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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二十二年前陈俊祎不合群。
他并不是性格乖张、难以亲近,可不知怎得就是不讨人喜欢。也许是因为瘦弱矮小、其貌不扬,也许是因为说话声音不像同龄孩子一样清脆明亮。陈俊祎的舌头转不灵活,所以听上去粗哑别扭。而且,他看人时总喜欢微眯着狭长的眼睛,懒懒的、肆无忌惮打量,让人很不舒服。所以,即使他成绩优异、有个聪明的脑袋瓜,却并没有为他的社交生活帮上忙,反而让他更显另类古怪,与众不同。
“下星期数学单元考,我想在家温习功课。”陈俊祎看着正在梳妆打扮的母亲,小心翼翼说道。
今天是周末,父母原本答应他一起看航展,可没想计划临时有变,而且还是他最不喜欢的走亲戚。陈俊祎的太爷太奶奶仍然健在,逢年过节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平常更挡不住互相窜门做客。自从太爷在微信里建了个亲戚群,互相联系更加紧密。大人在一起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陈俊祎坐在一边,虽然礼貌懂事,但毕竟少年心性,总会觉得万分无趣。虽然他有很多同龄堂、表兄弟姐妹,但他们向来和他玩不到一块儿,所以陈俊祎非常不喜欢这些聚会,平时遇到这种事儿,都是能躲就躲。
赵芸哪能不知道儿子心中所想,不理会他的借口,只是说道:“你知道这对三奶奶、三爷爷很重要。”三奶奶五年前被诊断癌症,预后很不理想,幸运的是经过手术和一系列治疗,竟然过了五年这个坎儿,三爷爷租了个度假山庄,盛情邀请亲戚朋友庆祝一番。
“航展月底才会结束,我们还有下个星期。”坐在一旁的陈益行看着儿子万般不情愿的样子,宽慰地说道。他其实也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如果全是家里人也罢了,偏偏还有很多宾客朋友到场,活生生把这次纯私人的家庭聚会搞成个社交活动。没办法,三奶奶娘家有个侄儿也会来,这个侄儿现如今在政坛如鱼得水、势头正盛。三爷爷这么做,不光是因为和老伴儿伉俪情深,还得顾着老伴儿在陈家的面子、以及三奶奶娘家那边的面子。
“我们准备的礼物你要看看么?”赵芸和陈益行心照不宣互看一眼。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陈益行挥挥手不在意地说,低沉温暖的声音听起来宏亮清晰。
陈益行在公安厅位处正厅级,工作繁忙,家里的事全靠贤内助赵芸。赵芸有卓越的组织能力,把妻子的职责做得相当完美。赵芸很少要求她丈夫做些什么、或将问题抛给他,遇到事情总是先自己解决,需要帮助时也会和丈夫心平气和商量。他们彼此依靠,但也保持各自独立、愉快相伴,很多时候不只是夫妻,更是彼此熟悉、值得信赖的朋友。
陈俊祎沉默下来,知道这次躲不过,只能任命地接受自己将要度过一个无聊的周末。他听着父母轻松聊天,将他们之间的默契看在眼里。十二岁的陈俊祎已经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对成功、恩爱的父母很幸运。他心想,无聊的周末算什么,没人待见也无所谓,父母好,对他好才是最重要的。
来到度假山庄,父母很快投入到人群中,招呼客人、介绍朋友。陈俊祎随着父母和亲戚朋友打了一圈招呼后,非常识时务地选择坐在角落看书。五月的天气阳光明媚,空气清朗透明,天空晴得像蓝色颜料,云朵随风缓缓浮游着,遮住了太阳,光线却仍然从云里射下来,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
今天他带了一本《哈利波特》,没人对看书有兴趣。几个大孩子商量着去湖里划船,陈俊祎认出自家的两个表兄,还有他们的朋友,以及一个小尾巴。小尾巴名字叫苗菲,是里面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子。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脸蛋微微透着淡红,两条柳叶眉又细又长,微卷的黑发用一条绸子发带束在耳后,透出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陈俊祎记得抵达度假山庄时,母亲提起过她,苗菲是小婶儿的堂妹。三奶奶也姓苗,当初还是三奶奶将小婶介绍给小叔的。
苗菲拉着哥哥不撒手,一个劲儿嚷着:“我也要划船。”
几个男孩子显然对带她不感兴趣,好言拒绝道:“你太小,划船不能带你。”
“我不小,我要和你们一起划船。”
陈俊祎可以看出其他几个人在强忍耐心和耐性,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在旁边喊了一嗓子:“你知道霍格华兹吗?”
几个人都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男孩子很快反应过来,推搡着苗菲,假装惊奇地说:“哇,一定很有趣,你去看看啊!”
“霍……什么?那是什么?”苗菲果然上当,她眯起眼睛和嘴巴,集中注意力想要重复霍格华兹这个词儿。
苗菲的表情很是滑稽,陈俊祎必须忍住,才能尽可能不笑出声。他扬扬手里的书,说道:“霍格华兹是《哈利波特》里的一间魔法巫术学院。因为这个学校被许多魔法和咒语保护起来,所以普通人看到的只是废墟,可如果是会魔法的人,就能看到那是一个古怪的、而且非常吓人的城堡。”
陈俊祎刻意放慢语速,抬起头看她,忽然发现苗菲的眼珠漆黑无比,仿佛瓷娃娃一般。他有片刻的愣神,才接着说道:“这个城堡很大,像个石头墙垒起来的长方形大盒子,一排又窄又长的彩色玻璃窗,高高的屋脊和坡屋顶,还有圆筒似的塔楼和尖尖的屋顶。城堡坐落在湖边,湖里有美人鱼,还有巨型鱿鱼。巨型鱿鱼不会攻击人类,而且如果学生不小心掉到湖里,还会充当救生员。”
苗菲听得很认真,甚至蹲下来捡了块石头开始按着他的描述将城堡画出来,让陈俊祎意外的是,虽然只是简单的勾勒,但大体形象却神似插图画中的样子。
他带着一丝惊讶,小丫头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竟然有这样的才华。
就在他说话这当口,几个男孩子立刻悄悄溜走。直到陈俊祎提到湖,苗菲才想起刚才划船的事儿。她抬头张望,注意到他们已经走远,终于意识到被骗了。
苗菲的目光回到陈俊祎身上,她眯缝着双眼,仿佛在蓄积力量向他发脾气。
“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俊祎赶紧解释:“他们担心你会晕船,或者掉到水里。”
“我从来不会晕倒,也不会掉到水里。”
“那几个人划船的话就说不定了,要不然我干嘛不去呢!”
苗菲听出他话里暗藏讥讽,“你是说他们划船很烂了?你划得很好么?”
“我不划船,”陈俊祎摇头说道:“我将来要当警察。”
苗菲不再嘟着嘴,生气的表情也跟着消失。她满脸钦佩地说:“你是说戴枪抓坏人?哇,真了不起。”
陈俊祎难以自制地露出热切,“那当然,就像我爸爸妈妈一样。”
“小五,你干嘛呢?”一个熟悉声音在不远处喊道。
陈俊祎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来人是他的堂哥陈俊伟,比他大五个月,一个非常讨厌人的家伙。如果其他孩子不喜欢陈俊祎还只是漠视疏远,陈俊伟就是他的魔星。打从知道对方的存在开始,陈俊伟就开始欺负他。小五就是他起给陈俊祎的外号,时刻提醒他两个人中谁是老大。
陈俊伟走上前,夺过他的书翻了两页,发现上面的名字,立刻恶狠狠说道:“你拿我的书干什么!”
陈俊祎争辩:“那是我的书。”
“去你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
陈俊祎鄙视地打量陈俊伟,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认识我的名字也罢了,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
“你在说什么?找打是不是?”陈俊伟卷起书,砸到他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陈俊祎站起来退开半步,弯腰拿起书擦去污垢,这才说道:“陈俊祎. ”
陈俊伟的脸上看上去仍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陈俊祎知道他没明白,白他一眼,耐心解释道:“陈俊祎,我的名字。”
陈俊伟终于反应过来,小脸蛋由白变红,“你在教我么?让我来教你吧!”
陈俊伟捏起拳头朝他肚子猛击,陈俊祎挡了一下,但陈俊伟高大结实,只是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哼’,立刻继续回击。陈俊祎没有准备好,反应也不够快速,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一屁股做到地上。陈俊伟趁机将他推倒,然后跳到陈俊祎身上,开始朝他挥舞拳头。
陈俊祎咬着牙不作声,硬生生挨着。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陈俊伟手下留下黑眼圈和流血的鼻子。他听到站在一边的苗菲大声嚷嚷,但他耳鸣轰轰,呼吸困难重重,只能努力保护自己。也许是叫喊没能让陈俊伟停下拳头,苗菲跑到跟前,使劲儿朝陈俊伟身上拳打脚踢。虽然陈俊祎被揍得狼狈不堪,可滑稽的场面让他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
苗菲很快意识到她胳膊腿上的那点儿劲儿根本不算什么,于是乎整个人扑到陈俊伟身上。陈俊伟举起手臂遮住自己,同时身体前倾,像是被苗菲的重量压得歪斜,又像是想挥手推开她。陈俊祎不确定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但陈俊伟的这个动作显然很有力量,苗菲倒退三四步坐到地上。她的手捂在嘴巴上,上面还有片片血迹。
陈俊伟也看到了,陈俊祎是他从小欺负到大的,揍成什么样他都没负担。可苗菲是陈家请来的客人,受了伤、流了血,那可不是说句对不起就能完事儿的。
像所有知道自己闯祸的孩子一样,陈俊伟站起来立刻高声宣布:“我什么都没做。”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跑走,陈俊祎忍着身上的疼痛来到苗菲旁边,狠狠说道:“这个混帐王八羔子,他最起码也该看看你伤着没!”
他的目光转回苗菲,关切问道:“你还好?”
苗菲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将手拿开,露出一口珍珠般排列整齐的牙齿。她的大拇指试试门牙,扭着小脸儿说道:“我的牙痛。”
陈俊祎离得很近,甚至可以看到她鼻梁上的两颗雀斑,以及嘴角一颗非常小的美人痣。他仔细检查,发现那里并没有血迹,估计刚才陈俊伟的指关节或肘部撞到她,让他也受了伤,血迹一定是他的。
陈俊祎小心揉了揉她的牙床,“看样子还好,希望一会儿就不痛了。”
苗菲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小心看看四周,低声说:“混帐王八羔子。”
说完,她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刚才在眼眶里蓄积的泪水让她的眼睛更显漆黑明亮。
十二岁的陈俊祎坠入爱河。
当然,他也可能没有坠入爱河,陈俊祎无从知晓。
之后不久,苗菲的父母就因为工作调动举家南迁,他从此再没过她。
一. 这么多年,你的口味竟然一点儿没变。
现在
‘麒麟’的大厅充满人声笑语,但陈俊祎却充耳不闻。他纹丝不动站在大厅一角,内心燃着不愿承认的怒火,身上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微颤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头。
陈俊祎用最大的自制力,才使自己不至于爆发。他怎么也没想到,事隔多年,竟然在董大志的健身房再次见到苗菲。她看上去棒极了,一头浓密的秀发看似随意地用发夹夹起,亮丽的发丝从发丛中松落,其中一缕垂下眉际飘过脸颊,落在挺直娇小的肩膀。相宜的淡妆、精心佩带的耳环,细细的短款项链修饰着粉颈,再加上一身时髦的白色裙装,那个曾经清纯可爱的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位成熟干练的职业女性。
站在苗菲左手边的长者是老徐,陈俊祎和他不在一个部门工作,也很少打招呼。然而,右手边的人却是他万分熟悉的陈俊伟。对于他来说,陈俊伟小时候是个讨厌的男孩儿,长大后也是个相当讨厌的男人。从小到大,陈俊祎没少挨过他的拳头。幸亏上高中后,陈俊祎身高猛窜,骨架和肌肉也变得粗壮和宽厚,陈俊伟才总算消停。然而,陈俊祎的身体开了窍,陈俊伟的脑子竟然也跟着开了窍,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陈俊伟……变得……聪明了。
讽刺的是,尽管他总是避免和陈俊伟有任何交集,但这人好像阴魂不散似的,和他尤其‘亲近’,现在更是在一个警局工作。别看是本家兄弟,但他们从来不对盘,过去是、现在还是,这在警局也不是秘密。陈俊伟一直跟老徐搭档,最近连破两个大案,在警局很出风头。现在更是多了一条他不喜欢他的理由:苗菲什么时候和陈俊伟搅和到一起了?
此刻,陈俊伟红光满面,神色认真地点头对老徐说的什么事表示认同,同时一手状似安抚地搭在苗菲的肩上,扭头低着嗓门跟她说了几句话。他的表情专注,整个姿势微微向前,仿佛被某种他极力抗拒的磁力拉向苗菲,一点儿不像平常那万人迷似的活泼。
苗菲双颊泛着桃红色,撇嘴笑笑,又拍拍他肩膀,很是熟稔亲切的样子。
陈俊伟想睡苗菲么?妈的,只有傻瓜才会拒绝这个女人。尽管陈俊祎极端希望陈俊伟就是这种傻瓜,他却不相信现实会是如此。
“操呢!”陈俊祎终于忍不住,低声咒骂一句。
旁边的董大志关切地靠到跟前,问道:“怎么了?”
陈俊祎竭力保持正常的表情,“没什么。”
他告诉自己别看,然而身体却抗拒不了那股诱惑。没想到隔着那么远,中间还有很多人,苗菲恰恰选在这时候抬起头,两人视线交会。记忆像狂风般袭向陈俊祎,他想起苗菲白皙的手贴着他的发际,想起她的温柔、热情,以及她的笑——尤其她的笑。苗菲太危险,他应该趁早离开,不能和她多呆一分钟。然而,他也注意到苗菲的脸色突然发白,而且烫着似地向后退开一步。这给了他勇气,陈俊祎将攥在手里的硬币放进裤兜儿,冷静地朝她走去。
苗菲告诉自己她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早已从情伤中复原,不会被一桩短暂的恋情击垮,如果能称之为恋情的话,而且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她的想法从来没有改变。可是,当她见到陈俊祎的那一刻,她知道说比做容易。他的出现太出乎意料,使她有那么片刻目瞪口呆。她没办法移开视线,只能设法淡然处之迎接和他的巧遇,看着他朝她走过来。
陈俊祎一点儿没客气,狐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苗菲愣了一下,如果起初还有那么些许震惊,凭着陈俊祎粗鲁霸道的一嗓子,那股的熟悉感就回来了。她抿住嘴角,优雅地抬抬眉头,说道:“嗨,陈俊祎,好巧啊!”
虽然苗菲的声音清晰温暖,充满开朗轻快的欢迎之意,陈俊祎仍然感觉到那份隐藏的不安,僵硬而不自在,这给了他应付偶遇的信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俊祎又问一遍。
“她和我们一起的。”旁边的老徐插嘴回道,话语中有一丝察觉不出的敌意。
陈俊祎大学毕业后进入警局工作,时至今日他和同事相处仍不是很融洽。因为父母的关系,他的地位比较独特。有的敬佩他,有的瞧不起他,而他对别人的褒贬都不会很在意,只是用努力工作向众人展示他是个信得过的警察。
苗菲和颜悦色向老徐解释:“嗯,陈俊祎好奇吧,他跟我认识陈俊伟的理由一样,我堂姐嫁给他们的小叔。”
陈俊祎不去管苗菲刻意描述的好像他们只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而且还把他和陈俊伟划到一个阵营里。他不指望从苗菲身上得到答案,只是看向老徐,彬彬有礼问道:“她怎么会和你们在这里?”
没等老徐说话,苗菲插嘴回道:“我给徐警官的案子帮了点儿小忙。陈俊伟说谢谢我,带我来这儿玩啊。”
陈俊祎嘴唇抿成一条线,垂下浓密的睫毛仿佛在思索,让苗菲有机会近距离打量,而不必迎视他的目光。她记得陈俊祎以前脸庞削瘦、鼻梁过长、下颚也显得太执拗。但经过这些年,他终于适应他的长相,浓密的黑睫毛和宽阔的双唇软化了面孔。苗菲想看他的眉骨,可惜被一副厚重的黑边眼镜挡住。而且,他不是忘刮胡子,便是有意留着,因为鼻子以上被眼镜遮住看不清楚,鼻子以下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藏在胡子里。身上的衬衫倒还干净整齐,就是皱巴巴、松垮垮的,很不合身的样子。
陈俊祎非常不喜欢苗菲告诉他的答案。这次,他看向陈俊伟,正好迎上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俩,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好像察觉出他对苗菲的紧张有那么一丝不寻常。陈俊祎一点儿也不奇怪,自从陈俊伟打不过他后,就开始用其他方式给他找麻烦。陈俊祎不想他解读太多,尽量平静地问道:“你们从来都是跟人口贩子打交道,她能帮什么忙?”
“放心,绝对安全。”陈俊伟的招呼漫不经心,但声音让人没有怀疑的余地,而且露出个性中机灵而危险的部分。他朝陈俊祎咧嘴一笑,不过,不是幽默的笑,而是为了驱除陈俊祎不信任的笑,“苗菲给我们画了张嫌疑犯的画像,那像画得棒极了,三天就找着人结了案。”
“咱们的人呢?小杨呢?”警局有专门做这事儿的警员,用不着找外围人士。
“看见嫌疑犯的是个十岁小姑娘,因为以前有过家暴经历,对男人很排斥。
小杨跟苗菲的老师学过画,这才介绍苗菲来,我也是到跟前才发现是自己人。”
陈俊伟的肩膀与下颚难以察觉的拉紧,显然讨厌陈俊祎的粗鲁追问。他不觉得有给陈俊祎解释的必要,也暗暗警告陈俊祎赶紧闭嘴,他没有多少耐心。
陈俊祎明白过来,但还是不喜欢苗菲绞进警局的案子里。就在这时,老徐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才听了两句,挑起眉头示意陈俊伟拿笔纸。
陈俊祎挥挥手给俩人一个理解的微笑,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就拉着苗菲走开几步。他本意是带她离开麒麟,但苗菲按住他,皱着眉头道:“嗨,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跟你一起来的。”
“这里不适合你呆,我很惊讶陈俊伟竟然带你到这里来玩。”
“关你什么事儿?”苗菲瞪他一眼,左顾右盼,好像在找人救她。然而老徐显然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不仅又朝大厅角落走远几步,还低声焦急回应着,陈俊伟跟在旁边,边听边写,满脸的严肃,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她。
陈俊祎当然也看见了,他挥手让苗菲看向自己,说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别答应,多多少少会有危险。”
“再一次,关你什么事儿?”苗菲忍不住提高声音,随即又为自己压不住火的表现很不满意,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学不会泰然处之,假装若无其事。她不会告诉陈俊祎她确实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究其原因,就在面前——陈俊祎,这个唯一伤她心的男人,也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
陈俊祎叹口气,放缓语气,说道:“我是为了你好。”
少来。
苗菲暗骂了句,用最一本正经、讨厌人的语调回道:“当你坚持自己的意见时,别人并不一定喜欢听。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很好,但是别以为我会就此不理不睬,我会继续留意。”
正说着话,陈俊祎忽然警觉背后一道好奇的目光投向自己。这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从警多年对任何潜在的危机做准备的一种本能。陈俊祎稍稍侧过身体,用余光发现董大志和冯鼎言正盯着他,而且那目光毫无收回的样子。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冯董注意到他们俩,更不喜欢苗菲和他们认识。他一手掐住她的脊梁,带点压迫地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俊祎的语调听来命令成分居多,苗菲越发不满。她脱离出他的手心,又稍稍拉开些距离,快速说道:“我不走,跟你耽误的,我还一场比赛没看呢。”麒麟明面上是健身馆,晚上则是地下拳场,会员十有八九在警界浸淫。他们要么来这里锻炼健身、要么办事儿找人,最兴奋的还是在拳场里花钱寻刺激。
陈俊祎没理会她的拒绝,轻松将她转过来面向他,周围灯火通明,但突出的五官在他脸上洒下严厉的阴影,使得他的面庞看起来更冷硬也更严峻。他俯视她片刻,然后双手伸向她的腰际一拉,整个人贴上他,说道:“这不是比赛,是赌博。血腥极了,你不会喜欢看的。”
这一贴近,陈俊祎的体热又当头罩下。苗菲立刻感受他胸前平坦结实的肌肉,以及绕在肩头的手臂。可恶,他还是那么壮,而且自大得对他的力量毫无所觉。
这令她安静下来,她没陈俊祎力气大,所以不会无谓的抵抗。他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并非为了限制行动、而是要传递某种急迫而含意更多的……喔,不!她才不会重蹈覆辙呢,尽管她并不打算放弃浪漫情结,却绝不可能再让陈俊祎担任她梦里的任何角色。她做过一次,并且学到美梦与现实之间的差异,太过痛苦。
“你放开我。”苗菲压低声音,粗声说道。
陈俊祎没在意苗菲说什么,而是注意到董大志几个人朝他走来。
“陈俊祎,这么漂亮的美女,你可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呢。”虽然他们是对陈俊祎说着话,可一个个眼睛却盯着苗菲。
苗菲尴尬的面色终于有所松动,很是感激这会儿有人来打岔。她趁机撤离出陈俊祎的掌控,伸出手含笑说道:“你好,我叫苗菲。”
几个人相互介绍后,苗菲的目光来回扫过董冯二人,眼里闪现惊讶之色。这两个人和文质彬彬不沾边儿,比陈俊祎也年轻些。他们都很高很壮,刻意简朴的服装衬托出强健的体格,由内而外焕发出阳刚活力,还有一股野性的生命力和不驯的气息。
苗菲立刻从他们身上捕捉到熟悉和相似的特质,她笑呵呵说道:“嗨,陈俊祎,我不知道你还有两个兄弟啊!”
这话听上去像圆盘抛光器碰到金属时发出的尖锐嘎嘎声,令人头发倒竖。一圈人震惊得一动不动、鸦雀无声。大家转过身张大嘴巴看着陈俊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兄弟?董大志和冯鼎言早已得出结论,他们俩虽然爹相同,但样子更随自己的妈一些。可是陈俊祎?他们之间毫无相似之处,肤发颜色、五官线条,就连神情也不同。然而另一方面,苗菲的这句话又好像很有道理,让很多用巧合和运气解释的事情更加合理。
董大志看向冯鼎言,“嗯?”
冯鼎言摇头,回应道:“别看我,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这是怎么回事?苗菲的目光在三个男人之间打转。她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沾亲带故,随意说句场面话而已。她尴尬地解释:“我是画肖像画的,你们看上去确实一点儿都不像,那只是因为相由心生,我的意思是……”
苗菲想说因为他们的成长经历太过不同,面部的肌肉运动因此受到影响,进而改变面部特征和周身气场。只看董大志和冯鼎言,他们的相似之处不那么明显,可如果把陈俊祎放在中间,联系一下子就清晰起来。然而,面前三个人阴沉难看的脸色告诉她,自己鲁莽说错了话,解释也只是在越描越糟。
苗菲挫败地说:“天啊,忘了我说的吧,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陈俊祎强装着镇定,显然打算忽略她的失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对董大志匆匆说道:“帮我跟老徐和陈俊伟带个话,我送苗菲回去,其他事儿以后再说。”
苗菲翻个白眼,可也知道最好退场,于是向其他人挥手,“嗯,很高兴认识你们。”
陈俊祎一把搂住苗菲的肩膀,这次不给她机会挣脱,几乎将她抱着走出麒麟。
屋外一片漆黑沉寂,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星星点点的朦胧微光像隔着一层薄雾。白天的燥热并没有在夜晚有些好转,街上看不见人影,来往的车辆也稀稀疏疏。明明才十一点,却让人感觉已经凌晨两三点似的。
苗菲犹豫地问道:“怎么回事儿?要知道,我还以为他们是表兄弟啊,或者表表兄弟什么的,你们家亲戚多得我都头晕。”
陈俊祎没有回答,直到两人来到马路上,他才稍稍放松在她身上的压力,但手臂仍然在苗菲肩膀游移,搂着她的感觉太好,他不舍得完全放开。
陈俊祎指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说道:“这附近有个饭店吃宵夜,做得没什么特别,但难得清静。”虽然刚才说送苗菲回家,可是陈俊祎一出门就改变主意,他想多一点时间和苗菲相处。
苗菲面露难色,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时告诉自己如果情况不佳,她一定要趁早结束。两人没走几步就拐进一个餐馆。陈俊祎显然来过很多次,只在柜台前站了两秒就说道:“门钉饼、三鲜烧卖、鲜虾肠粉、灌汤包、锅贴各两份,再来一个玉米粥。”
刚报完,苗菲就呵呵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你的口味竟然一点儿没变。”
“你记得?”陈俊祎扭头看向她,眼里闪动光芒。他的饮食确实像例行公事似的一成不变,而且很少打破惯例。一个男人对过去或未来都不在意时,唯一能倚靠的就只剩自己定下的规则了。
苗菲再次暗骂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她躲过陈俊祎的目光,不愿让他在她的表情中读出太多,聪明的女子不会把心事挂在脸上。她装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头顶的菜单,像在决定想要什么。
陈俊祎面色一松,“你呢?还想要玉米鸡蛋饼么?当然,这儿做的不是最好。
我们可以——”
苗菲摇头打断他,“早就不吃了。”接着向服务员说道:“给我一碗豆腐粥,两个东坡酥。”她不知道豆腐怎么能做成粥,更不知道东坡酥是什么东西,不过越是陌生,越是安全。
骗子!陈俊祎盯着她,一眼看出苗菲的小心思。
苗菲抬起双臂整理了下碎头发,试图挡住陈俊祎的视线,但恰恰给他绝佳的角度,让他注意她喉咙底部凹下去的小窝仍在那里。苗菲露出冰肌玉肤的画面不期然冒出来,哎,简直是折磨,从苗菲出现在他面前那一刻起,便成为折磨。
陈俊祎定了下心神,领着苗菲坐到窗边的一个座位,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候给老徐的案子帮忙的,花了很长时间?”他想知道苗菲看见陈俊伟时,是否想起他,是否和他打听过他,有没有可能苗菲对他还有那么一点儿好奇心。
“没多久,跟小姑娘玩半天就熟了,画得很顺利,麻烦的是看了一天监控录像的人影。画得也是七七八八,好在陈俊伟说抓个人足够。”苗菲说着撇嘴笑起来,“真没想到能在这个案子里碰见陈俊伟!记得小时候他又壮又胖,可恶得要命,只会打架欺负人。现在可好,竟然这么出色。”
好吧,今天能在麒麟巧遇,不过是陈俊伟讨好苗菲。陈俊祎暗下一丝失望,淡淡说道:“他现在也只会打架欺负人。”
苗菲喝了口茶,只说:“你们还是不对盘,有些事情还真是没变。”
陈俊祎好像也想起从前,不由赞道:“你画画画得很好呢!”
好像跟你不知道似的,刚才说的不是很清楚么,苗菲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继续一脸轻松动人的样子,“还好,给有钱又自负的人画像。”
陈俊祎点点头,“我早说过你才华横溢。”
苗菲想说有你的功劳呢,但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七年前,是陈俊祎帮她开启肖像画的大门,他们有过甜蜜的恋曲。可惜,这份甜蜜万分短暂,之后他便疏远她、躲开她,在她失去所有对陈俊祎、爱情以及幸福快乐日子的幻想后,他紧张不安地来找她,一本正经地想要告诉她他是如何身不由己,这决定又是如何痛苦。
那是唯一一次她看见沉着自信的陈俊祎不知所措。
苗菲无法忍受他的同情或怜悯,或渗了水的稀薄关怀。她冷淡地阻止他,很镇定地给他一个明亮,不,灿烂的微笑,然后告诉他,不要满脑子只想着自己。
她并不关心为何他们的关系如此短暂,为何他的选择不是她,永远不想。没有眼泪、没有恶言相加,她向他保证,她的初衷跟他一样只是好奇,而这份好奇已经被满足。所有一切不过是青春萌动中一个愚蠢的幻想和插曲。以后不会再发生,她也已经忘记。
她忘了。
讨厌,她真的忘了。
二. 既然是人像,你不摸怎么画得像!
七年前
十二月的天气冷冽,阴雨绵绵,飕飕大风呼呼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在空中摇曳。苗菲在客厅的暖气片旁边缩成一团,尽管戴着帽子,披着厚厚的羊毛围巾,腿上还盖着毯子,但是浑身依旧觉得冰凉。今天是周末,可叶教授这个学期布置的人像作业到现在还没有进展。不是她不用功努力,事实上,她把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搭进去,画了百八十张的素描,但叶教授就是不满意,所以到现在都上不了画布。
苗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练习,可下笔才半小时,她的手指就感觉要冻僵了。
她扔下素描本和铅笔,捧起杯热巧克力小心嘬一口,闷闷不乐望着窗户上一道道冰冷的雨丝。平常她不讨厌刮风下雨,因为恶劣的气候能让她静心呆在室内,但是将近半个月看不着太阳,实在让人受不了。再这么阴下去,她身上非长霉不可。
这时,开门声和一阵打喷嚏的声音打断苗菲的思绪。她这才知道姜岚竟然一晚上都没回来。半年前她决定搬出学校宿舍,在房屋中介所认识了恰巧也来找房子的姜岚。姜岚和她同校同年,一个学音乐一个学美术。两人一拍即合,一起租下学校门口的这间公寓。虽然她们性格迥然,没想到相处得却非常愉快,很快就成为好友。
姜岚拿着高跟鞋走进客厅,前一天晚上的妆还在脸上,头发像一个巨大的鸟窝乱糟糟顶在脑门。苗菲很高兴看到她,总算有个人打破沉闷。姜岚聪明漂亮、活泼开朗、交友广泛,玩得疯还能学习成绩特别好,苗菲试着不去嫉妒。
“天啊,玩了一晚上?”苗菲问道。
“哦?我倒希望呢!”姜岚手里拿了杯牛奶,哼哼着靠在桌前。
“嗯?怎么了?你昨晚在哪里?”
“熬到四点总算写完西方音乐史的作业,我是头晕眼花、又累又饿。在外面吃了些东西,索性又去酒吧玩了会儿,喝光一瓶龙舌兰。”
姜岚拉出苗菲旁边的椅子,摇摇晃晃坐下来,一股浓浓的酒精味道扑面而来。
她也喝酒,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去酒吧逛逛,但绝不会过量,和宿醉更是边儿都不沾,也没机会沾。
“快去休息吧!”她有些失望,本来想和姜岚好好聊聊天呢。
姜岚答应着,额头压在她的手掌上,随口问道:“你呢?怎么这么早?”
苗菲沮丧回道:“我?继续画画练习啊,而且今儿一天都得搭进去。”
姜岚竭力按住微笑,“真佩服你的奉献精神,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痴迷。”
苗菲本不想和醉醺醺的姜岚说心事,但她也没有人可说,于是急躁不耐地站起来,“大半个班都上画布了,可叶教授跟我这儿就是不松口,我算完了!”
“别瞎说!我再没见过比你更用功的好学生了。”
苗菲摇头,再度拿起她的素描本,目光随着指尖移动,“有什么用?叶教授说我在画画上只会孜孜不倦、寻寻觅觅地拼凑。我需要一个环节扣上去,整个轮廓才会豁然开朗,让一切都明白。你懂她的意思吗?”
“太深奥了,我这头脑简单的人,哪里会明白。”姜岚抓过她的素描本,一页一页翻起来。
“她说我的人没触感,硬邦邦的,”苗菲低声抱怨:“这老太太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在纸上画画啊,要什么触感,难不成还能摸出棉麻绸缎不成。”
姜岚听她这么一说,原本大大咧咧的神情忽然一抽。她又翻了遍苗菲的素描,然后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她,阴阳怪气笑起来,“我好像听懂了呢!”
苗菲眼中出现一抹疑问,“什么意思?”
姜岚一扫进门时疲倦的样子,搬起椅子换个角度和苗菲面对面,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还是个雏儿吧?”
“去你的,眼看就快期末了,跟我说这些。”苗菲假装在姜岚脸蛋上拍了一下。
姜岚呵呵笑起来,“我说真的,既然是人像,你不摸怎么画得像!听姐姐的话,找个男人跨入成人阶段,在床上好好玩一把,来个惊心动魄的性高潮,顺便把画画这事儿解决掉,一举三得,多好!”
苗菲慌乱地站起来,说道:“你就拿我寻开心,不听你胡扯。”
“胡扯?我再正经不过了。”
苗菲明知她在虚张声势,然而叶教授的话又好像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她再次看看自己的素描本,仍然是满脸的狐疑,但嘴角却松动很多。
姜岚看到她的反应,呵呵笑起来,“不管怎么样,现在既然起了这个念头,你也许该看些色情片,懂点儿起码的常识,譬如口交什么的。”
苗菲感到自己脸红了,她从来没有想要对任何人口交,将男人那东西放到嘴里的想法让她身体一个劲儿窜热气。
姜岚继续说道:“开始时,你只需要用舌头舔舔上嘴唇,然后用牙齿轻咬下嘴唇。放进嘴里时,你得记得用嘴唇包好牙齿,吸的时候稍微用点儿劲儿,滑动掌握好节奏,快和深是必须的。”
“姜岚,别再说了!”苗菲尖叫道。她没告诉姜岚自从上了大学,她其实已经意识到该学习一些性爱技巧,但网上看到的视频,肯定质量不是最好,统统好像妇科教程似的,谈不上丝毫感官享受。里面也有口交,但全是男人抓住女人的头,把他们大得不可思议的丁丁塞在女人嘴里使劲儿晃动,苗菲不觉得这么做有丝毫吸引力,“怎么?如果你打算迈出这一步,就不该在听到这些话时尖叫!”姜岚装作无辜地说:“快和深是关键,哦,事实上,越深越好,可也别让自己岔气。这是个技术活儿,一时半会学不会,得多练习几次才能找到感觉。”
“好吧好吧,记住了。”苗菲试图结束不舒服的谈话。
“对了,记着最后还得全吞下去。”
“啊?吞下去?干嘛不吐出来。”苗菲一脸嫌弃,皱着眉问。
“吞下去就好,相信我,是男人就喜欢。”
“哦,恶心!”苗菲厌恶地说道,然而那些色情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变得清新起来。
姜岚也不介意,反而笑嘻嘻说:“我只希望那个引起你注意的人,意识到在他面前的是一颗钻石,即使她有时看起来像一大块煤炭……这俩是一种东西,是不?”姜岚曾经说过,辛亏五线谱和物理化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不然学习非要了她命不可。
“去你的!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姜岚却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是啊,我是。他会觉得你像个白色画布,可以任他随意涂抹。这让他在你面前有很强得优越感,因为他比你有经验,可以给你当老师手把手的教,极大满足他的自尊。而且老实说,当有人告诉我床上该怎么做时,我也觉得性感极了。”
这倒挺新鲜,那些视频也没提过。苗菲从未有过男友,并非她对男孩子不感兴趣,而是因为自己太专注于画画,约会所花的时间对她而言太过奢侈。然而,想到姜岚的话,以及叶教授认为有‘触感’的作业,苗菲实在没办法淡定。难道真是这个原因么?
这个问题在苗菲心里扎下根,一整天都挥除不去。一会儿觉得自己穷途末路犯傻,一会儿又觉得干嘛不试试。毕竟自己已经成人,性这件事儿,该是早晚会发生的,那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又没有任何损失。苗菲心慌意乱地想着,在卧室的穿衣镜面前踱来踱去。
她穿着印有细碎花纹的法兰绒睡衣,下缘快拖到地上,纽扣一直扣到脖子,没有丝毫性感的影子。苗菲平时并不注意这些,她向来自许是个切实又努力学习的女人,但这会儿她真希望能沾染一点优美和柔媚。她皱着眉头极其不满地看着自己,为了使计划成功,首先得让男人相信她有吸引异性的魅力才行。
她先是解开两个纽扣,袒露出明显的乳沟,想想又解开一个,几乎露出半个乳房。她舔了舔双唇,把头发弄得一片凌乱,又让睡衣滑下,展现出一边的锁骨和肩膀,试图做出那种风飘飘式的浪漫风情。但是,实际却并没有时尚杂志所拍摄的效果,相反,她只是把自己搞成一副乱糟糟的模样。不,这样并不好看,而且十分愚蠢。
郁闷的心情在苗菲大睡一场后也没有丝毫缓解。她决定不再闷头练习,毕竟怎么画老师也不会满意。早听说同系一个老教授在美术馆举办退休画展,今天刚好去学习学习,也顺带散散心、换换脑子,说不定看着哪幅作品让她茅塞顿开呢。
苗菲昏昏沉沉在地铁里闷了几乎一个小时,到站后迫不及待飞奔到室外,大口大口喘着气。天空正下着雨,她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因为太过专注,没注意迎面不远处一个小伙儿正滑着滑板朝她飞奔过来。苗菲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被撞个人仰马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天而降抓住她,将她猛地推向旁边的广告牌。在碰到广告牌前,两只手臂又将她牢牢固定在一片温暖结实的胸膛里。
苗菲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头晕脑转,好不容易站好,稳住心神,这才意识到刚才有人救她于危难之际。
苗菲连声说着谢谢,又退后一步抬起头。也许是这些日子被人像画折磨得苦不堪言,她不自觉地开始打量起面前的救命恩人。这男人的头发浓密乌黑,额头宽阔光洁,长长的鼻梁挺立,唇型倒是薄厚均等,但下颚却绷得紧紧的,显得过于老成严肃,但挺拔结实的身材却为他加分不少。苗菲心里暗道,这长相、这身板,别是哪个电影明星拔刀相助呢!
电影明星显然还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只是扭着头看向那个滑板小伙儿。
他大声呵斥,同时提醒路人小心,直到那人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扭头看向她,关切问道:“你还好?”
苗菲点点头。
电影明星松开手,仍然皱着眉,说道:“这个混帐王八羔子,一点儿不管会不会撞到其他人。”
苗菲闻言愣了愣,这声音、这语气听上去非常陌生,却又莫名其妙的有一股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听过。她的脑子飞快转动,努力在大脑的记忆库里搜索,同时睁大眼睛仔细辨认这男人面庞上每一个似是而非的特点。也许是如此凝神盯着他太过粗鲁无礼,电影明星的问话也打了住,奇怪地望着她。
苗菲察觉到她引起电影明星的注意,虽然刚毅的面部表情将心思隐藏的很好,可是她看到他的眼神出现变化,可能仅是微微闪动,让人有些局促不安。与其说是审视,不如说是鉴定、仔细察看。这没有什么不尊重人,他不过是以一种男性特有的方式做事。不愉悦、不惊讶,也没有被吸引的样子,只是在快速掠过她一眼后留下印象。
两人就这么愣住一动不动。
终于,苗菲的眼神从小心端详变成恍然大悟,脸庞毫无戒备地亮起来,欣然喊道:“陈俊祎,真的是你!”天啊,她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转变。苗菲无论如何想不到,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长成如此魁伟强壮的男人。
陈俊祎一整天都在极力克制脾气,他的头疼痛不已、胃如火烧,从来不曾有这么难受的感觉。周遭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感到无比烦躁,拥挤不堪的地铁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他无言忍受着脚趾被车上乘客践踏,不时有手肘撞向他的肋骨。
密闭车厢中的汗酸、旅客的交谈、引擎的怒吼让他无法清晰地思考。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心中充满挫折和暴怒。
忙忙碌碌追了一星期的案子,没想到处处不顺利,得到的线索不是假的就是错的。刚刚投入工作四年,正是他干劲儿十足的时候。陈俊祎喜欢面对流氓和恶棍,把他们打趴下的感觉几乎和性爱高潮一样过瘾。可惜,好久没有那样的感觉了,无论哪个方面。
好不容易等他走出地铁,又得冒雨湿淋淋走两条街才看到熟悉的公寓。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希望用睡眠排遣郁闷的心情。可惜天不遂人愿,总有麻烦找上门。看到滑滑板的小年轻疾驰而来,跨步上前将不远处的女孩儿推到一边完全是他的本能反应。让他惊讶的是面前的女孩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然叫出他的名字。
他不认识她。
这姑娘并不高,垂肩的黑发、柔软的双唇,谈不上魅力十足,也不是特别可爱那一型,但是陈俊祎知道如果她用心打扮一下,肯定极为迷人。她的身材修长,上半身很娇小,腰部以下则格外吸引人,但不是那种可以当作海报贴在墙上的艳丽女郎。可不知怎地,对陈俊祎来说,她的美丽非常生动,让他想起科幻小说的封面——明亮的色彩、刺激的情节,以及压抑不住的充沛活力,那种男人幻想着共度良宵的充沛活力。
苗菲知道陈俊祎没有认出自己。她玩心起来,笑着说道:“嗨,我可帮你打过架,说起来,你还跟我错着辈份呢!”
陈俊祎不需要更多的提醒,而且苗菲嘴角的那颗小美人痣,让他立刻将面前的女孩儿和过往联系起来,他试探着叫了声:“苗菲!”
苗菲看他如此迅速想起自己,心里很是高兴,不假思索将手放在他的衣袖上,高兴说道:“刚才多亏了你救我,不然可要在大庭广众下出丑了。”
陈俊祎低头看着衣袖上的手,苗菲有片刻迟疑她的动作是否太亲热、是否该移开。但是她私心想碰他,感受外套下前臂的形状,她带着罪恶感尝到一股小小的愉悦。由于他似乎凝神注视她放在他衣袖上的手,她便借机放胆地看他的面庞,不必担心造成误会。刚才观察的目的是回忆,这次她更注重细节。陈俊祎有些消瘦、薄而细致的眼皮,睫毛不长,但是浓密漆黑。
陈俊祎他将手按在她的手上,摇摇头表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然后轻描淡写问道:“怎么在这儿看着你?”
“我要去美术馆看画展。”苗菲注意到他十分疲惫,心情也很糟糕,似乎累坏了,今天过得恐怕不太好。她心思一动,不由说道:“你忙么?我们一起去啊!
你也可以趁机休息放松。”
陈俊祎确实想休息放松,不过他的计划是倒到沙发上边喝啤酒边看电视,然而看着苗菲将手收回来,扶了扶肩上的背包,嘴角挂着一丝自然的笑意。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挪动步子,跟她朝美术馆走去。
三. 这也未免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七年前
陈俊祎一向认为自己更偏爱高挑温柔、身材丰满的姑娘,苗菲算漂亮,但看起来实在不是他所喜欢的典型。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曾经仔细想过,何种女人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典型。他只是强烈注意到她的女性气质,无比迷惑与挑战。他不懂艺术,但和她一起看画展的感觉非常美好,柔和的灯火和幽静的亲密感笼罩两人,雀跃与振奋。
陈俊祎躺倒在床上,陷入柔软温暖的床垫,合眼后浮现苗菲和他再见时无声的微笑。这副画面在他脑中移动得越来越慢,彷佛摇晃的钟摆,最后化为一幅鲜明美好的影像伴他如梦:他低头吻住苗菲,她的头发随着吻向前垂落。
第二天,陈俊祎坐在办公室,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心中仍然想着苗菲,想着他不该想的事情。虽然他无法确定结果会如何,但务实是陈俊祎的一贯信念,也是令他不会有罪恶感的原因。他是那种遇到麻烦会设法解决,却不愿对未来做太多计划的人。对他而言,为将来操心是一种无谓的追求。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窗边瞧着外面,既然什么事都干不成,他还不如盘算一下自己的计划。陈俊祎拿起电话,昨天临别时他们互相交换了号码,找到后没有犹豫,随即拨了出去。
晚上,当他赶到约见的餐厅时,苗菲已经在等候区坐了好久。她埋着头翻看一本画册,手肘撑在沙发扶手,手指飞快翻转着硬币。上次看画展他就发现苗菲这个小动作,她跟他解释过,画画需要技术,更是个体力儿,这动作可以帮她练习手指和腕儿上的劲儿。陈俊祎也照着样子试过,可惜走两步就从指头上掉下来,惹得苗菲咯咯直笑。
苗菲抬起头,一眼看见他,脸庞毫无戒备亮起来。她站起身,快步穿越人群迎过来,浑然不觉引起的骚动,“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工作耽误了。”陈俊祎赶向前,步伐中带着些许急躁与期待。他忍不住张开双臂,亲密地将苗菲搂在怀里,这不仅仅是抱歉的表示,也包含着一种完全不同的含义。而从她的回抱中,他感到她那周身火辣辣的热情,与他想象的一样绵软刺激。
苗菲注意到陈俊祎已经脱掉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套头衫,柔软而细致的衣袖大刺刺地卷到前臂上。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笼罩在陈俊祎的气息里不太习惯。苗菲稍稍撤离陈俊祎的怀抱,努力让神态轻松愉快,“别找借口。”
陈俊祎带着她来到窗边的火车卡座,知道苗菲没有特别的忌口后,随即快速点菜,想想又加了瓶桂花冬酿酒。
苗菲皱眉,“你开车来的,敢喝酒么?”
陈俊祎有些讶异,“你没喝过这种酒么?桂花冬酿酒精度数很低,一点儿酒精味,只能算是饮料,但却又非常适合品味、暖身。”说着身体往前倾,给她倒了一小杯,“试试啊,不喜欢我们换茶好了。”
“这味道……”苗菲鼻子凑到跟前先嗅一下,脸上立刻显露惊喜的神情,接着迫不及待仰头饮下那杯酒,陈俊祎的视线不自觉停在她修长洁白的颈子,以及喉咙下方凹进去的小窝儿。
“还要吗?”
苗菲点点头,这酒花味很浓,清凉爽口,到了肚子里没一会儿就血脉激荡,一口气又灌下另一杯。
陈俊祎发现他又在看她的颈子,身体燃起不受欢迎的反应。他保持平静的脸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蒸笼中夹起一颗烧卖递给她,开心地看她放进嘴里咀嚼,然后赞赏地睁大眼睛。
“果然名不虚传,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陈俊祎,你很会吃啊!”
对她的赞不绝口,陈俊祎呵呵轻笑,“不,这只是可口而已。”
苗菲瞧他又打开一个蒸笼,从里面拿出一个薄皮小包子。她从他手中接过来,笑着放进嘴里,露出洁白的牙齿,包子皮在齿间绽裂,香浓的汁液喷进嘴里,汁液溅到唇上。
“哇!太好吃了!”苗菲大笑赞道,努力避免汁液淌到下巴,一道细细的汁液沿着手指流下,她再次笑起来,低头吸吮手指,“弄得一塌糊涂!”
陈俊祎只觉一阵刺麻的感觉泛过脊背,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脑子里全是舔去她唇上、指尖那抹汁液的念头。这股冲动来得既突然又强烈,他不由自主站起来坐到她身边,抽出一张湿纸巾,说道:“转过来。”
苗菲向后靠向座垫,好留出足够的空间。他坐得很近,靠向她的姿势带着不经意的亲密,前臂轻触她的胸前,大手放在她的面前,那股温暖的男性气味再次袭来。
苗菲看向陈俊祎,他的双眸大而明亮,,透着难以读懂的深邃。时间从一秒延伸至两秒、三秒、四秒,世界变得静悄悄,只剩下两人相视而看,好像一点儿没觉得有移开视线的必要。陈俊祎的鼻翼微微翕张,胸膛的起伏也似乎快了些,渴望的表情一览无遗。苗菲不由的开始心跳加速,欣喜与慌乱同时涌到喉咙,让她不能呼吸。
他想亲她。
但陈俊祎只是将她的嘴角和手指擦拭干净。他的手大而温暖,健壮有力,指甲干净且修剪整齐,但指尖却有厚皮,手背则有许多无法掩饰的白色伤疤。苗菲有点晕眩、有点儿慌乱,很清楚她老实的肌肤泄漏了一切,脸庞、耳朵,脖子都染上了红晕。她很想把手抽出来,或者抓住他的脑袋亲上去,不过硬是端端坐着不动,彷佛被美食佳肴吸引,其实满眼都是陈俊祎.
陈俊祎看在眼里,只是心里笑笑。苗菲天性开朗活泼,虽然好奇心推着她迎接他的兴趣和性趣,但相处没多久,陈俊祎就知道苗菲对男人没有经验,不安和害怕让她向前几步再退后,好像这样可以保护自己。他对她本就不打算操完走人,所以不觉得有必要加速两人关系的进行,先维持目前这种轻松、没有约束的局面最好。
他决定慢慢诱惑苗菲,但很快发现没那么容易。
两人吃完饭,陈俊祎送她回学校。车还没开完一半的路,他已经又开始渴望苗菲。这会儿她已经脱了大衣,身上只有一件鸡心领羊绒衫,胸前挂着一条项链。
他可以清楚看到她优雅的颈部和肩部曲线、项链下方隆起的胸脯和胸部间诱人的乳沟。
时间还早,道路两边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一间酒店像在和他招手。空气在劈啪作响,而苗菲在闪闪发光,狭小的空间内充满淡淡幽香。强烈的饥渴在他耳际轰然作响。一种狂热的感受在体内翻腾,带给他火焚的感觉。以前他也不是没想过女人,但这么饥渴却是第一次。陈俊祎很清楚那股急需解放的性需要太过强烈的控制住自己,所以他更是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到此为止。
他的决定只持续了半个小时。
来到学校门口,他才知道苗菲早早搬出宿舍,和同学在学校附近的住宅区租了间公寓住下来。她指挥着陈俊祎将车子停在楼门口,解释道:“宿舍太小人又多,而且晚上很早关灯,住得不舒服。”
陈俊祎皱着眉头,说道:“单独在外面住,你爸妈也放心啊,可要小心呢!”
苗菲自自然然说道,“我就是说要好好学习才说服他们住公寓呢!况且你是警察,我有什么好小心的。”
“千万别这么想,有时候警察才更需要小心呢!”陈俊祎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瞥。
苗菲有点儿喘,从他的眼里,苗菲意识到陈俊祎不会马上说再见。她也不想离去,尤其是心里特别想尝尝他的吻。天哪,但愿她没误解陈俊祎整个晚上向她释放的信号。他喜欢她,被她迷住了,对她产生兴趣。
她竭力不让自己避开他,勇敢地与他的目光对视,“嗯……今天可是一饱口福,你推荐的餐厅太好了,可能……”
“可能什么?”
陈俊祎的嗓音嘶哑,这给了苗菲胆量和他保持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希望更近点,所以她又向前探探身子,说道:“可能什么时候我们再吃饭?”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幼稚之极,刚想温和的撤退,但陈俊祎却抓住她。他低下头看看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手,说:“这很危险,不是吗?”
苗菲呼吸不畅,说不出话来。他一抓不要紧,但仅仅这么一下,她就发现膝盖变得软绵绵。苗菲被吓到了,似乎无法对这些正在轰炸她的感觉做出反应,然而她的身体却好像很清楚如何回应他所挑起的火焰。
苗菲发出痛苦的轻叹,“天啊,这也未免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陈俊祎仿佛相当享受她激动无措的反应。他笑了笑,“对,我想吓你一跳,有没有奏效?”
苗菲有些尴尬,“不知道,我本来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可惜,”他放开她,“我还巴望一试成功呢。”
“跟别人身上都是么?”她红着脸,身体稍稍撤离。
陈俊祎咧嘴,“我们在说晚饭么?”
此时此刻,苗菲明白他在向她调情,那微笑和热辣辣的目光已经再清楚不过。
当然,这对陈俊祎来说很可能只是自然而然的行为,并不该解读太多。但是,涉及到陈俊祎,她就考虑不了许多,因为那已经足以使她头晕目眩。
苗菲白他一眼,“不需要你说风凉话。”
陈俊祎一脸深受冒犯,“我没有。看上去很可口,当然心里想着吃了。”
苗菲刚要开口问他说的是晚餐么,却发现陈俊祎含笑看她,好像就等着她将他的话扔还给他,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矜持了。
“对,对,”苗菲对他扬扬手,话锋一转、一副警告的架势,“不过,你可决定好了,想吃就得当男票。”
苗菲的眼里没有一丝怯意,目光直直看着陈俊祎。虽然对苗菲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可笑,他却十分喜欢,禁不住逗弄道:“你可决定好了,就算吃干抹净,你也不是我女票。”
苗菲惊讶地投去一瞥,“我才不相信。”
陈俊祎倾身向前,靠近苗菲,压低声音道:“你当然相信。”
苗菲眼光一淡,今天和陈俊祎过得非常愉快,让她忘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可能。
她忍不住问道:“你已经有女票了?”
陈俊祎嘴角出现一丝笑意,没说什么。
苗菲有些气恼他的样子,于是尽其可能倨傲地说道:“你笑什么?”
陈俊祎抿了下嘴唇,道:“没准儿,你说呢?”
两人的视线再次纠缠在一起,苗菲柔柔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陈俊祎,你在玩我么吗?”
陈俊祎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脸上的笑容也稍稍消褪,方才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向前一些,两人挨得更近,“我对你的想法可不止玩玩那么简单。不过这种事儿,男人怎么想不算数,怎么做才是。你说对吧?”
苗菲点点头不再说话,好像非常了解,也好像知道他有意说得模棱两可。这样反而让陈俊祎有些迷惑,虽然他对她可能会问的问题已经准备好答案,但是她却没再多问。转念一想却也暗暗高兴,他不喜欢甜言蜜语,骨子里更是没有一点儿浪漫情怀。他一直坚信如果诺言连自己都不能确定是真是假,那和谎话没有区别。而若无必要,他不会对苗菲说谎。
如果陈俊祎个性随和些,他会说个俏皮话或露个笑容来缓和此刻的气氛。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触摸苗菲的脸颊,接着捧起她整张脸。苗菲的脸在他掌心里显得分外小巧,颧骨与下颚像鸟儿一般纤细。
苗菲慢慢眨眨眼睛,像猫咪似地轻轻将脸偎入他的掌心。不需要更多邀请,陈俊祎顺势把她揽进怀里,动作慢得不可思议,头俯了下去。
这下陈俊祎终于要亲她了。
苗菲希望他别发现自己万分紧张,可心脏怦怦跳个不停,让他毫无觉察是完全不可能的。果然,陈俊祎轻轻一触就松开,没有流连,但也没有完全撤离,而是在稍稍分开后,低声问道:“你确定?”
苗菲没有答话,只是害羞地环住他,脑袋倒在他的颈肩。
陈俊祎的心脏兴奋跃动,呼吸声短促而刺耳。他收紧怀抱,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这一次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轻柔徐缓。原本他想吻得有技巧、有耐心,且温柔一点,可效果如此惊人,仿佛使周围空气着了火,并且越燃越盛。他向下滑了点,一边将她往上抬,一边吻着她,喃喃说道:“你喉咙下有个小窝儿,第一次看见时我就好想舔一舔。”
陈俊祎的唇移往苗菲纤细的颈项,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皮肤上。他用力吸吮她柔细的肌肤,惹得她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心脏贴着胸脯急促狂跳,胸脯更是沉重而鼓胀。
好像知道苗菲心中所感,陈俊祎的手掌抚过她领口皮肤,大拇指恰恰压在她紧绷发烫的乳尖上,那是她最希望被触碰的地方。苗菲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呻吟,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睛。陈俊祎的另一只手也加入进来,在苗菲身上游戈,来回抚摸她的背部,之后托住她的臀部,用力将她的大腿压向他,直到她在他怀中扭动拱起,让体内高涨的紧绷获得疏解。
陈俊祎猛地吸口气松开苗菲,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朦胧的夜色中,那双眼睛散发噬人的光亮。“菲儿,听着,我不想太着急,不想让你后悔,如果你不想继续,这会儿一定要有个人离开!接下来的事,你应该很清楚,还是决定让我留下来么?”
苗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在座位里移动一下,说道:“今天家里就我一个人,室友不在呢!”
陈俊祎的脑子立刻有种缺氧的感觉,好像浑身血液都朝鼠蹊涌去,同时又暗暗咒骂,稍早决定慢慢来的主意实在太糟糕。
“菲儿,我没带保护,不过只要小心,我会小心……或者你等等,这附近总该有个便利店没关门……”
没等陈俊祎说完,苗菲就明白过来,打断他道:“我家里有啊!”从美术馆回来时,她顺路去超市采购,鬼使神差地竟然顺了一包杜蕾斯扔进购物篮。现在想起来,苗菲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聪明地几乎让人莫名其妙。
陈俊祎呵呵轻笑,再度俯身吻她,逗弄她的双唇,灼热的舌尖舔弄她的嘴角、上缘的弧度、下唇的中心,“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苗菲身子顿了下,双手来到陈俊祎肩头,将他稍稍扯开。看着他费力自制、充满渴望的表情,她清清嗓子道:“陈俊祎,就算我们要走上这条路,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事实上,我得诚实点,我是……新手,没有经验。”
她目光直盯着他,向他投以最温柔、最不自然但却满怀希望的微笑,“恐怕你会有点儿不舒服,事实上,我是第一次。不过,每个人都得从什么地方开始,不是吗?”
如果是以前或者其他人,陈俊祎确实会犹豫,但现在却也认为人人都得从什么地方开始。他的身体坚硬而亢奋,那股原始的需要唯有面前的姑娘能够满足。
这不仅仅是性欲,苗菲撩动他内心的某个地方,让他渴望得到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他定定凝视她,一部分的他想要慢慢来,悠闲品尝她的滋味,然而另一部分的他却不肯忍耐,或许稍后再来温柔比较好。
陈俊祎伸手越过她,打开她旁边的车门,苗菲差一点跌到地上。陈俊祎由驾驶座爬出车子,她还来不及喘口气,整个人就被他抱入怀里,几乎是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向楼内。
苗菲紧紧抓着陈俊祎,生怕摔倒,不禁抱怨道:“这么忍耐不住吗?”
这个问题逗得陈俊祎呵呵直笑,“快点准备好钥匙,不然我就破门而入了。”
陈俊祎抱着苗菲走进屋里才将她放下,他打开顶灯开关,用力关上门,将她锁在墙壁和身体之间。陈俊祎的眼神热得几乎能伤人,他低沉嘶哑的呻吟,将苗菲搂进一侧胳膊里,双手穿入她的发间,说道:“我想要你好久了,你知道的,对不对?”
苗菲面对着他,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有那么几次吧,我以为你可能想要我。”
“‘可能’想?”陈俊祎的咕哝声带着笑意,粗糙的指尖轻擦过她的嘴唇,“真想操死你!”
陈俊祎低头吻住她,苗菲自然而然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胸脯压到他的胸膛,头部紧贴他的臂弯。陈俊祎刷过她的双唇,彷佛在请求接纳,她仰起脸迎接他的吻,但他却避开,引出她的舌头再探入。苗菲如法炮制,舌头滑过他的口中。
体内一股骚动焦躁的感觉逐渐蔓延,冲过双臂与背脊,在臀部与膝盖后泛起漩涡,苗菲扣住他肩膀的双手有些发抖。两人都在喘息,激情的热吻让他们都有些站不稳。陈俊祎挪了挪位置,将苗菲钉在墙上,勃起迫不及待抵住她的腹部。
两人吻得更加狂野火热,陈俊祎将苗菲的衣服撩起,从衣袖的束缚里先抽出她的一支手臂,接着另一支,随即在她的的颈部、耳缘及双肩印下一长串湿润的热吻。当他的手罩住她轻薄柔软的文胸时,陈俊祎发现藏在里面的乳尖已经坚挺紧绷。
陈俊祎将她的衣服彻底剥离身体,然后伸手绕到背后,松开文胸的勾子,让苗菲的上半身彻底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柔柔的光线洒在雪白的肌肤、颤巍巍的乳房和娇滴滴的乳尖娇翘挺立,在昏暗中格外惹目、令人垂涎。陈俊祎呼吸为之一顿,沿着她的腰际往上滑过肋间,爱抚裸露的肌肤,逗弄挺起的乳尖,摩挲双峰妩媚的线条。
“如何?”陈俊祎低声问:“喜不喜欢?”
苗菲紧张地吞咽,微微向后仰起头靠在墙上,让他更充分地探索她的身体,“喜欢。”
“闭上眼睛。”她听话地照做,几乎是屏息地等待他的吻,可是好久都没动静,只听到自己沉沉的呼吸。就在她要睁开眼睛时,陈俊祎的吻终于降临,灼热的嘴落在她左胸上,一口含住乳峰,舌头轻弹鲜艳俏丽的乳尖,没一会儿胸膛就被吮吸得湿了一片。
苗菲兴奋地叫出声,抬起双手放到他的脑袋上,期盼他继续。噢,她作梦也想不到光是用舌头、牙齿及嘴唇,就能带来这么强烈完美的感觉。她兴奋地几乎要晕倒,却没想陈俊祎选择在这时候打住。
苗菲希望他再来一次,但陈俊祎却开始解扣子、用力拉扯自己的衣服。偏偏这时候有个扣子绊住,使得衣服半是拉开,半是卡在身上。苗菲低声轻笑,凑到跟前为他解围。
陈俊祎懊悔地说:“我平常不会这么笨拙。”
苗菲将他的衣服从头上拉开,摇摇头道:“你一点也不笨拙,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男人。”
苗菲专注地看着半身赤裸的陈俊祎,接着说,“我看过那么多雕像,但我不知道你还能让效果更加惊人。”从小开始画画,她数不清画了多少大卫,就是活生生的男模也看过无数,对男人的身体自认并不陌生。可如今陈俊祎站在面前,崭新、喜欢的程度远超过她的预期,这样的感觉似乎很奇怪,不过,感觉的事情本来就不合乎逻辑。
陈俊祎也觉得奇怪,只说:“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被拿来和雕像比。”
苗菲轻笑,有些迟疑,但好奇心终究克服了心里那点害羞。她大着胆子,抬起手一寸寸向他靠近,还未碰触,就已经感觉到皮肤散发炙热的温度。她入迷地触碰他的眼皮、鼻子、脸颊及嘴唇,然后来到结实而温暖的胸膛,试探着抚摸乳头,那感觉像坚硬的小石头。她抬头看看陈俊祎,他微笑着一动不动让她探索。
仿佛受到鼓励,她的手下移来到腰部,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结实平坦的腹部。
苗菲顿觉双颊发烫,无论如何不敢继续下去,只是小声说道:“你的皮肤真漂亮,好喜欢摸你。”
陈俊祎听出她声音中毫无掩饰的赞赏,而她惊喜的眼神也让他愉快到极点。
苗菲就像生平头一回看见男人似的,陈俊祎兴奋极了,她的恭维和崇拜无疑是最强春药,撩起他无边欲望。
然而,陈俊祎不希望吓到她,抬起手掌覆盖在她手上,克制地说:“我也喜欢你摸呢!”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卧室,来到床边坐下。苗菲探着身子,在床头柜的最底层翻了翻,拿出一盒保险套扔在床上。陈俊祎笑笑,将她抱到腿上跨坐,双脚勾住他的腰际,两人的身体紧紧相抵。苗菲搭住他的肩膀,虽然有点颤抖,身体却向前靠得更近。陈俊祎只觉得胯部越来越灼热,苗菲只要扭动一下就能让他失控。
陈俊祎呻吟一声,将她从腿上举起,推倒在一堆枕头上,俯身吻着她的脖子,接着来到胸部。苗菲双颊绯红,抽口气发出猫一声的呜咽,由着他在她身上肆虐,嘤咛哼哼着:“陈俊祎,我喜欢,非常喜欢,不要停。”
陈俊祎的手伸到她的腿间,全新又刺激的快感使苗菲呼吸短促。她有些慌张,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又静下来。直到她的髋部放松,他才拨开牛仔裤的扣子拉开拉链,一只手伸进去挑逗地拨弄内裤边缘。苗菲不由自主抬起臀部,让他将牛仔裤连着内裤一起退至脚踝,脱掉身上仅有的遮挡。
陈俊祎慢条斯理用手掌沿着她的脚踝按摩至大腿,催促她的腿张开,手指滑进腿间。苗菲闷哼一声,指甲陷入他的皮肤,紧抓着他的肩膀稳住身形。他抬腿卡在她的腿间,阻止她试图合拢的动作。接着,手指逐渐推进,先触及细柔的毛丛,接着是底下的烫热之处,划过一片湿润,缓缓进入缝隙中。
苗菲顿然一僵,他也立刻定住不动,但并没有缩手。陈俊祎一只手肘支起身体注视她,在她睁开眼睛时正好低头吻住她,同时手指又稍稍推进一些,感觉她的紧绷在他的亲吻及抚触下让步,接着慢慢放松,直到闭上双眼享受其中欢愉。
陈俊祎不断亲吻她的喉咙与胸脯,手上的爱抚也越来越深,力道逐渐加重,苗菲开始颤抖,嗓子发出嗯嗯的声响,头部和身体更是焦躁的扭动,仿佛想从陈俊祎的手中解脱出来。
“嘘……你可真紧,还没人碰过这里吧?”陈俊祎即使知道答案,却仍然忍不住耳语挑逗,手指不断的戏弄、探触。
“噢,没!”苗菲只感觉被手指探入的地方搅扰得一阵眩晕,心神彷佛被偷走似地飘远。
“包括你自己?”陈俊祎撇嘴笑笑,看着苗菲抓住他的胳膊,往他手指上磨蹭,乞求更多。
“从来都没有。”她的声音带着低低的哭音,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撒娇。
陈俊祎另一个手指也探入进去,细嫩的甬道内壁顿时涨得更满,惹得她不断紧缩和抽搐。苗菲身体拱起,围绕着他的手指开始剧烈收缩、痉挛,紧接着体内泛起一波热流,顺着手指缓缓流出。陈俊祎专注地凝视她在他手上兴奋淫媚的模样,没有任何一个景象能比眼前这个姑娘更加美丽。当她瘫倒下去时,他也跟着躺到身边。苗菲急促地喘息,想将他的手推开,但他不肯。
“别急。”陈俊祎耳语,感觉她体内依然爆发阵阵有节奏的收缩,他太了解这种情形,知道如何诱哄,直到收缩速度渐渐放慢。
陈俊祎看着时候差不多,抬起身体,想要将她的腿拨得更开。苗菲却紧紧箝住他的肩膀,嘶哑地叫道:“等等!”
陈俊祎不想等,他沙哑地说,“以你现在柔软敏感的程度,你会喜欢我在里面的感觉,放心,我会小心的。”
“我不确定,”苗菲顿了一下,随即说了声:“不。”
陈俊祎倒回枕上,隐藏失望。不过失望很快就过去,因为苗菲猛然坐起,抓住他腰际的皮带,羞涩忸怩地说道:“我想好好摸摸你,能再多忍耐一会儿吗?”
这会儿的陈俊祎已经被苗菲迷得昏头转向,他点头答道:“一切都随你的意思。”
苗菲首先脱下他的袜子,露出赤裸的脚丫和一截小腿。陈俊祎的脚型优美,足弓高高拱起,笔直的小腿布满黑色细毛。
陈俊祎不解地抬起头,发现她正以欣赏的目光打量他的脚。他扭扭脚趾,道:“啊!你喜欢我的脚?”
苗菲轻笑,跪坐在他腿间,亮丽的秀发凌乱披散在手臂、肩膀及胸前。像之前一样,双手爱抚他的腰际、胸膛、脖子和整条手臂,神情专注而迷恋。陈俊祎的双手搁在她髋部的弧线上,注视着她,这一幕会永远刻在他的心版上。
苗菲嘴角隐含一抹严肃的笑意,动作也越发大胆,滑到他的小腹,然后小心翼翼向南,最后停在皮带上,“我也可以碰你那里吗?”
陈俊祎咧嘴而笑,“你要碰哪里都可以,我任你处置。要我帮你吧?”
“好。”她稍稍向后,陈俊祎抬起髋部,很快卸除裤子,一脚踢开,然后躺回去,完全赤裸地呈现在她的眼前。陈俊祎结实坚硬,对比之下,她的身体娇小白皙而脆弱,十足女性化。
苗菲由衷说道:“你真漂亮!”
“不,我不是,你才是。”看着苗菲只是盯着,一点儿没有动作的意思,他拍拍她催促道:“菲儿,别看了,做点儿什么。”
现在两人之间已毫无阻隔,她的视线下移,来到胯部,神情显得有点害怕,也可能不只一点点,“看起来挺吓人的,不是吗?”
陈俊祎笑着对她眨眼睛,“没错,我们男人都这么觉得。”
苗菲也笑了,伸手握住,然后又紧张地抬起头,“这样你不会很难受吗?”
陈俊祎轻吐一口气,握着她的手使劲儿贴了贴,“不会。”
苗菲的手缓缓滑动起来,由上到下,“好烫啊!”
“是啊。”
“而且其实……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说……有点傻气,会不会很痛?”苗菲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陈俊祎诚实地说:“我从未处于你的位置,我希望不要。”
苗菲点头,似乎是为感激他的关心,“遇见你让我直犯昏,更无法想像这件事要如何完成。”
陈俊祎弓起身体把她拉回到身上,鼻尖摩擦她的胸部,手则移到她的腿间,再次挑逗地接近热源,只是挑逗。苗菲的身体渐渐放松,光裸的双臂环住他的肩膀,柔软的胸脯顺从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小腹相贴,手臂相互厮摩。
她低声说:“我准备好了,陈俊祎. ”
陈俊祎转换姿势,紧张的情绪及高涨的欲望令他全身粘湿。他拿出一个锡箔包装袋,迅速打开套好自己,然后屈膝覆盖在苗菲身上,低头贴着她的颈项,徐徐抬高她的身躯,找到入口,慢慢向前推进。
苗菲只觉得沉重的身躯压着她动弹不得,还有一根热乎乎的东西探进她大腿里,四处碰碰撞撞,之后入口被撑开,陈俊祎闯进来。陌生的入侵让她忽然间有些应付不来,没错,她需要他,但强烈的男性力量却也使她畏惧。她下意识想闭拢双腿,但陈俊祎的动作更快,猛然拱起身体,将她牢牢固定在身下。苗菲心中一片狂乱,竭力控制,强迫肌肉保持僵直,不去管激烈的砰砰心跳。
嗯……她现在该怎么做?她完全没有概念。他期待她做些什么呢?
“放松,别怕。”说着,陈俊祎稍稍发力继续往前,碾破挡在前方的层层阻隔,一点一点进入她娇嫩的体内,深埋进去,每做一个动作都观察她的反应。
这真是天大的折磨,但也是天大的享受。苗菲体内湿滑温暖,紧紧包裹着他,甜蜜得让他欲死欲仙。
“我的天,真舒服……”陈俊祎一面推入更深,一面说道,声音因明显的满足而抖动。
‘舒服’不是恰当的形容词。
苗菲酥胸起伏,全身紧绷,腹内燃起火焰,非常意外她的身体竟然能如此伸展、接纳他。然而,极大的压力使她扩张得极为难受。每一秒她都觉得无法再承受更多,无法再更深入。然而陈俊祎却没有停止,向内越探越深。一股强劲的冲力伴随着火热的痛楚刺穿她,苗菲只觉身体胀得快裂开似的,心中更加害怕,双手紧紧捉住陈俊祎,用腿环着他,指甲深陷入他肉里,不住地喘息。
“噢,陈俊祎……”苗菲慌乱地哀求,又不知该求什么。
陈俊祎的心脏早已膨胀到爆开,勃起被苗菲的甬道紧紧箍住,几乎寸步难行。
他稍稍抬起身体,低头看过去,苗菲娇嫩的两片花瓣被撑开,白皙洁净,两人腿间已经散了几点暗红色。虽然早已知晓他是苗菲的第一个男人,真正看见了,心里还是一阵欢喜。
他静止片刻,除了让苗菲完全适应,自己也要平复心跳。直到两人的喘息平缓下来,陈俊祎这才允许自己臀部挺进,往返前行、徐徐抽送。忽然,龟头碰到张滑腻的小嘴咬住自己,又见苗菲嗓子长吟一声,知道碰着她的花心。他满怀柔情,抱着苗菲不停亲吻。
在陈俊祎有节奏的律动下,苗菲忽然身体一麻,大量体液涌出,使得疼痛缓和,撕扯也变得润滑。她开始感受他在她身体里的神奇,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竟然有些先苦后甜、柳暗花明的意境。苗菲试着跟着他的节奏迎合,脑袋往后靠着床板拱起身体,吸引他更加深入她。
陈俊祎也感觉到苗菲体内的润滑,身下的动作顺畅起来,美妙得头皮阵阵发麻。他微笑着凝视苗菲脸上惊喜的娇态,想要大声吟叫却又怕吓着她,只能从喉咙里哼哼,又拉着苗菲的手按到两人结合的地方。
苗菲只觉指尖一片湿滑和火热,惊了一下,立即缩回手,闭上眼睛扭头转到旁边,身体也停止动作。见到苗菲的羞涩之意,陈俊祎愉快地弯起嘴角,心中越发疯狂。他‘呼’地勾抱起苗菲一条大腿,全身压上,加快速度,一次比一次勇猛。苗菲不得不双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紧紧扣在臂弯里,直到她高高拱起身体,尖叫着他的名字,体内再次激起节奏性紧缩。
苗菲的甬道湿润紧密,不仅如此,更是软得有弹性、又硬得柔和又坚韧。陈俊祎每次研磨往返,通根便是销魂蚀骨的酥麻,时间越长越觉得滋味难以名状,贪恋得他不只一次发出呻吟,脸上的肌肉也因忍耐而紧绷。他努力拉长愉悦的时间,但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快感从他的鼠蹊蔓延到双腿,然后窜上背脊,钻入双臂,再涌进他的口腔,强烈得几乎难以承受。他仰起头低吼一声,欢愉的浪潮涌过全身,接着释放殆尽。
良久,苗菲筋疲力尽但心满意足地躺在他身边,四肢充满她无法想像的慵懒乏力。陈俊祎一手拊着她的脸颊,一手罩住她的乳房,看着被他操得水软的女人,嘴角泛起微微笑意,悠悠地说:“你知道我想和你做什么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做过了。”
陈俊祎笑出声,随即把她的手拉向自己胯部。发现他再度高亢起来,苗菲有些惊讶,“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这样。”
苗菲呵呵笑起来,“你真会说话,每次都说进我的心坎里。”
他们再次缠绵,这回苗菲少了一丝畏惧,更加放开自己的需索与渴求,甚至激情地叫喊、任由他摆布折腾。看着苗菲的媚态,听着她放荡的叫声,让陈俊祎忍俊不禁、浑身是火。他本就贪恋苗菲,于是放开身心没了节制,又酣畅淋漓地享受一把,即使泄了身交了货,却仍难休难止不知疲惫,直到两人蜷缩在被枕之间,相互依偎,累得沉沉睡去。
阳光翩翩地飞入房里,苗菲醒来发现她全身赤裸,而且并非一人独寝。她讶然翻过身,只见陈俊祎睡在旁边、身体完全坦露。他结实精壮,肩膀强硕有力,背部修长柔软,没有半点赘肉。陈俊祎曲着一膝,双手抬到头上,乌黑的头发覆住熟睡的脸庞。只一天,陈俊祎的唇沿与下巴就冒出点点胡渣,显得年长一些。
苗菲想帮他盖上毯子,但想起她也同样赤裸,不禁微微笑起来。两人可以一起不着片缕,这份狂野、自由和勇敢让她非常舒畅,而且有种回归自我的奇特感觉。她起床走向窗边,倚桌站在阳光下,伸展双臂,高举过头,让阳光拂上披散的长发、隆起的双峰,以及腿间的发丛中。她伸个懒腰,越发坦露在阳光的温暖中,转身时却发现陈俊祎整个人已经调换方向。
他将下巴支在手上,睡眼惺忪地朝她微笑,“没看过这么让人目眩神迷的画面。”
苗菲受到鼓舞,保持着姿势又翩然转个圈逗他开心,然后奔回床上快乐地抱住他。陈俊祎大笑起来,她淘气地用手搔他的腰侧,怕痒的他扭来扭去,“住手!”
“你是那种有起床气的人吗?”
陈俊祎伸手把她拉到身下,让她躺平。“不,只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想再抱抱你。”
苗菲笑了笑,想起几天前自己还在发愁缺乏女人魅力,觉得老天真会和她开玩笑。带着故意的煽情,她用脚底滑下他的小腿,指尖慢慢沿着他的胸膛回旋绕圈,幽幽说道:“知道么,算命的说我今年天喜入宫,有男人缘,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陈俊祎的注意力全在苗菲的指尖,“我个人不相信预言,只相信看得见、摸得到的东西。”他抓住她的手,从他的胸膛滑过腹部,直到按在胯部,“以及感觉得到的。”
苗菲的眼睛闪亮,手指顺势合拢握住他,纤细的手指探索他的勃起,忽远忽近的挑逗。她咬了下唇,魅着声音问道:“你赶时间么?”
“当你像这样摸我,我感兴趣的就一件事。”陈俊祎覆盖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中挺动。
“我的荣幸,”苗菲的唇轻刷过他的喉咙,“想想你对我造成的影响,这样才公平。”
“玩游戏?”陈俊祎粗嗄地问。
“玩你教我的游戏。”
说着,苗菲俯身,缓缓朝下滑动身体。片刻后,陈俊祎感到自己一颗乳头被她的手指缓拈,另一颗被软滑的红唇撩逗着,小嘴微张,灵巧嫩滑的舌头在乳头摩擦打转。舔弄一番后,苗菲的身体继续下沉来到他的胯部,一股性爱的味道扑鼻而来。
没有迟滞,苗菲低头轻舔,舌头在顶端打转,舌尖顺向旋转往下,含住龟头后打住,吸吮的同时手指箍住慢慢套弄。陈俊祎大手盖住她的脑袋轻轻摁压,示意她继续,她会意过来,松开手继续向下。才进行至一半,苗菲两个腮帮子已经被高高撑起。她稍稍抬起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继续向下,直至完全包裹住陈俊祎.
看着苗菲清纯的脸庞贴在自己的胯下,火热的小嘴紧紧包裹着自己,陈俊祎感觉大脑的血液好像被完全抽离,一路向南沸腾奔流。一阵头晕目眩后,他几欲飘飞的魂魄才再次回到身体。
“菲儿。”他嘶嘶吸着气低吼。妈的,这简直……这简直……
苗菲用力的晃动着头部,深深压下再抬起,嘴巴里的东西顶得她喉咙很不舒服,胃里泛着酸水几欲作呕,但伴随着巨大的吸扯,陈俊祎也越来越兴奋。他微微挺动臀部,加入苗菲的节奏中。不仅如此,他的手也没有闲住,在她身上用力摸来捏去,一双手掌一会儿抓她的乳房,一会摸她下身,让她没办法专心,这活儿真不轻松。
就在她觉得快支持不住时,陈俊祎双手固定住她的头,全权掌控。他嗓子里哼了一声,抬腰往她的面庞挺进,起初只是试探似的摸索,之后慢慢加快速度和深度,一次比一次来的激烈和彻底。苗菲只觉得嘴里满满都是他,而且越来越硬、越来越大。
就在陈俊祎吼叫一声,准备彻底拔出自己时,苗菲意识到他快要高潮释放,于是双手死死抓住陈俊祎的腰,双唇箍紧不让他离开。又做了一次深吮后,一股股温热、腥稠的精液射进嗓子眼儿。她急忙稍稍撤离,给咽喉更多的空间吞咽下去。直到陈俊祎完全停歇下来,她才抬起身体,抓着毯子角一边咳嗽着,一边擦掉眼泪和嘴上的口水。
“你还好?”刚才被一股股强烈的快感不停冲击,让陈俊祎将谨慎和轻松全抛在脑后。看着苗菲的狼狈样儿,他有些内疚,却又忍不住心里万分喜欢。
“你喜欢么?”苗菲忽然问道。
“喜欢么?”傻乎乎的问题将陈俊祎逗乐了,“这还用问,我都要死在你身上了。”
苗菲面色松下来,趴到陈俊祎身边,“我觉得这是个技术活儿,得再试几次,才能适应。”
陈俊祎呵呵轻笑,“我等不及让你试验了。”
他亲了亲她让她睡好,虽然万般舍不得,可也不得不起身穿衣服。苗菲挣扎着想和他一起起来,却被陈俊祎使劲儿按着,坚持让她好好休息。苗菲并没有抗议太久,倦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苗菲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虽然眼前的一切和昨天醒来时没有任何区别,她却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苗菲满心欢喜,从凌乱的床上爬起来,略作梳洗,又为自己准备好热巧克力和新鲜面包,端到窗边的小桌前享用。
尽管外面大风飞扬,但屋内还是相当暖和。在放纵的快感下,她索性脱掉晨袍,只穿着睡衣吃早餐。她嘬了一口热巧克力,看着窗外街道高楼,脑子里反覆回想着昨夜的放纵,满心的快乐使她几乎放声大笑、手舞足蹈。
苗菲低哼着歌儿,从书包中拿起自己的速写本,将笔削好。动笔之前,她忍不住碰碰嘴唇,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画出那份亲密。感觉到微微发烫的脸颊,她不好意思地啜饮热巧克力,咬了口香气浓郁的松仁面包,希望能够缓解身体的酸痛和骚动。
直到定住心神,苗菲这才往后甩开头发,开始刷刷画起来。她打算先概略画一些感受,留待日后加入更多细节。至于最后成为什么样的作品,现在还没有头绪。苗菲笑着,非常愉快的笑着,凭感觉东画一点、西画一点,陶醉在她所记下的每一个印象里,好一会儿才搁下笔,在暖洋洋的房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觉得身上有些湿腻,便脱掉衣服,走进淋浴间。这才发现连洗澡都让她有新鲜的惊喜,自从青春期之初,她惊讶于细瘦的身体变得柔软之后,便不曾这样留意过身体。温暖的水柱从莲蓬头洒在挺立的乳房、雪白的大腿、手肘的关节、脚趾的起伏……一种古怪迂回的感觉在皮肤下钻动,使她既兴奋又不自在。毫无疑问,陈俊祎解开内心的那份束缚,带领她见识自己全新的一面。
冲完澡,苗菲再次翻看画过的陈俊祎,羞赧尖叫着让她放下这些素描,但心里又忍不住越看越喜欢。她双手捧着本子按住乱跳的心口,一下要他,一下不要;一下狂喜,一下害怕。难道她爱上了陈俊祎?答案再明显不过——她当然爱上了他!早在街头相见时,她就已经爱上他。
四. 无论愤怒也好,失望也罢,不要冲动做出任何决定。
七年前
苗菲还在念书,生活作息非常规律。平时上完课,她也不会到处疯玩,总是安安静静在窗户下画画。陈俊祎却恰恰相反,很少能够准点上下班、昼伏夜出也是经常的事儿。很多时候都是半夜三更去找她,或者凌晨轻手轻脚从她身边离开。
苗菲从不抱怨或者闹脾气,她就像个模范女友,温柔体贴又不粘人。
这也许是因为她太喜欢画画,不是那种为了毕业找个好工作的喜欢,而是对画画本身的执着。陈俊祎没用一个月,就知道她有清晰的规划,一门心思朝着如何画得好、画得更好的方向前进。这不光是花大量时间练习,苗菲已经知道闭门造车没有出路,她总是找机会和外界打交道,给画廊打工、交孩子学画、论坛里发帖灌水。几天前,她骄傲地在他面前提起,她的老师叶教授夸她开了窍,肖像画越画越好。陈俊祎知道,凭着苗菲的用功和机灵,成功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她将画画放在第一的位置,陈俊祎完全能够理解,也琢磨过两人的关系会持续多久。这会儿苗菲还很年轻,心性还没成熟到去想‘安定’这个词儿,而他工作繁忙,更没和女孩子认真交往的经验,他甚至说不清对苗菲是不是只是一时贪恋痴迷。
想到这儿陈俊祎就觉得不好意思,半年多过去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是抵死缠绵,仿佛可以通过躯体的激烈交融,将对方揉进骨子里。尽管没人知道,陈俊祎明白再继续下去都得做伤。然而每当他靠近她的身边,那熟悉的欲望便升腾上来。他像着魔似的饥渴,似乎有无穷的精力,而且总是尝试新事情,让苗菲摆出新的姿势,挑逗并折磨,直到她尖叫乞求,不确定要他住手或要继续。
陈俊祎喜欢苗菲,这毫无疑问。虽然两人之间,难免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随意,但她的美丽、热情、迎合无一不像磁石吸引着他。马上就要到苗菲的生日,他平时就是再大条,也知道这会儿该送她件礼物才好。
陈俊祎下了班就急匆匆朝停车场走去,今天的工作他已早早完成,就是希望抽出时间买生日礼物。正琢磨着是送画画有关的工具呢,还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电话忽然响起来。陈俊祎看看屏幕,不由自主抿下嘴巴。自从有了苗菲,他主动回家看望爸妈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妈这会儿打电话来,想来少不了一顿数落。
“你躲在哪里?”陈俊祎接起电话,还没来及打招呼,赵芸就急促问道。
他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像是要说天快塌了似的,而今天的口气比平常更严厉,也更不耐烦。
“我忙着呢。”陈俊祎知道这理由很牵强,势必得找一个合适时候告诉父母苗菲的事儿,想到这儿,他的心思忽然飘飘的。
“你的口气怎么这么高兴?”赵芸立刻有些怀疑,“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听到你这么轻松了,你那儿发生什么?”
“没有,只是你的时机卡得很好。”陈俊祎撇了下嘴角,压低声音说道。
“哼,”凭赵芸善于连起点线面的能力,她立刻把事情拼凑出来,“跟女人有关了!”
“真是的,妈,你别这么了解我好不好。”
“你早该回家了,”赵芸不大高兴。
陈俊祎有些无奈,“妈,我知道这或许让你很震惊,但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坐在家里等你打电话。我有工作、有住所,也有生活,记得吗?”
赵芸显然没听进去,快速宣布道:“需要马上见你,我在军医大学附属医院。”
“哪个军医大学?哪个附属医院?”陈俊祎暗叹,跟他母亲说话需要有点耐心。她总是言简意赅,偏偏又认定她的吩咐总能让人正确无误跟随她的思路。可就算是她儿子,也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赵芸不悦地继续解释地址,然后问:“听过吗?”
“没听过,但是应该可以找到。”
“多快?”
“要看交通状况,塞不塞车,找不找的到停车位。”
“别开车了,搭地铁更快些”
陈俊祎按着赵芸约定的地方,来到医院附近的一个茶室,刚进门就看见母亲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看向窗外的风景。对一个奔六十的人来说,赵芸仍然精明干练,处在事业的高峰阶段。然而,此时此刻的她,眼神闪现出不寻常的焦虑。
打电话时,陈俊祎仍然沉浸在关于苗菲的思绪里,他察觉出母亲的焦急,却并不担心。可现在面对面了,母亲强装镇定的样子顿时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迎上前,脚步声让赵芸猛得转过脸,快速站起来。
两人走进赵芸定好的包间,陈俊祎揽住她的肩膀坐好,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这才问道:“怎么了?”
赵芸拨开递过来的茶,简单说道:“我得要你帮忙。”
陈俊祎注意到赵芸的手有些颤抖,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母亲甚至不能维持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文雅举止。
赵芸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妈妈有一个旧识,郑孝山,很久以前偶尔认识的,而且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前几天忽然找到我,需要我帮忙。他患了肾衰竭,情况很是危急。这人从来都是个自私荒唐的,所以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却没有子女在身边。”
“咱们能帮什么忙?”陈俊祎暗松一口气,这种事太情稀疏平常。显然这个郑孝山有了麻烦,想起母亲的警察身份,寻到她求助。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应该不重要。
赵芸点点头,“我找到他一个儿子,董大志和他生活过一年,原本以为会有些感情,没想这个儿子对他积怨很深,铁了心的不救人。无论我怎么劝说,他只是拒绝。”
母亲寥寥几句话,陈俊祎已经明白事情原委。郑孝山是个花心男,搞大女人肚子却又负心抛弃。现如今命在旦夕,想起有这么个儿子可以救自己,可惜伤害已经造成。这种故事天天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发生,听上去虽然很可怜、值得同情,但退一步想,未尝不是咎由自取,又能抱怨谁呢?
“他能出多少钱?”陈俊祎问得有些不以为然,感情搞不定,只能用钱解决了。
赵芸苦笑道:“这种事儿要是钱能解决,还是事吗?”
“那继续找啊,既然拿得出钱,总是有愿意给的。”
“他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冯鼎言,年龄和董大志相仿。可是,这个人比董大志的怨气更重,跟郑孝山还有过冲突。妈想着让你去找冯鼎言劝劝,你们都是年轻人,也许互相更好说话。”
说着,赵芸将一张纸递给陈俊祎,上面打印着冯鼎言的个人信息。陈俊祎快速浏览一遍,资料很普通,并没有特别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他将纸折叠起来收进口袋,满口答应:“行,我帮着说说。不过这种事儿,可没办法保准。”
赵芸的神情并没有松懈下来,不仅如此,脸色反而更加阴沉。她将手指压在前额,仿佛头痛似的。陈俊祎有些纳闷,不就是帮忙么,尽了心、出了力就行,这郑孝山究竟什么来头?
“你一定要说服冯鼎言……不然……”赵芸的嘴唇打了个颤,仿佛没办法把话说下去。
看着母亲消瘦的肩膀没精打采靠在椅背,心里就是再好奇,陈俊祎也不忍提问,唯恐给她增添更多压力,只是脑子里开始思忖各种可能。看来郑孝山意义重大,虽然母亲介绍他时轻描淡写,但他们关系一定很好,至少过去如此。
陈俊祎试着安抚母亲,“没关系,咱们一个个给他找,总是会有匹配的,愿意救的。”
闻言赵芸忽得坐直身体,满脸的严肃,说道:“这事儿你父亲不能知道,我们一定要瞒着他。”
看母亲这副样子,陈俊祎恍然大悟。他有些惊讶,母亲从来都是一副坚强干练的女强人形象,今天才发现她竟然还有小女人情怀。可转念想想,谁没年轻过呢!母亲也不会是例外。
陈俊祎笑着拍拍母亲的肩膀,宽慰地说:“爸不会介意,你们都老夫老妻的,又那么恩爱,这点儿小事儿,没关系啦!这郑孝山什么人?你的初恋情人?”
“不是!”赵芸立刻否定,“他对我什么都不是,你信我!你的父亲才是最重要的,没一天改变过。听着,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你发誓!”
事情越来越诡异,但他顺从地点点头,“好好好,我发誓不让爸知道。”
“不光是你父亲,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发誓啊!”
陈俊祎暗暗好笑,母亲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发誓这种骗小孩儿的玩意儿。然而,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不得不说:“好,我发誓。”
赵芸紧绷着嘴角,脸上布满阴云,最终狠下心道:“冯鼎言要是也不答应,俊祎,你得救他。”
陈俊祎开始还没听明白,等他终于回过神时,脑袋仿佛被绳子猛力拉了一下,握紧拳头砰的砸到桌面,“你说什么?”
赵芸畏缩一下,可也许是最困难的部分已经说了出来,她很快恢复,替自己辩解道:“那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意外。有一次出差,在酒店的酒吧里和他多聊了两句,多喝了两杯而已。”
陈俊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趁着两人的沉默,赵芸恢复成以往的镇静和优雅。虽然郑孝天出现的突然,她震惊之余却没忘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直到赵芸对整件事情的发生有了充分准备,这才给陈俊祎打了电话。陈俊祎是她的孩子,赵芸太清楚如何应对他的反应。
她挺直腰身,严肃地看着陈俊祎,说道:“听着,俊祎,我知道你对我非常失望、非常愤怒,不敢想之后我在你心里会是什么形象。我只能说,我从没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也只是在正确的时间用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用最妥善的方式对待最该珍惜的人——丈夫、家庭还有你。俊祎,我不会打着爱的旗号勉强你、或强迫你做任何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论愤怒也好,失望也罢,不要冲动做出任何决定。你要知道,情绪会平复,但决定却不能收回。”
这番话确实让陈俊祎没有对救人的事儿当即说不,而赵芸立刻着手安排他的各项检查。如果结果不匹配,赵芸斩钉截铁发誓会和郑孝天撇清往来。整整一个星期,陈俊祎只觉得轻飘飘地悬在母亲这个秘密的云里雾里。很奇怪的,虽然这个秘密和他息息相关,但他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照着母亲的安排一步步操作进行。
他一直没和苗菲主动联系,也没露过面,甚至连个短信留言都没有。一开始他借口有紧急事需要应付,事情也确实紧急。
他去找冯鼎言,结果不出乎意料,听说郑孝山危在旦夕,冯鼎言激动地就差买烟花庆祝,更不用说出手相救。他猜赵芸其实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然不会将这件事向他坦白。陈俊祎相信他母亲,赵芸对郑孝山没有感情,但她也并不冷血,人命关天时,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也不行。
陈俊祎翻了关于这个男人的资料——风度翩翩、事业有成,走哪里都是让人羡慕和尊敬的对象。他在乎工作、在乎金钱,在乎享乐,却没想这些临了都没能救他。陈俊祎只在病房外远远看了看那个男人,他脸颊瘦削,颜色白得像一张纸,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窝深陷,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病房灰白色的天花板。
他找不着两人丝毫相像的地方,但匹配测试已经拿到手上,意外的、或者说不意外的,两人竟然如此契合,他是他完美的肾源。
陈俊祎知道他会救他,不是因为这个病入膏肓的男人在一次逢场作戏中赋予他生命,而是因为他是陌生人,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人。就好像地震时他会给灾区人民捐钱、看见老太太过马路他会搀扶一样,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大书特书,人性使然而已。
最关键的,他爱他的父母。陈俊祎记得小时候睡觉前,赵芸都会念故事给他听。每天晚上她让他随意翻开一页,然后开始讲那一页的故事。她总是想快点儿哄他入睡,不过常常得念上三、四首才能奏效。爸爸工作繁忙,但仍然会牵着他的手上学。直到现在,他走在爸爸旁边,他仍然一个手翘起来,就像小时候要牵着他一样。
父母爱他,他会用一切方式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妥当,赵芸用她一贯的雷厉风行将事情进行的滴水不漏。
就陈俊祎记忆所及,无论发生再大的事儿,赵芸的生活总是井然有序,知道自己下一个小时、下一天,甚至下一个月要做什么。
但是,她的规律条理并没有让她变成一个不知变通的人。她对计划数月、结果却出状况的应变能力很强,可以说天生就是个组织能力强的女人。陈俊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母亲——从不回头看,只会往前直走。新的计划、新的生活、新的方向。他几乎可以想象赵芸在发现自己怀孕后,冷静地打点好每个细节,将心思放到自己、丈夫和孩子的未来上。过去如此,现在依然没有变。陈俊祎消失的这些天里,她会宣称他临时出门,两个星期内不会回来。
陈俊祎将整件事情交给赵芸打理,但有一个人是他必须自己面对的。
他喜欢苗菲,喜欢她的一切:诚实、正直、微笑……但这个时候,他需要什么并不重要。自从母亲给他扔下这枚炸弹后,他的生活被彻底搅乱。他不得不取消计划中的约会,甚至连她的生日都没出现。他心里明白,苗菲一定茫然不解。
但是,他已经做了大量反省,并且得出黯淡的结论,他这会儿不能和她在一起。
他在苗菲面前瞒不住手术留下的伤、更不知如何解释。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让她三缄其口,陈俊祎自己都觉得荒谬。
他必须和苗菲谈谈,向她道歉。陈俊祎低头望望握在手里的测试结果,不想在电话里编理由。他是个混蛋,但没那么混蛋。
夜晚谈话太困难,他知道自己很难抵挡住诱惑,不将她拢入怀中。陈俊祎来到苗菲的学校,虽然两人在一起时间不长,他已经熟知苗菲的课程表和作息时间。
苗菲正和朋友笑呵呵聊天,她一抬头,正好看见他,脸上笑容顿时凝固,接着慢慢消退。苗菲对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然而整个星期不照面已经使她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陈俊祎知道自己的忽然消失很混蛋,这一点毫无疑问。
苗菲抬起手似动非动地挥挥,再次展露笑容。不过,这是十分勉强的笑容。
陈俊祎意识到,苗菲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他已经用所作所为明确无误地告诉了她。这不断撞击着他的决心,迫使他的目光移向别处。当他走到她身边时,苗菲已经抑制了许多。
陈俊祎有些紧张,清清喉咙,道:“我们能否……你介意和我走走吗?”
苗菲脸色不太好看,只说:“现在?”
“嗯!”他提高嗓音说。
“出什么事了?有人遇到麻烦了吗?”
“没有。”麻烦的只是陈俊祎.
苗菲顺从地跟着他,但是一远离人群,她就停住脚步。清风将她的头发拂到脸上,她佯作全神贯注地将头发捋到脑后的马尾,只是时不时地回应一下他凝视的目光,说道:“我们不必走那么远。你想说什么?这不会费很多时间。”
“这个星期我一直在躲你,我要向你道歉。”
“哦,我们现在需要做道歉这类事?”苗菲不自然地笑笑,“好吧,我接受你的抱歉。”
陈俊祎知道事情愈快结束愈好,他只希望她不会对此反应太过激烈,“苗菲,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些日子,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两个星期。如果……”
“看来很不寻常呢?你要去哪儿?”苗菲打断他的欲言又止,直接问道。
陈俊祎没有回答,他不会骗她。
“不能告诉我么?”
“我没办法。”陈俊祎更加紧张,只能含糊其辞。
“没什么办法?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你知道我总有办法知道,这瞒不住我。”
陈俊祎还是没回答,两人之间沉默好一会儿,他看得出来苗菲在思考。陈俊祎心脏一阵绞痛,他缓慢抬起脚步,只不过没走两步就被迫停下来。
苗菲在他面前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下联系人随即拨打出去。陈俊祎心里一沉,知道他的折磨还没完。很快,电话拨通,苗菲打开话筒,轻快的声音中有一丝焦急和害怕,“嗨,赵姨么?我是苗菲啊!”
“苗菲啊,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怎么了?有事么?”赵芸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苗菲长长叹口气,“哎呀,让您猜到了,我这次真是遇着麻烦了。今天开朋友的摩托,不巧路上让交警拦住吃了罚单。您看能帮我说说情不,我指天发誓没下次啊!”
赵芸立刻宽慰说道:“这简单,回头你把罚单送到我办公室来就好。”
苗菲长松一口气,继而又万分感激地说道:“您那么忙,怎么好麻烦呢?我找俊祎哥哥帮忙就好。”
“你俊祎哥现在忙着谈恋爱呢,连家都不回、工作也撂下了。刚打电话告诉我,天涯海角追他女朋友去了,没两个星期根本回不来。”
苗菲身体摇晃了一下,手机没抓稳,差点掉到地上。她定了定心神,才故作轻松说道:“这样啊,俊祎哥哥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呢!”
“带回来带不回来都没关系,我就希望他好好的。”赵芸一副无可奈何宠溺的语气。
两人乐呵呵又聊了几句,苗菲千谢万谢这才挂了电话。她转头看向他,目光除了嗤笑、愤怒,又多添一层受伤和指责。
陈俊祎只觉得万分狼狈、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以为她会流泪、质问,到这份儿上,就是诅咒都行,然而苗菲只是咬牙说道:“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了。
这个女人比我好、比我重要。”
“我不知道说什么。”他的话太像推卸责任,也一定给苗菲这样的感觉,可只有陈俊祎知道,这是大实话。
苗菲转身就走,陈俊祎想都没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可几乎同时又松开手。
他十分明白,自己已经深深伤害了苗菲,只能说道:“抱歉。”
苗菲脸色苍白,抬起手似动非动地挥了挥,点头道:“我懂,你其实一开始就警告过我,只不过我以为是你的调笑,或者说希望是你的调笑。”
她笑了笑,那笑容太过灿烂,疼痛的灿烂。
“你干嘛觉得需要瞒住我呢,亲口告诉我没那么难啊,我猜……”苗菲停顿了一下,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算了,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猜的,你已经做出你的决定。”
陈俊祎努力保持镇静,“这不是我的决定,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嗯,这是个方便的遁辞,让别人为自己做决定,你会感到轻松些。可是——”苗菲摇头反驳道:“对我来说,这就是你的决定。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很抱歉。”
“哦,别这样。”苗菲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理所当然。“无论如何,这不是永别,或者像永别那样的戏剧性,下一次总是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下一次?离现在太久远了。
“苗菲……”陈俊祎还想说点什么。
“不。”苗菲摇头:“别同情我,请你继续扮演一个铁石心肠的角色吧。其实,你给了我很多……我画了很多画,真心感激……”她突然停顿一下,“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吧?”
“清楚。”陈俊祎肯定道,很是庆幸至少给了苗菲些什么。
苗菲短暂地审视陈俊祎一秒,“你从来不需要说二遍,对吧?有时甚至讲一遍你也不需要。别太快忘了我,行吗?”
陈俊祎没有争辩,没那个必要,只是轻轻说道:“不会忘的。”
苗菲转身走开,他目送着她消失在视野中,拼命挣扎着不去上前挽留,拼命挣扎、最后胜利。从见面到再见两人都表现得很好,举止得体、处事明智。但是,陈俊祎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轻松。事实上,他肠胃翻搅,恍若腹部被重重击了一下。
陈俊祎预感到,这将是一种久久不会消失的感觉。
五. 男人怎么想不算数,怎么做才是。
现在
苗菲不喜欢大都市,但大都市总是有形形色色的脸孔。人们在人行道上快步前行,苗菲大大方方研究他们,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注意她,也不必担心会被发现她在看他们。她喜欢研究脸孔,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肖像画在持续增加中。多亏如此,否则她的银行账户会有大麻烦。苗菲的父母已经在南方定居,幸运的是在这里的房子一直留着,虽然只是一套很小的公寓,却解决了她起居上一个大麻烦。
当然,想维持生活,除了给人画肖像,她还要花一部分时间为宾馆、餐厅等公共场合画些风景、静物画。
这也是为什么小杨找她出张嫌疑人画像时,即使心里排斥她却没有拒绝的原因。苗菲不想见陈俊祎,但也没有刻意躲过他。虽然两个人的圈子有交集,但那么几次看到陈家人时,陈俊祎都不在场。对于这一点,赵芸的解释是怪她大嘴巴,让陈俊祎追女孩子的事儿人尽皆知。很显然,他并没有带回他的挚爱,不仅如此,他的情绪很是低落,而且对于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亲戚聚会也是能躲就躲。
知道陈俊祎的追求未果,苗菲不是没有暗自幸灾乐祸过,也期望他会再来找她。虽然她没想好究竟该如何应对,她仍然爱他,可他对她伤害那么大,每次想起来心都是痛的。当然,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根本没必要。陈俊祎打定主意从她的世界消失,他们再也没有遇见过。
这次给警局帮忙,苗菲也没想过会偶遇陈俊祎. 毕竟在这么一个人口千万的城市里,灯红酒绿,盛世繁华,想巧遇可不容易。苗菲暗叹一口气,跟陈俊祎这儿,她本来是想算了的。然而,城市再大,大不过命运的力量。
苗菲瞥向他的嘴、他的手,想起他曾经带给她多少甜蜜的折磨,想起以前她多么喜欢就这样坐在他旁边,那股牵引的力量居然还在,甚至更加深刻。她强迫自己看向陈俊祎的眼睛,试图从中解读他的情绪,至少得到一些感应,但,就像她无从感应自身一样,什么也没有。也许她与陈俊祎不够熟悉、亦或者太过亲近,所以才无法预知他的未来,一如她看不见自己的未来。
从饭店出来,天空起了雾,虽然没有浓得看不透,但开车时还是需要专心。
陈俊祎说道:“我送你回去。”
苗菲拿出手机,快速回道:“没必要,我可以叫滴滴。”
“这么晚了,天又下着雾,我不会放心你自己回去。”现如今什么三教九流都在滴滴注册当司机,在他看来就是危险的代名词。陈俊祎除非见了鬼,否则绝对不会让苗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危险。
苗菲还想拒绝,陈俊祎直接拉住她,将她塞进车里。他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但另一部分心思让他再次看到她的喉咙下侧的小窝,胸部的柔软隆起,以及皮肤的白皙平滑。苗菲诱人得像块儿甜点,让人只想一口吞下去。他以为这些记忆和感觉早已消失,现在才发现其实不过是暂时隐藏在某个角落而已。
陈俊祎忍不住猜想她会不会邀请他去她家,为他今晚不寻常的行为稍加解释,但又知道不会。苗菲有她的骄傲,更别提勉强他做任何事。
一路上苗菲直视着挡风玻璃,两个人都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到了家门口,苗菲礼貌风度地和陈俊祎说完谢谢再见,立刻从车里跳出去,飞奔似的跑进公寓楼。陈俊祎在车里坐着并没有开走,默默算着电梯爬升到十五楼所用的时间。三分钟后,他探头看上去,苗菲家客厅的灯亮起来,过了一会儿又熄灭。陈俊祎明白今晚无从抗拒诱惑,他的神经早已超载。有一股力量将他拉住不动,但另一股力量却又使劲儿将他推向她。
听到敲门声时,苗菲已经躺在床上,但仍然十分清醒。她知道是陈俊祎,也知道他为什么站在门口。他们见面后,虽然在外人面前陈俊祎很谨慎,可单独相处时,他毫不掩饰眼中灼灼发亮的欲望。
她自己呢?苗菲沮丧地暗叹,无论有多愚蠢,她怎么可能不受他吸引。可往日的错误呢?那些最好继续沉睡、死去则更好的错误呢?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不够,看来还不够。
怀着此事终究不可避免的心情,苗菲掀开毯子坐起来,赤脚站在地板上,再穿好一身从头包到脚的居家装,脸上没有化妆品,头发因为辗转而蓬乱,表情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副样子绝对不好看,更别提诱人,但是她何必在乎呢。
苗菲走过短短的走廊,来到漆黑的客厅,另一声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她打开门厅顶灯和大门,问道:“什么意思?”
陈俊祎挂上一个难解的表情,声音略带质疑又有些委屈,“你没请我上来喝一杯,只能自己来了。”
苗菲白他一眼,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陈俊祎关好门,打量了一下屋子,坐到她旁边,看苗菲不打算主动说话,只能问道:“大家这么多年未见,你跟我竟然什么都不问,即使是最客套的寒暄。”
苗菲优雅地坐好,淡然说道:“我放聪明了吧,毕竟上一次问完结局不怎么好。”
“优等成绩大学毕业,出国深造,年纪轻轻又是得奖、又是画展,上杂志、上新闻,现在在叶天的手下工作,以她在国内画坛的地位,你的水平只会越来越高、声誉越来越广,前途一片光明,你还想要多好?”
陈俊祎给她一副什么都瞒不住他的表情,甚至从兜儿里掏出一枚硬币,在手指间飞转。没错,他从此没找过她,但并不表示他不再关心她的消息。
苗菲眼中闪现的讶异,可随即又是无所谓的样子,“这就是你不请自来的原因么?你知道我所有敞开门的消息,现在想知道门背后的样子,可我怀疑无论什么答案都不会让你安心。”
陈俊祎的目光离开她的脸庞和颈项,在她的胸脯流连,然后滑向腿部。苗菲不自然地两腿重叠靠拢,她可以继续装,但掩饰不了其他的反应。他撇撇嘴也不说破,淡淡说道:“我知道你门背后的样子,还有餐桌上的、沙发上的,床上的,尤其是床上的。”
苗菲不屑地‘切’了一声,“哇,你记得的事情那么多。”
“你呢?只记得我怎么糟么?”
苗菲有些厌烦,“你从来只会问题回答问题么?陈俊祎,既然坐到这里了,你最起码该坦诚些吧!”
陈俊祎脸上露出了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不过,足以使他脸上严峻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这才是呢,摊开你的好奇心,不喜欢你今天从头到尾跟我面前装模做样。”
苗菲仍然一脸嫌弃地说:“摊开好奇心又怎样,你会老实答么?你这方面的信誉一直很差劲。”
陈俊祎点点头也不否认,看见茶几底层放着一副扑克,探身拿了起来。他边抽出扑克,边说道:“赢了我,我会回答你。”
苗菲抬起眉毛,陈俊祎话中的认真令她有些意外。她将信将疑说道:“我可提醒你,我这辈子天天都在画人脸,你有没有说谎,我一看就知道。”
陈俊祎眼皮都没抬,立刻接口:“我也提醒你,我这辈子天天都在问人问题,你有没有说谎,我不看就知道。”
苗菲‘哼’了声,“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也没什么好坦白的。”
“太好了,我本来就没兴趣听你答题,只有兴趣脱光你的衣服。”
好吧,他把话说出来了,坦白又怎样,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苗菲满脸的不屑,“什么规矩?”
“每次用一半的牌,斗地主吧。”说着,陈俊祎的手上已经开始快速动作,洗、切、分一气呵成,然后给苗菲一个‘请’的手势。
苗菲同意陈俊祎的玩法儿倒不是没有原因,两三下结束战斗,轻松赢了第一局。陈俊祎认赌服输,等着苗菲的问题。
苗菲表面平静,内心早已波涛翻腾。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那个他追到天涯海角的女友哪点儿比她好?想问他们为什么终究没撑下来?想问他还爱着那个女人么?可看着陈俊祎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问道:“你和冯鼎言、董大志是怎么回事儿?”
陈俊祎料到苗菲想问当年的事,但也怀疑她会有勇气询问。苗菲以为她成功避开这个话题,但实际事情并没有改变,而且新的问题又产生,其中最难的就是告诉她有些事情不能提。他叹口气,抬起一只脚,“帮个忙。”
苗菲嘲弄地一笑,熟练地解开鞋带,抓住靴头和靴跟,拉下靴子。
后面几盘苗菲仍然很顺手,没十分钟陈俊祎就输得光脚搭在茶几上,露出赤裸的小麦色胸膛,虬结有力的肌肉处处可见。苗菲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过去,陈俊祎还是那么养眼。然而,当她看到陈俊祎肋骨处长长的伤疤,忍不住嘶嘶吸了口气,震惊地问道:“天啊,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着她的视线看向他的伤疤。
“怎么可能没什么?”
“嗨,赢了我再问不迟啊。”
苗菲沉下脸,生气地说道:“我赢又怎样?你这么个玩法儿,大可以干脆脱光光。”陈俊祎输一路脱一路,一点儿没有懊恼的样子,很显然打算继续输下去。
陈俊祎偏头打量她,笑意隐隐浮现,“如果这样能博你欢心,我二话不说就脱。”
“好大方!”
“别得意,你不可能老赢。”
“我就是因为老赢,所以只能自己玩。”
陈俊祎利落地一边发牌,一边说道:“你可不一定比我聪明。”
苗菲鄙夷地嫣然一笑,“等着瞧。”
没想她话音刚落,陈俊祎突然起身,好像已经做出太多让步,又好像有充沛的精力,不愿长时间坐在沙发上。他贴近苗菲,却小心翼翼避免碰到她的身体,呼出的热气倒毫无顾忌地洒在她的身上。
“既然你这么确定,咱们省省时间。”陈俊祎眼神熠亮,他抬起手里的牌,说道:“最后一把,输的人直接回答问题吧!”
苗菲思索片刻,点点头。今天赢多输少,牌风一直在自己这边。目前手里的牌很是整齐,如果算得没错,她至少有两到三个天字牌,没有理由会输掉。即使非常自信,她仍然小心谨慎,生怕陈俊祎在她面前玩扮猪吃老虎的把戏。好在有惊无险,当苗菲将手里最后一张牌放出去后,长松一口气。
陈俊祎看着苗菲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好笑,将手里的牌随即扔掉,说道:“好吧,你是有点儿水平。刚才问了那么多问题,究竟想让我回答哪个?”
苗菲屏住呼吸,这会儿也意识到陈俊祎刚才不过给她一个前戏,现在是决定两人向前、还是到此为止的时候了。她该赶他走出家门,但又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藏在心里多年的问题,终于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迸出。
“你选择要她不要我,可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陈俊祎松了口气,打牌不过是手段,他根本不关心输赢。无论她的问题会有多难堪,他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在乎。
陈俊祎按住心里的喜悦,说道:“我说过这不是我的决定。”
既然问出了口,苗菲便不再搭理陈俊祎的消极回答,坚持问道:“而我说过,这是你的决定。所以,你后悔过吗?还是你仍然在等待机会?如果事情照你的计划实现,你还会这么充满欲望地站在我面前吗?”
闻言陈俊祎呵呵轻笑,两肘支在膝盖上,两手抱住前额,顿了一下,这才答道:“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你还这么想。苗菲,你真让我失望。就这么个破问题,你明明知道我回答什么都毫无意义。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男人怎么想不算数,怎么做才是。苗菲,你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苗菲哆嗦一下,失了保持已久的镇定,一把将沙发上的纸牌扫到地上,大声吼道:“我想过。”
“然后呢?”
“那没有关系,我只是一定要知道答案。”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你总是学不会,有的时候不知道答案比较好。”
“给我一个实例。”苗菲挑战地说。
陈俊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承认道:“我没办法马上想到。”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知道答案总是比较好。”苗菲提高了声音,生气地说道:“别以为你刚好不喜欢我的做事方式,就有权对我说教。”
陈俊祎一把将苗菲拉入怀中,将她压在沙发靠背,低沉着声音说:“让我们坦率直说吧,你就是想知道,你在我面前,除了性吸引力外,我究竟爱不爱你,对吧?”
苗菲本能地抗拒,然而他的话刺进她脑中仍在运转的部位,也刺进心中包裹至今的伤痛。她放弃徒劳的对抗,忍不住挖苦道:“天啊,你真是天才呢!这么难的结论都让你破解了。”
陈俊祎低下头,在苗菲想要退缩时,他的大手紧扣她的下巴,手臂环住她的身体,“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我的回答如何,你今儿都会被我操个干净彻底。”
苗菲的注意力全在陈俊祎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炽热与力量,直到现在她还记得这种感觉。非常独特,也非常男性化,会蛊惑人,也可以给人安慰,她无法抗拒他的诱惑。
苗菲深吸一口气,“你是说七年前如何,七年后还如何,你没变。”
“对。”陈俊祎喃喃同意,绽开笑容,随后笑容隐去,将手放在她上衣的第一颗扣子上。这个动作没有威胁感,但却带着折磨人的亲密。
苗菲身体僵硬,没有阻止他,却仍然不愿有任何回应。
“你今天一直用这种眼神看我。”陈俊祎说着,倾下身,半戏谑地轻咬她的喉部。
“嗯?”
陈俊祎耸耸宽阔的肩,“谨慎、小心、不确定。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有其他情人?又交了别的男友?”
“那不关你的事,对不对?你没变并不表示我没变。”
“对。”
陈俊祎的手移入衣服下,苗菲猛地颤了一下。等他再抬起头时,他的眼神深不可测,“那的确不关我的事,但绝对会把我逼疯。”
苗菲看着他,想读出他在阴影中的表情。陈俊祎给她一个奇怪的浅笑,火热的掌心贴到她发涨的胸脯上。
“在麒麟看到你时,我才发现这一点。那时我想,万一她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万一她和别人在一起怎么办?”
“你说得对,我那么好,怎么会没人要?”苗菲诘问,试图增添些幽默感,但当陈俊祎的手指找到她的峰尖用力捏住时,声音有点不稳。
陈俊祎眼中赤裸的欲望剧增,他将苗菲的身体压倒在沙发上,随后喘着粗气躺在她身边,嘴巴紧覆上她,舌头描绘下唇轮廓,同时用发痛的下身抵住她结实而平坦的腹部。
苗菲感觉到他体内渐升的热力,他仍然控制着自己的欲望,如果她要求他停止,他一定会停下来。而如果她明智的话,现在就是喊停的时候,但是他的力量已经包围住她,承诺着刺激和兴奋。苗菲捧住他的头,终于让自己屈服于陈俊祎旺盛需要中。她闭上眼,双臂用力环上他的脖子,沿着下颚细吻,直到她的牙齿咬住他的耳垂。
陈俊祎的喉头发出沙哑的低吟,“我就知道你对我会有热情的反应。”
他抬起身体,“菲儿,床还是沙发?”他希望她选床,因为他的脑子闪现很多事情,空间足够才方便。
苗菲的嘴唇微微颤抖,“床。”
陈俊祎抱着她走进卧房,将她抛在几乎占满房间的大床上。床还在弹动,他就急着挣脱牛仔裤,转而伸向苗菲。衣服脱离身体,无声地摔落在地板上。
陈俊祎迫不及待握住苗菲柔软的酥胸,一面玩弄一面珍爱,温柔和粗野并行,乳头在他手中坚挺,颜色也变得娇红。
苗菲本能地扭动,热切地紧压着他的手掌,难以自抑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嘤咛声。她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让他不由自主地反过手,与她的手指交缠。亲密的接触带来悸动,出乎意料之外的热度窜升、席卷全身,情欲在体内嘶吼。
苗菲无法呼吸,也无法拒绝。
陈俊祎把唇移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次我没办法慢慢来,我等太久了。”
他俯身捞起裤子,摸索片刻,手里就多了几个锡箔小袋子,陈俊祎手口并用撕开一个,飞速将自己套好,分开苗菲的双腿,移动到她身上,安顿在她两腿交会处。他伸手按在苗菲平坦的腹部,对准入口冲了进去,感觉到手下的隆起,往下一按,立刻听到苗菲‘啊’的一声大叫,不禁得意地笑了。
苗菲满足地瘫倒下去,前戏虽然很好,但她也喜欢陈俊祎的急切,享受他推进时那种挤压、扩张的感觉。她抬起腿环绕住他的腰,勾紧并挺起身躯迎上去,使两人交叠的身体更加贴服,让他更加深入。
陈俊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猛力往前推进。他加速冲刺,撞击她体内隐藏已久的渴望,一波波销魂蚀骨的欢愉淹没她,拉扯她进入陈俊祎创造的漩涡里,直到他们俩在满足中爆炸。要不是陈俊祎紧抱她,苗菲非四分五裂不可。
陈俊祎趴在她身上喘息了一会儿,伸手抱起瘫软的苗菲,光着身子往洗手间走。站在淋浴间里,花洒喷出的热水让两人恢复些许神志和精力,陈俊祎又开始挑逗,之后再次占有。
这一夜苗菲不知道自己被陈俊祎翻来覆去折腾了多少次,只知道一觉醒来浑身酸软,而满身红红紫紫的痕迹、腿间的刺痛让她意识到昨晚两人有多疯狂。部分的自己仍在怀疑刚才的一切或许是幻想,然而身体却在极度的满足与难为情间摆荡。这不是她,不可能是她。她从来不做这种事,但是当下必须处理激情之后的状况。
苗菲将环在她腰上的胳膊抬到一边,但陈俊祎却大手一伸,揽着苗菲的细腰便将她圈在怀里,温热的吻细密的落在额头和头发上。
苗菲在他怀中动了动,陈俊祎立刻感觉到她心情的转变。他的手指梳过她纠结的发丝,让她抬起头,黑眸眼波流转,但他仍能看到蕴涵其中的谨慎。
“怎么了,这事儿让你很心烦么?”
陈俊祎很厉害,好像任何时刻都有办法知道她的心情。苗菲有点儿慌乱,“我只是觉得忽然有些怪异,如此而已,对我们俩都是。”
“我并不担心。”陈俊祎道:“你呢?”
“当然不。”她的声音太过高亢,苗菲也注意到了,赶紧降低声调至正常程度,“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都是成年人,我的意思是,虽然有些怪异,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俊祎听出后面还有‘但是’,于是并不接话,只是静静等待。
“但是……”苗菲完全坐起来,乱发散在笔直的肩膀上,眼睛下显露出深深的黑眼圈。
陈俊祎扬起一道眉毛,尽可能无动于衷地说:“嗯?”
“你……你不会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对吧?”如果知道的人什么都不说,那么,它就没发生过。
陈俊祎瞧她一眼,让发丝从指尖滑落,“当然,我能告诉谁?”
“我现在没心情被取笑。”
“我作梦也不敢笑你。”陈俊祎也坐起来,装得泰然自若。
“我信不过你,也搞不懂你,但我不会再当傻子。”陈俊祎尚未开口,她立刻控诉道:“陈俊祎,我把话说在前头,我不会承认你说的任何事。所以,省下你的力气,昨夜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不记得,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一点也没有。”
陈俊祎脸上又挂起她熟悉的嘲弄客套,“放心,谁都不会从我这里听见你的胡作非为。”
“谢谢。”就算明白陈俊祎是在笑话她,苗菲也不动声色,严肃地说:“老大不小了,我得想着嫁人的事儿。今晚是个特殊事件,我可不希望让周围人对我产生偏见。我发誓一定会戒除任何形式的胡作非为,所以你可以放心,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陈俊祎一挺腰,麻利地从床上起身,同时捕捉到苗菲窥视他红果果的身体,暗暗好笑之余,也只是弯腰捞起衣服,轻松说道:“祝你好运。”
六. 只要和你有关,决定都会很容易。
现在
陈俊祎将车在家门口停好,看赵芸并没有立刻下车的意思,知道她有话要说。
这一路她都在极力劝诱他,到底想干什么?哦,他当然知道他妈的心思。这两年父母找各种机会给他介绍女友,他一再拒绝,却挡不住母亲的积极情绪。陈俊祎默默诅咒,头疼得厉害,今天晚上美酒佳肴丰盛无比,却让他消化不良。
他皱着眉头坚决说道:“不行,无论您有什么安排或打算,我都不会同意。”
赵芸仍然兴致很高,不满地说道:“这个颁奖晚餐对你爸很重要,都已经说好了。”
陈俊祎心里恨得痒痒,轻轻诅咒一句,受挫似地问道:“什么时候?”
“星期四晚上,”赵芸立刻回应:“在阳光大厦盛元餐厅。你记在日历上了吗?查查确认一下啊。”
陈俊祎闭上眼睛,“妈,我会去那儿的。星期四七点钟,我已经记下了。”
“你该打电话给小朱提一提。”
“您会开车带她,”陈俊祎反驳道,“还是您给她打吧。”
赵芸提醒道:“如果你不给她打电话,这就不能称作约会。”
“您说对了,这确实不是约会。”
赵芸很是不满,埋怨道:“俊祎,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还不结婚,身边连个亲近的女伴都没有,别人会怎么看?”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陈俊祎道:“小朱一定是搞错了,她似乎认为,我们之间就差宣布订婚了,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您根本没想帮我纠正她这荒唐的念头。”
赵芸给他一个放心的神情,“她对你非常合适。给她一个机会,你们接触接触就知道妈说得没错。”
“我不关心,也不希望这样,这事儿你就别插手了。”
“哦,别这么固执啊,你得承认你俩非常相配,对不对?”
相配?陈俊祎脑海闪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美丽的胴体躺在床上,浓密的黑发散铺着,裸露修长的双腿环绕在他身上。陈俊祎的目光也移向别处,惟恐母亲会从他眼中看出内心暗藏的意念。
“我不会娶小朱的,”陈俊祎最后说道:“您断了这个念头吧!”
赵芸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拿捏着自己的鼻梁,仿佛很头痛似的。她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你外出单着时,人们就开始散布流言蜚语。”
“妈,哪有什么流言啊,我这个年纪单身的一大把,有什么奇怪的。”
“哪有一大把,以前还有陈俊伟陪你,可现在连他都说要带女友回家。”
“那货什么时候没带女人回过家!”陈俊伟换女友的速度和他的拳头一样快,而陈俊祎却过着清教徒似的生活。在警局,虽然他们互相看不顺眼,但不妨碍同事拿两个人相比。甚至有人猜测,陈俊祎是个同性恋。
“这回可不一样,听说陈俊伟看上你小婶的妹妹,叫什么来着,苗菲,对,姓苗呢!你知道陈家对苗姓有多敏感。”
其实这不过是陈家饭桌上的一个笑话,苗不是大姓,而巧不巧陈家每一辈都有个苗姓媳妇,所以时不时会拿出来调侃一番。
“苗菲?”陈俊祎愣愣地重复,不知道为什么,仅凭这个名字,都足以让他敏感不已。
“不可能!”他喊了一嗓子,然而,虽然他嘴上否定着,却不由想起陈俊伟带苗菲去麒麟,想起苗菲说嫁人。
赵芸只当陈俊祎的厉声反驳是因为第一次听说,解释道:“这也没什么啊,虽说差着辈份,不过她和陈俊伟年龄相当,如果能让陈俊伟收了胡闹的性子,想来也没什么不好。你也该——”
没等赵芸说完,陈俊祎挥挥手打断,说道:“妈,我知道您关心我,但是,下次不要再做媒人了。让我歇一会儿,好吗?”
赵芸看出陈俊祎的心神不宁,这回倒是真的担心起来,“如果我不管你,恐怕你会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再也不出来。俊祎,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犹豫,是因为我么?”
这是多年来头一次赵芸主动问起陈俊祎,他有些惊讶,想来赵芸真是有些着急,希望他能给她交个底儿。他沉思片刻,问道:“您有没有觉得知道答案比不知道好?”
“当然,”赵芸毫不犹豫地肯定,接着话锋一转,“不过——”
陈俊祎看向赵芸,等她继续。
果然,赵芸说道:“如果有问题,那么答案无论是好还是糟都很重要。所以,没有问题的人,活得都更轻松快乐些。”
陈俊祎点点头,答案不是重点,‘问题’一词才是。赵芸贤妻良母的角色太成功,任谁都不可能想到她曾一夜风流,更不曾怀疑陈俊祎的身世。没有问题,自然不需要答案,就这么简单。
“你果然是因为这个心结,”赵芸言语中的担心更加明显,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俊祎,别让这件事影响你——”
“别胡思乱想啦!”陈俊祎打断她,敏捷跳下车,替母亲打开车门,指了指房子说:“天不早了,您快些进去吧。”
送完母亲回家,陈俊祎也回到自己的公寓,简单洗漱一下躺倒在床上,架势十足要睡觉的样子。一个小时后,他却仍然醒着,手臂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深夜第一次看起来黑不见底,树木沙沙作响,像在阳台外徘徊低语。微风从窗户吹入室内,几乎给人不真实的感觉。他闭上双眼,告诉自己睡一会儿吧,第二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完成。
万分庆幸,他的大脑终于听话照做。
早上,陈俊祎按部就班准备上班。然而,好像脑子指挥不了行动,或者说行动不受脑袋控制,他的车开着开着就来到苗菲楼下。陈俊祎挺佩服自己,昨天晚上和母亲告别时他就想直奔苗菲家,可理智按捺住他的冲动,并告诉他那不是好主意。他坚持了一个晚上,真是了不起。
对于苗菲再次进入他的生活,他有他的期待。虽然当年说散伙伤人心的是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俩人仍然男未婚女未嫁,更不用说关上房门抵死缠绵。就算事后苗菲逼他承认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可他知道那是骗鬼。当然,这些也许不算什么,他目前还没想好拿苗菲怎么办,可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会想出办法,用自己的方式需要她。
然而,与此同时,无论如何不能让污点一堆的陈俊伟站在中间,想到他与聪明漂亮的苗菲在一起,陈俊祎每一丝理性都反感无比,更让他难以忍受。他抄起电话拨给办公室,三言两语将自己的工作交代出去,能替代的找人替代,不能替代的换时间,总之今天要看到苗菲。
想到再次见她,陈俊祎浑身每根神经都在发热,刚刮过胡子的下巴刺刺的,裹着裤子的双腿痒痒的,连穿着靴子的双脚都比平日更敏感,清楚地感觉到袜子、皮革及硬硬的靴跟。他快步走进公寓大楼,平稳住心绪,这才按响门铃。然而,陈俊祎等了许久也不见回音,本以为苗菲已经离开,正琢磨着怎么能找到她,这才听到门里的动静。
苗菲带着一身松节油的气息站在门口。满头的长发齐刷刷梳到脑后紧紧挽起来,衬托出精致的脸型和五官。她扶着门,微微侧头打量他,“你来这里干什么,上次说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再发生,我是认真的。”
陈俊祎勾勾嘴角,嗤笑道:“那你担心什么,而且我有事儿问你。”
苗菲的手从门上放下来,“如果我说不,你就不会进来了?”
“如果你说不,那么我就会请你出来去我那儿,我们可以在我家谈。”
看着陈俊祎想当然的样子,苗菲忍不住提高声音,“如果我不想和你谈呢?
如果我反对的是见你而不是你来找我。”
“那我们明天聊。”陈俊祎语气平和地说:“不过,你和我一样明白,如果我们不谈,这件事是不会自行消失。所以,我俩最好都咬咬牙,把它解决掉,而不是慢慢往后拖,拖到天晓得什么时候。”
苗菲想摔门,可也知道那样固然很痛快,但也难逃幼稚之嫌。
陈俊祎随着苗菲走进明亮的画室,画架上是一幅完成得差不多的油画,苗菲也没搭理他,只是专心在画布上润色。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裙子,并不紧贴,却又巧妙地提醒着别人的注意,他尤其知道裙子下是怎样迷人的风光。陈俊祎努力将思绪拖回现实,牢记此行的目的。
陈俊祎问道:“陈俊伟是怎么回事儿?”
“陈俊伟?他怎么了?”苗菲的语气含有一丝惊讶,指望这种姿态会使她看上去更轻松随意一点。
陈俊祎靠在门框,不紧不慢说道:“答案不够正确,再说一遍,你和他怎么回事儿?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答,等多久都没问题。”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严肃和危险。
“对女人而言,和一个男人讨论另一个男人的事相当不合适。”苗菲站起身,将画笔扔到一边。
陈俊祎并未假装误解,甚至懒得掩饰声调中的不屑,“不要靠近他,这个人只会玩儿。他对你不会有兴趣,事实上,除了操,他对哪个女人都没兴趣。”
“哦?玩弄我?”苗菲从不可置信转为讶异,再转变成愤怒,又觉得有些讽刺,斜着脑袋看向他,仿佛能洞悉他的心思。她在回忆那段时光,她望着他的嘲弄表情,说明的确如此。
“唔,听上去可一点儿不新鲜呢,尤其是由你来提醒我。”
陈俊祎稍稍退开,有些心神不宁、情绪懊恼,“我早该知道,你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对不对?”
“前车之鉴后车之覆。不用你提醒我,或者说应该我来提醒你。”苗菲知道她的画没办法再进行下去,起身将画具收拾好,拿纸巾擦擦手,然后走到厨房为自己打开一瓶纯净水。
陈俊祎一直没说话,只是用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告诉她他仍然在等她答案。
苗菲问道:“喝水么?抱歉这里没有酒。”
陈俊祎不理会苗菲试图用俏皮的回嘴岔开他的注意力。这点儿小伎俩,他连提都懒得提。
“陈俊伟是你的情人吗?”对付这种情况的最好方式就是单刀直入。
苗菲摇摇头,她的眼神也证明她说的是实话。“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你们俩会给大家这样的印象?”
苗菲沉下面庞,只要跟女人有关,男人对他们的权利就会有最荒谬的诠释。
她皱着眉头斥责道:“陈俊祎,我看不出来和你有讨论这件事的必要。”
陈俊祎‘哼’笑一声,抓住她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她的皮肤里,眼睛灼灼发光。“你把傲慢女士的角色扮演得很好,简直就跟真的似的,但你我都知道我可以一分钟内脱光你的衣服,操你个天翻地覆,所以咱们最好把性子收一收,现在的你看起来太柔弱也太性感,不适合傲慢。告诉我,他操过你么?你打算瞒着我多久?”
陈俊祎的刻薄让苗菲脸颊立刻红涨,她的手向后挥成弓形,清脆响亮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时间静止,陈俊祎一语不发,只是用莫测高深的眼神看着她,令人畏惧。
苗菲吸口气,紧张地站着发抖,很想转身跑开,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收回手握成拳状,瞪视他肩后的某一点,嘶声说道:“为我们两个好,以后不要再扯操着谁、瞒着又是谁的事儿,你听清楚了吗,陈俊祎?该死。”
“我听到了,”然而陈俊祎并没说他会照做。事实上,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像在陈述事实似的说道:“抱歉,也许我只是想减少一些愤怒,回你一耳光也许有用,但那种事好像不是男人该有的行为。”
苗菲仿佛再也受不了他似的,勾了勾嘴角,笑得轻蔑,甚至笑得高不可攀,“用用脑子,你跟陈俊伟可比我熟啊。他是什么性子的人?玩得疯归玩得疯,他可是那种冲着结婚才会恋爱的人。我被牵扯进来,又弄得人尽皆知,应该是恼你吧。你们俩从来就不对盘,那天在麒麟,你气势汹汹上前质问,又自己带我离开,对他来说理由已经足够。”
陈俊祎愣了下,乍一听苗菲的解释好像不可能,但仔细想想,倒是陈俊伟做事的典型风格。
苗菲如愿地看到陈俊祎稍显无奈的表情,她才面色松下来,“想通了?过去是打不过他,现在可好,连脑子都拼不过了。”
陈俊祎没想到自己着了陈俊伟的道,可面子上仍然表现得万分不屑,靠近她一步,“说这么多陈俊伟干什么,我问的是你,你怎么想?”
苗菲后退一步,防备地说:“你们兄弟俩都是我惹不起的人,能躲就躲了。”
毫无预警的,陈俊祎一把将苗菲箍在双臂间,企图诱惑她软化下来,但是她没上当。陈俊祎感觉到苗菲在试探他抓着她的力量,想要抽身离开,他假装没注意她的小动作,只是固定住她,不让她动弹。
“我跟他不一样,躲我干什么?”
苗菲叹口气,“你有没有听到过‘若来就留,若走不求’这个说法?”
“听上去很蠢。”
“不是这么回事,这意味着当你知道结果只会是悲剧时,最好早下决定让自己输掉,得体的输掉。”
“你输?输什么输?好像跟你真的有争似的!分开这么多年,我知道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儿,你呢?从来都不闻不问。就像你说的,我不过是满足你的好奇心。”陈俊祎的话语中竟难得有那么一丝委屈。
苗菲拍了下陈俊祎的肩膀,喊道:“嗨,给我留些面子吧,是你甩了我!”
陈俊祎竟然低笑起来,手上使了点儿劲,便将她整个人扣在胸前,半天才说:“知道吗?看着你,我就不愿意想别的。你也没有多漂亮、多了不起,对我也不上心,可是……”
可是什么?陈俊祎说着说着就有种说不下去的感觉,苗菲在身边时,他总有种怪异的平静和满足,过去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贪恋痴迷,现在却知道,那确实是痴迷,但却绝不只是一时。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终于,苗菲鼓起勇气问道。
“我必须处理一些事,压力很大。”陈俊祎简洁地说。
“压力,真好用的字眼,”苗菲不以为然。
陈俊祎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能说什么,谁都会为愚蠢付出代价。”
“愚蠢?”
“这些年我遵循例行生活,做好我的工作,只是偶尔会问自己如果七年前没做那个愚蠢的决定,现在生活会怎样。”
“你想念她吗?常想到她的事?”她紧张地等他回答。
“不会。对过去的事,我不会想很多。”
“未来也是?”
“未来也是。”陈俊祎伸手拉住苗菲的一缕发丝绕在指间,静静地说:“直到现在,我又开始想未来了。”
“陈俊祎……”苗菲的声音有些颤抖,乎有话却又无法说出。
她停下来,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你真的决定了?留下就得当男票。”
陈俊祎笑起来,仿佛回到七年前。他用和当时一样懒洋洋的语气,保证道:“你可决定好了,就算我转身走人,你也得当我女票。”
苗菲含着就快掉出眼眶的泪水,呵呵笑出声,“哇,这次好像很容易呢。”
陈俊祎呆呆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恍惚,还记得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苗菲的那个午后,也和此刻一样天空碧蓝、阳光明媚。苗菲瞪着漆黑的眼睛,还有眼眶里含着泪水的笑脸,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他一直记得,虽然不明白有什么特殊,但他记住了,而且没有忘记。
他点点头,说道:“只要和你有关,决定都会很容易。”
他把她举起来,让她坐在他双腿间,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喃喃低语:“你的感觉真好。”
苗菲闭上眼睛,脑袋搭在他肩上,两手紧握住他肌肉虬结的胳膊,指甲在皮肤上留下小小的新月形记号。
“陈俊祎,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使我这样。”这既不是抗议,也不是请求,只是惊异自己对他的反应。
“这种影响力是相对的。”陈俊祎的手掌来到她的胸前,更加专注地逗弄。
苗菲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他让她更靠近他的腿,说道:“感觉到了么?感觉我有多想你。”
苗菲在亲密的拥抱中,使劲儿把陈俊祎推躺在沙发上。他屈起双腿,将她夹在其间,带着饥渴的双手慢慢移动,从她的背脊下滑到臀部。
当她伏在他身上时,陈俊祎对她咧嘴一笑。
苗菲撑起身体,半怪罪地说:“你喜欢这样,对不?喜欢看你多快能让我有反应。”
“哪个男人不想?尤其你的反应如此热切。”
“讨厌,”苗菲攀着他,“你每次都这样吗?”
陈俊祎眼睛闪烁,“不,我并不总是这样。但是和你在一起,都快变成一个习惯了。”
苗菲轻笑,“你真会说话。”
陈俊祎亲吻她的鼻尖,手掌温暖地由她的身侧滑到裙子边缘,从她头上脱掉,“上次我太急了。这次由你来,随你要花多少时间都可以。”
两人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裸相对。苗菲打开膝盖坐在陈俊祎大腿根部,陈俊祎递给她一个保险套,又使劲儿捏了下她丰腴的臀部,示意她准备好上来。
苗菲却趴了下来,长发垂在他的胸前,乳峰悬挂着,乳尖摩擦着他的胸膛。
她亲吻着他的鼻尖、面颊、下巴,然后来到他的鬓角,含住他的耳垂,喃喃说道:“你知道和你在一起,我最喜欢吃什么么?一个薄皮卷肉饼,两颗玉团子。”
听着陈俊祎嗓子里怪叫一声,她呵呵轻笑,之后用大腿与腰部的力气支撑住自己稍稍抬起身体,前后小角度的摆动和摩擦。她抬起头,用魅惑的眼神凝视他,那副自信得意的样子把陈俊祎撩拨得兴奋不已。
“你很知道如何折磨一个男人,对不对?”陈俊祎沙哑的粗喘,“你要永远停在这里吗?”
“是你说不必急的。”苗菲低头对他绷紧的面孔笑了笑,这才将小雨衣套好,然后前倾身体,小心地让自己跟他契合,然后慢慢沉下去。
“我对你说不必急时,并不是要你在这里折磨我!”
苗菲拍了下陈俊祎的胳膊,稳稳地坐在他身上,同时打开双臂,将头发麻利地绾了个结,一副利落爽快的样子。陈俊祎忍不住伸出双手,在她皮肤上来回摸索,享受娇嫩的丝滑、双峰的饱满还有身下撩人的湿润。
苗菲的腰肢稍稍晃动了下,接着跟随自己的感觉摆动起来,时而立起上下,时而前倾、后仰,随着快感的增快,腰上的劲儿也渐渐加大,动作逐渐激烈起来。
陈俊祎将控制全权交给苗菲,只是双手握住她高耸的胸部绕圈搓揉,并且配合着节奏运动挺起腰,压迫两人结合的地方,让苗菲的甬道获得更大的刺激,收缩更加强烈。
苗菲兴奋得好像就要失去平衡,陈俊祎双脚弯曲,想要扶住她。苗菲顺势撑住他的膝盖,这动作让插入的角度有了些许变化,使得摩擦更加充分。苗菲的反应越发放浪,让陈俊祎不得不双手抓住她,支撑着她摆动腰肢。突然苗菲身躯一阵抖动,体内饱胀的肌肉开始收缩抽搐,喘息和叫喊声也变得支离破碎,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喉咙。
陈俊祎抓住苗菲的胯部,屈膝从下面向上挺身,用稳健扎实的节奏帮助苗菲度过高潮。直到感觉她的身体松弛下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苗菲的湿润和紧密,既浪荡又甜蜜,他必须拼命压制住激动,才没让自己比苗菲先释放。陈俊祎犹豫了一下,是该换姿势让苗菲趴下还是不换姿势继续,没想到苗菲很快为他做了决定。
她握住陈俊祎的双手再次将自己撑起来,摇摆腰肢的同时一下下收紧甬道肌肉。陈俊祎顿觉舒服刺激,嗓子里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吟,并朝苗菲的体内猛烈撞击,好像想抓住那种感觉将之就地正法。苗菲没准备好,而且刚刚经历高潮的身体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被陈俊祎这一顶,差点从他身上飞出去。
两个人都呵呵笑起来,苗菲重新摆正姿势,抓好陈俊祎,示意他再次开始。
陈俊祎也不含糊,朝着苗菲胯间一阵狠撞,直至酥麻的感觉从贯穿脊柱,飞奔向尾椎。他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快感,咬着牙打开闸门,一股股精液射了出来。
苗菲从茶几抽出几张面巾,小心为两个人擦拭干净,这才蜷身偎依在他怀里,秀发飞散在他胸前,一条腿横跨在他腿上,脑袋深深埋入他的颈间。陈俊祎全身被她的芬芳所包围,他张开一只手按在那凌乱的发丝上,简单的动作透着亲密和喜悦。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陈俊祎以为苗菲睡着时,她懒洋洋问道:“几点了?”
“快两点,你有事要忙么?”陈俊祎私心希望一整天苗菲都能属于自己,可他来之间已经安排好工作,苗斐却没有。
“这么晚了!”苗菲叹口气,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
陈俊祎笑,伸手点点她挺直的鼻梁,“我以为我比工作更具吸引力。”
苗菲假装绷着脸,“嗯,我想得更多的是鸡蛋卷还是玉米饼。”
陈俊祎低头捏一下她的面颊,嘴唇擦过苗菲的耳朵,“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苗菲推开他,“不可能比虾饺更好。”
“我会让你改变主意。”陈俊祎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按在她腰间的压力消失,手掌开始爱抚。
“你在干什么?”苗菲边笑边躲。
“帮助你做决定啊!”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倾身向前攫住她的唇。
“那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
尾声. 他还是我的初恋呢!
一个月后
有时候,陈俊祎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和他两个弟弟相比。董大志的成长伴随着混乱和暴力,被接到郑孝山身边后并没有让日子好过。冯鼎言更难,十八岁正是对世界似懂非懂的年龄,对于身世,只会选择用不计后果的激烈对抗应付突如其来的打击。陈俊祎不同,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另有其人时,已经工作多年,性格早已定型。
他先认识的冯鼎言,初次见面几乎是个灾难。冯鼎言却记住了他,后来有麻烦时第一个想到找他帮忙。‘你是我的福星,总有好消息告诉我。’冯鼎言没心没肺如是说,一来二往俩人倒像是朋友。董大志为人更谨慎些,但接触久了,他也知道,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每次和这两个人在一起,虽然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他却仍然觉得轻松自在,也乐意在两人间当大哥的角色。
这和郑孝山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父母恩爱扶持,对他更是爱护有加。赵芸向他坦白,也只是因为郑孝山命在旦夕,需要换肾保命的情况下,不得不将真相告诉他。她不断提醒陈俊祎不要冲动做决定,初衷不过是因为人命关天。陈俊祎觉得没必要,只去医院看了一眼,他就决定救这个陌生人。他并不觉得此举有任何大书特书的意义,只是救人而已。然而,他做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将苗菲推出生活,幸亏,命运将苗菲再次带到他面前。
陈俊祎走到苗菲身后,温柔搂住她肩膀。不仅如此,他再没有离开半步。今天是他第一次带苗菲见董大志和冯鼎言,这两个人已经约他好几次,虽说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但过去他只是推说没有时间。自从苗菲回到身边,陈俊祎忽然觉得自己藏着掖着的那点事儿也没那么重要,于是让他们俩安排时间和地方,并轻描淡写提了下苗菲会和他一起来。
原本以为在麒麟的办公室聊几句就好,可董冯二人嗅出不寻常,立刻决定把人都叫齐全,挑个环境惬意舒服的地方热闹几天。
陈俊祎循着地址来到一栋奢侈的海边别墅,进门就看见以酒红色和金色为主色调的大厅,在黑色大理石地板和镀金天花板中间,是一整片落地窗。窗外的风景很美,远处是辽阔的大海,近处是怒放的花朵,即便是在沥沥雨中,依然给花园带来绚丽的色彩。
餐厅摆满大家带来的食物和酒水饮料,一行六人很快就熟悉起来,聊着工作、生活、朋友、爱好,欢声笑语很是热闹。不意外的,话题最终落到郑孝天身上。
董大志对着冯鼎言道:“我在郑家呆了一年,之后消失,隐姓埋名很长时间,直到陈俊祎的母亲赵芸找到我,我才知道郑孝天需要我的肾救他命。”
“和我认识陈俊祎一样,拿着警徽和我做的自我介绍,告诉我郑孝天在医院苟延残喘。”
“我一直以为郑孝天走投无路,才出动警察找我。”
“我一直以为郑孝天命大才捡回条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郑孝天病危的事儿再次翻出来。陈俊祎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不知他俩的心思。他也希望全盘托出事实、打消疑虑,但偏偏又不行,这不是他的秘密,所以他一直没有开腔,也不会说任何事。
可董冯两个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却也不会轻易放过陈俊祎. 他们瞪着陈俊祎,眼睛一眨不眨,不为别的,只等着陈俊祎将话接过去。
陈俊祎叹口气,说道:“既然来到海边,想你们几个应该都会游泳吧。”
董冯二人愣了一下,但立刻听懂陈俊祎的话,同时点点头。
“明儿下了水后就闭嘴吧,别再提这茬了,我们是我们,跟他没关系。”此话一出,陈俊祎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都听懂其中含义。一时百感交集,竟然说不出话来。
沉默间,苗菲忽然插口问道:“你们不会是在说七年前的事儿吧?七月中旬?”
也许是气氛有些压抑,邓冰立刻把话接了过去,答道:“你说的没错,我太记得那天了。高考没多久,大志跑来看热闹,顺便消遣我一把,玩完走人,混蛋吧。”
罗娟‘哼’了一声,“比混蛋么?大志好歹还记得你吧,鼎言玩我时还在叫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还救了他一命呢!”
苗菲一直对七年前的分手不能释怀,这个时候谜团的拼图在心里片片归位,她想起陈俊祎肋骨处的伤疤,以及她问起他时的反应,前因后果串起来便可以解释很多事情,原来那会儿发生这么大一件事儿。那个她以为的假想敌,原来是陈俊祎和他母亲之间的秘密。而他的意思也很明显,手术后的伤疤看见就看见了,陈俊祎的父母只要还在世,这事儿就到此为止。
想通之后,苗菲顿时觉得身体轻了一截,笑着对邓冰和罗娟说道:“我好不到哪儿去,当了俊祎几天女友,然后他就把我甩了,现在想来心都是痛的。”
苗菲脑海回闪和陈俊祎那短暂而甜蜜的几个月,不由感慨:“哎,他还是我的初恋呢!”
邓罗二人异口同声,接话:“我也是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