭的山路上脚不沾地,奔行如飞,如履平地,而轿子却是异常平稳,不曾有丝毫摇晃。轿子后面跟着一个身穿粉红纱衣的美丽女子,也不见她如何疾奔,只是脚尖微微在地上一点,便飘行出一丈多远,随风而行,飘然若仙,说不出的潇洒自如,却始终不比那两个发足疾奔的轿夫落后半步。
  「这是哪家的人,如此威风?」一个香客看的啧啧咂舌。
  「还能是哪家的,当然是李家的。」一个如百灵般清脆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那香客连忙转身,只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那说话的女子虽然穿着一件普通粗布长裙,未施粉黛,细看下却是貌美如画,气质不凡。香客赶忙抱拳问道:「姑娘何以如此肯定?你认识他家的人?」
  「当然认识,熟得很,说起来我还要叫她一声姐姐。」
  旁边一个挑担子的老者斜了她一眼,插嘴道:「吹牛,人家的轿子上绣着龙凤,那可是皇家的人,说不定便是哪位公主王爷,难道你也是皇亲国戚?」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争辩,伸手挽住旁边那男子的手说道:「相公,我歇够了,继续走吧。
  」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走远。这二人正是张文彬夫妇。原来叶青萍性子活泼,伤势稍好后便在府里坐不住了,闹着要去终南山上香看庙会。张文彬虽然不愿再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冒险,无奈架不住妻子软硬兼施,最终也只得就范,陪她出来上香,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一路担惊受怕。
  两人沿着山路一路向上,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一座宏大精美的庙宇前,只见这庙宇修的琳宫灿烂,梵宇斑斓,金碧辉煌,其奢华程度倒是和大明宫不相上下,匾额上刻着三个烫金大字「荐福寺」。张文彬看了不禁感叹道:「有诗云'千家献黄金,万匠磨琉璃。既空泰山木,亦罄天府赀。焚香如云屯,幡盖珊珊垂。',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只是这荐福寺修建的这般奢华,却有违佛门清净无为、四大皆空之法,我看我们还是回山脚下那法缘寺去上香吧。」
  叶青萍微微一笑道:「你说是这荐福寺人多?还是那寒酸的法缘寺人多?」
  张文彬不明所以的答道:「当然是荐福寺这等大寺人多。不过,只要有真佛在,人多人少却也无妨。佛门本是清修之地,讲的是悟空二字,那法缘寺虽然残破,却甚为清静,正是佛门修行之所。」
  叶青萍摇头道:「相公此言差异,那法缘寺的和尚只顾自己悟佛法,却不管这世间芸芸众生在苦海中挣扎,此乃小功德。相比之下,荐福寺广招香客,普度众生,以劝天下人向善为己任,行的才是大功德,其中高僧必是大彻大悟,看穿六道轮回之人。心中有佛,金庙,银庙,土庙又与我何干,我们不来这里烧香还去哪里?」看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的丈夫,叶青萍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十分欢畅。
  「这位女施主佛缘不浅,说的极是。若要普渡天下众生,还需真金白银,我等出家人虽然视金钱如粪土,却还要用它行善,便是此理。」一个一脸横肉的胖大和尚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叶青萍也被他吓了一跳,微微皱眉,眯起眼睛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心的笑道:「相公,收银子的和尚来了。」
  那和尚也大笑道:「女施主聪明,还请施主多结善缘。」张文彬微微一愣,伸手入怀摸了摸,掏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便要打发了他。叶青萍却笑道:「我看大师面带佛光,定是通晓佛法的高僧,哪能如此轻待?这尊金佛算是我结法缘的见面礼,还请大师为我解个心结!」她说着竟然真的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摸出一尊足有巴掌大小金光闪闪的金佛。那和尚毫不客气的收了,一伸手说道:「还请二位施主随我来。」就带着二人直接绕到寺院后面的一个小院子,从后门进去,来到一间禅室。只见那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相貌。
  「师傅,你这么早就来了!」叶青萍忍不住叫道。那胖和尚笑道:「瘸子,你徒弟可真大方,一见面就送金佛,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徒弟就好了。」那人正是李桓,他转过身哼了一声说道:「九不戒和尚,我这徒弟可精明的紧,上次她送人一把断刀却骗人家为她卖了一年的命,你若是办不成她的事情,有你苦头吃喽。」说罢三人相对大笑,只有张文彬不明所以,尴尬的站在一边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介绍落座后,叶青萍开门见山的说道:「现在我真气总是无法导入丹田,每次运气时腹中便痛如刀绞……」李桓和九不戒和尚皱眉听叶青萍说完,两人一人一只抓住她双手手腕,将两股雄浑之极的真气同时送进她的体内。叶青萍全身放松,任由那两股内力在她体内缓缓游走,帮她将凌乱的真气归于经脉中。
  随着进入叶青萍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凌厉凌,她渐渐感到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李桓的真气阴寒无比,而那胖和尚的真气则纯为阳刚,一阴一阳两股真气在她经脉中循环往复,弄的她一会如同身处冰窟中,一会又如同在火上烧烤,简直比天牢里的酷刑还要难受。张文彬糊里胡涂的跟着叶青萍来到荐福寺,本来就一头雾水,此时见妻子一会面带冰霜,冻得浑身颤抖,一会满面通红,大汗淋漓,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边乾着急。
  这种折磨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两人才缓缓收了功。李恒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这次伤的不轻,我们只能暂时稳住你的内伤。你在这段时间莫要运功,若是经脉再有损伤,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他又问起那日在醉芙蓉的状况,叶青萍一一照实说了。李恒沉吟了半晌才说:「波旬刀法也好紫微剑法也罢,虽然招式各异,但本质却无不同,一共分为三个境界:心归自然、万物归元、天人合一,正所谓观花是花,观花非花,观花仍是花,乃是从无法到得法,从得法到忘法的过程,以李摩醯之能也要闭关十年才真正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你的心境才刚进入第二层,却要强行跳入第三层,使用你驾驭不了的力量,不出乱子才怪,只是我不明白,以你这点功力怎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是修罗血瞳。」九不戒和尚沉着脸说道:「我当年在天觉寺译经,看到过有关的记载。据说这世间有人天生血色双瞳,乃是修罗王『毗摩质多罗』遣入世间的使者,当其双瞳为红色时修罗王便会藉此窥探尘世,其人往往会凶性大发,失去理智六亲不认,但同时力量也会飞速增长,直到力竭而死。这种人便是我们常说的凶星下凡,常会克死至亲之人……」
  叶青萍从荐福寺出来时已是下午,她心情沮丧,一路不言不语,默默的向下山走去,将丈夫远远的甩在身后。张文彬一路小跑,好不容易才追上妻子,一把从背后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抱住她安慰道:「无双,那些鬼神之言怎么能信?若是照他所说,那日你我早就死在了醉芙蓉,可我们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叶青萍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轻轻的说道:「你离我远些,莫要被我克死了。」
  「你胡说什么?按照那些神鬼之说,我还是文曲星下凡呢,你岂能克死我。
  」张文彬急这说道。叶青萍摇了摇头,轻叹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自幼便克死我全家,凡是跟我沾亲带故的没一个有好下场。是天意如此,让我一生孤苦伶仃……」张文彬见她眼中泪水打转,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你如今是我张家的媳妇,我自会一生一世爱你疼你,就算你克夫,我也认了。若是老天要我们死,我们两个人手拉手共赴黄泉便是……」
  叶青萍见他说的真诚,心中突然一酸,感到一阵久违了的温暖,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小声问道:「你说话算数?」张文彬赶紧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抱住她不住安慰,彷佛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不再是那个威震一方的大将军。过了一会,叶青萍突然破涕为笑道:「你不是讨厌我吗?找个机会将我休了便是。
  」
  「我哪里敢休你这凶蛮公主,何况你手下还有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卫士。」张文彬见她心情转好,也和她开起了玩笑。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娇笑道:「
  我道是谁在这里亲昵呢,原来是妹妹和妹夫,你们怎么没带侍卫,若是再遇到贼匪,说不准可没有上次的运气了。」随着笑声,平宁公主李慧从前面一片竹林后转了出来。
  「我们来给太后祈福,也没必要带侍卫,再说那些贼匪被我杀破了胆,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也不会再来送死了。」叶青萍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话里却是寸步不让,对旁边手按剑柄怒目而视的桃花仙子视而不见。
  「我劝妹妹还是小心为好,若是哪天有什么三长两短,做姐姐的可要伤心了。」
  「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姐姐也要小心些,最好多加些侍卫,可别被什么残废反贼杀上门去,那可就不妙了。」见她二人一上来就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张文彬赶紧躬身行礼道:「臣张文彬拜见殿下,我们还要回去准备晚上太后的寿宴,这个就……先行告退,还望公主殿下海涵。失礼了!」
  就在他们正要离去时,平宁公主李慧突然说道:「无双,难道你我就非要这样斗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叶青萍嫣然一笑,说道:「若是公主您能平下心中的怨气,真心相待,无双倒是愿意和殿下和睦相处。
  」说完再不停留,一路下山去了。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挑花仙子恨恨的问道:「刚才大好机会,为什么不杀了她?」
  「杀她?若是动起手来,也不知道谁胜谁负。只是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李慧自言自语的说道。
  午后,大明宫里开始热闹起来,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为寿宴做着最后的准备。太后大寿乃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满朝文武官员凡五品以上皆要参加。申时一过,一个个盛装丽服的文武大臣、王孙贵族就陆陆续续进了大明宫。
  后宫的一个花园里,叶青萍和李慧并排坐在下首,有说有笑,如姐妹般唠着家常。
  叶青萍今天穿了一条烟霞色云水花纹的长裙,虽然淡雅却也不失庄重。和她相比,平宁公主可谓盛装打扮,头戴翡翠双凤,身穿橘黄色百鸟锦绣长裙,酥胸半露,外披淡粉牡丹透明罗纱,颈间戴了浑圆的夜明珠项链,端的是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叶青萍见她如此精心打扮,隐隐有压过太后之势,心中一阵冷笑,暗想:「你还未大权在握便如此不知收敛,早晚有你哭的一天。」闲谈中说到叶青萍婚后的生活,平宁突然说道:「妹妹这终身大事算是有了着落,可苏茹将军年过三十却还是单身一人。两年前陆彪将军的妻子过世,如今陆将军也是一人,我看他二人倒是般配,敢请太后做主赐婚给他们,也算是我大唐军中的一段佳话。」
  「姐姐这话说的有些不妥,终身大事岂是儿戏,你可问了苏将军的意见?若她不同意,你还能用强不成?再说据我所知,苏将军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如此岂不是拆散了人家一对鸳鸯?」
  「女大当婚,可这种事女孩家总不好意思说出口,还不如长辈做主赐婚。你说苏将军已经有了心上人,可知道是哪一位?」
  身穿万寿服坐在上首的太后见她二人没说两句就唇枪舌剑的争斗起来,不禁皱起了眉头,咳嗽了两声,说道:「此事还要问过苏将军的意思,若她同意也算是一件美事。对了,无双,你的伤可好些了?」
  「有劳太后挂怀,我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这次遇险,几个和我情同姐妹的亲兵为了救我而死,每每想到她们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叶青萍说着潸然泪下。太后又好言安慰了一阵,答应对死去之人重加抚恤,突然话题一转郑重的说道:「无双、慧儿,哀家也知道你二人之间有些嫌隙。你们都是大唐栋梁,如今外有贼匪横行,内有贪官污吏枉法,节度使拥兵自重,目无君王,若是你二人再有不和,引起兵祸内乱,乃是社稷之灾,百姓之祸,你们又于心何忍?今日哀家在此调停,你们有什么嫌怨便说个明白,以后前嫌尽弃,共同辅佐陛下,世代平安,岂不是好?」
  叶青萍心中大骂:「若不是为了救你,助你夺权,我跟平宁还能有什么嫌怨?你如今位子坐稳了,过河拆桥不说,却又想你儿子的江山稳定,在这里装起好人来了。」她心里不满嘴上却不敢乱说,赶忙离座跪倒,磕头说道:「臣永远一心一意忠于陛下。其实我和平宁公主之间也没什么嫌隙,若是有些误会,我向公主赔罪便是。」
  平宁也忙着表态,太后见她二人语气中疏无诚意,拉下脸来冷冷的说道:「
  只要有哀家一天在,便容不得你二人胡来。以后平宁帮助陛下打理朝堂上的事,无双在外带兵,各司其职,不得再插手对方的事。」叶青萍连忙磕头,口中称是,心中却冷笑道:「我在外带兵,焉能容得有人在我背后作祟?平宁也绝不会允许一个不听话的人手握重兵,太后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麟德殿上灯火辉煌,太后的寿宴可谓盛大而隆重,文武群臣,王孙贵族,各国来使,纷纷上前为太后祝寿祈福,献上寿礼。各种精美华贵的寿礼可谓五花八门,熠熠生辉,美不胜收。最惹眼的便是平宁公主送的一座足有假山大小的七彩珊瑚,那珊瑚不但色彩斑斓,而且天然长成,好似一个寿字,看的众臣啧啧称奇。皇帝送的是一对翡翠马,马儿雕刻的栩栩如生,所用的翡翠更是百年一遇的极品,绿的没有一丝杂色。
  相比之下,叶青萍送出的寿礼可谓寒酸不堪,都是一些嫩笋,春茶之类的民间特产。她笑着解释说:「这些都是河南河北两道百姓的心意,天下风调雨顺,万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便是对太后最好的寿礼。」而张文彬干脆为太后大寿作诗一首算作寿礼,逗得太后哈哈大笑,开心不已。众臣心中不约而同的嘀咕道:
  「这对夫妇真是天造的一双,一个比一个抠门,所送的寿礼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两银子。」
  最后由皇帝带领群臣祝太后凤体康健,万寿无疆。宴席正式开始,一道道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端了上来,大殿上顿时酒香四溢。随着一阵悠扬的琴瑟声,数名身姿修长赤着双脚的舞女走到了大殿中央厚重的红地毯上,伴着乐声开始翩翩起舞。这些身穿葱绿色纱裙的少女转腰扬袖,长袖飘香,宛如临风踏水,清音曼舞,舞姿柔美飘逸,妙态横生。
  一曲过后,琴瑟声渐轻渐止,就在众人以为这一舞就此结束时,一阵箫声轻扬而起,舞女们如流水般缓缓散开,露出中间一个身穿粉红色舞衣的少女来。整个场面便如同嫩绿的枝叶缓缓打开,现出中间一朵璀璨绽放的牡丹,美艳无双,还未开舞便博得了一个满堂彩。站在大殿中央的舞女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生的风娇水媚,肌肤胜雪,容色绝丽,不可逼视。一身粉红色轻纱裙上印着百朵色彩各异的牡丹,上面绣着金线,随着她微微舞动,彷佛花开花落,无数花瓣绕着她盘旋飘舞,真好似仙女下凡,她从容而舞,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敛肩、掩臂、摆背、松膝、拧腰、袅袅娜娜,无一不尽显美态,看的李儇双眼笔直。
  平宁赞道:「好一个善舞的美人,只是这乐声略显沉闷,却还缺了个能歌的,我听说长宁公主一副好嗓子,不知今日愿不愿意为太后助兴?」叶青萍见平宁来挑事,心中大怒,面上却笑着说道:「我这粗嗓子到要让姐姐见笑了。」说完清喉娇转,随着乐声唱道:「望云门外,油壁如流水,空巷逐朱幡,步春风、香河七里。冶容炫服,摸石道宜男,穿翠霭,度飞桥,影在清漪里……」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院子里醉人花香,清亮的歌声或高或低,配着箫琴声,时而婉转,时而高亢,在一片静谧的水天夜幕之中,如天籁之音般荡人心魄,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大殿中央,如花少女踏歌而舞,纱衣从风,长袖轻舒,纤腰微折;时而如蔡蝶穿花,蜻蜓点水,时而如龙飞九天,凤舞丹阳,在风中云间穿行徘徊。
  随着乐曲歌声渐高,少女舞的越来越快,边舞边向李儇靠拢,对着他微挥舞袖,明眸含情,情意尽显,看的李儇大声拍手叫好,如孩子般手舞足蹈起来,完全没注意一旁太后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云。就在乐声达到顶峰时,那舞女突然双袖一扬,无数粉红色花瓣从袖中飞出,一时间芳香索绕,花雨漫天。在一片落英缤纷中,舞女身子微微前倾,凑到了李儇身前。
  歌声戛然而止,叶青萍飞起一脚,将桌案踢飞了出去,直砸向那舞女,她清楚的看到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柄闪着寒光的细剑正如闪电般刺向皇上的咽喉。丽女盛饰,长袖曼舞,富丽繁华的笙歌夜宴,一切的一切却只为这追魂夺命的一剑。事发突然,李儇正伸着脖子想仔细看看这位美人的面貌,哪想到等来的却是冷森森的剑锋,吓得他呆若木鸡,竟然忘记了躲闪。而离他最近的王皇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清妃战无双猛地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李儇,锋利的细剑豪不受阻的穿过了那件单薄的宫裙,刺进了她的左肩,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那刺客一招不中,急忙拔出剑准备再刺,却忽听到脑后风声骤起,只得低头躲避,反手一剑从腋下向后刺出。原来叶青萍手上无刀,情急下抄起一把酒壶,冲上去直击刺客的后脑,斗在一起。叶青萍伤势未愈,无法运用内力,只能靠着敏捷的身手战斗,手上又没有兵器,顿时处于劣势,数招一过,左臂和后背就被刺中,划开了两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然而叶青萍对自己的伤势却浑然不觉,为了不让刺客再次转向皇帝,招招抢攻,专挑对方双眼咽喉等薄弱处下手,丝毫不肯退让。张文彬担心妻子的安危,从旁边抄起一根挑宫灯的杆子也冲了上去,只是他不会武功,看妻子和刺客斗得激烈,却也插不进手去。此时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皇帝紧紧将战无双抱在怀里,他抬起手一看,发现手上全是鲜血,这才知道爱妃为了救自己受伤,心如刀绞,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战无双感到有水滴在脸上,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说道:「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怎能为一个臣妾哭泣?臣妾命苦……以后不能再侍奉陛下您了……」说着伸出手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却突然眼前一黑,抬到一半的手软软的滑了下去,头无力的歪到一边,晕死了过去。姗姗来迟的站殿武士终于将刺客围在了中心,叶青萍就势一滚,逃离了战圈,虽然狼狈却避开了刺向她后心的一剑。
  那女刺客眼看被围住,知道今日无幸,大喝一声,向太后冲了过去。眼见两名挡在身前的武士双刀齐出,刺向自己小腹,刺客却根本不加躲闪,任由双刀一左一右从肋下插进了她的肚子,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射向太后的面门,刺客被双刀穿腹,剧痛之下手上失了准头,飞掷而出的细剑贴着太后的脸飞过,深深的插入了太后身旁的柱子里。
  「留下活口!」叶青萍一声大叫,却还是晚了一步,四把钢刀一齐从背后刺进了少女柔弱的躯体,两把从她胸口穿出,另外两把却从她上腹部透了出来。少女刺客被乱刀穿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一阵剧烈的抽搐。随着六把刀从她身上拔出,数道血箭喷射而出,瞬间将她身上的舞衣浸透。她的身子被带的一个趔趄,晃了两晃后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混账,谁让你们下杀手的?给我把这几个人押起来。」叶青萍怒喝着冲上去,从地上抱起血葫芦一样的少女。那女孩一时还未断气,身体不断抽动,七窍流血,两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空中,随着胸口上下起伏,嘴巴一张一合喘着气,赶忙伸手捂住她胸口的两处致命伤口,同时将嘴对着她耳边大喊道:「是谁派你来的?快说!我马上你给找御医。」那少女惨然一笑,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双眼上翻,眼眶中只剩下眼白,身子一下子挺得僵直。
  「喂,你快说啊!是谁?」叶青萍用力摇晃着她的身体。然而这一次少女却再也没有响应,只见她的嘴巴张到了最大,像河滩上搁浅的鱼般急促的喘息着,最终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轻响,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她紧绷的身子也逐渐瘫软,胸口不再起伏,身体彷佛失去了所有的骨头般软绵绵的躺倒在叶青萍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了。
  叶青萍缓缓松开了按在她胸前伤口上的手,在她脖子上摸了摸脉搏,又将头放在她胸口听了听心跳,确定她确已死透,这才轻轻将她的尸体放在地上,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跪倒说道:「太后受惊了,刺客虽然已死,恐怕还有凶徒浑水摸鱼,还请太后速速移驾回宫。」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哀家这边你放心,你赶紧去包扎一下伤口。你自己也要小心,可别让恶人有可乘之机。」
  一场好好的寿宴却以惨淡收场告终,叶青萍眼看着一个武士抓住那刺客的脚踝将她的尸体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心中不觉一阵怅然,暗想:「这女孩姿色天然,舞技无双,本是一块无需雕琢的无暇美玉,若是入了宫,说不准便得了皇帝的宠爱,成为妃子,前途无量。她怎么这样傻,甘愿做人家的棋子,最终落得个血染舞衣,乱刀穿身而死的下场,死后也不能瞑目,真是可惜可叹!」太监宫女上来将大殿中央的一大滩血迹清洗干净,点上熏香,麟德殿上又恢复如初,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看着那擦得闪闪发亮的大理石地面,谁又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一个花一样美丽的少女就在这里血溅七步,命丧乱刀之下。
  马车上,张文彬见妻子一路轻声叹息,关心的问道:「无双,你身上的伤怎样?我听御医说用麝香配着青篙再加上一种岭南的白药有止疼良效,你先忍忍,等回府后我就去给你讨来。」叶青萍微微一笑说道:「这点伤算什么,以前在战场上我受的伤多了,还不是咬牙强忍。我是在为那少女刺客惋惜,这样一个千娇百媚,能歌善舞的美人,明知是死却还要只身入宫行刺,如此有胆有才之人若能为我所用,必成大事。她就这样被当成弃子牺牲掉,还没来得及发出耀眼的光辉就香消玉殒,白白浪费,实在是可惜。」
  张文彬听她话中有话,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这场刺杀有诈?」叶青萍冷冷的说道:「那刺客若是使用淬了毒的弩箭,而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细剑,皇上早就死了。你见过如此笨手笨脚的刺客吗?这分明就是做戏,等过些日子,受处分之人的名单出来了,谁是幕后主使一目了然,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着急,走了这一步险招?」
  数天后,太后寿宴上陛下遇刺一事就有了结果。经查证,那少女刺客是大太监蔡忠的一个远方亲戚的侄女,由于家里受牵连被抄家,对陛下怀恨在心,这才只身入宫行刺,犯下这等忤逆犯上的大罪。主犯虽死,刑罚却不能免,那少女赤裸的尸体被拉到城南,反绑双手,扶跪在地,当众斩下首级,开膛破肚,挖肝摘心,肢解分尸,挂在城门口示众,其他十六名舞女皆因为连坐被一同斩首示众。
  大内侍卫统领,千牛卫大将军张芳河因为失察之罪下狱抄家,其职由原兵部侍郎张灵隐代替,礼部尚书刘飞因为准备晚宴失职被革职查办,吏部尚书元斌也受连带被贬,至此平宁公主李慧的势力再一次被重重的打击。
  大明宫潇湘馆里,清妃战无双半躺半靠在一张软椅上,面色苍白,一脸病容,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叶青萍坐在她对面,轻轻的叼住她的手腕,为她把了一会脉,安慰道:「娘娘,您脉相平稳,并无大碍,这养伤之事急不得,还需慢慢修养才是。」战无双悻悻的说道:「青萍,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叫我真名好了。九年了,整整九年都没人叫过我的真名,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忘了也好,你既然入了这皇宫,就踏踏实实做你的清妃吧,还想那么多往事做什么。」
  「我忘不了,忘不了利州,忘无不了爹爹,忘不了战府中的日日夜夜,更忘不了那个火光四起、喊杀震天的夜晚。难道你都忘了?你就不想为姐姐报仇了?
  」
  这一次叶青萍沉默了良久才答道:「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怎么能忘。只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报了仇又怎样?那些逝者也不会复生,我想他们地下有知,也希望我们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报仇再去拚死搏杀。」她说完后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气,屋子里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过了一个会儿,战无双突然说道:「你以为我在这宫里过的快活吗?深宫似海,受宠时虽然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风光的紧。可人总有老去的那一天,终有一天要体会这深宫寂寂,岁月悠悠的寂寞与悲凉。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阴谋陷阱,争宠算计,陷害栽赃,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我这些年里日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叶青萍见她说来说去却说不到正题,也懒得和她再打哑谜,索性打断她单刀直入的问道:「宫中本是如此,你到底要怎样?」战无双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要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我要做一个能支配自己命运的棋手,而你可以帮助我。」她的眼中闪烁着夺人的光芒,叶青萍曾经在平宁公主眼中看到过同样的光芒,那是对权力的执着与渴望,它是那样的热烈与疯狂,似乎带着可以烧尽八荒的烈火。叶青萍不禁一阵冷笑道:「你我又不是神仙,人活在世上便是棋子,又有谁能支配自己的命运?」战无双也不接她的话,突然反问:「你对陛下被刺一事怎样看?」
  「只不过一场戏而已,你演的不也挺好嘛?」
  「你错了,无论刺杀是真是假,我都会为陛下去挡那一剑。我和王皇后不一样,她有家族可以依靠,而我能依靠的只有陛下,若是陛下不在了,我宁可去死。」
  「正因为你我无依无靠,没有根基,太后才会信任我们。不过她好像对我不怎么放心,要不然也不会给我找了个谨遵圣人之道、忠君爱国的相公。我只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为何这次会铤而走险?」
  「有些人能等,有些人却等不了。你知道太后有肺痨吗?都是在冷宫里落下的毛病,这几年越来越厉害,我听说她老人家的时间不多了,恐怕撑不过今年冬天。」她的话如同一个闷雷在叶青萍头里炸开,对于太后的事她并不意外,真正令她意外的是,如此大事她却没得到任何消息,难道她在宫内布下那么多眼线都不知道,还是他们有意瞒着她。战无双笑道:「别那么紧张,这件事除了御医之外就只有陛下知道。我劝你早做准备,若是那一天真的来了,平宁必会拚死争夺太后留下的权力,没有太后的支持也不知你还能还能斗得过她?」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叶青萍咬牙问道,她必须知道对方的底牌,她这一次说的郑重其事,语气中再无轻慢,战无双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
  「你我和田公公都来自利州,若是我们三人连手,你在外,田公公和我在内,大事焉有不成?只是你一定要留在长安……」两人一番计议后,叶青萍起身告辞,至此开始一张大网渐渐张开,一场新的生死搏杀拉起了帷幕。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然而在这个夏季里风平浪静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平宁公主似乎对太后的疯狂攻击无动于衷,但叶青萍心里清楚,公主越是沉默就越是危险,如此平静的外表下一定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阴谋。这些日子里叶青萍每天就待在张府中养伤,学习读书识字,足不出户。她本就冰雪聪明,记性又好,因此进境甚快,两个月后就可以独自批阅公文,连张文彬这等大才子也不禁大为感叹。而张文彬则由于妻子的缘故,只在礼部被封了个闲职,整日无事可做,除了教妻子读书外,晚上就出去和那些文友喝酒作诗,只是这青楼是万万不敢再去了。
  这一日,张文彬又喝的酩酊大醉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洗漱完毕后却不见妻子的影子,于是来到后花园里,见叶青萍正坐在池塘边的书案前,低着头认真练字,不由得玩心大起,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背后,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伸手探入怀里,摸向她的胸部。叶青萍见丈夫如此玩闹,也不和他客气,左手回抄在他臂弯上一拂,令他松手 ,右手放下笔,抓住他的衣襟一扯一带便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伸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笑道:「怎么这么晚才起?天下哪有你这样懒惰的先生?」
  「天下哪有你这样比老师还勤快的学生?」张文彬笑着撅起嘴向着妻子火红的双唇吻了下去。叶青萍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知道他昨晚定是又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心中不禁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温言劝道:「文彬,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你身怀大才却无法施展,心中苦闷。可你也不能天天这样糟蹋自己,你知道我看了你这样子心中有多难受吗?我说过一年之后便让你入阁拜相,这期间你就帮我处理河北河南两道的事物,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张文彬仰天大笑道:「做官有什么好的?还是现在这样整日饮酒作诗来的痛快,便是让我去当什么宰相,我也不稀罕。」叶青萍很清楚丈夫的心结归根结底还是在自己身上,他本是当朝状元,是心怀天下的大才子,若是没有娶她这个公主为妻,完全可以靠着真才实学一展抱负。可如今他仕途上的成功失败都要靠妻子决定,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心中怎能不苦闷?然而叶青萍本事再大,却偏偏对此事无能为力,她心中虽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张文彬见妻子默默不语,神色黯然,知道刚才的话说重了,于是反过身将她搂在怀中坐了,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来,让先生看看你这字练如何?咦,这叶青萍是谁?」叶青萍心中一惊,发现案上的宣纸上确是写着自己的名字,赶忙将那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说道:「只是小时候的一个朋友,早已死了。」张文彬见妻子似乎有心事,便追问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她怎么死的?」
  「她一时失手杀了人,被处死了。」叶青萍也不愿再提这些事,话题一转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说道:「相公,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二人离开这纷扰尘世,去一个世外桃源一起渡过余生?到时候你在外耕作渔猎,我在家里织布教子,天天快活似神仙,岂不是好?」张文彬微微一愣,笑道:「我大唐没了你这个大将军怎么行?若是反贼再起,谁去平贼?」叶青萍悠悠叹道:「这尘世间荣华富贵、生生死死不过是过眼烟云,自由天命,只要我二人快快活活,就算这天下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张文彬突然觉得妻子今天有些奇怪,于是将她抱紧,一边在她耳后吹气,一边将手伸入她怀里,轻轻捏住了她的乳头,说道:「滚滚红尘也好,世外桃源也罢,人还不是要吃喝,要做那事,又有何区别?」叶青萍这一次任由他的一只大手在自己胸口百般揉搓,娇喘连连,直到他的另一只手解开她的腰带,游走到阴部不断拨弄,才轻轻将他推开,红着脸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成什么体统,被下人看见岂不笑话死了。」
  然而张文彬此时已是欲火焚身,再也控制不住,一边剥下妻子的衣服,一边说道:「下人都在前院,不会有人来的。」凉亭里,一番云雨过后,叶青萍面色通红,双眼微闭,浑身大汗淋漓,软绵绵的靠在丈夫怀里,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张文彬搂住妻子的腰肢,一边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低下头亲吻着她的香肌玉体,从耳根一直吻到脖子,再到胸口。这还是两个多月来他第一次如此满足,之前妻子总是对他相敬如宾,一再推脱,弄的他一身欲火无处发泄。
  「我的公主小美人,再来一次吧。」张文彬一边像吃奶一样一边吮吸着叶青萍嫣红的乳头,一边恳求道。叶青萍一把推开丈夫,笑着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说道:「再来就把人家整死了,都快当爹的人了,却还没个正经。」张文彬如被踩了尾巴的猫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惊讶的张大了嘴,直直的瞪着妻子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个…你何时有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见张文彬激动的手足无措,叶青萍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色,随即娇笑着嗔怪道:「都三个月了,之前御医说我胎相不稳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同房,你难道没发现我最近总是恶心?天下哪有你这么粗心的爹爹?」
  「是我该死,我怎么如此胡涂,……我最近心情不好便忽略了你,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发觉你最近老是吐,你的肚子怎么没有大起来?」张文彬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捏了几下,将头贴在她的肚子上仔细倾听。
  「笨蛋,才三个月,哪里看得出来?你一个大学士,有空也想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这是自然,我去告诉父亲大人,我们张家有后了。」张文彬说着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像孩子般跑了出去,完全没注意到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秋凉后,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到了叶青萍的耳朵里,先是苏茹竟然鬼迷心窍答应了和陆彪的婚事,如此一来,那些上官虹的旧部纷纷抬头,暗中勾搭活动,跃跃欲试。紧接下来,河南就遭了天灾。金秋时节,本该是五谷丰登的大好季节,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河南道境内一连两个月竟然滴雨未下,蝗虫成灾,饥民遍野,报急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到长安。
  叶青萍后院着火,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挺着大肚子四处奔走。只是内库由平宁掌控,正好藉此机会要挟一把,叶青萍四处奔走无果,最终忍无可忍发了飙,硬闯进广宁宫去找平宁公主一番理论。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公主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一个时辰后她趾高气扬、一脸得意的走了出来,三日后,内库就批下了数十万旦的粮食用于救灾。于是叶青萍不顾丈夫的坚决反对,带着救灾的粮食辎重直接奔赴河南,亲自处理救灾一事。
  长亭外,古道边,挤满了来送别的大臣,叶青萍用了整整一个上午与众位大臣一一道别。平宁公主握着她的双手,一脸关切的嘱咐道:「妹妹,你身怀六甲还要为国家奔波,这若是有个什么差错,你叫陛下和姐姐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你可千万要注意身子,事事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叶青萍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姐姐关心,我自会注意身体。更何况人常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乃大唐之臣,这身子便是国家的,就算为我大唐尽忠而死,也死而无憾。」
  平宁赶忙伸手堵住她的嘴说道:「别老说死不死这种不吉利的话,姐姐在长安等你回来……」她又仔细嘱咐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放她离去。叶青萍见她面带关心之色,眼中却不时闪过一丝笑意,知道她恨不得自己死在外面,心中暗骂道:「贱人,看你还能高兴几天?若是你知道我去干什么,恐怕你哭也哭不出来。」
  到了中午大臣们陆续回城,只有张文彬一直跟着妻子前行。一路上两人坐在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宽大马车『如意阁』中,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张文彬只是紧紧的将妻子抱在怀里,不愿松手,而叶青萍则像小鸟一样依偎在他胸前,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半躺半靠在松软的坐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一会竟然沉沉睡去。
  张文彬低下头望着梦乡中的妻子,只见她腮晕潮红,鬓云散乱,随着匀称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透过领口一缕春光不经意的外泄,确是楚楚动人。他将手放在叶青萍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一想起她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还要受此奔波之苦,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归来,心口不由得一酸,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默默而行,一直到日薄西山,行到长安城十里之外,叶青萍才悠悠醒来,轻轻从丈夫怀里挣脱出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在此地作别吧,你陪我到外面走走。」如血的夕阳下,一对单薄的身影在山脊上缓缓漫步,踩着厚厚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空气中的丝丝凉意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张文彬见晚风中妻子一头秀发被吹的四散飞扬,飘动的裙摆下露出一对雪白如玉的小腿,生怕她受凉,赶忙脱下自己的长衫给她披上,从后面将她紧紧抱住,说道:「无双,你这是何苦呢?有苏茹和刘牧两位将军在,救灾一事还能有什么差错?你现在有孕在身,远行中我又不在你身边,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母子二人可是两条人命啊,你让我如何活得下去?」
  叶青萍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心中一阵温暖,认真的说道:「相公,正是为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宝宝,有些事情才必须由我亲自去做。河南是我的根本,绝不能乱,若是我不去,这好不容易才要来的数十万旦粮食,又有多少能落到灾民手里?其次,我那苏茹姐姐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一定要去向她问问清楚,只有军中安定,我在长安才能安稳。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两件事若是办不好,就算我顺利生产,以后我一家人又如何能平安生活?」
  「可你以身犯险,这若是……」叶青萍不等他说完便用自己炽热的双唇封住了他的嘴,一对爱人就在这秋叶纷纷的山林中紧紧抱在一起,亲吻着,抚摸着,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你放心,我会在冬天之前回来。这期间长安城中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有什么动作,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叶青萍临行之前对丈夫一再叮嘱。
  「我在南门外等你回来……」张文彬最后一次将妻子紧紧抱住。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喊道:「若是女孩就叫她张依依,若是男孩就叫他张澈如何?」然而那马车却已消失在山路转弯处,只有他的回声伴着瑟瑟秋风在山林中回荡。
  叶青萍出了长安,一直向东,过了潼关,几经辗转后到达了河南灾区。她先后去了几个灾情最重的州县,一路上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同时大力捕杀蝗虫,减免赋税,顺便将那些不听话的『贪官污吏』们一网打尽,事必躬亲,所作所为深得民心,战青天的美誉迅速在民间传开。然而相比对百姓的仁厚,对于那些跟她做对的上官虹旧部,叶青萍则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屠刀,在刘牧,李云儿,张奎,王猛等人的帮助下展开了无情的大清洗,她要用鲜血和一颗颗滚落的人头告诉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该如何选择。
  一个多月下来,叶青萍在经过一系列的血腥清洗后,终于成功的捍卫了自己在军中的权威。而通过她不懈的努力,河南的灾情也有所减缓,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一切平定后,她终于到达了河南之行的最后一站,东都洛阳。当心力憔悴的叶青萍突然出现在苏茹面前时,苏茹几乎认不出这个双眼深陷,面色苍白的女子就是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焕发著青春朝气的巾帼女将,愣了一下才说道:「妹妹,你怎么来了?事先也不通知一声,听说你怀孕了?」叶青萍并未回答,而是单刀直入的反问道:「姐姐何时和陆将军完婚?」
  「明年年初吧。你也真不知道深浅,怎么挺着个大肚子还到处乱跑?都快做娘的人了,还如此冲动,万一出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尽管多年不见两人之间生疏了许多,苏茹从心里对这个妹妹仍是情深意重,毕竟两人是一起经历过生生死死的结拜姐妹。青萍却对她的关心无动于衷,冷笑着问道:「为什么要嫁给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吗?」
  苏茹没想到她一上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正色说道:「正因为我知道你二人不睦,才这样做。大家同殿称臣,为的都是保卫我大唐河山,本没有什么解不开仇恨,何必非斗个你死我活?我嫁给他,也好从中调停,退一步讲,若是有一天你败了,我也可以为你说个情。再者说,陆将军为人正直,一生为国为民,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世上又有几人能和他相比,我苏茹要嫁也正要嫁他这样的英雄豪杰。」
  叶青萍听罢怒气上涌,挖苦道:「好一个同殿称臣?你我和余俊也是同殿称臣,杀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从中调停?你嫁给他倒好似是为了我?我问你,若是有一天我和陆彪对敌,非死一个不可,你到底站在哪一边?」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苏茹毫不退缩,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当年在郑州,你我明明答应去救援上官将军,你却故意拖延,害的他力战而亡,那场大战中陆彪将军的两个弟弟和唯一的儿子也战死沙场。这之后,你又将他调去东北苦寒之地与蛮人作战,直到他妻子在家里病亡他也没能回家去看上一眼。他心中虽然难过,却无怨无悔坚守在前线,一守就是三年,就是这样一个忠君爱国铁打的汉子,却被你我害的亲人尽失,家破人亡。每每念及,我心中便羞愧交加,夜不能寐,每次见面我都不敢正眼看他。青萍,你对陆将军可有过愧疚之心?」
  叶青萍听她说完,突然仰天大笑道:「原来这才你是嫁给他的原因,你是觉得愧疚,觉得欠了他的,为了赎罪才以身相许。你问我是否有过愧疚之心,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从来就未有过愧疚,以后也不会有。我叶青萍生来便尝尽世间冷暖,受尽苦楚,被人欺辱,九年前亲人尽失,被卖入青楼,任人凌辱,一路走来,又有谁曾对我有过半点愧疚之心?那上官虹让我去引诱大内第一高手蔡忠,若是我死了,他对我可有愧疚?这世间本是弱肉强食,我是狼,难道吃羊也要愧疚?我杀的人多了,这手上沾满了鲜血,要愧疚早就愧疚死了,焉能活到今日?」
  她一番话不间断的说出,根本不容苏茹插话,说完后也是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苏茹愣愣的望着叶青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从小受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正统教育,那些道理早已深入心里,每每行事便认为本当如此。可在对面这个女人眼里,那些圣人之道都是狗屁,直到此时她才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鸡同鸭讲,道不同不相为谋。
  「拿刀来!」叶青萍一伸手从手下手里接过一把钢刀。她一刀在手气势一震,说道:「当年在斗场中你传我苏家枪法,使我受益颇多,今日我将这波旬刀法传了你,自此我们两不相欠。」说完手腕一转,一刀劈出。苏茹见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拖着臃肿的身体,在院子中笨拙的舞着刀,心中不觉一酸,想出言制止,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叶青萍尽量将动作放慢,咬着牙把一套刀法练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这刀法的诀窍便是身随刀转,浑然天成……
  」一番细细解释后,又命人端上酒来,亲自给苏茹斟了一碗,缓缓说道:「姐姐,我们认识有九年了吧?」
  「嗯,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倔脾气的小姑娘,现在却要做娘了。」苏茹突然想起她们在狱中刚认识的情景,不觉莞尔一笑。
  「是啊,我还记得那时你用一根花枪横扫斗场,大家都叫你神枪将。」
  「你也不差,你外号好像叫小夜叉吧。」
  「我记得我们参军那天下着大雪,我还拿了个锅盖当盾牌……」
  「还记得我们在濮州大战朱家姐妹吗?……」
  「还记得那抠门老徐请我们吃火锅吗?……」两个人回忆着过去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一幕幕情景在她二人眼前飞过,彷佛发生在昨日一般。
  「时间过得真快啊!看,你都有白发了。」叶青苹说着伸手轻轻从苏茹鬓角上揪下一根白发。苏茹沉默了片刻,温言劝道:「青萍,退一步海阔天空……」
  「姐姐,从我在青楼拿起刀杀人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来,为了你我这九年的情分,我们喝一碗!」说完一张口,咕噜噜将一大碗烈酒咽下了肚。苏茹叹了口气也默默的将酒喝了。叶青萍等她也喝完,把碗往地上一扔,摔得粉碎,咬牙说道:「这绝交酒喝过后,你我恩断义绝。今日之后,我在这世上便没有你这个姐姐,若是他日在战场相遇也可放手一搏,不必顾忌。」
  苏茹见她说的绝然,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心中也不由一阵惆怅,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这许多年的情义哪能说断就断,我苏茹向来一言九鼎,发过的誓怎能反悔?你虽不当我是姐姐,我心里却永远当你是妹妹。」她姐妹二人翻脸数日后,上面的处置就下来了,陆彪和苏茹因为救灾不力,一个被贬为平民,一个被贬为宿阳县令,驻守洛阳的职责由刘牧和张奎接替。
  第二日一早,二人就骑马带了几个仆人轻装离去。当他们走到城门时却发现来送行的百姓已经将城门堵塞,原来苏茹在洛阳的三年中尽忠职守,爱民如子,深得百姓爱戴,人们听说她要走,都纷纷从家中带了礼物前来送行。见这些百姓带着家中仅剩的鸡鸭来给自己送行,苏茹也不觉动情,潸然泪下。
  陆彪却怕被小人看见后搬弄是非,赶忙好言遣散众人,带着未婚妻一路匆匆出城去了。他们渐渐走远,洛阳太守府二楼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女人在叶青萍耳边小声说道:「将军,斩草还需除根,这两个人都是当世豪杰,既然已经结怨,若是留下后患无穷,不如在路上动手除去,落个干净。」
  叶青萍摇头叹道:「袁教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姐妹一场,她以前对我不薄,这次还是放他们一马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完转身回到屋子里,只见宽大的房间中三十余人分左右而立,魏青,晨月教众位长老都在其中,与上一次她在长安召集各路高手相比,这一次的人数多了近一倍。
  「将军,中原武林中卧虎藏龙,要想将平宁和自在天阁的势力彻底铲除,我们的人手会不会不够?若是像上次一样陷入苦战就得不偿失了。」一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出言问道。
  「不够吗?难道十万大军还不够吗?」叶青萍突然发出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走到墙边,指着墙上一张插满各色小旗子的地图,说道:「诸位,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入夜后,云龙山后山万籁俱寂,静逸恬淡,只有偶尔的虫叫才会给死气沉沉的山谷添加一丝生气。弥漫的山雾中,一大队身披黑甲,手持长戟,背背强弓硬弩的士兵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行进。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没有点火把,只能借着星月的微光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向前挪动。
  一路上无人说话,也没有任何盔甲碰撞的声音,这一队人马就像是从地狱中跑出来的幽灵,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山顶一座巨大的庄院前。山庄两人高的红漆大门上方挂着一块一仗多长的匾额,上面用隶书写着「六剑门」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院子里黑沉沉的一片,异常的安静,平时在周围巡逻的门中弟子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没过一会,大门竟然在吱呀呀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一个身穿粗布短袄的矮个男子鬼头鬼脑的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阵才向唐兵隐藏的地方挥了挥手。带队的头领从隐藏的草丛中站起身,这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长袍下的黑色紧身衣却将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凸显无疑。她伸手向前一指,用冷如寒冰的声音说道:「将军有令,今日之战不管男女老幼就地格杀,不准放走一个活口。」
  「给我杀!」天而起的火光和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打破了山中的宁静,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杀神,从睡梦中惊醒的六剑门弟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乱枪捅死在床上,更有几个惊慌失措弟子连兵器也没拿就冲出了门外,被守在门口的士兵一阵乱箭射成了刺猬。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住在后院的弟子终于拿起兵器开始了垂死抵抗。
  然而他们绝望的发现此次的敌人与以往截然不同,这些士兵武功虽然不高,但个个装备精良,配合极为默契,在他们厚重的铠甲前细细的长剑失去了往日的威力,相反,无盔无甲的同伴却不断被涂满剧毒的长枪和纷飞的羽箭刺穿射中,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六剑门中剩下的数十名弟子就放弃了抵抗,开始向山下溃逃,这场内外勾结精心策划的夜袭最终变成了血淋淋的屠杀。杀红了眼的士兵也不管对手是男是女,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三岁的孩子,都是乱刃齐下,将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活物砍成一堆肉泥。
  当第一缕晨光从山边升起时,六剑门中仅剩下的二十余名弟子经过一夜的狼狈逃窜,终于摆脱了大队士兵的追杀,在山脚下一片林中空地上停下来休息。他们此时已是筋疲力尽,一个个面色惨白,身上都或轻或重带着伤,不时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张琳师妹,你和郝师妹留下跟我摆剑阵阻敌,剩下的年轻弟子沿着小路逃出云龙山,去自在天阁找师祖,日后复兴我六剑门的重任就落在你们身上了。」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鸭蛋脸大眼睛的漂亮女子。只不过她此时脸色铁青,一头秀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浑身浴血,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中的长剑也布满了缺口,剑身上都是凝固的黑色血迹,可以想见她昨晚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搏杀。
  「刘芳师姐,你是掌门,师傅死后你不能再有什么闪失。还请你带着年轻的弟子先走,我和众位师妹留下迎敌。」出言反对的正是那个叫张琳的女弟子,她的左臂软绵绵的耷拉在体侧,靠肩的地方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逃的匆忙,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裙,被山中的寒风一吹,瑟瑟发抖。
  「正因为我是掌门才要留下,这些年轻弟子才是六剑门的希望……」
  「你们不用谦让,反正今日要一起去地府,一路有伴也不孤单。
  」刘芳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阴冷的声音打断,一个黑袍女子从一棵大树后转出,随后越来越多的黑甲士兵从树丛中跳出,缓缓逼了上来。刘芳一见这些人顿时眼中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毫无反抗能力的孕妇和孩子也要杀害?简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牲!」
  那黑衣女子冷笑道:「孕妇总要生出孩子,孩子总要长大,长大后就会想着报仇,二十年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他们一起上路来的干净「要想干净,你自己怎么不去死?」一声怒吼中,张琳长剑抖动,人剑合一纵身扑向了敌人。
  「师妹小心!」刘芳只发出一声警告,却来不及阻止,最终还是晚了半步。
  寒光一闪,张琳猛地止住了身形,手中的长剑却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她的手臂僵直着平伸在胸前,指着对手,声音颤抖的说道:「你……你……到底……你……
  」她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鲜血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她胸口喷射而出,瞬间浸透了雪白的睡裙,她无助的在地上翻滚着,痛苦的呻吟着,四肢胡乱抽搐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一动也不动了。黑衣女子依然微笑着站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动过一样,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法子杀的人。
  「就这点功夫也想和我动手?不自量力。」她走到那女子的尸体边,一脚踢在她的腰上,将她数十斤的身躯踢的飞了起来。刘芳一个箭步纵身抢上,一把抱住师妹软绵绵的身体,但见她双目圆睁,口鼻冒血,早已气绝身亡。在她左胸处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边缘齐整,里面却是血肉模糊。
  刘芳轻轻合上她的双眼,又伸手在她胸口的刀口上轻轻一掰,这才发现这道足有一尺多长的刀口将她的整个左乳一切为二后又划开了胸骨,最后连同她的心肺一切割裂。敌人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刚才只见到她身影晃动手中寒光一闪,却连她如何出手也没看清楚,若这一招针对的是自己,她恐怕也只有横尸当场。
  刘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也随之破灭。她轻轻将师妹的尸体放下,站起身,瞪着那黑衣女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以阁下的武功想必也是前辈高人,我六剑门中自认无人能敌,只是你为何不敢光明正大的上山挑战,却还要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比武的。这本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光明正大也好,偷鸡摸狗也罢,能达到目的便成,再说我一个人也没有把握将一派百余名弟子屠的干干净净,让六剑门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芳听她如此说,也知道今日必然无幸,心想还不如和他们拚个鱼死网破,临死拉上几个陪葬也好,于是大喊一声「摆剑阵!和他们拚了!」自己则长剑一抖,直扑那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冷笑着向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挥,顿时箭如飞蝗,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刘芳不得不拚命舞动长剑,一边拨打狼牙箭一边倒退。
  六剑门的剑法讲究变化多端,绵延细腻,作为林玉蓉的得意弟子,刘芳已尽得师门真传,只见一把长剑在她手中如白练般上下翻飞,绵延不断,舞的密不透风,将六剑门剑法中的绵劲发挥的淋漓尽致,那些箭矢跟本无法穿透她的剑网就纷纷掉落在地上。然而其他的弟子却没有她的修为,随着几声凄厉的尖叫,她背后那些年轻弟子纷纷中箭倒地。
  眼看着同门一个个惨死在乱箭下,而敌人却远远的站着放箭,毫发无损,刘芳的眼睛都红了。她突然一声怒吼,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拧腰纵身,迎着漫天的箭雨冲了上去。转眼之间,她左肩小腹连中两箭,但她却也借着对方弓箭手交换的空隙冲到了那黑衣女子身前。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五官扭曲,几乎晕了过去,但她却咬碎银牙,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运劲平生之力一剑直直的刺出。这一剑剑势如山,带着呼呼的风声,彷佛是一把大斧砍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灵动轻巧,却是杀气滔天。
  那黑衣女子见对方情急拚命,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嘲笑,突然向后跃出,手中闪起一道耀眼的光芒,霎那间一道闪电从林中划过。
  刘芳重伤之下也不愿再和敌人一招一式的比斗,只想拚个同归于尽,于是也不管她如何攻击,只是将全部的内力运到右手的长剑上,剑身陡然一亮,剑气破剑而出。
  刘芳对自己燃烧生命所发出的这一剑非常满意,那一刻她甚至认为已经超越了师傅,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然而就在长剑的剑尖快要刺中敌人时,她突然觉得小腹一凉,丹田中立时变得空空如也,内力再也无法运转。刘芳惊讶的发觉眼前的世界突然完全翻转了过来,随后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纤长有力的双腿仍然迈着大步向前冲刺,只是从腰部以上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如注的鲜血夹杂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像泉水一样狂喷而出。
  她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兵器,那是一把刀刃超过七尺的巨大短柄镰刀,柄上连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刀刃上的血一滴一滴的缓缓滴下,正是这把凶恶无比的兵器将她拦腰砍成两段。失去了上半身的控制,她的下半身又向前跑了几步才僵直的倒下,内脏从断开的身体中呼啦一下子流了出来,流的满地都是。
  直到此时,刘芳才感到从腰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头脑中一阵眩晕:「难道我就要死了吗?……」由于失血过多,她的思维变得一片混乱,然而她并不想这样就死,于是凭着本能艰难的拖着残破不堪的半个身子爬向自己的另一半残躯,徒劳的抓住仍然时不时在血泊中胡乱蹬踹的双腿,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那一大团散发著热气的肠肠肚肚塞回体内。
  「怎么还不死?」黑衣女子咒骂着走上前去,一脚将她的身子踢的翻了过来。一阵晨风吹过,吹落了罩在她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下面那张俏丽的面容。刘芳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哽咽着说道: 「袁茵珊……你也是武林中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偷袭,就不怕遭人耻笑吗?……」一根长枪插入了她的胸膛,穿透她单薄的身体后将她钉死在地上,由于这一枪力量极大,把她的整个胸口都捅的凹了进去,从口鼻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把她没说完的话永远的堵在了喉咙里。她的嘴巴又微微张了张,头便无力的歪到一边,眼皮缓缓合上,最终停止在半睁半闭的位置,再也不动了。
  「死了还这么多废话。」袁茵珊又在她的尸体上踢了几脚,见她完全死透,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本名簿,将她的名字从上面划去。
  「大人,还剩下几个怎么办?」一个黑甲武士指着空场中几名十五六岁的少女问道。这些少女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因为年纪幼小不会武功,被同门护在中间,这才在刚才的箭雨中活了下来。她们被吓的瑟瑟发抖,有些已经尿了裤子,抱成一团,低声哭泣着。
  「将军说过了,不留活口。杀!」长枪刺入血肉发出噗哧噗哧的响声,剧痛之下几个少女像杀猪一样嚎叫着在地上来回翻滚,举起双手胡乱挥舞着,企图抓住刺入自己身体的长枪,徒劳的做着最后的挣扎。然而随着士兵们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将长枪拔出,再狠狠捅进她们柔弱的身躯,鲜血从她们身上一个个新多出来的大窟窿里喷涌而出,她们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没过一会儿,树林中就完全安静了下来,这些正直豆蔻年华的花季少女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只有一个身中数枪女弟子一时没有断气,一边大口吐著血,一边像青虫一样蠕动着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肠子从她被长枪豁开的肚子里流出,足有三尺多长,像尾巴一样拖在身后,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血迹。她只爬出几步远就再也无力爬行,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看着三名手提长枪逼近的士兵,绝望的哭了起来,呜咽着哀求道:「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以后我再也不学武了……」
  回应她的是三把冰冷的长枪,分别从后腰,双股间和后心捅进她的身体,将她钉在地上。少女的哭声瞬间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血从她身下的伤口中源源不断的流出,她被穿在长枪上的身体无法活动,只能扭动着屁股在地上无助的抽搐,双手十根手指深深扣进泥土里,艰难的喘着气。她又挣扎了一阵身子才缓缓放松下来,双手无力的摊开,两条腿在地上蹬了几下,最终保持着一腿直一腿弯曲的姿势咽了气。袁茵珊见任务已经完成,转身准备离去,临走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身边一名黑甲军官吩咐道:「山下还有一个村子,这些弟子大都来自那里,张统领,你回去的时候顺便把那个村子也屠个干净,别留活口。」
  初冬的寒夜里气温骤降,屋檐上已经挂上了冰凌,呼啸的北风卷着地上的碎雪呜呜的吹过,吹在窗格子上喀喇喇做响。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太守府大堂里却是温暖如春,两个大碳炉中炉火正旺,散发出灼人的热气。叶青萍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水清色睡裙,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双眉紧锁,神情忧虑的盯着上面那些红色的小旗。
  尽管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已经有一大半小旗子从地图上消失,但却还剩下几个一直倔强的立在上面,显得甚为乍眼。这一次叶青萍可谓倾巢而出,调动了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包括羽林军、控鹤军、虎贲军、龙虎卫共计五万余人,加上手下众多江湖豪客,对中原武林自在天阁一系进行了血腥的大清洗。所用的方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蒙带骗,软硬兼施,策反,挑拨,利诱,偷袭,能用的阴谋诡计都用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有几个门派的抵抗却是异常强烈,这些门派与各地绿林好汉早有串通,抄起刀枪就敢公然和官兵厮杀,丝毫没有顾及,极为辣手。对于这些亡命之徒,叶青萍也毫不留情,只要抓到就连诛九族,往往连同他们附近的山寨村子一起屠杀的干干净净。为了速战速决,三天前叶青萍又把负责自己安全的两百黑虎卫和魏清也派了出去,如今她身边只剩下五十余名普通士兵守卫太守府。
  看着地图上那个标有自在天阁字样的大大的黑旗,叶青萍只觉得一阵头痛,同时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烈绞痛让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自从上次在醉芙蓉受伤后她就落下了心悸的毛病,天气一凉胸口就会痛如刀搅,若是不用药往往疼得连睡也不着觉。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这么麻烦就该听田公公的话,及早把孩子做掉。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假戏真做,把这个累赘生下来。一时冲动弄的现在如此被动,若是不能赶在寒冬之前回到长安,恐怕我母子二人都有危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她后悔不迭时,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个侍女走了进来,将托盘中的药放在桌子上,反手将门关好,行礼说道:「将军,该吃药了。」叶青萍点了点头,端起药正要喝,却见那仕女看着自己,眼中神色有些异样,心中猛然一惊,问道:「翠儿,你刚才进屋怎么不先关门,你不知道我怕风寒吗?
  」那侍女低头说道:「将军恕罪,今日奴婢手臂不大灵便,怕打翻了药,这才放下药后关门。
  大夫说这药要趁热喝,还请将军服药吧。」
  「嗯」叶青萍拿起药端到嘴边作势要喝,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心下顿时一片雪亮。她轻轻放下药碗,说道:「翠儿,你这么高的武功,手臂怎么会不灵便?用不用我给你揉揉?对了,你的小名叫什么来的?是翠儿还是玉儿?我怎么忘了。」那侍女听她如此说知道已经败露,便不再掩饰,手一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那剑身长五尺,本来像腰带一样围在她腰上,在内力的催动下渐渐变直,最终变成了一把闪着森森寒光,吹毛利刃的宝剑。
  她伸手从自己脸上接下一张面皮,露出了本来面目,不是别人,正是桃花仙子桃时芹。原来她从叶青萍出长安就一路跟来,寻找下手暗杀的机会,只是对方防卫严密,魏清和黑虎卫一直不离左右,使她找不到可乘之机。直到三天前,魏清被调走,她才终于等来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乔装改扮成侍女进入太守府下毒。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仙子驾到,难得你还惦记着我的身体,这么大老远跑来看我,千里送药,这份情谊让我怎么感谢你呢?只是你这妆化的重了些,我差点没认出来,看来刘凤琴的易容之术又有长进了。咦,她怎呢没来?」叶青萍笑着问道。桃时芹见她嬉皮笑脸,完全没有一点惊慌的神色,心中也是一阵打鼓,一想到惨死在她的手里的师姐,不由得脊背上一阵发凉。
  「仙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你的手怎么在发抖,这里很冷吗?」叶青萍嘲弄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就好像她已经是一只被关进笼子的山雀。桃时芹大怒,喝道:「住嘴!你这妖妇,今日我便要替那些被你杀害的江湖豪杰讨个公道。」话音未落便猛然向后跃出,刚好躲开了带着忽忽风声砸向她的门板,尚未落地就长剑一抖,剑光化作点点桃花,斜斜刺出,攻向了从门口冲进来的敌人。
  两人出招都是快如闪电流星,片刻间已经相互攻守了三十余招,只见一朵朵银色的桃花在屋子里飘动飞舞,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胖大和尚以与他身形不相称的灵巧在漫天剑影中穿来插去,双掌上下翻飞,步步紧逼,始终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桃花仙子骤然中了埋伏,又见对方内力悠长武功深不可测,也不敢恋战,一剑虚刺,借机撞破窗户倒飞了出去。
  桃时芹刚跃出屋子,身子还在空中便听到背后风声劲急,暗叫一声不好,拧腰转身,长剑回转到背后,铛的一声挡住了刺向她后心的短剑。桃时芹受此阻挡,身形略慢,便被那和尚追了上来。眼见对方一掌攻来,她无处可退,只得伸左臂一掌拍出。双掌相交,敌人的内力顷刻间如排山倒海般攻了过来,桃花仙子只觉得胸口彷佛被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中,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连退两步,紧接着背上一麻,被另一个埋伏在院子里的高手封了穴道,瘫软在地上。
  那和尚与桃时芹对了一掌后也是气血翻涌,这才知道她内功精深,害怕她强行冲开穴道,于是飞步抢上,十指纷飞,一眨眼的功夫又在她胸口小腹连点七指,将她全身大穴尽数封死。桃时芹内力无法运转,只觉得周身气血不畅,内息散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惊怒交加下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叶青萍走上前,在她身上踢了几脚,骂道:「废物,连你师傅半成本事也没学到,早知道你如此没用,我就不必特地请大师过来帮忙了。」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对桃时芹武功十分钦佩,暗想在两大高手夹击下还差点逃了,那李摩醯教徒弟的本事果然厉害。这个胖大和尚正是之前为叶青萍疗伤的九不戒和尚,这次河南之行特地被请来做她的保镖。和尚摇头说道: 「战将军,这桃花仙子的武功很了不起,若不是有刘凤琴教主事先通知,我二人同时出手,断难将她擒住。」
  「大师说的不错,这一次我跟她出来刺杀将军,本不准备放她回去,只是她武功之高尚在那九尾蝎之上,若是少了大师的相助,我也没有把握杀她。」在院子里埋伏的便是刘凤琴,她奉平宁之命协助桃花仙子前来行刺,索性将计就计,和叶青萍一起设了个圈套将她擒住。九不戒和尚突然问:「战将军准备怎么处置她?」
  叶青萍犹豫了一下说:「这桃花仙子留着实为大患,必须除去,只是如此一来大师便犯了杀戒,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九不戒听完哈哈大笑道:「我的名字既然叫九不戒便不戒杀,杀个人算什么。」叶青萍也跟着笑道:「大师这个也不戒,那个也不戒,敢问大师这信的是什么佛?」叶青萍自从和九不戒认识后脾气相投,彷佛是多年的老朋友,说话也渐渐少了顾及。
  果然,九不戒对叶青萍的率直十分欣赏,丝毫没有生气,说道:「当年我在河南行医救人,看尽了战火连绵下身处水火中百姓的凄惨生活,然而我个人力量始终有限,纵然救了一个两个,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千万人死去。」叶青萍插嘴道:「他们缺的不是医生,是一个安稳的世道。」
  「正是如此。我本领再大,医术再高,却救不了天下芸芸众生,更救不了病危的大唐。但有人却可以做到,自从你掌管河南后,平息贼乱,减少赋税,使百姓得以修养生息。此次赈灾,你日夜不眠的操劳,我也都看在眼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若是平宁杀了你,刚刚稳定的河北河南两道又要大乱,就算为了天下苍生,我也要保你平安。在佛祖眼中众生平等,平宁和一个河南百姓本也没有差别,若是杀几个人能救千万人,就算我犯了杀戒又何妨?」九不戒的一通马屁拍的叶青萍飘飘然,她笑着说道:「我才不管那些庶民的死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若是有一天我为了一己之私挑起战乱,不知道大师会不会后悔当初救我?
  」
  「做善事就是做善事,能舍己为人固然难得,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同样功德无量。若是施主他日为了一己之私挑起战乱,使百姓再陷于水火,我九不戒第一个来取你的首级。」叶青萍见他说的认真,吐了吐舌头,叹道:「看来我那尊金佛是白送了。」随即命人将桃花仙子押下去审问,自己则找了间僻静的屋子,摆上香茶,和二人商谈日后的诸多布置。他们都是阴险卑鄙之人,一翻详谈下来又想出了不少恶毒的诡计,直到后半夜叶青萍倦了,才和二人告辞作别,回房安稳的睡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漠中,如血的夕阳下,地平在线突然出现一个缓缓移动的小黑点。可如果离近了,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正在以惊人速度发足狂奔的的中年人。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了布条,虽然勉强遮住了身体,却露出背上一把足有一丈多长的巨大砍刀。他的一条腿已经瘸了,但每一次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向前跃出数丈,快若奔马,不一会就翻过一个沙丘跑的远了。他刚过去不久,十余匹高头大马就飞驰而过,在茫茫戈壁上扬起一道长长的烟尘。
  马背上是一个个身披黑袍的骑士,腰间挂着像新月一样的弯刀,他们才是这片沙漠中的真正主宰,靠打劫商旅为生,称霸西域的西凉马贼。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男子,长着一对豹眼,鹰勾鼻子,头巾下露出黄色的卷毛,一看就不是中土人士。在他背后是一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有着一头褐色的马尾长发,尖尖的鼻子,猩红的嘴唇,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如湖水般美丽。她用如银铃般动听的声音说:「那瘸子也真够狡猾的,每次快追上他的时候就藏起来,找也找不到,这次看他还往哪里跑?
  」那男子见她笑颜如花,不禁一阵心神荡漾,说道:「他这回跑不了了,一会抓到他就活扒了他的皮。」
  「不行,你答应过把他留给我玩,不许反悔。我刚从师姐那里得了一种新毒,一会一定要在他身上试试。」那少女撒娇着说。
  「好,师妹要就给你,可别让他死的太痛快了。咦?他怎么不跑了。」正如他所说,那瘸子就在前面一处沙丘坐了下来,似乎已经跑不动了。领头男子一声响亮的口哨,众马贼一下子散开,沿着一个弧形成扇子面包抄了上去,不一会就将瘸子围在当中。那少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娇滴滴的说道:「喂,你把那把大刀交出来,我们便不伤你性命。」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咦,怎么才追来十七个?真是麻烦死了。」瘸子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看了看追来了众人,伸手缓缓从背后抽出了那把通体黝黑的巨大砍刀,刀身中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猩红如血,似乎有一道红光在它周围缓缓流动。那领头的男子到底见过些世面,一看到这把黑色的怪刀,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大喝道:「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杀了他!」他虽然嘴上说,却不敢上前。
  瘸子一阵坏笑,阴森森的说道:「这刀才新铸成,每天都要用血来养,你们这几个小贼,能有多少血来喂我的刀?不过它这几天饿的厉害,也只好将就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闪过,十六颗人头同时飞起,鲜血从他们断开的颈腔中狂喷而出,一具具无头的尸体纷纷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去。只短短的一瞬,追杀他的马贼已尽数被杀,只剩下那个问话的少女还活着,吓得身体僵硬,连话也说不出来,更别说逃跑了。
  看到鲜血缓缓被从刀身中间那条裂缝吸了进去,瘸子满意的笑了笑,露出一口难看的黄牙,他抹了抹脸上的血,一脸淫笑着走到吓呆了的少女身前,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把,说道:「大叔最喜欢又听话又诚实的乖女孩,你说实话,我便不会为难你,若是你撒谎,嘿嘿……你叫什么名字?」
  「咯…咯…咯…哈姬丝……」少女浑身颤抖,带动着上下牙碰撞在一起咯咯作响,连自己的名字也说不利落。瘸子一边笑一边搓着手问:「哈姬丝,我问你,你们的寨子在哪里?里面有多少人?……」
  半个月后,大漠戈壁,冷月西风下,瘸子李桓双手插腰站在一座大沙丘上,冷冷的望着远处的大寨,只见寨子里除了几点零星的火光外一片漆黑,显然这些马贼早已熟睡。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有人会在夜里对他们隐藏在大漠深处的巢穴发动致命的偷袭。
  「哈姬丝,这寨子里一千三百人中真的只有三百贼兵?」
  「没错,自从寨子建起来,汇聚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躲避战乱的百姓和客商也来到这里,只要他们缴纳保护钱,我们就保证他们的安全。」经过李桓这半个月的整治,哈姬丝已经变得像小猫一样温顺。李桓点了点头,伸手向后招了招,一个唐军军官带着几名士兵出现在他背后,紧接着,一个接一个骑兵登上了沙丘,片刻后沙丘顶上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两千人的唐军铁骑。
  领头的军官高高举起战刀,刀锋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他高声说道:「弟兄们,这城中的财宝都是我们的,那些马贼是李大人的,尽量给我抓活的。丑话说在前边,若是有人敢滥杀李大人的人,可别怪我张某手中的刀不认识你。」说完一催胯下马,从沙丘上冲了下去,随后两千骑兵如决堤的洪水般带着震天的喊杀声发起了冲锋。两千全副武装的唐军精骑对三百睡得迷迷糊糊的马贼,这场战斗注定毫无悬念,第二天一大早,官兵们已经压着一千余名俘虏,向着沙漠外的唐军驻地行进,在他们背后,曾经繁盛一时的大寨早已在昨晚的大火中化作一堆瓦砾。
  「李大人,这次长宁公主给了我家将军这么大面子,小人无以回报,一定帮您把这些人押往长安,还请大人有机会替小人在公主面前美言几句。」说话的正是那个姓张的军官。李桓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一天三十个,一个月后这魔刀就能重现世间了。」看着那些被绳子拴成一长串的男男女女,哈姬丝脸色铁青,黯然神伤,她自然知道他是要用这些人的血来祭刀,一想到这一千多人都要命丧刀下,成为祭品,只觉得浑身冰凉,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李桓看她这样子,冷笑道:「若不是你,这些人也不会死,是不是有些后悔?若是现在我允许你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你可愿意?」哈姬丝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李恒大笑道:「这就是了,人总是自私的。这些人手上大都沾满了鲜血,也算是罪有应得,别去想他们了。对了,哈姬丝,你想不想跟我去长安?」
  这一次,美丽的异国少女用力的点了点头。
  洛阳太守府后院,一个放置杂物的小屋已经被改造成临时的牢房,屋子中间摆着两个大炉子,里面的木柴烧的劈里啪啦作响,叶青萍一进屋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笑道:「就算为了我不受风寒,也用不着弄这么热吧,要是把仙子烧坏了可如何是好?」桃花仙子此时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风采,全身赤裸的被吊在一个铁架子上,双肩琵琶骨被用铁链子穿了,拴在身后的墙上,随着她微微一动,就发出当啷啷的轻响。她见叶青萍进来,只是目光呆滞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脸的漠然。
  叶青萍见桃时芹不理自己,也不意为意,微笑着坐下,喝了一口亲兵端上来的茶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个爽快人,喜欢直话直说,你若是告诉我想要知道的,我便让你死个痛快。否则的话,等你尝遍了酷刑,生不如死,到时候后悔也晚了。」桃时芹抬起头,一对杏目睁的浑圆,充满怨恨的盯着她,用力吐出一口血痰,骂道:「呸,你这个恶魔,出动官兵对中原武林的江湖儿女赶尽杀绝,连老弱妇幼也不放过,如此丧尽天良,早晚要遭天打雷劈!」
  叶青萍眯着眼,冷笑道:「什么江湖儿女?不过是些暴民。国有国法,自我朝太宗以来便禁止民间私自制造武器,私藏武器等同谋反,按律当诛九族,这在大唐律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些人无视国法,不但私造藏匿武器,还聚众械斗,杀伤官员,可谓罪大恶极。国法无情,我按律行事有什么错?……」
  桃花仙子整日在自在天阁闭门苦修,哪里说得过口尖舌利的叶青萍,几句话下来就被说的哑口无言。叶青萍见她无法辩驳,得意地一笑,问道:「李摩醯到底和平宁是什么关系?对她如此爱护。我看在你师父心里,你们所有弟子的性命也比不上她。莫非她是他和哪个妃子私生的杂种?……」桃时芹紧闭着嘴,无论对方怎样威胁利诱也不说话,到后来叶青萍也急了,怒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成全你,给我用刑。」
  叶青萍一声令下,两名军兵端来一个足有半人多高装满凉水的大木桶,不由分说用铁架撑开桃时芹的双脚,将她成大字形张开的双腿放进桶里,使她的下半身完全浸在刺骨的冷水中。
  「仙子这几日辛苦了,连澡也没洗过吧?」叶青萍用恶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拍了拍手。一个大木盆被抬了过来,只见盆中竟然装满了头顶带黄环花纹的青色小蛇,相互交错盘踞在一起,看的人一阵恶心。
  「这蛇叫菊环蛇,极其凶猛,见缝就钻,一会放到水里,只要水温稍高,它们就会从你身上的孔洞钻到你的肚子里乱咬,让你肚破肠流,痛楚难当,一般人忍受不住,一炷香的工夫就会被活活疼死,不知道仙子能忍多久?」
  「你有种就杀了我,折磨人算什么英雄。」桃时芹眼看着一大盆十余条青蛇被倒进了木桶,想到一会这些东西就会钻进自己的身体,浑身汗毛倒竖,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你若是说了,我就给你个痛快。」叶青萍再一次举起了手,立时有人在木桶底下的铁板下放上了干柴,准备点火。
  「等等,别点火,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在酷刑面前,桃时芹最后一道精神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她缓缓说道:「其实平宁是我师父的外甥女,我师父姓李,本也是皇家的人,按着辈份算是懿宗皇帝李漼的表兄弟,当年他因为卷入皇位之争,不得不逃出长安避祸,而他唯一的妹妹则为了给他赎罪嫁给了李漼,成了王妃。她生下平宁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师父是受她临终所托,答应照顾平宁一辈子……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请你遵守你的诺言。」
  桃时芹一五一十的说了以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默默的等着自己最终命运的来临,叶青萍低头沉思了一会,突然抬起头,从怀中掏出两封信举在她面前,说道:「我替你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你师父的,一封是给平宁的,请仙子过目,看看有没有破绽。」
  「你想让我陷害师父,做梦,我就是死于酷刑也不会做这种欺师灭祖之事。
  」桃时芹还没看完就破口大骂起来。
  「既然你不肯合作,就别怪我了,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