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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槌 / 2022/09/06 08:19 / 890 / 63
【小说】长生狱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37:02

第三十八章
  然后,澳门保险公司上市提到了日程表上。
  如果获准上市,票面额大概会发行一亿左右,占澳门保险公司总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五,按照合约,这部分股份里,ZS承诺持有至少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减持,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将以同样票面额的ZS的股份来进行换购。
  因为把开发蹬业务交给华林了,任宣现在主要负责的就是澳门业务的跟进以及追踪。
  关于谢移的这个决定,任宣私底下对若素说,这就是主子还不怎么信任华林,不然为什么澳门业务还要我来?
  而在这期间,若素核对数字的时候,发现了一处错误,为公司避免了两百多万的经济损失,用这个当由头,正好任宣的秘书长高升调任到了开发部,新的秘书长由次席秘书替补,空出来的缺位,任宣爽快的丢给了若素。
  春节一过,在中国人的传统里才算一年过去,新年伊始,各行各业都显出一点勃勃的活力。
  东环和ZS的收购争夺战,也在春节之后达到了白热。
  两方迫于同样的压力,都将并购业务转向了国外,而这个时候,从殖民时代起就和伦敦的、华尔街的银行家们或交手或交情,在这方面具备强大的优势,而东环的崛起到现在不到四十年时间,根本无法和ZS百年经营相提并论——何况还有华林。
  华林熟悉东环的一切内幕,他清楚东环的现金流底线在哪里,会怎么运作,它的金融流向的节点——这些他都了如指掌。
  在国际金融收购上,东环一路惨败。
  “并不能在这时候掉以轻心。我们的现金流也面临危机——虽然现在这个危险很小。”时序进入三月,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任宣如此忠告谢移。
  而外界的同行也是如此猜测的。
  大手笔的收购了曼林金融集团和FMUC投行,人人都觉得,即便是ZS,现金流也应该即将见底了。
  任宣负责整个集团上下的监管控制,没有人比直接接触数据的他更清楚ZS的现金流了。而就现在ZS的现金流量而言,如果吞吃过多,很容易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对于这个忠告,谢移抱着胳膊微笑起来,他对任宣说:“这个不用担心,你忘记一件事了吗?”
  “……”任宣侧头看他,没有说话。
  俊美到近乎美丽的男人靠近他,凑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你忘记了吧,ZS旗下的富华银行,拥有港币的发币权哪。”
  “——!”听了这句话,任宣浑身上下悚然一惊,他定睛再看向谢移,那个俊美修长的男人唇角含笑,慢慢直起身体。
  今天台风过境,落地窗外的天空翻腾着的云是铅灰色的,风拍到玻璃上,有一种人类的感官无法察觉,却被某种潜意识所认知的微妙战栗。
  谢移站在他面前,惨白得象一个死去的女人面孔一般的太阳,在云层间翻滚出晕白色的光线,投射到他身上,陡然就有了一种地狱悄悄洞开的门扉透进一线光明的诡异庄严。
  任宣恍惚的觉得,对面的男人身上此刻有一种吊诡的神圣。
  “任宣,你不是一直很想看吗?ZS这个金融巨人身上的重幕即将拉开了。”
  那个在八年前君临了这个巨人的青年,如此低声说道。
  任宣只觉得惊悚。
  谢移微笑起来:“比苏格兰银行创立更早五十年,山西康家开中国票号银庄之始;当红盾家族的创造者不过还是个学徒的时候,中国的票号钱庄已经具备了现代银行的要素;ZS的先祖们所囤积的财富,已经是整个欧洲一年财政收入的总和,英国国王甚至没有一个票号股东富有——华尔街也好,伦敦也好,该让他们看一看东方的力量了。”
  他微笑着这么说,身后的天空猛的晦暗下来,一道闪电撕裂天幕,雷声轰然而下。
  台风终于来了
  ZS这个从百年前就和本城休戚与共的金融巨人,在金融危机席卷而来的09年的开端,弹动了它的指头,于是本城这个弹丸之地便轰然震动。
  谢移和任宣谈话结束46个小时后,特别行政区长官发布应对金融风暴,刺激经济的方式,增幅发行15亿港币。
  对此,谢移的评价是淡淡的一句,在这个城市里,政策和政治,都要为金钱服务。这个城市,谁掌握政权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掌握货币。
  这条爆炸性新闻毫无预兆爆发的同时,港币猛烈贬值,兑换人民币首次跌过0.9 元界限——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港币贬值迅速提高了金融竞争力,吸引了大批国内保险公司资金和部分国外金融市场避险资金。而就在同时,沉寂已久的ZS,终于向世人展现了它重重重幕下的冰山一角,本城除了东环之外的几乎所有金融企业,均被ZS持有股份,本城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土地间接或直接的被ZS所控制,这就代表着,注入本城血管的数百亿美元的资金,全部流入了ZS的血管。
  然后在短时间内,这些注入的资金被ZS吸收,投入收购拆卖、短短十七天内,ZS的股份涨幅超过了百分之七十六,这代表着ZS已经吸纳足够的资金了。
  这个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沉默的金融巨人,用它的实力向世界证明了它的强大。
  ——在金融风暴之下,华尔街和伦敦的金融秩序在慢慢崩溃,在远东地区,以上海和本城为轴心的金融新秩序正悄然无声的建立,而其中扮演领头羊角色的,正是ZS. ——金融的风向,正式吹向了正站立起来的巨人。
  三月底,ZS的收入在如此环境里做到逆市上涨,比去年同期环比增长了47%之多,而同时,ZS的股价也随着水涨船高,开始冲击金融危机前的高位。而谢移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听取了任宣的建议,命令运营部随时监控股价,不要被人恶意攀高。
  监察部总体来说,比他在开发部的时候要闲很多,任宣又是个很懂得让人放手做事的人,所以三月到了月中,他就开始琢磨如何给自家姑娘过生日了。
  若素的生日是4 月28号,之前的情人节,他都准备好去订花束了,结果十号不到,若素就严肃的告诉他,说姑娘她不过情人节。
  他一下就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若素接着说,好好中国人,过个毛的洋节,情人节要过咱过七夕的!传统!
  看着她一脸激愤,任宣把“你真觉得七夕那一年一会的彩头很好是怎的……”
  慢慢咽了回去。垂头丧气的决定在4 月28号大展身手。
  不过快到了,他却开始伤脑筋了。
  午休的时候,他蹲在自己椅子上,咬着笔列计划。
  划掉老套的烛光晚餐没创意的看电影等等之后,他最后满意的圈定了自家煮食这一条。
  问了下若素生日有没有朋友要请,若素黯然了一下,轻声说没有,他点点头,开始上网搜菜色。就在这时候,一个秘书吃完饭从外面回来,举着本新出刊的八卦周刊大呼小叫,说:“瞧一瞧看一看啦,大新闻啦!”接着就一路呼啸着把杂志砸到他面前,任宣斜瞥了就那么一眼,只看封面上鲜血淋漓活像凶杀现场一般几行鲜艳大字一下撞了过来。
  “东环董事长突然宣布月底订婚,未婚妻为谁讳莫如深。”
  张以宁要订婚啦?任宣放下鼠标拿起杂志来翻了翻,发现这本以超级八卦著称的杂志,用了五页篇幅洋洋洒洒爆料,就是没有爆出来张以宁未婚妻是谁。只有小半页在说一向低调的张以宁这次设宴如何奢华如何高调,有可能是为了一振最近东环疲软局面如何,后面四页半都在罗列备选未婚妻名单,还每张照片下面都附分析简介。
  任宣看了之后真挺同情张以宁的,合着和他说了一句话,都被归到这后宫栏里了。
  看着杂志里那个温和清雅,笑得从容的男子,任宣弹了一下,随手丢给了眼巴巴等着他感想的秘书,露齿一笑,“boy ,去干活,午休结束了。”
  可怜的小秘书哎了一声,期期艾艾的攥着杂志走掉了,他也暂时把张以宁和大餐都丢到脑后,开始工作。
  最后这本杂志东传西传就传到了若素手上。
  那个一身素色的女子安静的看了眼封面上血色大字,发现自己心如止水,不惊不动。
  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正视自己错误的感情,不会再彻骨疼痛,反而会轻轻一笑。
  若素这么想着。
  然后她去茶水间的时候,悄悄翻了下那本杂志,看到订婚日期是4 月27号,心里无端泛起一点怅凉。
  是她生日的前一天呢。
  不过算了,这么大,她和几个人共度过生日呢,虽然每年都能收到张以宁送的昂贵礼物,但是他他忙碌了,从来没有抽出过时间来陪自己,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记自己生日的日子了,今年能有任宣,已经非常美好了。
  她放下那本杂志,同时也放过自己懵懵懂懂的青春。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37:11

第三十九章
  当若素躲在茶水间看杂志的时候,在ZS还另外有一个男人,也看着面前摊开的杂志——谢移。
  他良久良久的看着摊开的杂志页面上那一张张被怀疑是张以宁未婚妻的女子们美丽的面孔,徒劳的巡视,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一张。
  他撑着额头即满足又惆怅,轻轻摩挲着颈项上被深藏在衬衫之内,被细巧的白金链子挂坠着的小小戒指。
  他声音极轻,眼神是远的,“……你看,张以宁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要结婚了,娶别的女人了……他忘记你了,他从你的身边离开了,八年而已,他终于觉得孤单零落……你看,最后只有我守着你,守着ZS,谁都不给,等你回来…
  …”
  这样近乎无声的说完,他放松身体,向后仰去,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那始终熨帖着肌肤,八年来相伴如一,从来都是温暖着的小小戒指,隔着布料,居然有了一线微妙的柔软。
  就仿佛他曾经握着过的,那个少女总是冰冷的指头。
  慢慢的头脑里就有那些逝去的片段漂浮而上,那个少女在他的记忆里或哭或笑,毫无例外的是,都那么鲜明。
  我守着你,守着你的ZS,谁都不会给,等你回来。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而他清楚的知道,这个愿望无法实现。
  如果那个少女真的会出现在他面前,于他和她之间,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撕杀。
  那样久之前,那个女子素色衣衫,面孔苍白,黑发如同水里自相拥骷髅中蔓生而出的水藻,飘散在风里。
  她那时对他说,谢移,朱家欠你的,朱家已还清,你欠朱鹤的,从现在开始算,终有一天会让你偿还。
  那是那么温和婉约的女子,以全部眼泪和痛苦,刻下的怨毒。
  于是他八年来,日夜痛苦,永不解脱。
  八年前,他推她下了无间,她则带下他的魂灵。
  无边苦涩涌了上来,胸膛的左侧开始剧烈的疼痛,谢移因为这样的痛苦弓起了身体,微微喘息,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他的办公室被特殊处理过的玻璃覆盖,他对外界一览无遗,外面却看不到他办公室里面的情况,外面这时站着的,是他的首席秘书。谢移吸气平复因为痛苦而急促的呼吸,闭眼等抽疼过去,坐直,按了一下桌面上的按钮,玻璃门无声滑开,他的秘书走了进来,有些迟疑的递给他一张请柬。
  喜气的大红烫金,凤凰牡丹,正是张以宁订婚宴的请柬。
  他冷笑,下意识的捏紧,手里那质地精良的纸质发出了微弱惨叫。
  秘书看他面色不豫,正想说要不就由他回绝算了,却看到自家主子面上浮出一种冷锐到残酷的微笑。
  谢移把请柬一甩,笑道:“我去,通知东环吧。”
  怎么会不去呢。他想。
  想到张以宁独自离开了八年前那段恶梦,他就觉得非常开心。
  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独占关于那个女子的一切了。
  ——即便那是悲惨无比的恶梦,只要一想到可以独占关于她的一切,他就甘之如饴。
  她之于他,不过是含笑饮砒霜而已。
  完全不清楚自家主子脑子里在转什么,秘书想了想,低声又道:“华总和任总也收到了请柬……”
  谢移这回倒有些惊讶了。
  华林收到请柬并不奇怪,张以宁做大度也好,使绊子也好,都会给他发一张请柬,但是任宣……他沉吟一下,没有下达其他指示,让秘书退了下去。
  任宣本人也对自己接到请柬感到莫名其妙。
  说起来,他虽然在ZS位高权重,但是真论起来,排资论辈基本上还轮不到他,更别说什么金融大佬了,他这样不上不下的人物,为什么张以宁会给他发请柬来?
  莫非这场订婚宴是广撒网是鱼就捞上来的类型?
  他接到请柬,就技巧的向谢移的秘书打听,ZS还有谁收到请柬,对方说还有华林和谢移,这两个都已经答应了,他心里念头滚了几滚,也答应了。
  他还蛮好奇张以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若素看着任宣收到的那张请柬,有片刻的失神。
  她从看到杂志开始,就一直下意识的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但是,她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她的兄长没有任何表示,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她本以为他至少会告诉她的。
  不过想想也对,她在春节的时候拒绝和张以宁一起回去,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张家人,那么,也怪不得张以宁现在这样对她吧。
  但是又莫名其妙的觉得非常委屈。
  心里就这么又纠结又扭曲的缠绕着,若素第一次心不在焉的捱到了下班。
  ——之后一直到订婚宴当天,中间张以宁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都绝口不提自己订婚的事情,若素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也就不给任宣什么好脸色,任宣哪知道这其中奥妙,只好苦哈哈陪小心。
  到了订婚宴当天,任宣忽然想起来什么,问若素要不要和他一起去,若素迟涩片刻,低声说,算了,不用了,她又没请柬的。
  任宣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想起来她是某个大家的私生女,以为她怕自己随便乱出头惹事,不禁柔声安慰,吻了吻她的头发,告诉她,他们订婚的时候,会办一场比这还要轰动的订婚宴。
  若素对天翻个白眼,说成成,那我先下班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去啊。
  订婚宴是晚上八点开始,任宣要和谢移华林一起走,就挥舞爪子,目送若素一个人离开。
  这个时候刚下班,其实还真没多少人出入,若素下到地下停车场,一晃眼就看到了一辆骚包异常的红色宝马跑车嚣张无比的停在了停车场中央。
  流线型的跑车旁边靠着一个——惊悚的男人。
  怎么说呢,一身LCM 家的经典款黑白条纹小礼服,加上别住脑后松散一绾长发的一根珊瑚短簪,配上手里一支象牙杆子的老烟袋,这一身华丽的银座妈妈桑穿越风哟……
  正是洞开的老板,阿芙蓉。
  若素扶着额头,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干脆装作不认识他才不那么丢脸……不不,她该庆幸现在停车场人还不是那么多……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骚包过头,引停车场所有人行注目礼的男人已经主动施施然朝她走过去,袅袅吐出一口烟气,“上车吧,安小姐。”
  她觉得自己和阿芙蓉不见得多熟,他怎么会没事跑到这里来找她?
  若素警觉的看着对方,阿芙蓉轻轻一笑,“上车吧,姑娘,我保证不会把你拖去卖掉。”
  “……我上车之前可否告诉我您有什么事吗?”
  阿芙蓉一双漆黑的眼睛转了转,扬声一笑,“啊,关于以宁和阿林的事儿,如何?”
  以宁?华林姑且不断,他和自家哥哥交情很好?若素狐疑的上下打量一脸泰然自若的阿芙蓉,对方回她一个微笑,她想了想,给任宣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和阿芙蓉出去了,便上了那辆鲜红的宝马——如此速战速决多少也有不愿再丢脸的意味在里头。
  上了车,阿芙蓉发动车子,上了马路,忽然极轻的一声响,若素警觉的发现车厢已经上了锁。
  “……您这是要做什么?”她眯起眼睛,淡色的瞳孔里锐光慢慢凝聚。
  “啊,不干什么,预防小姐你跳车啊。”单手打着方向盘,阿芙蓉悠闲的拍拍膝盖,“没办法,我答应过的,要把你带到他面前呢。”
  “谁?”她沉声。
  “你哥哥,张以宁啊、”
  若素脑袋轰的一声!
  看着她一脸脑袋被门夹了的样子,阿芙蓉觉得很好笑一般弯起了唇角,他空着的一只手拍打着方向盘,笑道:“你担心什么,阿宁又不会吃了你,硬要说起来的话,只能说,如果你一直不肯告诉任宣,你到底是谁的妹妹,就只好由阿宁他亲自告知了。”
  如果说前面那一句炸得她楞掉,那么现在阿芙蓉对她说的话,足以让她魂飞魄散。
  她的兄长想要做什么?今天不是他的订婚宴吗?阿芙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几乎要颤抖了,头脑里其实隐约已经知道张以宁到底要干什么,却固执的拒绝去相信和去想。
  不会的……不会那么糟糕的……
  就在她抓着旗袍的边缘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时候,阿芙蓉漂亮的一个转弯,稳稳将车停入了一个地下停车场。
  他先自己下了车,为若素打开车门,抓着她的手腕,把僵硬掉的她抓了出来,拖向了电梯。
  若素试着挣扎,却被那个男人笑着一句,“你再挣扎我就对你用麻醉剂”一句话给定住了。
  她放弃挣扎,乖乖被阿芙蓉拖进了电梯。
  这架电梯似乎是VIP 专用,直达七层,离开电梯,直接就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若素是当真惊讶了一下。
  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美丽的礼服。
  她脑子多少有点转不过来弯,就看到身穿白色礼服的张以宁向她迎了过来。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37:20

第四十章
  铺天盖地,各式各样美丽的礼服。
  原来这是一间专门订做礼服的高级成衣店,那架电梯就是专属于这间店子的。
  店子并不似一般礼服店那样满目模特身上珠光宝气的华裳,进门一道老竹百宝格的小照壁,后面一架小竹桥,踏过去之后,地板是透明的玻璃,地板下田田各色莲花,金色的白色的黑色的金鱼甩着尾巴悠闲来去,每踏上一步,声音脆的象踏在人心尖上,恍惚低头,就错觉自己足下步步生莲。举目望去,修竹旧篱,绿草雕门,竟然是生生把一个江南园林平移到了这楼里来。
  再进去一点,各色垂帛织锦蜀绣贡缎漫不经心的从天顶上缀下来,藤的屏风、老酸枝木的桌椅上,随意的搭着或中或西的礼服,成品的半成品的,蕾丝飘带清清爽爽的飞,让进来的人觉得自己是否误入了某个奇妙的空间。
  如果让若素一个人走,她肯定找不着北,阿芙蓉拖着她健步如飞,七拐八拐,到了这间店深处一个别致套间,阿芙蓉掏出门卡来在雕花木门极不显眼的地方一刷,脑子多少有点转不过来弯的若素刚进门,就看到身穿白色礼服的张以宁向她迎了过来。
  这间屋子被一道屏风和垂幕隔成了两半,张以宁和堆了半屋子的礼服在外面,屏风后有人声传来,似乎有人正在试衣服。
  都这步田地了,就完全没有挣扎的必要了,若素略略低下头,等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贯在张以宁面前的温柔恬淡,张以宁牵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衣服前面:“衣服可着你的身材做了好多身,今天晚上大概要用两套,你选自己喜欢的来,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和尺寸的,让裁缝立即修改。”
  若素觉得自己心越来越沉,她勉强笑了笑,试图把手从他的掌握中挣出来:
  “阿宁……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你该先陪千羽挑礼服……”
  “她快挑好了,现在只差你。”张以宁笑得非常温和,攥紧了她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
  若素几乎要绝望了,她觉得自己即将笑不出来:“……我今天就算去,也不过是个小角色,礼服不礼服的有什么好重要的……”
  张以宁温柔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他仅剩的唯一的亲人,并没有说话,反而是若素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他的眼光中湮灭无声。
  张以宁拍拍她的头,笑道:“怎么能随便就算了呢,今天我可是打算向公众公布,你是我的妹妹来着,你今晚也是主角啊。”
  若素只觉得浑身冷透。
  她嘴唇微微颤抖,想开口但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话。
  然后她余光看到屏风无声推开,一道纤细身影袅袅婷婷走了出来,紧接着,一双手扶住她的肩,千羽柔和轻笑吹过她的耳际,“来,若素,进来挑礼服吧,我帮你参谋参谋。”
  若素脑子里还在轰轰的,被千羽拉进了里面的试衣间。
  被拉进试衣间,头上射落的光线骤然柔和,宽敞的试衣间泰半被各色礼服遮掩,五六个帮忙换衣的试衣师肃立一旁,千羽转头说了一声,让她们都出去,转身去架子上拿了三四件衣服,挨个在若素身上比了比,最后拿起了一件嫩黄色的中式鱼摆及地礼服,架在臂弯,笑吟吟的对若素说:“你皮肤白,穿这样淡色的衣服最衬气质,来,选两件你喜欢的,我和以宁说好了,一人送你一件。”若素有些呆滞的接过衣服,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千羽正看她。
  灯光下,千羽从来都透出一线清冷的面孔上慢慢现出一种于若素而言,极其少见的温柔神色。
  她轻轻为若素理了一下头发,声音低柔:“……你在怕什么呢?今晚任宣知道了你的身份,他就会不爱你,抛弃你吗?如果是这样就勃然大怒,放弃你的男子,这个时候就分手,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若素被她问道心里最虚的部分,陡然瑟缩了一下,立刻咬着嘴唇用力摇头,千羽眼神越发柔和,“那你还在不安什么?如果觉得是自己没有告诉他,是自己错了,那么就和他道歉,一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一百次,要么他接受,要么你觉得已足够。”
  千羽的声音淡淡的,若素有些怔怔的看她。
  她很早就和千羽认识,而她对这个女人的感觉非常复杂。
  最开始,作为张以宁的恋人,她几乎承受了若素所有的嫉妒和不甘,而当这股不甘慢慢随着那段错误的恋情消去了之后,虽然不再那么敌视千羽,但是她也喜欢不起来她。
  ——她总是觉得,千羽看向远处的眼神,一片空白空茫,苍寂得可怕。
  倒是千羽,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
  礼貌,客气,疏离——这样的态度让若素非常清楚,千羽并不需要讨好她来巩固自己在张以宁身边的地位,所以,自己在这个女人眼里,并不重要,可有可无。
  相比较于她和张以宁之间以血缘来维系的关系,不得不说,她到目前为止,对于千羽还是有些微嫉妒的。
  所以,也就越发不喜欢她了。
  今天这样,如此主动的接近她,对于若素而言,这是头一遭,她几乎迷惑起来,千羽只是温柔的对着她笑。
  “……是因为我是阿宁的妹妹,你才对我这么说吗?”
  “不,”她摇头,“我只是看到你想起来我自己而已。”说完,千羽拍拍手,催促她换衣服。
  为若素扣好腰上的装饰带,千羽伸手拍拍她,“坚强些,这不算什么。”
  生平第一次,若素对面前这个女子心生感激。
  对的,坚强些,不过是这样一个小场面罢了,能怎么样呢。
  她是安若素,这个城市里最好的调教师,她理应居于一切肉食动物的巅峰。
  甩开片刻之前笼罩自己的怯懦不安,若素抬头挺胸,眯起眼睛,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女性。
  素色华衣,素色的发和素色眉眼,有着从容坚定的眼神。
  很好,就是这样。
  前方纵有什么,也不可退缩,必须向前。
  千羽看着她,柔和的笑了起来。
  她退了出去,看到张以宁斜靠在屏风边,他向她比了个手势,两人退到等待室的茶桌边,千羽让试衣师进去帮忙,张以宁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真难得对她这么好。”
  “嗯?对自己小姑子好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千羽一脸淡定,结果让本来想拧她鼻子的张以宁反而下不去手了。
  张以宁笑,“你以前看她可是不怎么顺眼。”
  “……”千羽没说话,端起冰纹碎裂的杯子,浅斟一口,茶香热气蒸氲,她清淡眉眼便慢慢多了几分柔软神色,“……之前是觉得她蠢的不能饶恕,明明是错误的感情,却死抓着不放,让自己不得超生。”就跟从前的她一样,万千人告诉她错了,只要心爱的那个人不说,就一心向前,决不后退,满心满眼都是少年偏执,只觉得世界都是和自己作对,只有自己才清醒,结果到了故事的结局,她陷身一个骗局,那些之前觉得是谎言的忠告,才是真相。
  所以看了若素就格外的不爽。
  “但是,她比我聪明得多。”千羽低低的说。
  若素靠着自己的毅力走了出来,不自怨自艾,她坚信自己会得到幸福,终于在对的时候遇到了对的人,并且有和对方携手走下去的勇气。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张以宁,“以宁,抱一下我好吗?”
  张以宁对这个要求楞了一下,随即含笑说了一声好,起身,把她抱入怀中。
  这是她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
  从最开始的最开始,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向她伸出双手,拥抱她,温暖她的人,就只有张以宁。
  她在他怀里为另外一个男人流尽泪水。
  “……不会再哭了……以宁……”她低声呢喃,在他右边失聪的耳畔,张以宁嗯了一声,侧头看她,用眼神询问她说了什么,千羽微笑,让他低头,在他唇上一吻,“不,没意义的自言自语罢了。”
  这个男人,守护她的眼泪,让她终于开颜欢笑。
  她没有若素聪明,没有她坚强,她无法步出泥沼,救她的,是张以宁。
  晚宴在八点正式开始,八点半左右,ZS一行到场。
  即便都换上了相当中规中矩的礼服,但是任宣那银呼呼的脑袋和华林一身高级牛郎气场都相当明确的跟周围一干优雅时尚范儿的名流们划开了一条距离宽广的鸿沟。
  结果本来可以归上金融贵公子行列的谢移被迫和他们同流合污了,被一起施以注目礼。
  ——求你们了,不要一个埋头在餐台苦吃跟没见这过吃的似的,一个端着酒杯四处放电,这里面不少女性年事已高,看着还年轻是因为粉底够厚,还请你饶了她们——不知为何进入内心OS的谢移在脑内默默的扶墙了。
  到了八点四十左右,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一直悠闲的蓝调音乐不着痕迹的换成了带着点庄重味道,又不失活泼的曲子。
  大家立马全部精神一振,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要开始了,连任宣也终于放弃食物移动过来。
  谢移眼角一瞥,看到几个疑似混进来的狗仔队开始在同伴的掩护下,偷偷摸摸掏数码相机了……
  大家全部屏息以待。
  八点四十五,音乐一转为隆重,主厅前的开放式旋转楼梯上,先走出来的是一身白色礼服的张以宁,他优雅的牵引着一个身着藕荷色土耳其后宫风拖地礼服的秀丽女子慢慢行出。
  然后一声脆响,谢移手里的酒杯翻坠于地——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06

第四十一章
  当时四周极静,水晶杯跌落大理石地面,这一声脆响分外引人注目,任宣分心看了一眼自己老板,发现谢移一张面孔雪白,瞪着那一对行下楼梯的璧人,他还兀自奇怪,自家主子这是哪把药吃错了,但是立刻,他也自顾不暇了。
  张以宁和他的未婚妻下了楼梯,张以宁半转过身,又走上几步台阶,做出了一个等待的姿势,这时候,从楼梯上,又走出来一对男女。
  男子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似笑非笑,一张清雅面孔,眼角眉梢俱是柔软,长到胸前的头发松松挽起,斜斜掠过肩膀,礼服是传统燕尾服,黑白更衬得他分外干净。手里牵着的女子,一身嫩黄色曳地鱼尾礼服,素色的头发挽在鬓边,缀着雪白素雅的小花,眼睛也是淡色的,开阖流转间,隐约有一种妩媚锐气。
  当黑发男子牵引出女子瞬间,任宣清楚的听到四周传来轻微的抽气声,如潮水一样迅速奔腾开,嗡嗡的议论声。
  他也惊了,手里的酒杯向旁边一歪,险些就重蹈了老板的覆辙。
  男的是新料影帝萧羌,他是东环的董事,又是张以宁的密友,他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为什么安姑娘你会被他牵出来?!
  任宣扶额,看向华林,结果发现华林这厮非常狡猾的背对着他,让他看不到脸。
  在心里骂了一句,也顾不得管谢移了,任宣专注看向前方,这时,萧羌牵引着若素下到底下,张以宁向他微一颔首,萧羌含笑回礼,把若素的手交到了他的掌心。
  场中眼光立刻刷刷刷集中到了张以宁和若素身上,男人毫不以为意,牵引着若素走了几步,向全场所有的人宣布,“这是舍妹,若素,因为自幼体弱,今日才能踏足社交圈,还请各位多多关照。”这么一句轻描淡写,但是任宣听得一阵头昏目眩。
  ——若素居然是张以宁的妹妹!!
  这个消息实在太爆炸了,险些把他炸得尸骨无存。幸好他之前已经有了先见之明,一手握住另外一手,才没和谢移一样,来个跌碎酒杯。
  不过很符合他个人风格的,第一想法是明天这新闻爆张家这点事儿得多大版面。
  惊讶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任宣看着张以宁开始向来宾介绍若素,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思考若素出现在这里的来龙去脉,和这个事情公布之后会纷沓袭来的那些事情——不不,现在这些都不用多想。
  做事情向来很相信直觉的任宣,在此刻犹豫了一下,觉得把心机算计什么都丢在脑后。
  他只知道,自己应该走过去,抱住那个女孩子,吻她。
  盯着那个对被介绍的人礼貌颔首,清淡浅笑的女子,心底一切算计尽都退下,他只想抱紧她,仅此而已。
  就在他思忖什么时候窜上去把人抢到手里的时候,张以宁牵起另外那个女子,向全场微笑:“这位,是我未来打算与她共度一生的女子。”
  说到这里,他特地顿了顿,转头,眼睛里写满深刻眷恋,“——朱鹤,我的未婚妻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任宣忽然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他立刻判断这和他现在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立刻甩开这个念头。看着张以宁的介绍似乎告一段落,他急着冲过去抢若素,刚一动作,陡然觉得胳膊上一紧,有人紧紧抓住了自己。
  眼角余光一扫,他惊讶的发现,一把抓住他的是自家老板。
  让他惊讶的不光是手臂上越来越大的力气,还有谢移那张随时会晕倒一般惨白着的面孔——他的情况看上去太糟糕了,他微微张嘴,满额的细汗,鬓角隐约有一线汗水滑落渗透到下颌,平常那种矜贵的骄傲优雅全部不见,他现在简直要溺毙。
  谢移直直看着那对未婚夫妻的方向,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抓到的某个物体,是自己部下的手臂,他只是需要一个什么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要摔倒——任宣再没心没肺,谢移这个情况也不敢放着他不管,他俯身挡住大半视线,轻轻唤了一声谢移,谢移仿佛没听见,他不死心的要再加大一点音量叫他,却看到谢移迟钝的眨了眨眼,看向了他的方向——原来是才反应过来,任宣在心里翻白眼。
  谢移也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异常样子有多让人注目,他朝任宣点点头,低头定神,过了大概三分钟,再抬头时候,一头一脸的冷汗已经不流了,除了面色苍白一点之外,已经看不出来什么痕迹。
  “你去忙你的吧。”他轻声说道,声音不知为何,带了嘶哑味道。
  任宣多少有些担心的看看他,谢移勉强一笑,示意他自己去干自己的。
  任宣最后看了看他,谢移又点点头,他才转身从侍者手上随意拿了一杯酒,向若素所在的方向而去。
  但是前进了几步,看到左前方立在无人的餐台前取餐的一道身影,他改变主意,拐了个弯,直接向那道身影走取,走到对方很近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双手无赖的朝口袋里一插,油腔滑调的打了个招呼:“嗨,华总。”
  “……”华林一早就知道他凑过来,听到这声招呼,他小心翼翼的把餐盘放下,沉稳转身,俊秀面容上没有丝毫破绽,对任宣微微一笑,颔首为礼,“任总。”
  任宣笑着,歪头看着他一身上下无懈可击,忽然一击掌,“……你早就知道若素的身份了。”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毫不惊讶。
  华林眯起了那双细长优雅的眸子,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任总想知道这个的话,不如去问若素不是更快?”
  任宣脸上的笑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是如此之快,仿佛他之前就根本没有笑过一样。
  华林脸上的笑容却越发优雅,他端起旁边小桌上提供的酒品,漫漫饮了一口,笑等他的反应。
  “啊咧啊咧,华总是要我去试验若素吗?”
  华林没有立刻回答,他浅笑,轻轻摇曳掌中水晶杯,审视着其中鲜红色的液体在晶体和灯光的折射下,荡漾成瑰丽迷人到可怕程度的各种色泽,过了片刻,他看向任宣,唇角笑容若有若无,“爱情珍贵脆弱,不试验的话,你也不知道那是防弹玻璃还是一如这水晶杯一般一跌而碎。”
  任宣也看了他片刻,忽然就邪气的笑起来,他抬手拂过自己眼角,“既然知道那么脆弱珍贵,那就不如不试练好了,不是吗?只要小心呵护,捧在掌心,它大可连灰尘都不落。没有人会去试验收藏的心爱元青花能不能耐住一摔而把它推落尘埃的。”
  说完,他颔首行礼,向若素的方向而去,华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丝毫不以为忤,依旧唇角含笑。
  过了片刻,阿芙蓉一身雪白西装,施施然托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也望向任宣消失方向,带着硕大扳指的手搭上华林肩膀,薄唇含笑:“今次接战,觉得怎样?”
  “任宣是个聪明人。”华林答,晃了晃手中酒杯,端到鼻端嗅了嗅上等红酒散发出来的特有味道,一口饮尽。
  “哦。继续继续,我最爱听风月新闻。”阿芙蓉兴致勃勃。
  “……我胜算不大。任宣是个值得警惕和尊敬的对手,他冷静而理智——虽然这从他的外表不怎么看得出来。”华林泰然自若的如此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爱情和事业两方面都是。“
  “哟,真难得听你如此高的评价一个人哪。”
  “我以为从不低估敌人和从不高估自己是我一贯的优点呢。”
  阿芙蓉笑起来,颇有点花枝乱颤的味道:“那你打算放弃?”
  “怎可能?”俊美清秀的男人笑了起来,那笑容和他秀丽外形截然不符,带着肉食动物一般浓厚的嗜血味道。
  “我说,你可曾听说过因为羚羊跑得飞快,旁边又有难缠的豺狗觊觎,狮子就不猎食的吗?”华林如此说道。
  这场爱情的追逐里,若素是个挑战,任宣也是个挑战。
  就是因为有任宣这样强有力的对手,这场追逐才更加吸引人和具有挑战性。
  动物的世界里,获得强大美丽的雌性固然荣耀,然而打败强大的对手,再获得雌性,更为光荣。
  他会从任宣手里取得那个女子的。
  在和人闲谈的间隙,看到任宣向自己走来的一刹那,若素多少还是有些慌乱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一般,那个银发的男人忽然在距她还有两三个人的地方停住,看着她,然后温柔的微笑。
  没有责备,没有疑问,只是向每天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一样平和柔软的微笑。
  心脏的部分陡然就抽疼起来,若素向前了一步,忽然听到耳边音乐一换,已经换成了活泼的舞曲,场中开舞的不是张以宁和白千羽——不,她现在叫朱鹤,而是萧羌的幼弟萧远和号称小玉女掌门的当红童星沉寒。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15

第四十二章
  两个丁点大的孩子气派十足的下了舞池,气氛立刻活泼轻松起来,等两个小孩可爱的跳完一支伦巴,相对舒缓的音乐响起,张以宁挽起朱鹤下了舞池,按照礼仪,应该和若素共舞的萧羌向这边看了一眼,就优雅的向面前只到他胸口高的沉寒躬身,邀请美丽的小公主和他一起共舞。
  看到萧羌有了舞伴,若素提起裙摆,向任宣这边走来,到了他面前,刚要开口,对面的银发男子微笑,极其优美的向她躬身行礼:“小姐,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那一瞬间,她清楚自己这次,终于没有选错男人。
  看着他们两个滑下舞池,张以宁没有做任何阻止,他只是远远的向餐区投下一瞥,阿芙蓉愉快的朝他举杯致意,他微微颔首,便投入到舞曲之中。
  “别太过分了。”朱鹤安静的在他耳边细语。
  “……帮助唯一的妹妹离开不适合她的男人,并不算过分吧?”
  听到他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朱鹤没有立刻说话,过了片刻,她忽然勾唇一笑:“算了,我现在自顾不暇,你自己斟酌吧。”
  这个时候恰好是一个旋身,她裙摆飞扬,最后一句话低低飞散。
  “记住,以宁,你要给她的幸福,和她自己需要的幸福,通常并不是一回事。”
  第二支舞曲结束,任宣拉着若素就遁了。
  闪到若素的私人休息室,任宣把门锁好,想想又觉得不是很保险,费力的拖了一把奇重无比的椅子堵到门口,转身看向若素,对方正抬头看他,眨眨眼,想低下头去,想想似乎不对,就又坚持着看他。
  任宣把外套脱下来搭到手上,哼哼哼的笑了几声,快步走向她,走到她面前,那个女子有些心虚的左右转移视线,被任宣一把抓住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
  “妹子,有啥话想说么?”他邪笑,差点笑出邪魅气质。
  若素仔细想想,然后坚定的摇摇头,“我本来想跟你说对不起,但是我想了想,发现我没必要说。”
  她确实没必要说。
  她并没有想着要骗他,说真的,也没有欺骗,只不过是没有告诉她她的兄长是谁而已。
  他是和她谈恋爱,又不是张以宁。
  任宣还真没料到是这样的一句回答。他唔了一声,抱着胳膊开始仔细想,想了好半天,弹了个响指。
  “没错,你说得对。”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道歉呢?她并没有欺骗他,而且,她一早就和他说过,自己家世复杂,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引见家人。
  今天这次不过是引见提前罢了。所以若素压根就没有任何向他道歉的理由吧。
  若素认识他这件事,不可能是一个阴谋。
  因为假如一开始的那场相遇就是个陷阱的话,没有人敢肯定,他就一定会去找若素的麻烦;他找了若素的麻烦,也没有人能肯定,他会让若素进入ZS——好,就算这一切都是个骗局,那么若素进入ZS没有任何好处——她现在也不过是普通基层员工,她依然接触不到ZS的核心和机密。
  张以宁今天的做法更加是彻底否定了这个可能。
  揭明若素的身份,她在ZS内就更不可能有一点施展的空间了,张以宁的做法就他看来,其实更接近于逼迫她做出某种决定。
  因为,若素应该是在今天晚上之前也不知道张以宁要干什么,不然以她的聪慧,会一早就选择由自己告知他真实身份。
  他坐到她身边,随手把她一抱,放在自己腿上,他本来想选择日常那种双腿分开,异常煽情的抱法,但是碍于她现在这身鱼尾摆的衣服,他只能遗憾的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
  “那就和我说点别的,嗯?”他小孩子一样拿头蹭了蹭她的颈子,若素伸手慢慢顺着他那头如今难得打理清爽的银色头发。
  有点长了,该剪了。她漫漫的想,任宣拍拍她的背,要她集中注意力,“我说,明天去写离职报告吧。”
  “唔……”
  “你今天算是跟本城所有人明了你的身份,再在ZS待着,太扎眼了,你也知道最近ZS和东环掐得跟乌眼鸡一般,你在我身边待着,哪边都不讨好。”
  若素这层也想到了。坐在他腿上乖乖点头,这时候就觉得自己当初痛快答应任宣加入ZS是多没脑子的一件事。
  虽然任宣一句都没提到他自己,但是,今天晚上过后,她能怎么样?最多被ZS开了,不去东环随便去找个跟东环沾亲带故的企业,日后圈子里谁都还得看在张以宁的面子上让她三分,于她有什么损失?
  真正被扯进来的是任宣。
  任宣和她的关系从来没藏着掖着,公司里谁都默认,现在爆出她是张以宁妹妹的消息,谢移怎么想,公司董事怎么想,他以后如何在公司里自处下去——其实,就这个部分而言,她应该向任宣道歉。
  在心里为自己的没脑子咬牙切齿着,她有些心虚撒娇的挨过去,拿面颊蹭了蹭任宣,银发狐狸君很大爷的哼了几声,感觉到她的舌尖滑过了自己的颈项,然后她细巧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耳垂,低声道:“对不起。”
  略想了想,就知道她在就什么部分道歉,他哼笑,“没错,这个地方你确实该道歉。”
  她双手环在他颈上,小心的把头靠在他胸口,“……唔,对你影响……很大吗?”
  “你觉得你选中的男人会被这种事打败吗?”任宣抓住她正在他脸颊旁边乱啃的女子,“你也不怕啃得一嘴毛……我说,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摆得平,倒是你,张以宁哪边要怎么办?”
  若素沉默片刻,想了想,说:“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他吧……”
  任宣意义不明的哼笑一声,顺了顺他的背,随意打量房间一眼,发现休息室没关严的试衣间里,隐约露出来一线素色的裙摆。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是你接下来要换的衣服?”
  若素点头。
  任宣银发下的眼睛色情的眯起。
  “要我为您服务吗?”
  若素安静的看了他片刻,挑眉一笑:“这是你的义务不是吗?爱人。”
  任宣吹了声口哨——真是糟糕,他开始觉得兴奋了。
  他把那件看上去几乎让人以为是白色,但是在走动或反光的时候,微微泛出一线银绿,就像是残雪中初绽的最柔嫩新绿的礼服从架子上取了下来。
  把衣服放在沙发上,那个女子已经背对着他,任宣将整个手掌贴上她的脊背,俯身,用牙齿咬住了隐藏在侧边的褶缝里,不用手指触碰就发现不了的拉链。
  手指的温度,呼吸的温度,就这样漫漫浸透嫩黄色礼服的优雅纹理,然后侵入她的肌肤。
  这种并非直接接触的触感,反而更加煽惑感官。
  嫩黄色礼服如水滑落。
  立刻,更加奢华的丝绸,包覆了她纤细而色素浅淡的身体。
  礼服从下往上的被慢慢拉起,在任宣拉上拉链的一瞬间,他亲吻上了恋人雪白的。
  然后,他忽然被电到一样猛的抬头——他几乎要跳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有些失态的叫了这么一声,若素被他吓了一跳,看着他,任宣一把抓住她,“我想起来了,你哥未婚妻的名字……”
  “她的名字怎么了?”好吧,白千羽说不定只是个昵称还是啥的……好吧,其实她脑子里到刚才都是乱的,忘记去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是八年前就宣称去疗养,ZS上一任董事长的女儿的名字啊!”
  对的,朱鹤,就是这个名字。
  八年前,上任董事长去世,独生女儿没有成年,不能参与公司运作,在一片鸡飞狗跳,混乱至极的争权夺利里,谢移以黑马的姿态杀出就此上位。
  接着,那个名字被保留在董事会的席位里,却从没有出现过的女子,就这样被遗忘了。
  她从未出现,从未参与管理,当年一手缔造ZS集团,传奇家族的末裔,就这样淡出,消失,仿佛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现在,这个女子出现,挽着ZS的死敌,东环董事长的手。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时候,以这个身份?
  联想到朱鹤出现时候,谢移怪异的异常,任宣敏锐的洞察,真正的阴谋,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谢移觉得自己动都没法动弹。
  从看到那个女子的一瞬间开始,他全身上下就处在一种无法形容的僵硬状态,胸膛里情感翻沸,四周的一切都慢慢淡去,歌舞升平于他都不闻不见,全是虚妄。
  他眼睛里只有那道清淡身影,看着那个女子巧笑嫣然,亲热的挽着张以宁手臂寒暄周旋——她从前只在他怀里笑的。
  他眼睛眨都不眨,冷汗慢慢的淌到眼睛里,沙沙的疼,他还是舍不得,只紧紧盯着那个女子看。
  久了,周围一切全都退去,世界灰白暗淡,只有她在中央或颦或笑。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23

第四十三章
  谢移忽然就觉得世界和时间一下子崩坏错乱,一切都回到了八年前那个节点,渐渐有风雨充斥,脚下恍惚已不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而是粗粝砂石。
  当时是雨天,整个城市半明半暗,霓虹却异常的妖艳起来,沿海公路犹如一条鳞甲耀眼,蜿蜒妩媚的蛇。
  当时朱鹤也是这样站在他的正前方,也是这样藕荷色的衣衫。
  她当时一字一顿,唤他的名字。
  谢移,朱家欠你的,已经还清,你欠朱鹤的,从现在开始还。
  那每一个字都满溢怨毒,诅咒一般的话语,他记得清清楚楚,不能忘怀。
  谢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内里却火一样烧灼,慢慢的一股腥甜满溢上来,堵得心口发疼,却连叫都不敢叫,生怕一张口就有血从腔子里吐出来。
  他瑟瑟的发着抖,过了片刻,神经才稳定下来,闭了闭眼,再一定神,哪里有断崖风雨,眼前分明是繁华富贵,温柔锦绣。
  只不过,那个女子倒是真的向他一步步优雅而来。
  八年前,他和现在一样,无法举步,困在方寸之间,朱鹤决不肯向前一步,现在,她却慢慢行来,风仪完美,笑容得体,哪里有当年一星半点的苍白。
  她到他身前,站住,完美微笑,向他伸出手,无名指上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订婚钻戒,而是黄金的小巧花形戒托,中央拱护着一枚极其圆润的珍珠。
  “您不邀请我跳一支舞吗?谢董?”她声音清润。
  谢移怔了一下,才缓过神来,他啊啊的急促的答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
  握住朱鹤指头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指头冰一样凉。
  和她一起旋入舞池,谢移觉得也许朱鹤会对他说什么,要不自己会对她说什么,但是实际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朱鹤则一直微笑,并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这是一曲探戈。
  传自秘密约会的舞蹈与其说是情人间肢体纠缠,不如说是一场与外界的战斗。
  他和他如此近,又那么远。
  谢移必须要承认,朱鹤和与她久违的肢体接触,都让他心慌意乱,舞蹈中,他踩了好几次她的脚尖。
  朱鹤全不在意,只对他扬着甜美微笑,一曲终了,他茫然几乎不知道是长是短,看着她稍微退后,提起裙摆,优雅行礼,便要退去。
  谢移心里发急,一把拉住她,却在刚触上她手腕的刹那,慢慢松开了指头。
  那个凝视着他,微笑着的女子,眼神冷得如同地狱里的冰。
  毫无暖意,只有憎恨。
  他颓然松手,女子甜笑着转身,然后在转身刹那,消去了脸上一切笑意。
  谢移,朱家欠你的,朱家已还清,你欠朱鹤的,从现在开始算,终有一天会让你偿还。
  心底默念着八年前的誓言,她向张以宁走去,走到他近前,就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样,扑倒在他怀里。
  “……怎么了?”他柔声问她,不等她回答,对周围的人歉然一笑,道了抱歉,扶她去了休息室。到了屋里,关上门,那个伏在他手臂上的女子兀自紧紧抓着他,张以宁无法可想,只能扶着墙慢慢移动到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胸口有潮湿的感觉。
  润入衬衫纹理中的液体,初时滚烫,随即就慢慢的冷却,到了最后,比冰还要凉。
  张以宁叹气,慢慢抚摸她的头发,也不说话,过了片刻,朱鹤开口,声音异常的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在哭一样,“谢移和以前一样,基本没怎么变。”
  张以宁心里一抽,随即化成了绵长的怜惜的疼。
  从小开始,她就这样,生活的环境太过险恶,哭都不能,于是她练就一个本事,即便泪流披面,说话的声音也能丝毫不紊——她甚至可以一边哭一边笑出声来。
  他见过太多次这样的哭泣。
  说起来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她从来只在他面前哭。
  过了半晌,她双肩忽然抖动,她猛的自他怀里抬起脸,居然是笑着的。
  不是笑声,而是,她是真的在笑。
  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滚落面孔,她笑得真心实意,灿若春花,孩子一般纯真。
  张以宁能感觉到,她体温慢慢升高,有了一种热病般病态的温度,抓着他手臂的指尖慢慢用力,陷入他的身体。
  张以宁看着那个在他怀里抬起头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拥抱的,是一尾因为怨毒而分外美丽的蛇,“以宁,我非常高兴,谢移还是以前的样子,这样,让他失去一切,才能让我开心——”
  她脸上的笑容伴随着这样怨毒的话语,居然越发天真起来,她仿佛一个童稚的孩子,无邪的怨毒着。
  张以宁觉得背脊发冷,但是却又无可抑制的觉得怜惜,他看着朱鹤,微笑,抚摸着她的头发、肩背,最后捧起她的脸,碎碎的轻吻。
  落在脸上的吻饱含着柔软的爱意和温暖的安抚,朱鹤象只被雨打湿,终于逃到主人怀里的猫一样,就着张以宁捧住自己面孔的指头微微磨蹭,眼睛闭起来,忽然问他一个问题:“你爱我吗?以宁。”
  “爱。”他答。怎么会不爱呢?从一开始就喜欢她,爱她,然后十年漫漫,就这样守护她,步步行来。
  这个世界上,他肯为之舍弃自己的幸福的,一个是她,一个是和他血脉相连,唯一的亲人若素。
  仅仅只有她们而已。
  “那么,如果我不是朱鹤,我不是ZS唯一的继承人,你还会爱我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仔细的想,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他自己都苦笑,“不……不会的,因为如果你不是朱鹤,我们就没办法在我还愿意真心爱人的时候相遇,只要再晚一年,你遇到的就是利欲熏心的张以宁,他会更爱权力和金钱,而不是爱你。”
  听了他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朱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和刚才那种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的笑不同,是真正的甜美,在他怀里蹭动了一下,她有若撒娇的猫,“……只有你不肯骗我呢,不管这答案残酷与否,只有你,从不曾骗我。”
  说完这句,停顿一下,她低低唤他:“以宁……”
  “嗯?”
  “我爱你。”
  “……我知道,”他终于也笑起来,朱鹤也笑,抬起头,脸上泪痕犹湿,那双一向清冷寡淡的眼睛却柔软了起来。
  她一生干练潇洒,从容淡定,只在人前,这样痛哭失声,狼狈不堪,愚蠢失态,只在张以宁面前。
  因为他不在乎她到底什么样子,关于她的一切,好的坏的,全部都张开双臂,温柔的接纳。
  只有他。
  如果说掉入深渊,在无法救回她的时候,肯陪自己堕落的,只有张以宁。
  手指底下的肌肤温度已然回复,知道她已然从陈年旧事和那刻骨仇恨中重新站了起来,张以宁拍拍她,让她靠在沙发上歇息一会儿,自己起身去叫化妆师过来补妆,顺便出去照顾一下宾客。
  朱鹤点头,说等补好妆就出去和他一起招呼宾客,张以宁在她唇边偷了一个吻,转身走出,刚回到大厅,就看到一个醒目的银发男人拖着自家妹妹以赶飞机的气势一路碰碰作响的向他走过来。
  哎呀呀,他在酒杯后眯起眼睛,脸上已经挂上全然人畜无害,温和又纯良的笑容——只是对面那个银发男人显然不怎么买账,看他笑得春光灿烂,立刻也对他龇牙一笑,牙齿雪白,寒意森森。
  看着张以宁出来,立刻就有人跃跃欲试,要上前攀谈,哪知斜刺里杀出来一个任宣,第六感敏锐一点的,立刻闪开,生怕自己扫了台风尾,被当成炮灰,没那么敏锐的,还没等到张以宁跟前,就被任宣超了过去。
  于是两个男人相对而立,一个笑得象要咬人,一个笑得像是等着咬,一时之间蔚为奇观。
  其实这样一直下去也蛮不错,张以宁悠闲的想着,但是扫了一眼在任宣身后已经开始扶额的妹妹。决定身为兄长的人还是不要让妹妹太难做的好。
  他主动向任宣伸出手,“您好,初次见面,任总对吧?”
  “……希望这次见面能让您满意,张先生。”没用任何官面上的称呼,任宣礼貌的回握了他的手,松开之后,自然无比的牵住了若素,把她向前轻轻一带,让她以一种若即若离,暧昧十足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距离靠在自己身边。
  “……”张以宁扫了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妹妹,优雅的比了个手势,“任总不介意去安静一些的地方聊聊吧?”
  “当然不介意。”任宣微笑,牵起若素,跟着他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偏厅。
  为自己取了一杯葡萄酒,为若素取了一杯苏打水,张以宁看向任宣,对着服务生手里的托盘比了个手势,问他要哪样,任宣回了一句请随意,张以宁为他拿了一杯白兰地。
  白兰地干邑入口的味道,醇厚又清爽,任宣抿了一口,决定把话题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31

第四十四章
  他开口:“若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在我身边帮了我很大的忙。”
  “……舍妹笨手笨脚,还希望没有给任总添麻烦。”
  “怎么会?没人比我更知道她蕙质兰心……”说到这里,任宣本就充满一种慵懒性感的声音越发刻意宛转,简直显现出一种色情感来,他握紧若素的手,让她更加靠近自己,“没有人比我知道,她哪里最好。”
  若素脸立刻就绿了。
  话说,任宣现在演绎的就是何谓找死这两个字的最佳范本吧……
  “看起来任总还是很栽培舍妹的,肯这么提携后辈,任总真是大度,还烦请以后对舍妹严厉一些,多锤炼她,好让她能尽快独当一面。”张以宁什么样的人?
  这样一个小小挑衅他哪里看在眼里,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带过去。
  啧啧,居然没生气,暗地里耸了一下肩,任宣看到不能达成目的,立刻决定偃旗息鼓,和他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
  张以宁不动声色,在看到他起身时候,忽然淡淡笑开,对他说:“啊,忽然想起来,还希望任总帮忙给谢董带句话。”
  “……”任宣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好吧,不知要带句什么?只要张先生吩咐,在下能做的,都愿意效劳。”
  他轻轻巧巧就把一句客套话说出了带火药味,张以宁也不以为意,摇着手里的杯子想一想,笑道:“就帮我带这句吧,‘一别八年,希望故人……未来无恙’。”
  把这句话含在嘴里仔细咀嚼来去,细细品味其中的微妙含义,想了片刻,他才对张以宁一笑,“自然带到。”语罢,拉着若素转身离开。
  眼看着他们要走出偏厅,张以宁忽然扬声一唤:“若素。”
  若素立刻转身,看向自己的兄长。
  张以宁起身向她走去,俯身在她颊边轻轻一吻。
  “生日快乐。”
  若素一愣,随即对他微笑,礼貌颔首,“谢谢……哥哥。”说完,她抬头深深看了张以宁一眼,把手臂搭上任宣的臂弯,昂首挺胸,走去。
  他们走出偏厅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他们和人打了招呼,就告辞出去,若素一路上都保持着张家小姐该有的淡定优雅高贵从容,到了车里,任宣刚跨进驾驶座,就感觉到从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一股大力,若素看起来纤细,实际却非常有力的指头绞上了他的颈子,把他按在了车座上。
  他头撞到车门上,一声闷响。
  他还没来得开车内灯,靠着前排仪表盘上微弱的灯光,覆盖在他上方女子的容颜,非常明确,已经因为愤怒而些微的扭曲了。
  “你今天真是给我长面子啊,任宣。”她一字一顿,扼住他颈子的指头用力到微微发白。
  “啊咧,你能这么觉得我真是觉得很开心——咳!”即便被她掐住了脖子,任宣依然吊儿郎当的笑着。
  若素被他气得一窒,但是也知道再用力下去很容易出狐狸命,松手,素色的眸子阴霾的盯着他,光洁的下巴向他轻轻一点,“向我解释。”
  是命令句,她不是希望,而是要求对方的解释。
  “张以宁讨厌我。”虽然若素放开了钳制,但是任宣却依然仰靠在座位上,他甚至于还悠闲的把两只手交叠到了脑后,轻轻松松的丢出这一句,若素一窒,没说话。
  “你不否认?”抛个媚眼给她。
  若素冷冷一笑:“我的美德里不包括粉饰太平。”
  “非常好非常好,我就是喜欢你这点。”银发的男人轻轻的,慢慢的笑了起来,细长眼睛高深莫测的眯起。
  “既然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装得特别恭敬不是么?啧啧,面对自己讨厌的人,对方太恭敬的话,会产生一种这个人不仅讨厌,还奴颜卑骨的错觉,只会更讨厌而已。”
  “……”她承认他说得对。
  “反过来说,你觉得张以宁会因为我今天对他恭恭敬敬就喜欢我吗?”任宣嗤笑,若素想了想,诚实而又困难的摇摇头,任宣点头,“那就对了,那么说不定今天还能留给他一个我是个为了他妹妹不顾一切的愣头青的印象,你得承认,这说不定比你哥哥对我原本的印象要可爱上不止一星半点。”
  任宣就是有这样本事,无论前途多糟糕晦暗,和他在一起,听他说话,明明轻描淡写十分不靠谱,但是就是让人不会担心,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话,什么都能做成,再怎么苦难也支撑的过去。
  他看若素面色稍霁,戳戳她,“我说,你觉得……张以宁为什么讨厌我
  不许说我一看就很不靠谱这种理由。”
  “……”默默的把“你一看很不靠谱”这句话吞回去,若素想了很久,摇头,答:“不知道。”
  “唔……”任宣摸下巴,“我觉得他调查过我。”
  “——!”被这句话彻底的惊了一惊,若素只觉得眼前发黑!
  对,这就说得通为什么张以宁会在之前面都没有见过,就隐约表露出对任宣的不满,也能说通今天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此起彼伏的汹涌厌恶。
  因为,任宣是个M ,被这个社会的道德所不容的,被人用放荡淫乱这样的有色眼镜看待的M.而任宣之前频繁换调教师的行为,只会更加增强这个印象。
  “嘛,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也太招摇了。”他无所谓的耸肩,“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你的性取向才对。”
  听了这句,若素一愣,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的,如果知道任宣的底细,那么自己的也很容易被顺藤摸瓜抄个底儿掉,但是实际上,张以宁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都透着一种她年少无知,被任宣老谋深算上手的味道。
  如果说,张以宁知道了她的性取向,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打包丢到太平洋某个鸟不生蛋的岛上,先关上十年败火才对。所以,张以宁应该还不知道她的底细。
  也许是张以宁出于对她的尊重,没有调查她,不过这个圈子的保密性,尤其是S &M 俱乐部的严密资料保全,帮了她的忙也说不定。
  这么说起来,其实更该担心的人是她,但是她在和任宣对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着张以宁握住了任宣这个把柄,会怎么对他。
  张以宁除了对她和朱鹤,对朋友之外,完全是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没有任何顾及。
  她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为任宣万分担心,独独忘记了担心自己。
  看她愣神,任宣稍一思索,就知道她脑子里七七八八在转什么,不禁厚颜无耻的得意起来,“啧啧,因为太爱我把自己的事儿都忘记想了对吧?”
  “……”是抽丫一耳光好呢还是把丫按在车座上爆踹好呢?若素看着银色头发底下笑得越发得意的脸,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任宣笑吟吟的看了她片刻,忽然就神态庄重严谨起来,他起身,俯身,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吻。
  “不用担心。”
  “……啊?”她眨眼,对面的男人笑得温和又从容。
  “若素,我不会放弃你的,也不会让你为难,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选择,要兄长,还是要丈夫。”
  江山美人,他还都就全要了,怎么的吧!咬我啊!
  就在这时,馆邸周围忽然爆出大大烟花,任宣得意洋洋在心里要对老天比出的那个中指,差点崴了,两个人一起探头向窗外看去,发现烟花里有大大的桃心,还有蜡烛,正在若素迷惑就算庆祝订婚吧,放双桃心就OK了,为什么还要放蜡烛的时候,任宣却了然于胸的看了看表,勾勾手指,让她看过来。
  若素转头,任宣的吻覆盖过来。
  仅仅只是唇和唇的接触,任宣对她说,生日快乐。若素。
  她一愣,抓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现在已经是她的生日了。
  就在这时,当天空中二十二根蜡烛烟花此地辉明,在蜡烛们的正中,爆出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形状的烟花,居然还看得出来是她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装饰的有水果,红的是西瓜,橙的是桔子,还有葡萄和香蕉,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蛋糕上写着:生日快乐。
  那是她的兄长,苦心为她庆祝的,二十二岁的生日。
  任宣和她一起看着那个慢慢消失了的大蛋糕,他脸色在烟花中明灭不定,片刻之后,才笑着对她说,你看,你哥哥多么爱你。
  嗯,她点头。
  所以,若素,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这么爱你的男人,除了我,只有他。
  一向吊儿郎当的男人这时候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此说道,然后,轻轻的,在她耳边重申了自己的诺言:若素,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去选择,要兄长,还是要丈夫。
  听了这句,若素也笑,伸手揽住他的颈子,吻上他的嘴唇。
  “我本来就两个都要,一个都不打算舍弃。”
  他和他,本来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没有任何一个,她都痛不欲生。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41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的报纸想都不用想,从财经版到娱乐版,铺天盖地都是张家那点事儿,就连本来八竿子扯不到一起去的体育版,都借一位代言东环旗下运动品牌的运动健将之口,委婉的八了八昨晚上那场轰动本城的订婚兼爱妹生日partty里里外外不得不说的故事。
  而且基本没有悬念,这波热潮至少得延续到五月去。
  按照任宣的说法是,这就是所谓的省广告费啊……
  结果29号谢移把他找上去的时候,他喋喋不休的跟谢移宣传了一下正面的,适当的桃色新闻可以帮助ZS免费提升知名度和关注度,言下之意就是老大您也跟个明星啥的爆爆绯闻如何?属下我觉得非常好==+谢移淡定的压根就没听丫废话,把秘书摞到他面前的报纸一张一张仔细翻完,重新堆好,敲敲桌面,“报纸你都看了吧。”
  任宣点头如捣蒜。
  “那你有没有发现所有报道里面的共通点?”
  知道谢移现在是跟他说正事,任宣少不得也只能先把嬉皮笑脸收一收,斜着坐上谢移的办公桌,笑道:“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共通点的话,就是这么多八卦报纸杂志,偏偏没有一个对若素和朱鹤那可疑至极的来历说三道四。”
  这简直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所有的媒体都对这两个陡然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女人一致缄默,仿佛若素根本不是私生女,从出生开始就是张小姐,活跃在社交界,而朱鹤一开始就是张家预定的儿媳,不曾改变。
  更神奇的是,他昨天把若素东拖西拽,又甩下萧羌和他跳了第一支舞,明显就是大有暧昧,内里肯定有猫腻的,这帮人居然也来了个选择性失明,就当这段不存在,提都不提,真让他无比惊讶。
  这实在是非常值得玩味:向来以八卦呱噪著称的本城媒体,在可以大做文章的张家的风流韵事上,忽然一致的失声了。
  这代表着什么呢?
  很简单,张以宁早在发布这个partty之前,就已经跟媒体通过了气,达成了一致利害关系。
  啧啧,这么说起来,真是不简单的男人啊。
  想到这里,任宣看向谢移,ZS现在的主人正支手撑着下颌,沉思什么,他想了想,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跟他说了张以宁要他带的话,果不其然的,看到谢移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森冷的微笑。
  他本以为谢移会反唇相讥,却没料到听了这样挑衅一句话,谢移只安静的微笑。
  谢移本就是十分俊美的容貌,这样一笑,陡然就加了十分凶戾,美貌中就带起一种近于妖娆的凶艳起来。
  任宣看得饶有兴趣,挠挠下巴,谢移开了口,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带的那句话一般,“现在股价是多少?”
  “稳定控制在23,7 元左右百分之三的波动区间。看盘子的表现,近期恐怕有庄家要做空。争夺区间在24元左右。”
  “东环这回铁了心要冲着ZS来了,没得说,我们也就奉陪了。任宣,你这几日要盯牢股份流向,明白?”
  “Yes ,sir ~”任宣不正经的并起食指中指两根指头,在额头旁边挥了挥。
  谢移笑,但是明显没有任何笑意,丢给他两分表格,分别是东环和ZS的董事会构成明细,“看看吧,内有玄机。”
  流通在市面上的ZS股份,共占总股份的40%,除去机构持有,以及ZS自家在操作的股份之外,被散户持有的股份,大概只有总股份的15%。
  而董事会的格局分配是这样的,目前ZS第一大股东是谢移,他手里握有的ZS股份,占到23%左右,第二大股东按照辈分算,是朱鹤的堂叔祖,手里有10%的股份,但是这其中的拥有效力的普通股只有2 %,剩下8 %都是只有固定取息权,而没有参与公司决策权的优先股而已。
  第三大股东就是朱鹤,她手里有9 %的股份,她之下是朱家几个持有6 %到5 %不等优先股的朱家旁系——可以列席董事会的,非朱氏后代不可,而拥有绝对支配权的,则非朱氏嫡系不可。
  ZS这个百年巨人,就是以这样严苛的条件,保护着自己的财产,不让他们因为族系的开枝散叶而被分薄,最后失去对ZS的绝对控制力,这一点,从董事会列席和股票分配就可以看得出来:除了朱氏嫡系,其他支系里有能力的可以参与到管理公司,但是,他们手里的股份决定了他们虽然也是朱氏的子孙,但是不被允许拥有任何决议权。
  而谢移则是打在这根古老契约上,唯一的钉子。
  百年来,他是唯一一个异姓董事,更不要说他现在实际上是ZS的支配者。
  所以当年他上位的时候,他的手段,他的血统,都有太多的猜测。
  这些念头在任宣脑子里转了一转,他继续聚精会神的往下看,董事会看完,接下来,持有足以列席董事会股份的人,却让任宣一惊。
  那是个他几乎天天会在报纸网络看到,无比熟悉的名字,而这个持有相当股份的人,赫赫然名列在东环的董事会内。
  ——新料影帝,当红巨星,萧羌。
  “怎么会有他……”任宣喃喃自语。
  谢移冷冷一笑,“因为他之前都是作为朱鹤的未婚夫身份而存在的,他入赘到朱家,朱家给他的报酬就是家族的股份。这是很久之前,上一代董事长和萧羌的父亲订下的约定。”
  似乎并不愿意多提和朱鹤相关的话题,说完这一句,谢移话锋一转,“不过不用太担心他,他获得股份的时候签署了合同的,如果他要转让股份,他必须优先向最大股东转让,这笔股份落不到张以宁手里。”
  任宣点点头,“那主要该关心的部分,就是市面上的散股。”
  “这部分你看着就好,也不是很用担心,毕竟这部分股份价格太高,且不要说之前东环吞下那么多企业,现在现金流紧张,就算以它最盛时候,以它的现金流也不可能收购这部分股份。”
  任宣继续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目前的监控方向,应该主要放在东环恶意操作ZS的股份上。”
  谢移赞许的点点头。
  任宣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昨天晚上朱鹤和张以宁订婚的消息刚一传出,那班董事会的老家伙就连夜给他打电话,要求紧急召开董事会,他强行把时间定在了下午,就是想和任宣讨论一下。
  他在心里冷笑,那群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东西要说什么,他清楚得很。
  八年前他能让他们闭嘴,那么现在一样可以!
  任宣看看他,估摸着正式谈话告一段落了,就重新把二皮脸挂上,笑眯眯的靠过去,说,主子,有个事儿想和你通报一声。
  谢移抬头看他,也不说话,过了片刻,忽然一笑,把手里的签字笔一丢,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唇角微勾,“安若素辞职的事吧?”
  一大早来,若素就跟人事部递交了辞职申请,任宣脑子里飞快一转,琢磨不透谢移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也不说别的,就问他行不行。
  谢移似笑非笑,说他已经让人事部驳回辞职申请了,不过若素故意旷工不来上班,他就不介意了。
  说完这句,他轻飘飘又加了一句,“其实呢,我认为安秘书这个时候离职,不是很明智,毕竟一掀开她是张以宁的妹妹,她就立刻离职,怕是董事会那帮死脑筋会觉得事有蹊跷哟~~”
  “哎,有就有嘛,大不了把我蹬了也不错。”任宣也笑眯眯的,话说得轻轻松松,开玩笑似的。
  谢移一笑,两个人都不再提这个话茬,谢移把面前的文件拢一拢,就带着任宣,去开董事会。
  董事会大概从下午五点开到了晚上十一点,开会期间手机收走,任宣逮不到机会机会让若素先回家,结果开完会,他夺路而逃,杀到自己办公室,绕过外面值夜班监控的一班宅男之后,自己的办公室里,一点点微弱的笔记本光芒,还在闪动。
  正是若素。
  他快步走了过去,若素从笔记本后面抬起头,看着他,轻轻一笑,关机起身,迎向他,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向电梯。
  深夜的电梯空荡荡的,若素拉着他的手,低低说了一句,“我不辞职了。”
  任宣多聪明的人,听了这句略想了想,冷笑,“HR来找你麻烦了?”
  “唔,赔偿金什么的我不在乎,但是,HR告诉我,我现在离职,会影响到你未来的前途。HR说,我现在离职,加上和你的关系”她慢慢的这么说着。
  “我在ZS还有什么大前途?最了不得做个CEO ,当个两代交替之间的过渡首相,恭迎下一任太子爷上位。”他不屑的嗤笑,感觉到手上的力度慢慢加重。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49

第四十六章
  “我不要。”若素说话的速度越发的缓慢下来,“凭什么我就要离开你身边?我们堂堂正正,没有做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就会这样?”
  呃……其实见不得人的事我们还是干了的不少的……但是任宣决定把这句话省起来。
  电梯到了停车场,他们向自己的车走去,若素低低问:“会让你难办吗?”
  任宣认真的想了想,说,会,无论你走还是不走,我都会满难办。
  若素点点头,认真的和他说,既然怎么都会难办,那么,我不要离开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渡过难关,牵手前行。
  回到家里,若素去遛狗,任宣给谢移打了个电话,说,OK,若素不辞职,但是,在你和张以宁的恩怨了断之前,我要和若素去澳门,不掺和你们的事儿。
  说完这句,还没等对面的谢移有任何反应,他立刻钉上一句,说这件事儿上我不接受任何讨价还价,你自己掂对,是我对你比较有利用价值,还是若素张家私生小姐这个身份对你比较有利用价值。
  谢移在电话那边沉默良久,扬声而笑,说我全听你的还不成?你说啥是啥成吧?
  5 月1 日,若素和任宣契约达成一周年的当天,董事会发出调令,任命任宣负责澳门保险公司全部事宜,常住澳门,监察部事宜暂时由谢移和华林共管。
  就这个任命,任宣私底下和谢移含蓄的提过,怕是不妥当,谢移只笑着拍拍他的肩,说我自己晓得分寸。
  说完这个想法,任宣其实就觉得自己多嘴欠抽的,听了谢移的回答,心里只想冷笑。
  这就是高级商业间谍的境况,明明是立功回来,结果自家主子也防备提防他。
  不过对于他而言,要他因为这个就对自家情敌有任何同情心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幸灾乐祸得很爽而已。
  于是,他们表面上离开了这个金融战场的中心——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澳门这边的情况已经上了轨道,任宣过来所谓常驻,也就是个公费度假。
  因为大概要在澳门待一年,若素毫不犹豫的带上了自家三条女王,一家五口奔向了澳门。
  这其中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小插曲,爆出若素是张以宁的妹妹之后,若素再去S &M 俱乐部的时候,就被老板诚惶诚恐的请了出去,说咱这庙小供不起大神仙,安小姐您被开除了……
  于是任宣暗地里笑开了花暂时脱离了一堆烂事儿,正所谓饱暖思啥啥,到了澳门当天晚上任宣就很欢乐的扑腾上了安姑娘的床——于是,空行换段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任宣两行小眼泪的躺在床上,看着神清气爽靠在床头喝茶看报吃早餐的安姑娘,心里不甘的咬着小手绢:话说空行换段那么长一截引人遐想的段子,到底是怎么切换成S &M 风格的呢……这真是个谜啊……
  算了,反正自己也享受到了==到澳门的前一个礼拜,两个人都按照一天三顿饭加宵夜的照着应酬。
  一直到第八天头上,看着行程表上最后一个列明是由澳门岛上大佬晚餐邀约,两个人都扶墙松了口气——丫的终于到头了,再不到头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薛家的晚餐安排的是一顿家宴,薛无垢薛大小姐做出,两三个陪客,五六个人一顿家常饭,吃得大家都很舒心。
  薛家是澳门岛上大户人家,家规森严,膳食一道,犹存古风,四道望菜碟一上,任宣看着薛无垢挨样夹了点,放下筷子,便知道席终了,也放下了筷子。
  薛无垢年纪比任宣还要大几岁,但是保养的极其得体,看上去雍容富态,她笑看任宣,笑道:“任总最近在澳门的生意越做越大,让人羡慕。”
  听了这句,任宣一笑,“哪是我的生意,是ZS的生意大,我仗着公司名头响亮而已,大家看在ZS的面子上,让在下也能在圈子里混口饭吃而已。”
  薛无垢抿嘴一笑,施施然起身:“任总,饭后运动运动消消食,要不要和我来一杆?”
  任宣觉得薛无垢似乎饶有深意,就爽快的答应了,一行人移到馆邸里一幢精致小楼,到了一楼偏厅,打一局斯诺克。
  若素做裁判,薛无垢说应该尊重客人,就让他先开球。
  任宣在台球一道上,属于刚能把规则弄明白那种,一看薛无垢拿杆的架势,就知道是高手,心里明白自己今天毫无疑问是必输,输多输少而已,就大大方方开球,果不其然让薛无垢一杆清台。
  薛无垢笑着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盘,任宣摇头,对方笑着说,那就来说说正事吧。
  任宣心领神会。
  陪客知道自己任务已了,告辞离开,三个人到了休息的偏厅坐下,薛无垢单刀直入,想要购买ZS在澳门发行的短期MBS 债券。
  薛无垢提出的吞吐量非常惊人。
  她希望购买8 亿港元的短期MBS 债券。
  ——这几乎是澳门总MBS 债券发行量票面额的全额,然而这样大手笔的购买,让利的成分非常大,甚至有可能达到票面额的一倍左右。
  任宣掂量了一下,随即笑开,“您要买,我们当然求之不得,这笔金额这么大,我可要仔细让利,让你不高兴了我可担待不起哟。”
  一句话说得薛无垢喜笑颜开,宾主尽欢。
  任宣喝了酒,回程的路是若素开车,从薛家到他们租住的公寓并不远,远离繁华地带的缘故,车并不多,若素一边开车一边思考什么,任宣懒洋洋看她一眼,若素回看他,想了想,还是开口,“……我总觉得,这事不是很对。”
  “如果你不这么想的话,你就不用当我秘书了。”任宣早把西装外套丢到一边,衬衫半敞,懒洋洋的一勾唇角,仿佛一只吃饱喝足,正慵懒舔着自家毛皮的银色狐狸,“来,说说看,你觉得哪里不对。”
  “唔,我觉得她这根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很突兀。”
  “哦,哪里突兀?”
  “首先,8 亿港币不是个小数字,即便是薛家,要拿出这样大一笔现金流来,也是需要相当调度,贮备很久的,而薛家是经营地产和赌场为主,如果他们有心涉足金融业,以薛家在澳门岛上的实力和地位,而且还有这样的现金流,他们为什么不和澳门保险公司直接合作?如果是他们提出来的合作,大概轮不到ZS中标。
  这个时候,这个现金流,让人觉得很不正常。”
  任宣鼓掌:“说得对,那么,你继续猜,薛家这时候拿出钱来,是要干吗?”
  若素非常认真的想着,在把车开到公寓下的停车场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是不是……”
  “嗯?”任宣继续似笑非笑的看她。
  “我想得可能比较片面,但是是不是和澳门保险公司即将上市有关。”
  “猜得没错。”任宣打了个响指,长腿一迈,跨出车厢,“不过对自己不够有自信,要扣五分,罚你回家吻我。”
  笑着这么说,看她出来,两人一起走入电梯。
  “这么说吧,澳门保险公司即将上市,根据合同协议,将稀释出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原股份中,ZS承诺至少持有百分之十,这一部分需要折算成ZS的票面额,大概是百分之四的ZS股份,而因为投资产生的股份,占到剩余股份的百分之十五,也就是说,ZS将持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五由澳门保险公司和他的母公司大新银行共同持有,根据股权分割,ZS是名义上的第一股东。而实际上,ZS本公司会把这支股票纳入操作范围,也就是说,大概会长期持有百分之十到十五的股份,也算是实际上的最大股东,我想,薛家是想用购买债券,来获得发行股份的优先认购权。”
  “……那你要做这笔生意吗?”
  若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电梯门无声滑开,任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唇间含笑。
  “为什么不呢?若素,我告诉你我的一个做事秘诀:那就是我非常喜欢和当地人做生意。一,与强有力的本地人做生意,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会尽最大可能的使用他的权力,你会发现,你至少省一半的力气,另外一个好处嘛……他们会因为强大而目中无人,让我在暗地里抱走本该属于他们的财富。”
  任宣慢慢的说着,最后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歌咏一般。
  一瞬间,银发的男人身上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近乎于妖异一般的魅力。
  若素抬眼看他,邪魅一笑,推进屋,扑倒。
  到了澳门之后的第八天,任宣就很欢乐的被扑腾上了安姑娘的床——于是,空行换段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任宣继续两行小眼泪的躺在床上,看着神清气爽靠在床头喝茶看报吃早餐的安姑娘,心里不甘的咬着小手绢:话说自己咋又被空行换段了……
  自己到底嘛时候啃得到她啊OTZ总之,经过了相当相当艰苦卓绝的讨价还价,最后薛家以8 亿港币购入票面额12亿的MBS 债券,同时澳门保险公司向薛家提供原始股价百分之十的澳门银行的股份,成为第三大股东。
  薛无垢提出了一个附带要求,就是要若素来负责这笔交易。
  她在签字的时候笑着说,不是冲着我和Ann 是旧识,肯定还要再杀你一个点数下来,狠狠剥掉你一层皮。
  这份合同是任宣亲自经手的,他敢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想了想,接下来事情不多,自己可以全程跟着,再说,也总得让若素亲手经历一些大案子,这桩功劳算在若素门下,回了本城,谁都会说张家原来还出了个这么能干的小姐。
  于是,他爽快的答应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2:56

第四十七章
  所谓生活这东西,就总是能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斜刺里要么戳你的笑点,要么戳你一刀。
  任宣这倒霉催的孩子,就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被实实在在的在软肋上戳了一刀。
  总体来说,任宣虽然看起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是他本人其实是颇软硬不吃这么一主。虽然对于察言观色有一种本能一般的敏锐,但是对于挑衅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他更是有着超越本能的爱。
  这种性格搭上他那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脸,自然是恨的人恨得牙痒,爱的人爱得不得了。
  澳门保险公司这样的合资公司,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成员协调。
  自古以来,投资方员工和被投资方员工处得来的就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怨偶。
  ZS对澳门保险公司采取的是派遣财务小组监控情况这样的方式,任宣驻扎过来,就从这点入手,二个月内,他减少了百分之三十四的不必要费用,软硬兼施逼迫澳门保险公司在员工方面做出了变相清裁。
  他手段并不算强硬,已经把各种反对声浪压到了最低,但是,暗地里滋生的不满还是如同潮水一般慢慢蔓延开来。
  事件的□是一桩公司内部的八卦丑闻。
  六月和七月,以末位淘汰和合约到期不再续签为理由离职的员工自愿或不自愿离职的员工达二十七人之多,结果在八月一号当天,所有的澳门保险公司的员工都收到了一封群发的邮件,里面是主管人事的副总和一位人事中层女性管理人员在办公司的不伦照片——一石激起千层浪,任宣当机立断,向总部的公关危机处理应对部门求助,立刻致电薛家,请求帮助,在公司上下下达钳口令,全面压制这个事件外泄,同时,他立刻将照片中涉及的两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内,一个小时后,他走入澳门保险公司总经理的办公室,等他出来之后,在下班之前,所有的员工收到了第二份邮件:两名当事人均引咎辞职——拜他的断然所赐,这件事情看起来就这么结束了,谁也没有想到,真正的恶果是在一个礼拜之后,就在澳门保险公司即将上市的前一天突然爆发的。
  那天若素要提前回去带狗狗打疫苗,晚上任宣有个不得不去的晚宴,她先开车回去,任宣搭了一个高管的车去赴宴。
  晚上九点多钟,把狗狗带回来,若素在厨房里开始熬银耳莲子羹,熬着熬着,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那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觉。
  抬头看钟,已经快要十点,按照道理,一般来说,这么晚了还不能回来,任宣都会打电话给她,怎么到现在连个动静都没有?
  心里一慌,手底下就不够干净,冰糖糊了锅底,一锅羹全进了下水道。
  一个多小时心血泡汤,若素干脆坐在沙发上,把肥嘟嘟的月饼捞在怀里,手里捞着自己手机,咬着嘴唇盘算,到底要不要给任宣打电话:如果这时候晚宴上正商量什么合作协议之类的,或者任宣被拉到声色场所去,她这通电话打过去,会让任宣为难的。
  但是……若素手指按着胸口,那种无法形容的不愉快的感觉酝酿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近似于恶心的郁结感。
  还是打一个电话过去吧。
  这么想着,她抓起手机,刚要拨号,忽然轰的一声响,她手里的手机一下子炸开了某大热漫画里人气第一男配角鬼哭神嚎嗷的一嗓子——正是任宣给她设定的专属手机来电,若素毫无心理准备,被炸得险些把手机丢出去,手忙脚乱的接起来,对方是澳门保险公司和任宣出去的那个高管,对方气急败坏的跟她说,任宣出事了,立刻到镜湖医院来!
  若素脑袋嗡的一声就空了,她抓着手里的手机,刹那间思考不能。
  任宣出事了,他在医院。
  每个字他都听得分明,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让她觉得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她努力的转动着已经空白了的脑筋,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逻辑来,正苦苦思索的时候,忽然手上传来湿润温暖的触感,低头,月饼小心的舔着她的指头,感觉到她的视线,侧头看她,小小的呜了一声。
  小狗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了她苍白无色的脸。
  她立刻镇定下来,迅速低头亲了一口月饼,拍拍糯米糕的头,嘱咐它看好家,抓起包,带足现金和信用卡,飞奔出去——她没有开车,招手打了辆出租,报了医院名称,才感觉到手里的手机还在微微震动,她骤然想起来刚才听了那一句她就慌了,手机都没挂断,立刻接到耳边,喂了一声,正在对面大声喊什么的对方才算松了口气。
  若素连声道歉,正要问任宣所在病室什么的,对方叹气,说我来门口接你吧。
  若素想想也对,深夜的医院本来就没多少人,镜湖医院又不小,怕是很容易迷路,就感激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到了医院,对方在一路疾行的时候,把事情原委和她说了,原来今晚快十点的时候,晚宴结束,任宣婉拒了继续消遣的邀请,一行人在酒店门口分手,任宣和自己这边的几个人走向停车场的时候,一个角落里有人低低唤了一声任宣,任宣回头刹那,就看到四个人朝他冲过来!立刻扭打起来!
  任宣基本上属于很难和人掐到需要动用到肉体暴力的,他看到人冲过来楞了一下,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被刺伤倒地。
  那四个人中跑了二个,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任宣的随员按住了两个,现在应该正在警察局接受审讯,不过这些若素都暂时不关心,她走得飞快,在对方说完了之后,问了一句,“那任总现在的情况呢?”
  澳门保险公司的高管难得的犹豫了一下,他低声说道:“……我想,安小姐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听了这句,若素心里猛的一抽,胸口处有什么隐隐涌动崩溃,几欲决堤,但是她忍耐住,尝试了一下,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重症监护病房,确定自己能正常说出话来,才低低问道:“……怎么说?”
  她的男人现在就在那里面吧?
  生死未卜……
  越靠近那里,心跳就越发急促,她甚至怀疑,当她踏入其间的时候,心脏会从腔子里面一下跳出来。
  “……有点难以说明,你看到了……就清楚了。”一边说着,高管一边坦然的——越过了重症监护病房。
  “……”不是该进去吗?若素压下了肚子里的疑问,心里忽然又一抽,莫非现在还在手术?
  于是,她顺从的任凭对方带她走到顶层,最终在一间表示着尊贵套房之前的VIP 病房前站住。
  若素看了一眼对方,对方点点头,她带了稍许疑惑的推开门——里面是完全看不出任何病房样子的清爽空间,能让人心神安稳的柔和黄色空间,处处透着一种和它一天6000元诊疗费相称的淡雅柔和。
  然后,拐过外面的会客室,进到里面的卧室,在这个完全没有病房感的空间里,坐着一个完全没有病房感的男人。
  任宣躺在床上,一只脚高高吊起,正聚精会神的打PSP ,从那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似乎是……三国无双,而且应该正在用魏国的某个紫色细长茄子,那神经质的三段哈哈哈听得若素头上青筋一抖。
  她抬头看向身旁的高管,对方无辜的一摊手:我已经让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了……
  似乎一关通了,银毛狐狸得意抬头,终于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朝这边一看,笑眯眯的挥挥爪子,啪嗒啪嗒的拍着身边的位子,仿佛她平常召唤豆沙包似的连声叫着若素过来过来嘛~~高管淡定的看了一眼已经话都说不出来的若素,低低说了一句,“我在电话里说过了,任总运气非常好,大概也就被戳了个七八厘米长,一厘米宽深的口子,他身上最严重的伤,是自己把自己绊倒,左脚摔了个骨裂……”
  若素这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老娘可以上去戳他两刀吗?
  虽然这听起来异常惨烈的事情被任宣彻底搞成了一个笑话,若素还是申请了陪护,去医院附设的超市买了菜回来,站在厨房里,若素觉得自己需要思考一些什么来制止自己想要拎刀把任宣砍了的冲动。
  唔,医院的菜不新鲜,明天要提早去市场买回来;任宣需要补充钙质,要煲补钙的汤;得晚上回家一趟,带上换洗衣服,把三只狗狗暂时寄养到宠物商店…
  …
  一连串的事情想下来,她把切洗好的菜放入电磁炉,等沸了之后就可以拔下来任它自己维持温度焖煮,早上起来任宣就能喝到鸡汤……
  话说她为什么要给害她虚惊一场的男人做这些啊。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3:05

第四十八章
  愤愤不平的在倒掉鸡汤和继续墩之间犹豫着,她忽然就听到卧室里任宣慵懒而好听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来:“Girl,来我身边好吗,我想碰你。”
  任宣的要求直白而没有任何掩饰,但是那样的声音里微妙的祈求,让若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动。
  刹那间,所有的怨怼都抛之脑后,她只想到他身边去,在他耳边抱怨,他让她担心受怕。
  任宣穿着医院提供的病号服,那种蓝白的颜色穿在他身上,陡然就有了一种随意的感觉,他招手,让若素到他身边来,伸手剥去她的衬衫,又脱掉她的裙子,把她脱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头埋到了她怀里。
  似乎只有肌肤和肌肤这种最直接的接触,才能让他安心,不再恐惧。
  其实现在自己和他这样子满诡异的……一个□的女人和一个身穿病号服的男人,在医院的豪华套间中相拥——无论是鬼片还是三级片都是个不错的开头。
  若素悠闲的想着;借由人体与人体这种直接的接触,她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残存着的不安和轻微的愤怒,也得到了安抚,她终于平静下来。
  银发男人的声音震动着她柔嫩的肌肤。
  “……被一刀扎过来的时候,最开始并不疼,就是凉,摔到地上的时候,也不觉得疼,就象空壳子摔到地上似的,被抬上车才开始疼,鲜血涌出来,然后我很怕。我怕就这样死了怎么办……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你活得挺精神的,真的。”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任宣活得比她精神得多。“刚才听人说,这边的情况已经连夜汇报谢董了,他明天早上应该会赶回来,我觉得如果你还保持这么精神的状态,他会想宰掉你的……真的。”
  把任宣银呼呼的脑袋提起来,掀开被子的一边躺进去,若素拍拍他的头,“Boy ,撒娇要有个限度,好吗?”
  任宣难得乖巧的听话,伏在她的怀里,过了片刻,他今天确实也折腾得狠了,就此慢慢睡去。
  这个男人睡去了,床头灯微微的一点暖黄,若素蜷在被子里看他。
  他这个时候看起来,就象抱着自己的尾巴,睡得很舒服的银色狐狸一般。
  哎,不会让你被别人捕到剥了皮的。
  她慢慢闭上眼睛,在医院楼外她不知道的地方,接她出来的高管,正悄然无声的挂断了一个电话。
  “任宣被刺伤了。”把外形精致如一款项链的概念手机还给它的主人,张以宁淡淡的说,“那边有人打电话过来,根据初步审讯结果,是上个礼拜任宣解雇的两名管理人员挟私报复,对方并没有想着要杀人,所以没有使用枪支,他们只是想制造一个丑闻,因为澳门保险公司的股票明天上市。”
  说完这句,他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对身后坐在沙发上,浅笑温柔的把手机收好的萧羌和正在喝茶的未婚妻轻轻一笑:“开始吧。”
  那是非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此,揭开了金融战场上不见鲜血,然而却惨烈得无法形容的战争。
  站在自己寓所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维多利亚港仿佛群星坠地一般的夜景,张以宁顿了顿,淡淡道:“明天我要飞一趟澳门,朱鹤,帮我安排一下吧。”
  “……”听了这一句,那个清淡瘦削的女子一双眼珠略略扫向他所在的方向,张以宁知道朱鹤在看他,却没有转头的意思,朱鹤沉吟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张以宁在她重新低下头仔细品茶的时候转了过来,似乎对她说又似乎没对她说,只低低的道了一句,“……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散出,没有人接话,仿佛他根本没有说过一样。
  新料影帝释然撑身而起,姿态优雅,漆黑长发缓缓滑落雪白衣衫,有若一匹散开的漆黑丝束。
  “那就开始吧。我也很想看看,在我之后,被誉为金融界天才的男人的实力。
  希望他的腿伤不至于影响到他和我交手。”
  他平和微笑,毫无烟火气息,回眸之间,眼色寂若琉璃,张以宁却知道,他从小的挚友,少见的认真了。
  真是不幸。他心里想着,任宣,ZS,谢移,真是不幸。
  在接获任宣遇刺消息的同时,谢移就立刻向媒体要求缄默,但是,从来都以一手遮天的形势操控着媒体的ZS,这次似乎遭遇到了远比它还要强大的对手,媒体对ZS的要求置若罔闻,除了几家直接由ZS控制的报纸和杂志,就连每年和ZS有高达二千万港币广告投入的《大公报》,都在自己的政经版头版头条发布了这个消息。
  和八卦小报那种只追求惊悚的标题党不一样,《大公报》对这件事的报道采取了一种看似公正,实则微妙的态度,在这样具备公信力的本城第一大报纸上,以“澳门保险公司因裁员爆发暴力事件,ZS高层入院”这类的标题,远比那些什么“惊爆桃色绯闻,ZS副总被刺”之类的消息,更加能煽惑不安。
  坐在飞机上,看着手里厚厚一叠报纸,谢移清楚的看到这一张张对ZS不利的报纸后面,那个名叫张以宁,任何时候都笑得一脸温雅的男人的身影。
  他咬着牙笑起来。
  张以宁算什么?就敢以这样的复仇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现在站在他对面的是朱鹤,另当别论,他欠那个女子的,他会还,但是张以宁凭什么?他凭什么可以以复仇者的样子站在他的对面?
  如果说八年前,他是凶手,那张以宁就是帮凶,朱鹤可以,他凭什么来复仇?
  ZS本来就是朱鹤的,还给她没关系,但是,凭什么要给张以宁?
  笑意在他脸上不受控制的森寒冷酷,谢移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慢慢泛起一层诡异的苍白。
  那并不是因为惊恐或者不安而发白,而是一种接近于亢奋的紧绷所形成,几乎带着金属光泽的苍白。
  既然你要玩,那么,我奉陪。
  谢移在飞赴澳门之前,已经做了工作安排,他暂时将监察部交给华林,自己到澳门这边来主持工作,这样也有利于新上市的股票价格稳定,九点钟左右,他先去了一趟公司,这个时候正是早班的员工上班,晚班的员工下班的时间,刻意选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执行总裁过来亲自坐镇了,谢移很清楚,这样的一趟会让多少人安心。
  留下自己的团队和谢移的秘书们交接,九点半,谢移到了拘押伤害任宣的嫌疑犯的警察局,简短的了解了一下情况,离开,向镜湖医院而去。
  他抵达的时候,巡房的医生刚刚离开,任宣正在吃早餐,看到他来,若素点头致意后收拾好盘子,就避嫌的离开,谢移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忽然自失一笑。
  怪不得之前觉得她有点眼熟,因为她是张以宁的妹妹,长得和他有一点相似吧?
  他和任宣君臣相得,何况任宣现在还病着,他比了个手势让任宣继续吃,任宣当然老实不客气,就着人家坐月子才吃的红姜猪脚,一边喝着口蘑猪肝粥。
  谢移把笔记本打开,随着开机音乐悦耳的响起,谢移点开软件,满屏蹦起红绿蓝三色K 线。
  “开始了,看好。”谢移没有任何感情的开口。
  ——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本城股市交易开始——也许是受到今早爆发出的丑闻的影响,ZS旗下上市银行的股票被大量抛售,其中作为ZS集团最大金融实体的富华银行本来一直固定在23-24元左右的股价,在开盘三十分钟之内,从开盘价24.2元跌落到22.9元,跌幅巨大,而澳门保险公司的股票,刚一开盘交易,即刻看跌,一小时后跌停。
  如果说最开始的抛盘,股民们还能当作庄家做空而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那么,当抛盘持续到一个小时之后,本就因为金融危机而处在决堤边缘的信心,也随之雪崩——开盘三个小时,疯狂的抛售下,富华银行股价跌停。
  这意味着,在刚才的那一个小时内,ZS损失了高达十数亿港币的资产。
  这足以让一个富有经验的金融家脸色发青的消息,却丝毫没有动摇到电脑屏幕前,两个ZS的最高决策者。
  “你有什么看法。”谢移脸色从容,声音淡定。
  任宣慢条斯理的把快空了的粥碗举起来,仰天刮了刮,全部倒到嘴里,才哼笑一声:“挺有趣的。”
  他拿筷子的一头虚虚点了点屏幕,“仔细看交易量就知道,表面上机构抛盘抛得轰轰烈烈,散户跟着惶恐大量抛出,实际上,抛出去的股份都被一些所谓的‘下游散户’不易察觉的吞掉了,市场流通量并没有改变,切,这把戏拿破仑时代伦敦就有人玩过了。”
  “不过你要承认,这个把戏很好用。”谢移淡淡一笑,“我走之前已经命令全力护盘,但是结果仍然让股票价格跌落了。”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9/06 09:43:26

第四十九章
  “……因为手段确实很高明。”任宣抓过鼠标,点开软件,看着K 线随着他的指令波动,下方滚过的数字,看完之后,他点点头,再度重申:“手段真的很高明。”
  谢移向后一点点伸展身体,靠在沙发上,冷笑:“当然不错了,你看看他现在名誉理财顾问是谁?”
  任宣想想,敲打键盘,搜索出了这个神秘的名誉理财顾问,不可置信的看了片刻那个名字,转头看谢移:“东环疯了么?让萧羌一个拍电影的当理财顾问?”
  “拍电影的?”谢移嗤之以鼻,“北美最年轻精算师头衔保有者就是他啊,我和他同学了十几年,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模拟金融战也好,实际小额操作也好,我从没赢过他。”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长项啊。”听他说到这里,任宣轻轻笑出来,他稍微向后一点靠在靠枕上,银色头发下细长的眼睛笑吟吟的眯起,“跟实际上操盘相比,你更适合在背后操纵阴谋,主上,没有道理伯乐要和千里马跑得一样快。”
  “……”谢移没说话,看他一眼,任宣笑起来,把笔记本阖上,推到他面前。
  “你觉得这次抛盘是萧羌直接操作的?”他话题一转,语气平和,谢移点头。
  任宣也点头,“然后你说你从来没赢过他?”
  谢移继续点头。
  任宣颇无所谓的微笑,“那这次就赢一次看看吧。”修长的指头轻轻弹了一下笔记本光滑的外壳,ZS的最高层领导之一在一头银发下笑弯了一双眼睛。
  “相信我,并不很难。”
  “我会赢他的。”
  不是骄傲不是自信,只是平铺直叙。
  任宣看着谢移的眼睛,淡淡的笑道,挑眉,侧头,略长的发丝滑落肩膀,带出一种落拓潇洒。
  谢移看了他片刻,也陡然笑起来。
  “好,我会的,我相信你,任宣。”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谢移离开是中午的事了,他前脚走,若素后脚回来,买了一大包菜,一一塞进冰箱,才取出保温饭盒,里面是煲的猪皮汤和鲫鱼豆腐,生炒青菜,取出来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翠绿雪白,分外诱人食欲。
  若素做得一手好菜,任宣正好相反,在厨艺上的造诣直趋负数,取出筷子兴致勃勃的夹菜,任宣觉得说不定自己是早被这女人收服了胃,再收服了心。
  看着他在餐桌上横扫八方,若素很开心,任宣吃着吃着,忽然迸出来一句话,“等我腿好了,我们结婚吧。”
  若素一愣,随即笑起来,“有在餐桌上求婚的吗?”
  “啊咧,民以食为天,再说了,圣人都说过,饮食,男,女之大欲也,这再正经神圣不过了。”
  他一边说一边吃,看得若素非常开心。
  那个有着淡色眼睛和淡色头发的女子支手撑着下颌,笑道,好。
  没什么好犹豫的,也没什么好矜持的,她爱这个男人,想和他在一起,想人生就这样一路和他慢慢行走。
  任宣点头,把所有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满足的摊在床上打饱嗝,若素去收拾洗漱,出来的时候,看到任宣捧着电脑,对着软件,研究今天的股市。
  她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
  任宣干脆把头靠在她肩膀上,给她指点K 线图,然后嗤笑出声,“我今天上午和谢移放了大话,说一定要打败萧羌给他看。”
  “……萧大哥很厉害的。”若素毫不犹豫的长他人威风,灭任宣锐气。
  “他是很厉害。”任宣轻轻点着网页页面上那个玉冠白衣,广袖缓带,为新剧做宣传的清雅男人,低笑,“不世出的金融天才,二十世纪的梅耶?鲍尔,人人都这么说他,所以,我要打败他。”
  虽然他也被称为金融界的天才,但是,任宣自己很清楚,他和萧羌那种真正的天生英才无法比较,他只是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所以,他才能获得现在的一切。
  目前的形势,ZS现金流还算充足,但是丑闻缠身,东环则现金流岌岌可危,那么,就在这种勉强算是公平的情况下,来决一死战吧。
  看看到底是天才赢,还是努力家赢好了。
  盯着电脑上那张清雅几如玉树,风流蕴藉的男子侧面,任宣银发下漆黑的眼睛,色泽慢慢更加沉郁起来。
  属于雄性的原始本能,在他身体里开始慢慢沸腾。
  金融,是提供雄性们搏斗撕杀,没有硝烟的战场。
  懒洋洋的任宣,仿佛一只皮毛光滑美丽的宠物狐狸,但是当他一旦进入认真状态,那种食肉动物所特有的强大压迫感,会让他具备一种危险而尖锐的魅力。
  若素必须要承认,自己抵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这个时候的任宣,有让人发狂的性感。
  会想要征服他,让这个危险而强大的男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呻吟哭泣,痉挛着高潮。
  若素慢慢眯起淡色眼睛,微微舔了一下嘴唇:她必须要承认,她也开始兴奋了。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在慢慢绷紧,微妙的温度从肌肤之下的虚无之处蔓生开来。
  下意识的靠近他,本来正专心盯着电脑的任宣忽然把床上电脑桌向旁边一推,移到了床外的架子上,一声轻响让若素抬头,随即后脑上有温和的力道压下来,任宣的面孔从下往上的看她,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她的下唇。
  唔……一股猪皮汤味。若素淡定的想。然后抓住他给了他个深吻,随即抓起一边的薄荷口香糖赛了他一嘴,看任宣委屈的左边嚼嚼右边嚼嚼,又用门牙嚼嚼,最后把口香糖吐掉,眨眨亮闪闪的眼,若素看看他,吻了过去。
  若素非常喜欢亲吻。
  若素喜欢被吻也喜欢吻人,华林曾笑话过她,说她身上唯一不象5 分S 的地方就是喜欢接吻。
  她当时的回答是,接吻让她有一种吞噬对方的感觉。
  深入口腔,卷起舌尖,尽量深入到咽喉的深度,让她仿佛觉得自己就可以这样,吞噬对方,把他从里到外都啃噬的干干净净。
  若素自己非常清楚,面对任宣,偶尔她会有非常狂暴的念头。
  想把这个男人关在笼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看见他。
  看到他笑的样子,会想就在这时候咬断他的喉咙,让那样只对她一个人的温柔微笑,就此永远停留。
  残暴嗜血的念头存在于每一个人的心底,只不过她的异常明显。
  所以要小心控制,因为无论如何,还是会微笑,会亲吻她,会问她晚饭后去哪里一起遛狗的任宣最好。
  跨骑在他身上,抓着他的领子,强迫他半抬起头被自己亲吻,若素从他的下颌啃咬过去,咬开他的纽扣,在他颈子上留下鲜明痕迹,沿着他的胸膛一路下滑,她买了送给他的那套米色睡衣沿着身体两侧曲线敞开,青年男子特有的精干肌理白皙而柔韧,穿透乳尖的白金环,安静伏在胸口,静谧色情。
  任宣被刺中的是左腹,因为伤口不深,针都不用缝,也没有用绷带,只是用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即贴形伤口胶覆盖上了而已,乍看过去,和肤色几乎一样的伤口胶很不容易被发现。
  手指慢慢抚摸过去,若素忽然轻轻一笑,“……我有点想揭开它,把手指插进去,让伤口撕开得更大呢……”
  这样的话,就可以伸手去抚摸他的内脏了吧?
  任宣比了个随意的手势,吻了一下她白皙细腻的指头。
  一切随你,你是我的主宰。仅此而已。
  双手扶上若素的肩膀,慢慢滑落,从脊背上抚摸而过,最后交握在她腰肢之上,男人舔了一下的嘴唇,语气谦卑,“我想碰你。”
  若素凝视他,看了片刻,唇角一弯,“可以。”
  扶住女子纤细的腰肢,黑色的裙摆被他修长的指头慢慢卷起,顺着脚踝,指头爬行而上。
  纤瘦的脚踝、笔直的小腿,细腻滑润的大腿内侧,任宣的指头消失在了黑色的裙摆下,他顿住,抬头看她。
  若素的面孔上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他。
  任宣低笑起来,他勾勾手指,让若素靠近他,若素弯下身体,他慢慢的咬开她衣服上的纽扣,肉色的胸衣边缘从凌乱的衬衫缝隙里露了出来。
  任宣舔了舔嘴唇,无耻的笑开,“……亲爱的,我喜欢你穿这种前开式胸衣。”
  咬开扣带的时候,嘴唇和牙齿都无法避免的碰触到肌肤,能感觉到肌肤出于反射性的微微战栗。
  没有伸手脱去她的衬衫,衣衫凌乱间,隐约能窥见因为缺乏色素而颜色白皙得几乎惊人的肌肤,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奢华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