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首页
大棒槌 / 2022/07/15 02:21 / 857 / 59
【小说】逆行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4:27

第14章 破碎
  人都去哪里了?
  赵绩理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章和璧和秦绝珩都已经不知所踪。
  微微异样的直觉令她感到了一阵烦乱。赵绩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提起裙摆离开了人群。
  她知道秦绝珩向来随性,也知道今晚自己的冷淡一定会让秦绝珩感到无力。
  那么这个时候,秦绝珩一定在二楼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赵绩理穿出人群轻轻推开了门,向宴会厅外的空厅走去。一时主角悉都离席,宴会厅里熙熙攘攘,居然无人察觉。
  空厅隔断了晚宴的繁华与嘈杂,寥寥几盏微弱的灯光指引出扶梯的方向。初夏的夜风时急时缓,将二楼扶栏边几扇未合紧的门冲撞得开开合合,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赵绩理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透着弱光的房间。她提起了裙摆,向上走去。。
  秦绝珩不敢置信地微瞪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章和璧。
  强烈的恶心感觉上涌,让她迅速撑着软椅站了起来,伸出手想要将章和璧推开。
  两道吐息交缠着,秦绝珩愤怒地拍着章和璧的肩膀,却被章和璧紧紧咬住了下唇,一时竟然无法分开。
  耳畔传来依稀的笑声,秦绝珩紧紧揪住章和璧的衣领,想要将她和自己分开,却被章和璧搂住了腰肢,重心不稳地倒在了她身上。
  这是一个过分暧昧而纠缠的姿势,足以让任何一个乍见的人产生误会。赵绩理僵硬地站在门外,看着秦绝珩支着胳膊覆在章和璧身上。
  其间秦绝珩几次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章和璧紧紧握住了腰,从旁看来便尤其暧昧难分。
  整个过程从发生到如今不过十秒,而正是这电光火石的几秒,却被赵绩理看见了最令人误会的一面。
  秦绝珩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掐住了章和璧的脖颈,迫使她松开了牙关。
  她还没来得及对章和璧发难,甚至掐住章和璧的手还没来得及更加用力,便如遭雷击地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赵绩理。
  埋下的引线早已经露出了致命的端倪,而这一刻,毫无疑问便是点起了明明的火光,将天堂与地狱的距离一分分缩短,将那道暗藏的桥索一丝丝燃尽。
  这道火光改变了一切,将所有掩藏在水面下的暗色翻涌上了明面,铺陈在了天光日色之下。
  清脆的响声在耳边乍起,秦绝珩被赵绩理的力道扇得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她便看见赵绩理抓起了章和璧的包、矮几上的半瓶酒,和章和璧的衣领,面色冰冷地向门外走去。
  秦绝珩垂着头,面色算得上是疲惫而脆弱,捂着脸坐在了软椅上,再也没有了心思去管赵绩理想要做什么。
  章和璧被用力地拽着衣领前行,赵绩理比她要稍稍矮上一些,这也就迫使她必须微微弯着腰。
  “理理,”章和璧看着将自己按在二楼栏杆边的赵绩理,尽管呼吸有些不顺,却还是笑着开口,“你在生什么气?为什么要打她?”
  赵绩理并不说话,只冷漠地看着章和璧,将手中她的包和那瓶酒扔到了一楼下,发出或沉闷或清脆的坠地之音。
  “理理,你们不可能的。”章和璧没所谓地向下瞟了一眼,继续说着:“她不会需要你的爱,你明白吗?”
  “你不该对她有别的心思,更不该爱她。”章和璧伸手绕了绕赵绩理垂落在肩头的一缕柔软卷发,又将指尖松开:“你这种想法算是——乱。伦呢。”
  赵绩理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苍白了下去,章和璧听着她的声音仿佛变了调般,一字一句在耳边响起。
  赵绩理咬着牙关,怎么也分不开。她极力忍着胸口翻涌的阻塞感,破碎的话语便从齿缝中逸出:“我,不爱她。我不爱她。我不爱她。你去死,去死!”
  外面很快传来了物体落地的闷声和玻璃坠地的脆响,秦绝珩猜得到,一定是赵绩理将手中的酒瓶和包从二楼丢下了一楼。
  但她却怎么也想不到,再接下来的那一声巨大的闷响,又是赵绩理丢了什么?
  而待到她快步冲到围栏边看清那是什么时,章和璧的身下已经有了猩红的血色。
  这声巨大的闷响很快就引起了宴会厅的注意,人们从厅门内鱼贯而出,看着倒在一层的章和璧,莫名其妙而又不知所措。
  肇事者已不知所踪,楼下有人开始叫起了救护车。
  秦绝珩感到一阵尖锐又不可驱散的头疼,在这阵疼痛的催逼下,方才微醺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想要呕吐的欲望,盘桓难散。
  章和璧也算是江市有头脸人家的孩子,秦绝珩只好疲惫地和章家解释着,令所有人都相信——章和璧是被自己推下的楼。
  秦绝珩指着自己下唇上的齿印,面色疲惫而含着愠怒,直到后半夜里两个姐姐也赶来,这场闹剧才渐渐走向停息。
  可是赵绩理去了哪里?
  秦绝珩看着渐渐空去的主宅,摇摇头拒绝了两个姐姐的邀请,径自向主宅的花园内走去。
  这个孩子已经变得太过让自己猜不透。恶劣,叛逆,又狡黠,但当秦绝珩想到她时,却无论如何仍旧有着致命而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我该怎么办?
  秦绝珩看着花园里开到盛时、即将凋零的郁金香,伸手揉了揉那深红色的花瓣。
  这是脆弱又柔软的质感,也是最明艳出尘的颜色。秦绝珩垂着眼睫,无声地叹息着。
  我究竟还该怎样剖出真心让她看见?又该如何让她变得柔顺?
  夜风下花叶窸窣,月色在璀璨的星辉掩映下显得清浅又微弱。初夏温度微凉,随时而起的一阵风便能将热度吹拂去一层。很快,秦绝珩就感到了一丝凉意。
  她心里知道赵绩理一定就在这片郁金香园的某一处。或许是在尽头的地精石雕边,或许是在丛中的黑色铁栏内,又或许正是在自己的身后,狡黠而坏心眼的一声不出。
  但她还没能来得及回头看,眼前便起了一阵风。那风将高花坛上的郁金香轻轻拨开又复位,发出微弱的花叶抵撞声。
  在这样的微弱摇曳中,秦绝珩一眼便看见了花坛那一端背对着自己的赵绩理。
  秦绝珩一路而来的高跟鞋声足够突兀,她确信赵绩理一定知道自己就在她身后。二人无言地沉默了片刻,赵绩理才最终缓缓从高坛边站了起来“……”秦绝珩纵使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但在看到赵绩理满面的泪痕后,依旧可耻地失了话语。
  她看着赵绩理朝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下意识地便伸出了手。像是许多年来做过千万遍的动作一样,她想要抱住这个被泪水沾湿了睫毛的漂亮孩子。
  赵绩理走到了近前,却顿住了脚步,目光中带着抵触和恨意,都是让秦绝珩触目惊心的情绪。
  “姨姨,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赵绩理看着她,声音还带着些哽咽,却有着让秦绝珩胆寒的厌烦意味。
  “你要的报答是什么?你养我又是为了什么?既然任何人都可以,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揪住了自己的披肩前襟,无措地看着赵绩理微微踮起脚尖,带着泪痕的小脸凑向了自己。
  “秦绝珩,你是不是喜欢我?你是不是爱我?你爱不爱我?”
  赵绩理的声音带着秦绝珩渐渐熟悉的恶劣意味,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秦绝珩感到了一阵疲惫,无力感在这一瞬间清晰地传导到了每一寸神经,在那根脆弱的弦上跳跃。
  她叹息着,闭上了眼。
  “我爱你,赵绩理。我爱你。”
  这句话的尾音终于还是没能落地。赵绩理强硬而又生猛地揪紧了秦绝珩的前襟,微凉的泪痕蹭染到了秦绝珩的脸颊上。
  赵绩理的吻毫无章法可言,也更没有任何技巧。她只是泄愤般地一遍又一遍碾过秦绝珩的唇舌,直到彼此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秦绝珩闭着眼,强烈的落泪冲动让她发出了几声哽咽。
  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又在做些什么?
  一切还该怎么办?
  秦绝珩无助地睁开了眼,毫不意外地看见赵绩理也正睁着眼。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这一眼便仿佛能够穿入彼此的心底。
  看着秦绝珩脆弱的眼神,赵绩理感到了几分厌烦和轻微的恶心。她猛地松开了手,用手背抹了抹柔软的嘴唇。
  “我恨你,我不爱你,你也不许爱我。秦绝珩,你不许爱我!”
  赵绩理不知道该怎么做,强烈而又复杂的思绪占据了她毫无经验的稚嫩心神,让她口不择言地选择了抗拒。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从来都不知道。所以这一刻,她也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你恨我?”秦绝珩眼中的脆弱渐渐褪色,面色又恢复到了往常骄傲又得体的模样,也是赵绩理从来见得最多的神情。
  她的唇上还带着赵绩理留下的水色,在微弱的星光下入了赵绩理的眼底,便显得异常灼热。
  “可是赵绩理,我爱你。”
  话音方落,即将凋零的郁金香丛中,便有了一阵微凉的风不期而来,将尾音卷入风中。
  秦绝珩伸手将赵绩理紧紧地按在了高花坛边,丝毫不顾赵绩理愤怒的挣扎,捏开了她的齿关,又探入深处。
  微风渐止,此刻夜色沉浓,星光终于渐渐黯淡。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4:43

第15章 寂灭
  秦绝珩少年时候一度风流情场,虽然从不曾和谁确定过关系,对情。事却也算得上是足够老练。
  但这种老练,她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赵绩理身上。
  夜色迷蒙,秦家主宅里已然没有了一点多余的声音,万籁俱寂中只剩下了赵绩理细弱的呜咽。
  她的味道像是槐花的花瓣一般,带着丝丝的甜味,仔细尝来却又暗含青涩,是秦绝珩魂牵梦绕的滋味,也是她始终觊觎、却也始终没有胆量去触碰的禁地。
  而此刻禁忌为她所解的感受太过美妙,仿佛是所有曾经用尽全力积压下的私欲尽数在这一刻倾泻而出一般,欲望与冲动完全占据了每一寸神思。
  秦绝珩伸手将赵绩理紧紧地按在了怀里,用尽了百般手段撩拨着这个初尝情。
  事的少年人。尽管这是她对赵绩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但她却异常娴熟又轻而易举地便搅乱了怀中人的呼吸。
  眼看着赵绩理的眼神终于变得迷离而失神,秦绝珩笑着将她脸颊上的泪痕一点点抹干,掐着她下颌的手也渐渐放开,向后拉开了赵绩理背部的拉链。
  这一刻微凉的触感在后背晕开,赵绩理清晰感到衣料被秦绝珩拉到了肩下,秦绝珩的手强硬地按住了她的前胸,用力地揉了两下。
  赵绩理的眼睛猛地瞪大,她愤怒地抬腿,却被秦绝珩早早地识破。
  二人以一个极端暧昧的姿势纠缠着,赵绩理丝毫动弹不得,一阵微微窒息的感觉让她揪着秦绝珩肩头的指尖收紧。
  秦绝珩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窒息,鼻间溢出一声轻笑,双手紧了紧将赵绩理抱了起来,抵在花坛边未点亮的灯柱上。
  二人纤长的睫毛相接,一时微微有些痒。秦绝珩唇角微勾,离开了赵绩理的唇间,一路向下轻轻舐咬着赵绩理细腻的脖颈。
  夜里的风很凉,赵绩理柔软的后背裸。露着,被秦绝珩按着紧紧贴在了冰凉的灯柱上。
  这阵冰凉很快将赵绩理的神志一点点牵扯了回来。她看着将自己抱起、在自己前胸上留下一点点印记的秦绝珩,紧紧咬住了嘴唇。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赵绩理的声音细如蚊蚋,却在这一刻显得突兀又不可逃避。
  这微弱的质问声并不比风过时花叶窸窣的声音明显。但很快,胸前微微刺痛的吻还是停了下来。
  秦绝珩微微仰起脸,迎着微弱的光看向被抱起的赵绩理,露出了一个玩味又放纵的笑来。
  “是,这就是我想要的。”
  她忽然松开了手,将赵绩理放回到了地面:“赵绩理,你是我的,从来都是我的。我带你回家是因为我爱你,我养你也是因为我爱你。这就是我要的报答,也是我要的唯一的报答。”
  赵绩理沉默了片刻,再抬起眼时面色已经变得含满了愤怒。
  她慢慢地将衣服拉回了肩头,又伸手将后背拉链拉了起来,而这个过程中始终默而无声地盯着秦绝珩。
  秦绝珩当然知道她并不会那么快接受。但眼下,赵绩理的眼神却让她感到了一阵无望又无解的陌生。
  从赵绩理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时,秦绝珩就见过她许许多多的样子。有时是狡黠的,有时是任性的,还有些时候算得上是娇妩的,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温顺而乖巧。
  可这一刻,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眼里翻涌的恶心和厌恶,心下生出了一阵慌乱。
  赵绩理垂眸极力想要整理一番情绪,到头却发觉这股翻涌而出的绝望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下。
  “你从来不会考虑我是什么想法吗?为什么不问问我爱不爱你?”强烈的受辱感令她感到了一阵不公,她指尖紧紧捏着身后的石坛一角:“还是说你认为就凭你养了我,我就必须要做你的玩物?”
  “这不可能,秦绝珩,我不要这种恶心的爱,我不是你的情人,也不是你养来泄欲的什么玩具!”她愤怒地控诉着,所有的坏脾气都在这一刻无处可藏:“你永远别想控制我,我不要你恶心的爱,我不爱你!”
  赵绩理的理智被这一切成功击溃,她口不择言地说完后,很快便推开了秦绝珩,沿着小路走开了。
  而等到秦绝珩后知后觉地想要追上去时,赵绩理已经在花丛中没了身影,只剩下空旷而昏暗的路边,石雕的地精和她相对无言。
  一切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可逆转,连丝毫的转圜之地也看不见。
  秦绝珩清楚地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此刻唇齿间槐花般的甜蜜味道仿佛还并未消散,但赵绩理这个人,却已经完完全全脱出了她的掌控。
  她爱赵绩理,无论以何种名义,她都爱着这个算不上乖巧的孩子。
  但多年之后,当她坐在夜晚寒凉的窗边看着手中那一纸传票时,却终于还是被无边的悔恨湮没了心神。
  这样的爱纵然是复杂又不可告人的,但赵绩理想要的却从来都只是矢志不渝的单纯爱意,不论那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而这第一次的错误沟通,也成功地让秦绝珩自食了苦果。无数个梦与醒的交接之际,她都能感到庞然无边的悔恨。
  她常常会想到这个荒唐又大胆的夜晚,如果在那个时候,她能够看着赵绩理的眼睛,在赵绩理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将心意剖白明晰,直到那个敏感又多疑的孩子彻底相信自己的心意毫无恶念。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不要心急地拉开那道拉链。
  如果她能将那个吻缩短一点,减轻一些。
  ……
  如果这一切都能更加温和地发生,赵绩理是不是会尝试着接受?
  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秦绝珩看着小路尽头赵绩理消失的方向,终于有温热的泪顺着无助而失控的情绪倾涌而出。
  她亲手拥抱了她梦寐以求的人,却又在同时,将那个人推离。。
  赵绩理的脾气变得越发难以控制,一切都在那个夜晚后完全脱出了秦绝珩的掌控。
  她急切想要追上赵绩理、向她解释清楚一切的心态,也终于在赵绩理的一夜未归中被消磨殆尽。
  “她一个孩子,跑去了哪里,你们一群人说不知道?”秦绝珩极力隐忍着怒气,冲电话那头低喊着:“今天中午十二点前,我要看到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管你们是私闯民宅还是擅入私地,也不管你们是不是不吃不喝,做不到我说的,就全他妈给我滚蛋!”
  自从秦绝珩成年,就很少有人见到她再露出这样的表情。秦寸心向秦又龄摇了摇头,挑挑眉小声说着:“她好像有些崩溃了。”
  秦绝珩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仍旧在不停地数落着电话那一头的人。秦又龄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满不会带孩子,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的。”
  秦寸心笑着摇头:“大姐神机妙算。那么再来算算,那个小狐狸现在在哪里?”
  “还能去哪里?明天前会回来的。”秦又龄放下了茶杯,面色沉静。
  “那大姐要不要和我赌一赌?”秦寸心翘起了一条腿,身子向秦又龄倾斜靠近:“如果那孩子过了今天零点还没回来,大姐就把花山的项目,让给我。”
  秦又龄瞟了她一眼,并不答话。那边秦绝珩终于挂断了电话,烦躁地捶了一下面前的玻璃窗。
  “哟,小满。”秦寸心见状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谁错了谁心里有数,但是窗户它可没有错吧?”
  秦绝珩不想和她二姐搭话,只半晌后回过头,朝秦又龄皱着眉道:“大姐,我先回去了。”
  “回去?你回去哪儿?”秦寸心却不依不饶,将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回过头看着走到了门口的秦绝珩:“早和你说过不会带孩子就不要带孩子,这小白眼狼脾气都被你惯成了这副德行,长大了还不得闹翻天?我告诉你小满,下次要是再出这种事,这个孩子你就给我带着。二姐别的本事难说,管人的本事还是一流,保管那小白眼狼服服帖帖。”
  秦绝珩站在门口,轻轻跺了跺高跟鞋跟,神色落寞地低眉说着:“二姐,绩理她没有错。”
  “她没有错?”始终听着的秦又龄终于开了口,从秦寸心身边站了起来,无奈又严肃地看着秦绝珩:“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事,但是小满,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没有错。”
  “就算是你最任性的时候,也绝不会做出这种离家出走的蠢事。她已经有了你最无限度的宠爱,也有了普通人永远得不到的条件,但你宠坏她了,你让她贪得无厌。你有没有问过她,她到底想要什么?”秦又龄冷静地看着秦绝珩:“还是说,你从来都没能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想她拒绝和你沟通,这就是她最大的问题。”秦又龄挥了挥手:“你去吧。寸心说的话你可以当真。下次再出这种事,这个孩子就交给我,或者二妹。
  总之你不要再管。”
  两个向来顺着自己的姐姐终于难得地管束了一回自己,秦绝珩默默地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谁的错呢?秦绝珩看着石阶上的日影,垂下了眼眸。
  或许谁都有错,但错得更多的,又是谁呢?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4:52

第16章 混沌
  或许每个孩子都有过离家出走的欲望,但对于赵绩理而言,这却是她幼年时期最习惯的事。
  并不只是嘴上说来恫吓年轻的家长,也不只是图早上离开、中午就回家的新鲜。她的出走,从来都是怀着想要逃离的欲望,和不顾一切想要离开的真心。
  年幼的赵绩理曾一遍又一遍、以各种方式地逃离过福利院这个桎梏,直到九岁那一年,遇见了她心甘情愿钻入的牢笼。
  秦绝珩曾一度承载了赵绩理的所有美好期盼。她对自己的纵容,对自己的容忍和溺爱,都是她心甘情愿变得温驯的缘由。
  可这一切到了如今,却终于还是失去了平衡。。
  赵绩理垂着眼睫,坐在江边。
  谁也没能找到她在哪里呢。赵绩理有些好笑地抬眼,看了看江对岸的高耸楼群。
  对岸的嘈杂与车流都被这道她看惯了的江面隔开,仿佛是一道分割一般,让赵绩理感到一阵微妙的心安。
  她翻过了那道谁也想不到的围墙,躲开了所有人的耳目,只为了回到这个她一度称之为“家”的地方。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屋。映入眼帘的便是秦绝珩的房间,透过那扇大而明亮的窗户,赵绩理可以看见那间房里她熟悉的一切摆设。
  她疯狂地想要抓住一束光,却又在那道光变得过于灼热之时,痛苦而纠缠地选择了逃离。
  我是不是很愚蠢?赵绩理想着,出神地看向那扇窗,看着那扇窗边秦绝珩忘了捡起的一条黑色裙子。
  她真的是个很随性的人呢。赵绩理皱了皱眉,想要帮她将那件团在地面上的裙子捡起,却最终还是一动不动地隔着一扇高窗望着。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连天色也开始渐渐暗下。赵绩理才被那扇窗内忽然亮起的微弱灯光惊得终于回过了神。
  秦绝珩的身影出现在了窗边。赵绩理看着她毫无察觉地走向了窗前,又将背靠在了落地窗上,举着手仿佛在和什么人通话。
  赵绩理看着她背部的弧度,半晌后错开了视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唇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按下了开机键。
  看她的脸色,好像在打什么很重要的电话呢。我这个时候给她打一个电话,她会怎么样呢?
  赵绩理带着几分恶劣地想着,退出了未接电话和短信界面,拨出了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切都在赵绩理预料之中,秦绝珩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挂断了前一通通话,转接起了自己的来电。
  “你在哪里?绩理,你在哪里?”秦绝珩的声音带着赵绩理所不熟悉的焦急,却又含裹了些让赵绩理讨厌的愤怒:“你回来,有什么话我们回来说好不好?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去接你。天很晚了,你不要到处乱跑,待在原地不要动。
  你在哪儿?”
  “……”赵绩理挑眉听着她自顾自地说着,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出。
  “绩理?你在听吗?”秦绝珩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仍在通话,面色染上了愠怒,从玻璃窗上直起了身子,转而望向窗外:“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一串串的质问下来,赵绩理始终一言不发,秦绝珩也陷入了沉默,一时二人都能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绩理,你不要任性了。你想要我怎么样,告诉我好不好?如果是不想让我说这些话,或者不想见到我,都可以。我可以试着不爱你,或者你可以去又龄那里,她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好,行不行?”
  秦绝珩见赵绩理始终不答话,焦急的同时也开始生出了些微恼。
  “我想这样下去,确实对你对我都不会有好结果。绩理,那就这样吧。你既然讨厌我,我就跟大姐说一声,以后你跟着……”
  “呵。”
  秦绝珩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声冷笑,这声轻微又凉薄的冷笑立刻便打断了她的话。
  她握紧了手机,皱眉看向了窗外。
  “姨姨,为什么你从来都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赵绩理猛地从草丛后的木椅上站起了身,隔着一段距离遥遥望着秦绝珩。
  秦绝珩显然也看见了赵绩理,她没能想到,这个她找了一天的孩子居然就近在眼前。
  而这遥遥的一眼,也让秦绝珩感到了三分陌生。
  这个孩子长大了,已经可以称之为少年。秦绝珩看着在余阳下纤细又高挑的赵绩理,一时屏住了呼吸。
  “你这次,是想把我丢去哪里?”隔着一段距离和一道牢不可越的玻璃屏障,赵绩理朝楼上的秦绝珩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因为你对我龌龊的心思,因为你对我的教育失当,你要把我发配去哪里?”
  “……”秦绝珩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绩理,乱了呼吸也失了言语。
  “我讨厌你,秦绝珩。但我哪里也不要去。”
  赵绩理紧紧地盯着秦绝珩,绕过了那道掩人视线的草丛,开始朝着房屋的门口走去。
  秦绝珩一言不发地看着赵绩理缓缓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又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浅浅呼吸声,直到熟悉的开锁声传来,赵绩理才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用带着一丝嘲讽与恶劣意味的语调轻轻地说着:“所以姨姨,我回来了。”
  门轻轻合上的声音从楼下与电话那头一齐传来,接着便是苍白的忙音,敲打着秦绝珩的每一寸意识。
  赵绩理并没有来找她,也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事,只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秦绝珩没有心思再去和她争执些什么,她仍旧疲惫地被困囿于方才的一切之中。赵绩理回来了,但她的态度又让秦绝珩感到惊惶。
  曾经那个乖巧又温驯的孩子,终于还是被自己捏造成了如今这个乖戾又叛逆的模样。
  她无措地将脸埋入了掌心里,温热的泪水很快洒落在了指间,带起一片微凉而微痒的触觉,仿佛涟漪一般在心间散开。。
  秦绝珩早上出门很早,但第二天,秦绝珩却发觉赵绩理比自己还要更早。
  在她习惯性地去敲赵绩理房门时,才发觉赵绩理早已经收拾好了书,离开了家里。
  她没有让自己送,也没有让人送,一个人就悄悄地去了暑期培训班。
  直到这时候,秦绝珩才第一次体会到了赵绩理曾经为之惊惶的感受。
  她在躲避自己,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她是在逃离自己吗?秦绝珩看着赵绩理房间里叠放整齐的被子和干净的书桌,垂下了眼睫。
  恍惚间,秦绝珩也想起了事情始终都有些不对。
  直到现在,那个晚上过去了整整一天有余,她和赵绩理之间都只存在着争吵与冲突。没有人将心真正递给过彼此,也没有人向对方剖白过心意。
  可也始终是她不愿听我说话啊。秦绝珩逃避地想着,极力想要将自己脱开罪责。
  但不可抑制的负罪感还是让秦绝珩屈服地拿起了手机,拨出了赵绩理的号码。
  三通电话下去,赵绩理并没有任何反应,不接也不挂,让秦绝珩在原地站着等待了许久。直到第四通时,秦绝珩听着手机传来机械的“对方已停关机”提示,终于也感到了愤怒。
  她皱着眉发了几条短信,便退出了界面,转身走下了楼,面色冰冷。
  而那边赵绩理则全然轻松地坐在公交站边,捏着一杯果汁看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早上七点不到的公路还很空旷,更遑论这里是鲜有人至的江景住宅区。
  一时初夏的风扫过清晨路面,将落了一地的细小樟花吹开又聚拢。树梢摇曳间,斑驳的光影也随着风颤抖。赵绩理面色含笑地抬头,透过窸窣的树梢看向了头顶开阔的晴空,神色含着些嘲弄。
  很快便有公交到了站。赵绩理笑着将手机滑回了兜里,一手握住了单肩包的背带,几步跳上了公交车。
  以后的路还很远,赵绩理想要什么,她自己也难以摸清。她习惯了秦绝珩给过她的一切,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将自己完全从她身边抽离。从过去开始的一切,早就决定了她离不开秦绝珩。
  但眼下,赵绩理想着,将目光落向了早班车窗外飞速驶过的三两私家车。
  我不想见到她。一刻、一秒也不想。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5:01

第17章 无声
  暑期课对于刚刚毕业的学生们而言总是漫长又压抑,不论冷气多么足,在这群充满了青春期少年人的教室里,都总能感受到一股躁动。
  四十五分钟一轮的枯燥课堂一节节过去,终于迎来了午休。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而赵绩理却显得十分闲适,坐在桌边翻着书页,上上下下抛着那只早上带出来的苹果。
  “你就吃这个?”
  书页上的灯光被黑影遮盖住,来者凑得离赵绩理很近,双手撑在桌面上问着。
  赵绩理掀了掀眼皮,兴致缺缺地扫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你这样说话,我会很伤心的。”
  赵绩理将苹果“嘭”一声放在了桌面上,用书脊砸了一下课桌沿:“让开,挡光了。”
  “你这样对苹果,苹果会坏的。”
  乔凛伸手把苹果拿了起来,在手中转来转去,另一只手抬起了赵绩理正在看的那本书,露出了封面:“……《战国策》?这什么破书?赵绩理,你没病吧?”
  “……”赵绩理忍无可忍地合上了书,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乔凛毫不示弱地挑眉和她对视,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仿佛已经剑拔弩张。
  “……你睫毛好长啊。”乔凛看了半天,居然伸出手拨了拨赵绩理的睫毛:“还很翘,哎。”
  “我认识你吗?你有病吗?”赵绩理挥开了她的手:“我脾气不好,你滚远点,ok?”
  “哈,你这就是在小瞧我了。现在谁不知道你赵大小姐脾气不好?”乔凛无所谓地将前座的椅子翻转了过来,叉开腿坐下,翻着赵绩理桌上那本《战国策》
  :“我可不怕你。”
  “怎么这么多秦攻赵?”乔凛看着目录:“赵国是不是也太弱了点?”
  “关你什么事!?”赵绩理将书猛地抽了回来,抬腿将乔凛连人带椅子推远:“滚ok?”
  “not okay. ”乔凛将椅子又拖了回来,胳膊撑在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赵绩理:“听说你家秦阿姨把和璧姐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两天没见和璧姐了,刚刚才知道,她跑去朝市了?”
  “关你屁事。”赵绩理听见章和璧的名字,心里就不可抑制的涌出一股烦躁。
  她用力咬了一口苹果,将书哗啦翻了一页。
  “你会不会说点别的啊!?”乔凛挠了挠头发,手上一串串链子就丁零当啷响了一气:“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赵绩理咽下了嘴里的苹果,眼神不耐烦地抬眸看向乔凛,刚刚张开嘴话还没出口,就看见乔凛抬起了双手:“行行行,关我屁事是吧?好的吧,行吧。”
  赵绩理翻了个白眼,拿起笔在书上做了个标记。
  “我靠你还做笔记?”乔凛吃惊地看着赵绩理的行为:“求求你不要当着我的面学习行不行?”
  赵绩理充耳不闻地继续做了个注,将手中吃完的苹果核丢在了一旁的垃圾袋里。
  “你吃得太少了。”乔凛摇摇头:“我也没吃饭,不如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赵绩理听到这里,才从书里抬起了眼:“哪里?”
  “你有兴趣啊。”乔凛指尖敲了敲桌面:“酒吧去过吗?”
  酒吧?赵绩理立刻嗤笑了一声:“没兴趣。”
  “去过吗?”乔凛不依不饶地追问:“不是一般的酒吧哦。”
  赵绩理毫无反应地又拿起了笔,双腿换了个方向交叠着,靠在了椅背上。
  “你听我说啊。”乔凛将她手里的笔抽走:“我们去吧。你不觉得这种课上起来很无聊吗?我们明明已经毕业放假了,却还要学这个狗屁英语?我一点也不想出国,反正你学习也好,少上一点课也不会有影响的,喂,走吧走吧?”
  赵绩理合上了手里的书,定定地看着乔凛,仿佛在做决定。
  “我知道你肯定也想去。”乔凛看着她思考的模样,乐了:“走吧大小姐?”
  “我不是大小姐。”赵绩理皱了皱眉,将书和笔整齐地放进了单肩包里,站了起来。
  “好,好。”乔凛的笑看起来很顽劣,恶劣的叛逆意味全都表现在了神情与动作上,是赵绩理曾经绝对不会与之发生牵扯的类型。
  但如今已经不同于往昔,赵绩理不再想做那个温驯乖巧的孩子,而是也想和乔凛一样,再随心一些。
  眼前乔凛微微欠身,朝赵绩理伸出了手:“那小小姐,走吧?”。
  到底也已经是夏天,午后的温度并不低。赵绩理看着将自己甩在了后面的乔凛,终于忍无可忍地跳下了自行车,愤愤地松开了握着车把的手,将车往路边一丢。
  “怎么了?”骑在前面的乔凛闻声回过了头,见状也单腿落地停了下来,回头问着:“别乱丢啊,车待会儿还要还的,坏了要赔的!”
  “你有病吧?”赵绩理狠狠剜了乔凛一眼,走到一旁人行道上,靠在了一棵树边:“没钱就不要出来啊?我骑不动了。”
  “你不是也没钱吗?只能这样啊小祖宗,我们家管钱很严的。我还以为是你肯定会有钱,谁知道???”乔凛面色复杂地停好了自己的车,又把赵绩理那辆扶了起来:“谁知道你全身上下只带一块钱就敢出门?”
  “那你不带钱还敢出门?你有病吗?”赵绩理没好气地说着:“我不去了。”
  她说着就开始往一旁的公交车站走:“我回去了。你自己爱骑几公里就继续骑吧。”
  乔凛立马追了上去:“别啊?别啊。这样吧,我载你行不行?你不用骑了好不好?”
  赵绩理将信将疑地看着那辆没有后座的共享自行车:“你载我?”
  乔凛翘起唇角,挑眉笑着说:“对啊,你站在后轮胎那个,这个,你看见了没?站在这个上面,我载你。”
  赵绩理看着那两个突出来的螺丝钉,怎么看都不像是用来站人的,便抬头冷眼看着乔凛:“……”
  乔凛将手上一串串的手链手环都摘了下来,扔进了背包里:“走吧?你现在回去是想回去哪儿?就你那一块钱,现在回了学校晚上怎么回家?等等,你不会是想回家吧?现在回家也太早了吧?”
  “我就不能有人来接?”赵绩理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乔凛。
  乔凛耸了耸肩:“Whatever,你要是有人接,怎么不见有人送?你不是真的要回家吧?”
  赵绩理当然不想回那个“家”。她沉默着看了乔凛片刻,面色冷得仿佛能冻死人,却还是掐着乔凛的肩膀,站上了自行车。
  乔凛这个人是什么人、有什么心思,赵绩理此刻全都不在乎。她不想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她却知道,这个人可以带着她逃离想要逃离的人,走向她想要走上的路。
  那是一条什么路呢?逃课,厮混,无所事事,做一个叛逆又无用的少年混混?
  那她倒是非常像了。赵绩理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的乔凛,却到底还是没有松开手。
  秦绝珩的样子又浮现在了赵绩理眼前。
  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呢?赵绩理想到了背包里关了机的手机,露出了玩味又乖张的笑意。。
  赵绩理想得确实没有错,除了稍微话多一些,乔凛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少年混混。
  她看着乔凛将小腿架上了酒吧卡座的桌面,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的模样,一时生出了些许恍惚。
  乔凛盯着赵绩理的脸看了看,半晌噗嗤笑了一声,将烟别在了耳后,放下了腿凑近她问道:“喂,怕了?”
  赵绩理没有多余的反应,也坐了下来,十分冷淡地看了乔凛一眼。
  “你猜我为什么要带你出来?”乔凛凑得离赵绩理很近,眼下到了阴暗封闭的室内,乔凛方才的开朗神色全都隐匿无踪。透过她漆黑的瞳仁,赵绩理感到了些阴鸷。
  “关我什么事?”赵绩理无所谓地伸手,将她耳后的烟抽了下来,夹在指缝间端详着。
  “哈。”乔凛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指尖虚虚地朝一旁整齐摆放的酒水划了划,最终握起了一只长瓶。
  赵绩理冷眼看着乔凛将那只瓶子在桌沿上反复轻敲,抱臂问道:“你信不信?
  在你敲破那只瓶子之前,我就能让你拿不起它。”
  乔凛显然没想到赵绩理会放这样的狠话,愣了半秒后哈哈笑了几声:“你有病吗?你是说要剁我的手?哈哈哈?”
  但下一秒,她看着赵绩理抵在她手腕上的蝴。蝶。刀,笑声就小了下来。
  “……”
  好像踢到了钢板?乔凛不是不知道赵绩理脾气差,但她本身也并不是善茬,便也并没有多在意。
  “早知道你不是什么乖学生。”乔凛没所谓地松开了五指,酒瓶在桌上滚了一圈,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我和璧姐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虚伪的菟丝花?”乔凛上下打量着赵绩理,将手猛地从赵绩理手里抽了出来:“还是你在我和璧姐面前装乖巧骗她?”
  “什么有的没的?”赵绩理皱了皱鼻子,将刀收了回去,防备地打量着乔凛。
  “我和璧姐啊,不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才被你家小秦总赶出了我们江市吗?”
  乔凛恨恨地盯着赵绩理看,手上的打火机点了又灭,灭了又点,明暗交替间火苗升腾。
  “谁说她喜欢我?”赵绩理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一眼乔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配角比较朋克太妹(?),我爱她!抱起来飞奔跑掉。
  今天报了六月份的考试,要开始复习了跪地哭。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5:16

第18章 无趣
  时间已经是夜里八点,秦绝珩面色冰冷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手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赵绩理专有的铃声才终于响了起来。秦绝珩几乎是立刻便接起了电话,她屏住了呼吸静默片刻,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对那头问道:“你在哪里?”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秦绝珩听着那头嘈杂的声音,额角都跳了跳。
  这分明是酒吧里才有的喧嚣,可是赵绩理这样一个向来正经乖巧的孩子,究竟为什么会逃课半天跑去酒吧?
  秦绝珩继续质问着:“赵绩理,你在哪里?”
  先入耳的是一串轻笑。那笑声里仿佛含着十分快意,清脆又澄澈,是秦绝珩许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赵绩理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她回想起了那个昏黑的、漂浮着提琴曲音的夜,想起了那个夜里她第一次仓皇而又错误的逃避。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开始。
  秦绝珩为赵绩理的这一阵笑而感到了无边的恍惚,直到赵绩理略有些飘的声音传来。
  “姨姨想我了吗?”
  她的声音仿佛含着十分愉悦,但那愉悦扭曲又病态,让秦绝珩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赵绩理,你在做什么?”秦绝珩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磕了药,一阵惊慌的忧虑袭上了心头:“你在哪里!?你要是敢再做什么出格事,我……”
  “你就怎么样?”赵绩理笑着趴在桌面上,指尖拨弄着眼前空了的酒瓶,将细长的瓶口一下下点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而有规律的响声:“你想让我怎么样呢?姨姨?”
  “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偏不。”赵绩理恣意地笑着,清泠泠的笑声从电话那头灼痛了秦绝珩的耳根:“我偏不,我就不。”
  赵绩理拍开了乔凛递酒的手,向后重重倒在了沙发椅上,笑得眉眼弯弯,是足以俘获任何见者的绝好姿色:“但姨姨你不要担心哦,我马上就回来了。”
  她说完便将手机移开了耳边,果断地按下了结束通话,丝毫不管秦绝珩的反应。
  乔凛也有些不清醒,见她挂了电话,便趴在桌面上给她递了最后一杯酒。
  “来来来,喝完我们走。”乔凛口齿有些不清晰,手中的酒也洒了一些在赵绩理白皙的手腕上,但赵绩理丝毫也不在意,接过来便喝了下去,两个人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乔凛挥手和酒吧老板道了别,也不知道是赊账还是免单,两个人就这样直接走出了酒吧门口。
  “你看,我还会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回去呢。”赵绩理感受到了酒吧外的夜风,神志回复了几分清醒,摇了摇手里又关了机的手机,笑着对乔凛说。
  “真想不到我璧姐居然喜欢那个老禽兽。”乔凛嘀咕着,啧啧摇头:“可惜了我璧姐。啊,不。可惜了我。没有璧姐,我以后怎么办啊!”
  乔凛苦恼地靠在了路边的灯柱上,拨了拨手链,黑色的指甲油在灯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
  “喂,”赵绩理猛地伸手抓住了乔凛的手指,“这个指甲,哪儿做的。”
  “你感兴趣啊。”乔凛喝多了,口齿有些不清,笑嘻嘻地反握住了赵绩理的手:“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呸你娘的秦家人,害我璧姐。”
  乔凛确实是喝多了,忽然间就开始骂人。赵绩理皱了皱眉,嘁了一声:“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嗯?别啊,别。”乔凛迷迷瞪瞪的,说出来的话不经大脑,却到底也看得出来赵绩理脸色不对:“我没骂你,行不行小祖宗?我再问你个事啊,哎,别走啊。”
  赵绩理被乔凛抓住了背包带,皱着眉停了下来。
  “什么事?”她将刮擦在脸颊上的柔软发丝拨到耳后,迎着路灯熹微的光线看向了乔凛。
  “明天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乔凛上上下下盯着赵绩理打量了片刻,挑挑眉凑近她问道,“你来不来?”
  赵绩理冷冷地看着乔凛,半晌后毫不留情地答道:“乔凛,你很粗俗,我不喜欢你。”
  听到这个答案的乔凛几乎是立刻就跳了起来,暴躁地答道:“我靠,谁喜欢你?你他娘以为我喜欢你吗?我只喜欢我璧姐,求求你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
  赵绩理抱臂看着她跳脚,似信非信地发出了一声:“——哦?”
  “哦?哦!?哦你妈啊?”乔凛最讨厌人阴阳怪气,立刻就暴跳如雷:“要不是看你有点意思,谁稀罕跟你这种驴踢了的脾气玩?早就听璧姐说你们秦家人都是疯子,我他娘就算是粗俗死,也不想变成你们这幅阴阳怪气的傻x 样!”
  乔凛看着赵绩理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完全黑了下来,心里也不好受。
  赵绩理还没等乔凛骂完,就立刻转身快步朝路边走开,乔凛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
  “哎。我错了好不好?”乔凛心不甘情不愿地绕到了赵绩理身前,啧了一声:“我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当真?其实你挺有意思的,我喜欢和你一起玩。明天我带你去好地方,你去不去?”
  赵绩理冷哼了一声:“不去。”
  乔凛看透了赵绩理的口是心非,好笑地挥手:“行吧,明天再问你。那个,有人来接你吗?”
  “没有。”赵绩理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将近晚间九点,她恍惚地回头想了想这整个下午和晚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却发觉自己居然是真的荒废了这整整小半天。
  无趣又好笑的情绪蔓延了开来,赵绩理微微摇了摇头,却见面前从酒吧后巷里疾驶出了两摩托,又疾停在了自己面前。
  “……”赵绩理看着乔凛单腿撑在地上的模样,心里急聚起了一股气。
  “乔凛,你知道你这是未成年酒驾吗!?”赵绩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却居然还是抬腿坐了上去,场面矛盾得令乔凛直接笑出了声。
  “你怕死啊?”乔凛握紧了把手,嘁了一声。
  赵绩理不出意外的并没有搭理她,夜晚的风一时随着车速提升而在耳边呼啸,赵绩理带着几分微醺,眼神迷离地穿过乔凛肩头看向前方。
  “你不想回去吧。”乔凛回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挪回了前路,慢悠悠问了一句。
  “不想。”赵绩理有些醉了,说话也变得爽快了许多:“我讨厌她。”
  “我也讨厌她!哎那个神经病。”乔凛颇有微词地附和着:“对我璧姐做出那种事!”
  “关你什么事?谁准你骂她神经病了?她做什么了?你有没有脑子就学我说话?”赵绩理脾气来得很快,一句句的质问将乔凛呛得一愣一愣。
  “……”乔凛张嘴想要骂人,又怕在这夜里飞驰的摩托车上赵绩理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我讨厌她有我的理由,”赵绩理冷哼了一声,双手撑在后座上,迎着夜风微微眯着眼,“但你们没有资格讨厌她,你们都是些蠢货。”
  “???”乔凛想要骂人的冲动已经浮到了嗓子眼,几句话在喉咙里滚来滚去几遭,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赵绩理这个人太好看,脾气虽然差,但又是一等一的吸引人,一举一动总能给人带来快慰的趣意。乔凛深知这样的人有多么难得,也知道一旦赵绩理卸下防备、真心将自己视为朋友时,这段友情会变得多么有趣。
  所以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骂出口的话,吃吃地笑了几声。。
  赵绩理住的这块地方乔凛倒是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这一路也就并不弯绕。
  十点不到,赵绩理便回到了大门口。一进门便是灯火通明,玄关的灯光将赵绩理刺得微微眯了眯眼。
  尽管状态微醺,赵绩理还是习惯性地将换下来的鞋整齐地放在了玄关边,才翘了翘唇角,笑着朝里走去。
  “姨姨晚上好啊。”赵绩理一手提着单肩包,一手朝沙发上面色冰冷的秦绝珩挥了挥:“我回来啦。”
  赵绩理的笑很张扬,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身姿已经开始成型,面貌也渐渐从青稚开始走向成熟。秦绝珩看着赵绩理微绯的面色,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醉了,否则也绝不可能一反常态地朝自己这样笑。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色几乎冷到了冰点,走到了赵绩理面前,伸手捏住了她下颌。
  “你去喝酒了?”秦绝珩指尖抑制不住地用了力气,将赵绩理掐得有些生疼。
  “嗯?嗯。”赵绩理没所谓地轻飘飘答道,迎着光和秦绝珩对视着。
  “你知道你还没有成年吗?你疯了吗?我告诉你多少遍,外面很乱,你生得本来就模样好,到了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秦绝珩白皙的脸色也渐渐浮上了血气,逆着光看时,睫毛纤长五官含冰,却依旧带着萦绕难散的风流妩色。
  赵绩理看着眼前人含怒的眼神,冷笑了一声:“我知道啊,但我不想见到你。
  我不想那么早回来看着你,你又知道吗?”
  赵绩理语调里的挑衅和嘲讽成功激怒了秦绝珩,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抄起桌边放着的茶水便全部泼在了赵绩理脸上。
  “我看你是醉疯了,赵绩理。不想见到我就滚。你是以为我脾气好到会一直容忍你吗?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死在外面,对我秦绝珩也没有一丝影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绩理被这冰凉的茶水泼得懵了几秒,水珠狼狈地从下巴尖滑落。
  秦绝珩怒火攻心,此刻完全是口不择言,但赵绩理却全部都听进了心里,她从喉间发出了一串冷笑声,摇着头朝另一边后退着。
  “我是什么东西?姨姨,我也想问你,我是个什么东西?”
  赵绩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猛地关上了房门。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5:26

第19章 无心
  秦绝珩的脾气并不好,这早已为接触过她的人所公认。
  这种暴躁恶劣的脾气,赵绩理在来到秦家的六七年内却几乎从未亲身体验过。
  尽管她见过秦绝珩不要命地将人撞在吧台上头破血流,也见过她不眨眼地要求断人手脚,见过她暴怒之下开车同人对撞——但对于彼时年幼又缺失了安全感的赵绩理而言,她看不见秦绝珩对别人的跋扈,只看得见她对自己的百依百顺。
  在她心里,秦绝珩始终是一个温和又脆弱的人。
  赵绩理对着镜子抹去了脸上的茶水,双手撑在洗漱台边,半晌才终于缓缓垂下了眼睫。
  但此刻,这个温和又脆弱的人,终于也要和自己一起开始改变。。
  沟通需要对的时机,也总是需要双方平心静气。
  第二天秦绝珩起来时,惊奇地发现赵绩理又早早地出了门。
  她是从窗户跳出去的吗?秦绝珩看着被自己反锁了的大门,难以置信地上了二楼,见到赵绩理房间的窗户果然开着。
  她不要命了吗?秦绝珩错愕地看着此处距离地面六米余的高度,拿起了手机。
  与此同时,赵绩理扣下了风镜,单腿迈开跨上了昨晚她坐过的那辆摩托。
  “喂,你开过没有啊,会不会啊?”乔凛啧啧两声,目光上下扫过赵绩理撑在地上纤长而弧度优美的小腿。
  “没有,不会。”赵绩理很实在地回答,将被压住的长发从单肩包背带下拉了出来。
  “牛比。”乔凛也丝毫不怕,迈开腿坐上了后座:“翻车了别赖我啊。”
  话音还没落下,车便猛地加速,将乔凛带得往后一仰险些栽下去。赵绩理对驾驶的天分让乔凛有几分刮目相看,她看着赵绩理一路猛开,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直接出了江景住宅区,不由得眯着眼睛在咆哮的风声里大喊。
  “你慢点开啊——!”
  赵绩理充耳不闻,乔凛探头透过后视镜看见了她唇角张狂的笑意,心里有些毛毛的,伸手将头上的安全头盔扣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在初夏清晨七点不到的公路上一路飞驰,闯过了三个路口的红灯和一个黄灯,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来到了清晨的市中心。
  “你真不怕被抓啊。”乔凛脱下了头盔,伸手揉了揉细碎凌乱的长发。
  “九点上课,现在还有两个小时。”赵绩理抬起手腕报时:“你说的好地方是哪里?”
  “啊,我昨晚和七姐特意打过招呼,你跟我来。”乔凛将舒展开右手五指,将卸了指甲油的干净指甲在赵绩理面前晃了晃。
  “我早就想换个花样了,嗯——我想换成墨蓝色。”乔凛将右手五指举在眼前比划着想象,左手探向右裤兜,以一个扭曲拉伸的姿势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来,却摸来摸去没摸到打火机:“哦卧槽没有带火。”
  说着她便将烟又塞了回去,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了两粒糖,一粒搓开糖纸塞进嘴里,另一粒递给了赵绩理:“喏。”
  赵绩理打量了一番那粒寒酸的糖,狐疑地辨别着那是不是毒。品。
  “我不要。”赵绩理多疑的想法让她最终还是拒绝了这颗糖。
  “还真是警觉啊。”乔凛笑着将糖收回了口袋,笑容顽劣地凑到了赵绩理耳边,似真非真地小声说了句:“——是毒。品没错哦。”
  以这样近的距离,赵绩理轻而易举就闻到了一股草莓奶糖的味道。她斜斜看了乔凛一眼,压根就不想理她,错开一部拉长了一段距离,两人便隔着这段距离开始缓缓向路边走去。
  夏日晨间的清风从路旁的樟树间拂过,时间渐渐向七点靠近,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阳光开始一分分染上热度,将光影一寸寸缩短。
  早上九点,秦绝珩心不在焉地开着公司会议,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上的资料,神情恍惚。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自己完好埋藏了这么多年的暴戾脾气又浮上了水面,被赵绩理一触而发。
  昨晚自己说的那些话,不论赵绩理是否听进了心里,此刻也开始在秦绝珩耳边盘桓不散。
  她怎么可能、怎么会当着赵绩理的面说出了那种话?
  秦绝珩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丝毫也无心工作。她眼下最担心的,还是赵绩理如今早出晚归,究竟是在哪里、和谁鬼混。
  由于老板的心不在焉,会议很快便草草结束。秦绝珩立刻便起身,第一个快步拉开门走出了会议室。
  “喂——?”
  赵绩理拉长的语调从电话那一头传来,听起来依旧带着怪异又莫名的愉悦。
  秦绝珩没想到赵绩理会这么乖地第一下就接起了自己的电话,这一刻便反而感到了有些语塞,便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沉默。
  “姨姨?”赵绩理将腿架在了课桌上,翘着椅子微微摇晃:“我们下课很短的哦,姨姨有什么话,最好快点说完。”
  秦绝珩轻而易举便听出了赵绩理语调里的轻浮和冷淡,这语调是秦绝珩所不熟悉的,实际上却是赵绩理从小到大最拿手的。
  她到底还是在生气吧?秦绝珩想着,咬了咬嘴唇,靠在了办公室的门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绩理,昨天我太生气了,如果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哈。”赵绩理笑了两声,将指甲举了起来对着光看着,是很漂亮的深墨蓝色,接近于黑,让她感到一阵心满意足:“姨姨说什么了吗?我不记得了,也没有放在心里呀。”
  赵绩理的语调轻巧得不像话,秦绝珩皱了皱眉,意识到赵绩理可能根本就不想和自己讨论这个问题。
  但不讨论怎么行呢?秦绝珩有些焦急,挺直了腰背离开墙边。
  “绩理,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你用心听我说好不好?是姨姨不对……”
  秦绝珩还没能继续说下去,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阵嗡鸣的上课铃响。
  “哎呀,不巧呢。”赵绩理的语调沾染上了明显的笑意。秦绝珩猜得没有错,她的确就是不想讨论这个让她反感的问题。
  “上课了,姨姨。我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们下次再一起讨论吧?”
  秦绝珩当然不想将开了个头的话题就这样掐灭下去,急促地追道:“绩理,要不你先请个假,我去接你?带你去浣风苑好不好?”
  听到这样的话,赵绩理噗嗤便笑了出来。她看着老师从前门上了讲台,便缓缓将架在课桌上的小腿收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压低了声音回道:“可是姨姨,我早就不喜欢浣风苑,也不喜欢吃甜的了。我也不想请假,不想见到你哦。”
  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已经将近是气音,却被秦绝珩清楚地辨认了出来。
  紧接着,电话便挂断了。秦绝珩听着急促的忙音,胸中的郁结已经几乎是无处可藏。
  “c ,ao!”半晌,她终于忍不住猛地用拳头敲了一下身前的玻璃门,发出了一阵震响。这响动把从门外经过的助理吓了一跳。
  “秦总?”助理探出一个头,试探着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抱歉。”秦绝珩牵强地朝她拉出了一个笑来,坐回到了办公桌后。
  赵绩理笑着将手机关机,丢到了包里。
  她喜不喜欢浣风苑不重要,喜不喜欢甜食也可以不眨眼地说谎,但无论如何,她不想见到秦绝珩,却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不想见到她,与此同时,也不想离开她。
  赵绩理正僵硬地握着笔,乔凛就从斜前方往她桌上丢了个纸团。
  “打开打开不要丢掉!”乔凛做着口型,极力阻止着赵绩理准备把纸团丢掉的行为。
  “……”赵绩理狐疑地将纸条打开,入眼乔凛的字倒是非常好看。
  “下午早点走,我带你去外环飙车。”
  打蛇打七寸,乔凛有十足把握赵绩理会对这个感兴趣。果不其然,她便见到赵绩理抬起了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将纸条夹进了笔记本里。
  没丢也没反对,就是有戏!乔凛咧开嘴露出一排尖尖小牙,十分张扬地冲赵绩理笑了笑。
  她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同龄人一道陪玩了,就算是她始终喜欢着的章和璧,也从来不会和她一起做这种疯狂的叛逆行为。
  所以赵绩理的友谊,乔凛视如珍宝。
  少年人的情谊总是一拍即合,尤其在彼此都空虚时。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25:37

第20章 无措
  “小满,你这都在看些什么?”秦寸心难得来找秦绝珩一趟,却惊奇地发现她办公桌上摆了一本翻到一半的教育类书籍。叛逆期应对方法的那一章,连书脊都被压出了折痕,上面细小的铅笔字是笔记无疑。
  秦绝珩难为情地将书夺了回来,还是没能躲过秦寸心的一阵好笑。
  “那小白眼狼就这么难养?”秦寸心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秦绝珩:“要不要二姐帮忙啊?”
  秦绝珩摇了摇头:“不用。”
  赵绩理的暑假已经过去了大半,这些日子里却始终在躲着她。秦绝珩多次有意识地想要结束这种近乎无解的循环,却苦于始终找不到方法。
  为了应对赵绩理来势汹汹的叛逆期,秦绝珩一度派人跟踪。她实在是想要弄清楚,赵绩理每天究竟是去了哪里,又是和谁在一起。
  但她没有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乔凛对反抗家长专政一道得心应手,但凡进入闹市区,她带着赵绩理往往能在十分钟内完全淡出保镖的视线。
  面对如此抓不住、打不着的战术,秦绝珩毫无办法。她向来丝毫不擅长和亲近的人撕破脸皮,纵使是公认的脾气暴躁,却也始终有意识地在赵绩理面前忍耐着,一时居然也就对她束手无策。
  毫无头绪的秦绝珩在一个月余的烦乱过去后,居然也开始求助于心理教育类书籍,想要尝试着寻找症结与根源究竟深藏在哪一方之下。
  “哎,”秦寸心接过一个电话后,走到了秦绝珩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脸,“我可是看够了你这一个月心不在焉,跟丢了魂似的。小满,你什么时候做事也这么畏首畏尾了?今天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要怎么办,以后再让我看见你这样魂不守舍,我连你和那小白眼狼两个一起收拾。”
  “什么破事儿。”秦寸心感到烦心。她从未见过这个向来骄纵的幺妹露出过这等失魂落魄的表情,也惊叹于赵绩理究竟是怎样的叛逆,能把秦绝珩烦扰到如此地步。
  秦寸心自然不知道——如果赵绩理只是单纯叛逆的孩子,以秦绝珩这些日子的辛苦钻研,自然能有百般手段让赵绩理服帖。
  但一切都并不止如此。秦绝珩对赵绩理的心思太过复杂而不可言说,其中纠缠的、成人间的爱意更是让一切都变得棘手而无解。
  秦绝珩自认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该为外人道,便始终独自一人将它埋藏在心底。
  这是她一手酿成的苦果,也该为她独自一人吞下。
  被二姐赶出公司的秦绝珩迷茫地拿着车钥匙,在车边站了片刻。这些日子里她总是借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工作时却又总是心不在焉,这头也顾不上,那头也没做好,到头来她回想一番,倒发觉一切都和闹剧一样滑稽又可笑。
  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秦绝珩想着,坐进了车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向来得心应手也十分喜欢的驾驶眼下也成了一个不想碰的负担。秦绝珩有些疲惫地进了驾驶座,开始考虑改日聘个司机这件事。
  眼下已经是夜里八点有余,或许是下意识地逃避,又或许是无可奈何地绕开,秦绝珩今天实在也有些不愿回去。
  当她慢吞吞地回到家时,已经是将近九点。赵绩理应该已经回来了,秦绝珩仰头看去,能看到房里透出了点点灯光。
  这一点融融的灯光引起了秦绝珩心中沉寂已久的希望,她按开了门,将车钥匙搁在了玄关隔断上,又轻轻将门合上。
  赵绩理确实是回来了。她早于秦绝珩一步,此刻正放下了背包仰躺在了软椅上,将左手伸直放在光下,看着手腕上那个小小的印记。
  乔凛带给赵绩理的影响虽然在她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她能够有选择性地接受着自己想要接受的,但这种影响仍然不小。
  赵绩理开始将指尖探向大大小小的禁果,但凡是秦绝珩曾经表露过不愿她接触的,赵绩理都一一碰了个遍。
  秦绝珩的控制欲始终很强,但最近或许是被赵绩理偏激又猛烈的叛逆行为震慑住,一时竟没有立刻将枷锁套上赵绩理的双手。这给了赵绩理无限的机会,也让赵绩理体验到了自由自在的感受。
  想着,赵绩理笑着从软椅上坐了起来,推开了玻璃门向房间的阳台走去。
  八月的夜里温度炙热,连风都带着腥热的气息。赵绩理站在阳台边想了想,还是先去洗了个澡,换上了件轻薄短小的睡裙,才拿着包东西走了回来。
  从前夜里觉得伶仃时,赵绩理都会下意识地去寻找秦绝珩。而在找不到秦绝珩的那些时候,她也曾一度有章和璧的陪伴。
  但眼下到了十五岁的年纪,赵绩理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种孤单又自在的感觉,隐隐如鱼得水。
  “喂?”赵绩理眼角扫了扫一旁小桌上放着的手机,随即尾音轻巧地接起了乔凛的电话,将胳膊肘放在阳台围栏边,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来回转着。
  “你试了吗试了吗?”乔凛的声音很小,仿佛是躲在什么地方打电话。
  赵绩理也知道她家管得严,而家教如此严格的家庭究竟是为何养出了乔凛这样一个小魔王,这一度也是赵绩理想问的问题。
  “还没。”赵绩理声音带着几分疲懒,将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栏杆上。
  “你快试试啊!这是草莓爆珠我今天才到手的,我自己都还没尝过呢。”乔凛催促着:“你现在就试试,告诉我什么味儿。”
  乔凛对草莓味情有独钟,赵绩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她就肯把这包草莓爆珠给自己。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一个多月来第一次提出向乔凛要烟?
  赵绩理其实并不喜欢烟这种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但她知道秦绝珩也很不喜欢。
  她不喜欢,我反倒要试试。赵绩理想着,对电话那头的乔凛懒懒地“唔”了一声,单手慢慢将那包烟的外包装撕开。
  乔凛下意识地还想问一句“你会不会”,但介于赵绩理对于诸多叛逆行为的无师自通,最终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打火机的声音清脆而利落,赵绩理动作略显生涩地将烟凑了过去,指尖很快便升起了一道烟雾。
  她微微蹙着眉,压抑着厌恶的感觉含住了那支烟。
  乔凛也听到了那声火机响,隔着电话问道:“什么味儿?”
  赵绩理眯着眼小小地吸了一口,将烟雾含在口腔里,并不过肺地留了留,过了好几秒才皱着眉吐了出来。
  “咳。”她轻轻地咳了一声,将耳畔滑落的卷发别回了耳后。
  “没有草莓味。”赵绩理如实说着,嫌恶地看了一眼指间的烟。
  她确实不喜欢这种味道,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赵绩理觉得没必要再委屈自己了,便草草和乔凛说过几句后,将电话挂断,开始寻找能灭烟的地方。
  她指尖捻着那支仍在燃烧的烟,将目光落在了阳台边的花盆上,但她才堪堪蹲下身,便听见自己的门被敲响。
  是秦绝珩回来了?赵绩理想要按灭烟的动作戛然而止,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来。
  “姨姨?”她站了起来,将身子软软地靠在了阳台栏杆边,看向门口。
  秦绝珩握住门把手的动作因为这声柔软而熟悉的“姨姨”而微微有所停滞。
  她急切地想要修复自己和赵绩理这段扭曲了的关系,急切地想要让赵绩理重新喜欢上自己。
  想着,秦绝珩将面色柔和了下来,决意今晚要克制住脾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在做什么呢?不知道她今晚听不听得进自己的话?如果她不愿意听,我该怎么样让她对我敞开哪怕一丝心扉?
  秦绝珩有些忐忑地想着,轻轻咬了咬下唇。
  但这份忐忑与柔和,终于在看见赵绩理的一瞬间凝固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指尖的猩红亮色和袅袅烟雾,心下如雷震一般紧紧揪了起来。她快步上前握住了赵绩理的手腕,将那支烟夺了过来。
  “你疯了吗???”她将烟按灭在了栏杆上,想要将赵绩理拍醒一般,伸手便给了赵绩理一耳光。
  赵绩理吃痛地咬住了嘴唇,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抬起了脸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绝珩。
  八月的夜十分炙热,阳台的玻璃门将房间里的冷气隔绝在了室内,但此刻秦绝珩将那道门推了开,便有丝丝沁人的冷气从那道门口向外弥散。
  赵绩理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起了几道指痕,将她本就绝好的五官映衬得更加惹人生怜。可秦绝珩此刻毫无心思去耽溺于赵绩理的姿色,她一切铺陈下的好脾气都在看到赵绩理拿着烟的那一刻消散无踪。
  秦绝珩紧紧地捏着赵绩理的手腕,面色冰冷:“赵绩理,是我对你的管教太宽松了吗?是这些日子里我让你得意忘形了吗?”
  “怎么会。”赵绩理打断了秦绝珩的话,笑着仰靠在阳台栏杆边:“姨姨最有本事了。姨姨做得都对。”
  她语调里的暗讽成功将让秦绝珩的面色又冰冷了一分。秦绝珩极力克制着烦乱,这一刻反而笑了出来。
  “我做得都对?那我说的话你会都听吗?”秦绝珩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色,近距离而紧紧地盯着赵绩理。赵绩理很快便被她的这份怒意感染,面色沉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都听你的?姨姨,难道你让我去回应你那龌龊的爱,我也要像你想的那样回应你吗?”
  秦绝珩没有想到赵绩理会说出这样猝不及防又带刺的话来,一时愣住后,心下生出了更多的烦乱。
  是她将这段关系引入了不平衡又诡异的逆境,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这个狡猾又坏心眼的孩子表露心意。
  可我究竟又有什么错呢?难道她没有错吗?秦绝珩易怒的性子已经被成功地点燃,她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带着几分乖戾地掐住了赵绩理的下巴。
  “赵绩理,你弄清楚。”她凑近了赵绩理,二人视线一时对撞交缠:“你是我养的孩子,是我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我的人。”
  “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
  “我要你接电话,你就该接电话。我要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该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算是现在让你躺在那张床上等我,你也必须照做。”
  秦绝珩此刻怒火攻心,早已忘了赵绩理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习惯性地便将往日里情场上的乖戾一面露了出来,口不择言地继续说着。
  “我希望你弄清楚,我说的话,你本来就是该照做的。难道是我这些年给你的权柄太多,让你贪得无厌?”
  赵绩理的面色随着秦绝珩的一字一句渐渐苍白了下去,她愤怒地看着秦绝珩的脸,在秦绝珩说出最后一个字时,终于抬起手便挥向了秦绝珩的侧脸。
  “秦绝珩,你真不要脸。”
  赵绩理咬着牙,眼底泛着清晰的水色,一字一句说完后,甩开秦绝珩便走了出去。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45:59

第21章 无回
  一切的根须都随着过往纠缠在暗潮汹涌的水下,令人拔不出根,也摸不到底。
  但如果要问这一切错误里最致命的一环身在何方,茫茫水面上逆水行舟的人却能够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
  记忆深处埋藏着盛夏夜里荒唐的画面,那时候彼此都沾染了太多偏激又放纵的情绪,互相纠缠着,最终渡入了荆棘遍生又萧瑟无垠的荒野。
  她靠近了不该靠近的人,做出了本不该做出的事。而在这之后,一切终于开始背道而驰。。
  秦绝珩醒得很早,又或许可以说是根本没有入睡。她微微侧过脸,看着床另一侧几乎整个人缩在边缘上的赵绩理,一股难以纾解的郁结便盘踞在了心间。
  迎着晨间熹微的光线,秦绝珩甚至能够看见赵绩理细瘦的蝴蝶骨边一夜未褪的一圈圈齿痕。
  这是谁做的?是自己吗?
  秦绝珩绝望而迅速地清醒了过来,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抬手将脸颊上不经意间滚落的泪水抹去。
  一时有无边的自责袭上心头,秦绝珩能够清楚地意识到,那并不是因为她感到自己犯下了多么错误的罪行。
  她自责,却是因为在这样一个荒唐又疯狂的清晨,知道了赵绩理依旧在自己身边后而感到的满足。
  是无边的快慰,是占有欲得到满足后能将人湮没的、可耻的欢愉。
  这是怎样扭曲而又错误的感情?秦绝珩想着,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将脸上最后一滴泪水抹去后,渐渐将这个无法绕过的问题遗忘。
  “绩理。”秦绝珩坐了起来,将推到了床头的衬衫穿回了身上,单手一颗颗扣着扣子,另一只手轻轻点了点赵绩理的后颈:“起来了。”
  赵绩理悄无声息地又缩了缩,依旧背对着秦绝珩。
  秦绝珩也并不催促,将手收了回来,扣好三颗扣子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跪坐了起来,将面颊凑到了赵绩理耳边。
  “绩理?”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无耻到对这样的境况反应如常?
  赵绩理感受着秦绝珩贴在自己身后的体温,柔软的衬衫质感和温热的吐息仿佛都在一刻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切发展到了怎样一个不可控又难以置信的地步。
  无论是惊惶还是迷茫、厌恶还是排斥,在这一刻仿佛都渐渐淡了下去,赵绩理的心情此刻虽然不可能轻松,但也居然谈不上恶劣,只剩下一片低气压的寂静。
  她安静地垂下了眼睫,单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伸手拿起了一边轻薄的白色睡裙。
  手腕上的痕迹已经从红色过渡成了浅浅的紫色,其间还有带着血点的指痕,是被使力抓握后留下的颜色。赵绩理冷静地看着胳膊上交错重叠的种种痕迹,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沉默片刻,她又垂眸看向自己腿弯和膝边,那里有一道道被胶线绕捆后留下的青紫缠痕。赵绩理静静地看了片刻,最终面色冰冷地伸手,将床边散成了一团的黑色数据线用力丢进了垃圾桶。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秦绝珩的暴行,秦绝珩将衬衫扣子扣好后,终于也再看不下去,咬着唇去拿来了一支膏药,低着头将赵绩理的手牵了起来。
  整个早晨过去得无声无息,赵绩理一句话也没有和秦绝珩说,秦绝珩也始终没有开口。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秦绝珩感到陌生又不自在,她几次想要开口和赵绩理说些什么,却都被眼前人冷漠的神情给噎了回去。
  “我送你吧。”秦绝珩看着赵绩理背上了单肩包,终于开口说出了整个早晨的第一句话。
  赵绩理看也没有看秦绝珩一眼,对着门口的镜子伸手将袖口上的扣子扣好,又将领子往上提了提,便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
  秦绝珩见赵绩理动作很快,便立刻也抓起了沙发扶手上放着的包和钥匙,跟了出去。她上前两步牵住了赵绩理的手,想要将她往车库带。
  “嘶。”赵绩理皱紧了眉,猛地甩开了秦绝珩,伸手护住了自己被握痛的手腕,愤怒地瞪着秦绝珩。
  这算是整个早晨的第一次对视,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眼里升腾的怒意,心下生出无边的愧疚。
  是不是做错了?究竟又该如何挽回?一股无望的罪恶感将所有知觉都湮没,不可抑制的强烈冲动令秦绝珩眼睫间有泪滚了出来。
  ——该哭的究竟是谁?
  她是有多厚的脸皮才敢当着自己的面哭?赵绩理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简直算得上我见犹怜的秦绝珩,防备地转身就往住宅区大门外走。
  “绩理,你别走。”秦绝珩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再次拉住了赵绩理:“我送你。”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地扣住了赵绩理五指,将人往车库方向带。
  赵绩理始终面色冷漠,她看着秦绝珩的身影,五指无力地任秦绝珩扣住,垂着眼睫一声不出。
  恨吗?是恨吗?赵绩理自己也摸不清楚。
  每一次的靠近都让她感到无边的沉沦,每一次的接触都让她体验到庞然的餍足。但余下的那些争执与不合,又足够将她心里的美梦与幻境敲碎。
  她把自己看做什么呢?究竟是不可辜负的人,还是养来取乐的无知稚子?
  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小心翼翼的神色,嘲讽地笑了笑。
  “秦绝珩,你的脸皮有多厚?”赵绩理用力地反握住秦绝珩的手将她拉住,一时指节使力,疼痛的感觉传开,彼此谁都不好受。
  “你以为用这样的殷勤,就能弥补过你犯下的错?”赵绩理指节都泛出了白色,另一只手将脸颊上白色的创口贴揭了下来,微微踮起脚凑到秦绝珩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这不可能,你做了这个世界上最恶心、我最不会原谅的事。你就算是死,也有余辜在。”
  秦绝珩看着赵绩理脸颊上带着血痕的牙印,逃避般地垂下了眼睫,伸手抱住了赵绩理柔软的身体。
  “对不起。”秦绝珩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她紧紧抱着赵绩理,力气大得让赵绩理感到了几分窒息。
  但这份窒息并不能盖过此刻赵绩理的怒意。她任由秦绝珩抱着自己,半晌才轻轻说着:“你知道,我可以告你强奸。”
  秦绝珩的怀抱明显僵硬了起来,须臾沉默后,她轻轻地说:“你告不了我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绩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这句话仿佛挑开了潘多拉的匣子,赵绩理的面色在同一瞬间卷上了怒意。她咬着牙,猛地挣开了秦绝珩的怀抱。
  “我不要你恶心的爱,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变态待在一起。”这一刻仿佛身上所有的伤痕都开始隐隐作痛,持续了一夜终于渐渐平息的受辱感又重回心头。赵绩理带着恨意而愤怒地卷起了袖子,将伤痕暴露在秦绝珩眼前。
  “这就是你的爱吗?这就是你对我的爱?”赵绩理极力忍着落泪的冲动,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把你恶心又变态的心意强加给我,控制我,摆布我,这就是你的爱?”
  赵绩理愤恨地瞪着秦绝珩,模样像极了一只竖起了毛的小兽,露着尖尖的白牙。
  “秦绝珩,我恨你。”泪水扑簌簌地从赵绩理下巴尖坠落,她眼里的愤怒让秦绝珩感到一阵心慌。如果此刻赵绩理手边有刀,秦绝珩觉得那刀下一秒就一定会没入自己身体里。
  “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一辈子也不会爱你。”赵绩理说着,转身便朝车库外走去。
  秦绝珩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她伸手便拉回了赵绩理,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秦绝珩绕到了驾驶座,将车门锁上。
  “你会原谅我的。”秦绝珩轻轻地说了一句,面色落寞地凑近了赵绩理,为她扣上了安全带。
  这是一段从来不平等的关系,以不合适的方式敲响前奏,又以扭曲的手段将其开封。一切都错得离谱,一切都不是彼此所想。
  盛夏的晨间,路面潮湿而平坦。公路两旁的月季开得正盛,缠绕着深色的栏杆,互相挨蹭着,在高树的庇佑下一吐芳妍。
  秦绝珩看着身边赵绩理渐渐冷静下来的神情,心里的晦暗与阴霾渐渐深重。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46:09

第22章 无知
  “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秦绝珩解开副驾的安全带,拉住了赵绩理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指尖上新涂的深色指甲油,眼神晦暗不明。
  “是四点半吧?”秦绝珩很快收敛了眼里的纠缠意味,朝赵绩理笑了笑。
  “五点。”车门锁还没有开,赵绩理没什么表情地用力拉了拉车门。
  “好,那就五点。”秦绝珩这才伸手开了门锁,对赵绩理挥了挥手:“那晚上见。不要乱跑哦。”
  赵绩理连眼神也没有多给秦绝珩一个,将车门嘭一声关上,头也不回地朝学校走去。
  秦绝珩轻易就信了赵绩理说的五点,可当她提前了十分钟到学校楼下时,却发觉人早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教学机构的楼前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树聒噪的蝉鸣声音。
  赵绩理站在学校七层楼的顶端,用手遮着炙热的阳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绝珩茫然的样子。
  “你是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乔凛学着赵绩理的样子猛力将天台铁栏门往边上一拉,从铁栅栏中稍微大了些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掸了掸身上的灰:“还挺宽敞。”
  “你不热吗?!”乔凛和走出了阴影,站在了灼热的日光下,惊异地看着赵绩理一身严实的衣服:“小祖宗,把袖子卷起来吧,我看着你都热。不就是摔了吗,谁还没见过疤似的,伤疤是荣誉的标志懂吗?有什么好遮的。”
  乔凛毫无察觉地摇着头,却见到赵绩理微微蹙了蹙眉,冷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做出反应,仍旧将目光挪回到了楼下的秦绝珩身上。
  “那是秦总?”乔凛习惯了赵绩理的冷淡态度,就也不觉得尴尬,嘭一声整个人靠在了栏杆边,捻着根木奉木奉糖点了点秦绝珩。
  “难得啊。”乔凛见赵绩理不说话,便啧啧两声转成背靠栏杆,眼神在赵绩理身上来来回回扫着:“她怎么今天来接你了?”
  “关你什么事?”赵绩理一整天的态度都很不好,此刻也皱眉说着:“乔凛,能不能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歹暑期课就要结束了。”乔凛丝毫不吃硬招,不服气地敲了敲栏杆:“我们两个学校又不一样,不知道过完剩下这几天就没法儿常见面了吗?你就不会舍不得我吗?”
  赵绩理扫了乔凛一眼,抿着嘴唇憋了会儿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乔凛知道她这个反应多半就是同意自己说的话了,好笑地从嘴里拔出了木奉木奉糖,凑到赵绩理面前晃了晃:“别看她了。这样吧,我那些朋友都很喜欢你,不如我们叫上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一起去上周去过的那个球馆?小霏说她这次拿到了种味道特别特别淡的烟,比昨天的草莓爆珠还淡,我觉得你应该受得了。
  要不叫上她带着一起试试?”
  赵绩理扫了乔凛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下一秒,赵绩理的手机便亮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提示打破了沉默。
  “嘁。”赵绩理极轻微地嗤笑了一声,盯着屏幕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接也不挂地继续盯着楼下的秦绝珩看。
  七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嘹亮的蝉鸣从视线下的树冠上升腾而起,和热度一起盘桓难散。
  “乔凛,你先回去好不好?”赵绩理盯着秦绝珩的身影看了片刻后,忽然转过脸将视线落在了乔凛身上,看着她的眼睛说着。
  盛夏的傍晚光线仍然充足而炙热,乔凛可以看见她纤长睫毛打下的一团漂亮阴影,深色的眼瞳在那团阴影之下酝酿着星辰的光色。
  “嗯?嗯?”乔凛虽然见过赵绩理笑着说话的模样,但到底也很少见,此刻赵绩理突如其来的和煦不由得让她乱了阵脚,下意识就从栏杆边站直了身子。
  赵绩理一改方才的阴霾神情,甜甜地朝乔凛笑了笑,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和我姨姨待会儿有事,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明天再陪你去好不好?”
  “什么啊。”乔凛被她温和的表情哄得五迷三道,但还是下意识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干什么哄我。走就走。”
  说着,乔凛将目光从赵绩理弯弯的眼睫上错开,动作很快地伸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背包,哗啦一下又把铁栏门的缝隙扯开。
  直到她懵懵地钻出了天台,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完全听了赵绩理的话。
  乔凛好笑地回头看了一眼仍然靠在栏杆上的赵绩理,叼着木奉木奉糖摇了摇头:“那我走了?”
  赵绩理懒懒地朝她扬了扬下颌,纤细的胳膊抬起,做了个赶人的动作。这个动作有些大,乔凛眼尖地看见了她轻薄袖口里露出来的淤青痕迹。
  赵绩理此刻的神情带着平日少见的笑意,乔凛甚至能敏感地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兴奋。
  她要做什么?乔凛皱着眉想了想,却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立场留下来,只好开口说了声:“赵绩理,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啊。”
  赵绩理并不回答,在光下的笑容却变得更加放肆,乔凛叼着木奉木奉糖“啧”
  了一声,皱着眉还是下了楼。
  此时秦绝珩在楼下已经等了将近十分钟,也已经有些不耐烦。她面色阴霾地站在车边,正拨着第五次通话,却在一个抬头间猛地看到了高楼栏杆边隐约的人影。
  这个身影即便只是一个轮廓,秦绝珩也有十足把握能够认出那是赵绩理,更何况眼下只是七层楼的高度。
  秦绝珩意识到赵绩理原来一直就在那里看着自己后,立刻就松开了皱着的眉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便锁上了车朝楼上走去。
  “绩理。”秦绝珩很快到了七楼天台门外,神色镇静地隔着一道门看向靠在边缘栏杆上的赵绩理:“走吧,不早了。”
  赵绩理面无表情地仰起脸看向她,仿佛经过了一番思考般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秦绝珩微微蹙了蹙眉,侧身从那道缝隙里钻了过去,朝赵绩理走来。
  “晚上想吃什么?我订了三家你喜欢的,待会儿你挑一家想去的?”秦绝珩穿着高跟鞋,走到赵绩理身边时便比她高出了半个头,遮去了大部分的光,令赵绩理不满地眯了眯眼。
  “今天本来是打算帮你请假的,但你起得太早。那么明天就不用来上课了吧,我带你去日本玩好不好?”秦绝珩牵起了赵绩理的手,语气里居然染上了明显的讨好语调。
  赵绩理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用心,立刻便防备地抬眼看向了秦绝珩。
  “怎么了?”秦绝珩视线和她相交了不到一秒,便垂下了眼睫:“不想去日本?那去俄罗斯好吗?”
  秦绝珩的语气漫不经心,令赵绩理很快就想起了曾经她放下工作带着自己四处游玩的过往,只不过那些过往都在一夜里变了色,令赵绩理感到一阵反胃的冲动。
  “不去。”赵绩理冷淡地看向了栏杆下的树冠:“明天我上课,你做你的事,不要来找我。”
  “是都不喜欢?”秦绝珩并没有受到影响似地继续说道:“除了东京和莫斯科,我还买好了明天去夏威夷和巴黎的票,四个都是你喜欢的地方,选哪一个都行。我已经帮你请了假,明早起来你再选一个也不迟。”
  秦绝珩的语气清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令赵绩理感到一阵烦乱。
  时间是定好的,餐厅是定好的,假是请好的,连旅行的地点也是决定好了的。
  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受辱感再度袭上心头,赵绩理冷笑了一声,抓住了秦绝珩的手腕将她抵在了栏杆上。
  “生气了?”秦绝珩并不在意地看着面色冰冷的赵绩理:“不要生气,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行。”
  “我想要什么,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天台的栏杆并不高,赵绩理手上使力,将秦绝珩半个肩头都按出了栏杆外。
  “你觉得我还想要什么呢?”赵绩理微微踮着脚,笑了起来:“姨姨,你用你的控制欲,还给我准备了些什么惊喜呢?”
  “今晚还要来我房间吗?”赵绩理面不改色地将伤口一点点揭开,语调里的嘲讽显露无疑:“旅行的时候又要定几个房间?”
  秦绝珩翕了翕唇刚想回答,就被赵绩理打断:“我现在算是你的什么人?”
  “你……”秦绝珩被赵绩理仰面压在天台栏杆上,一时面对这个问题竟然找不到答案。
  无论哪一个答案说出来都太过可笑,无论哪一种关系看起来也都无望又令人畏惧。那么她算是自己的什么呢?
  赵绩理看着秦绝珩垂下而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呼吸都因为渐渐蔓延开的愤怒而紊乱了起来。
  她更加用力地将秦绝珩往栏杆外按了几分,语调里带着无法平息的怒意:“我恨你,你究竟当不当真?”
  这句话里隐忍的狂澜将秦绝珩激得清醒了些,她看着赵绩理熟悉的脸,忽然便将身子放软了下来,手也松开了握着的栏杆。
  “绩理,不论你是我的什么人,也不管你怎么看我。”秦绝珩咬着嘴唇冲赵绩理笑了笑,白皙的面色在日光下居然显得十分娇弱:“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46:18

第23章 无意
  一切都像是走上了一条无回的下坡路,无论是感情还是关系,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变质。
  “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秦绝珩看着赵绩理依旧冷漠的面色,终于也在烈日下失去了耐心,伸手反抓住了赵绩理的手腕。
  “走吧,绩理。”秦绝珩说着,面上仅剩的那一丝示弱意味终于也消失无踪,换回了往日里惯有的强势样子。
  “去哪儿?”赵绩理推开了秦绝珩,戒备地看着她:“我不饿。”
  “那也先下去了再说。”秦绝珩并不在意似地忽视了赵绩理眼里的防备,径自朝天台门口走去。
  楼梯间与天台相比光线较暗,秦绝珩微微缩着双肩钻出了那道缝隙后,就安静地站在了门边看向了赵绩理。
  眼下已经是傍晚将近六点,灼热的日头开始向边缘沉去,将城市里炙热的温度也一分分带散。
  赵绩理逆着光,和秦绝珩隔着一道铁栏门互相看着彼此,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赵绩理最终还是跟着走了出来,秦绝珩笑着牵起了她的手,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朝楼下走去。
  “不饿的话,先想想明天去哪里吗?”秦绝珩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强而不自知,赵绩理烦躁地看了她一眼。
  “不去,都不喜欢。”赵绩理任性地答道:“机票都退了吧。”
  “那你想去哪里?现在再定也来得及。”秦绝珩牵着赵绩理的手,笑眯眯地用指腹摸了摸她的手背,细腻而柔软的触感让她感到了一阵满足。
  赵绩理侧过脸去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答道:“秦阿姨,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我哪里都不喜欢,哪里都不想去,尤其是和你。”
  秦绝珩笑了,将赵绩理的手抬了起来,放在脸颊上蹭了蹭,语调轻柔:“可你必须选一个,而且必须是和我。”
  赵绩理被她明目张胆的专横堵得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却发现秦绝珩握得很紧,根本就收不回来。
  “秦绝珩,你——”
  “绩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秦绝珩受不了赵绩理叫自己名字时语气里带着的厌恶,立刻便轻声又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
  “那我能做什么?”赵绩理怒极反笑,她感到秦绝珩的控制欲终于在这一刻成为了让人窒息的枷锁,而自己却无法挣脱:“姨姨要不要列个清单,告诉我你需要我每天做些什么?最好把时间都安排得清清楚楚?”
  “我安排了,你会听吗?”秦绝珩好笑地看了一眼赵绩理:“你问我你能做什么?那我告诉你,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明早前能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赵绩理的眼皮跳了跳,重重地冷笑了一声。
  二人间的气氛僵硬而紧绷,眼看着就要再度爆发争吵时,秦绝珩忽然伸手摸出了手机,接起电话的同时仍然眯眼盯着赵绩理。
  “喂,二姐?”秦绝珩听到了秦寸心熟悉的声音,才微微蹙眉将目光从赵绩理脸上移开,看向了另一边。
  “……”
  “嗯?我没事。”秦绝珩听了半天,才转回眼神看了赵绩理一眼,半晌后继续回答道:“嗯,好。”
  “小满,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没笑意了?是二姐不够好吗?”秦寸心并不知道秦绝珩此刻正在气头上,听着她略显冷淡的语气,难免有些失落:“还是你嫌我烦了?”
  秦绝珩这才轻轻笑了一声,抿着唇垂下了眼睫笑说:“这话可都不是我说的。”
  赵绩理冷眼看着秦绝珩的神色渐渐亲和起来,心里烦乱不已。
  电话两端的姐妹俩也并没有聊多久,秦绝珩便把电话挂断,朝车的方向走去。
  “去丹枫别墅区。”秦绝珩打开门还未坐下,就朝前排等着的司机说了地名。
  她看着赵绩理想要拉开副驾门的动作,立刻便抓住了她手腕,将她拉着塞进了后座。
  “和我坐一排。”秦绝珩简单地解释着,便若无其事地跟着坐了进来,将车门关上。
  赵绩理的脸色降到了冰点,秦绝珩也知道她天生反骨,骨子里其实根本就不爱服从别人的命令,但此刻她看着赵绩理阴霾的模样,心下居然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几分快意。
  赵绩理吃软不吃硬,秦绝珩对这点万分了解。
  想着,她就放松了表情,朝赵绩理靠近了些,软下了声音俯到她耳边说:“陪我好不好?”
  能说不好吗?说不好能走吗?赵绩理又烦又好笑,极力保持着面色的冰冷,僵硬地任由秦绝珩挨靠着自己。
  赵绩理看着车窗外一行行一株株掠过的行道树,敏感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被秦绝珩扣着的手,问:“为什么要去丹枫别墅区?”
  “去我二姐那儿。”秦绝珩想要再握的手因为赵绩理的躲避而握了个空,挑挑眉:“这下不用选餐厅了。”
  赵绩理知道这个问题再反驳或争执也没有用,秦绝珩□□的控制欲几乎与生俱来,只不过从前她习惯了顺应也甘于顺应,现在却终于感到了窒息。
  她将视线落到了车窗外,透过一幢幢比肩而立的高楼,看向了渐渐暗沉下来、归于昏黑的天色。
  这样的关系里有太多她排斥抗拒的负面,却也有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她排斥与抗拒的同时,赵绩理知道,她也喜欢并迷恋着某些亲密的瞬间。
  有些她不愿承认的事实,会在无数个骤黑或乍亮的瞬间里清晰地传导上她的神志。赵绩理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忽视——在秦绝珩伏向她耳际时,她是为了那一丝温热吐息,真实地颤栗而悸动过的。。
  “嚯,这是哪位稀客?”秦寸心神色玩味地看着跟在秦绝珩身后的赵绩理,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刺探打量。
  的确是很久没有碰过面了。相比于上一次的见面,秦寸心清晰地意识到了赵绩理的变化。
  长高了、长开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记忆里那个乖巧又温驯、向来对秦绝珩百依百顺的小孩,如今居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年。
  那耳骨钉是怎么回事?手上那个挖了煤似的深色指甲油是怎么回事?那个桀骜冷漠的眼神,和脸上像是斗殴后贴上的创口贴,又是怎么回事?
  秦寸心头疼地看了秦绝珩一眼,却发现自己这个幺妹居然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眼神的意思,反而狐疑地问自己:“二姐,怎么了?”
  “……”秦寸心的视线在她和赵绩理之间来来回回打了几个转,怎么也没能猜出究竟是什么让秦绝珩如此纵容这个孩子。
  她知道赵绩理讨好人的本事很强,也知道秦绝珩向来抵抗不了这个小狐狸精的任性要求,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秦绝珩为什么会容忍赵绩理拥有那样的眼神。
  是秦绝珩已经拿她没办法,让她为所欲为了吗?——好一个厉害角色。秦寸心微微眯着眼眸,盯着赵绩理那张精致绝伦的脸。
  “姐妹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稀奇东西。”秦寸心默默地打量了两人片刻,才笑着看向了秦绝珩:“一起下厨做点家常菜,陪二姐聊聊天,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秦绝珩从赵绩理手里接过带来的一盒红酒,笑着递给了秦寸心:“有些日子没和二姐私底下见过面了,二姐是不是都要忘了我了?”
  “我就是忘了大姐,也不会忘了你啊。”秦寸心挑眉看了看红酒瓶,眼睛也不抬地说着。
  这姐妹俩之间的气氛轻巧又融洽,赵绩理沉默地看着,惊然意识到秦绝珩是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了。如今相对,不是刻意又违和的温柔讨好,就是一触即发的暴躁对峙,两个人的关系早就没有了任何一丝最开始时的融洽样子。
  她是一个温柔的人,赵绩理看着朝秦寸心温和笑着的秦绝珩,心里止不住失落。
  可她同时,也是个坏脾气的,有很多缺陷的人。
  “绩理?”秦绝珩感觉到了赵绩理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坐吧?站在这里做什么?”
  秦寸心看赵绩理不顺眼:“小稀客等我去倒茶呢?”
  秦绝珩听出了秦寸心语气里的阴阳怪气,皱了皱眉下意识维护着赵绩理:“想喝吗?想喝我给你泡?”
  赵绩理冷淡地抬眼看了看秦绝珩,不知道她这又是哪一出:“不用。”
  说着,秦绝珩就牵着赵绩理将她按在了沙发上,又把秦寸心放在茶几上的平板塞到了她手里:“我和你心姨姨去厨房,你自己在这儿好好的,要什么来和我说。”
  纵使秦绝珩自己有时也会对赵绩理态度不好,但她总是无法忍受除了自己意外的任何人委屈了赵绩理,即便是二姐都不行。
  秦寸心被噎了个正着,狐疑地打量着秦绝珩。她正弯下腰和坐着的赵绩理说话,头发挽了个好看的发式,露出了纤细而弧度优美的脖颈。但不知是不是本人并不知道从而忘了掩藏,秦寸心一眼就看见了她白皙的后脖子下方,有三道暗红的指甲印。
  嚯,这是玩了什么?秦寸心知道秦绝珩行事荒唐,习惯了的同时还是感到有些好笑,转身朝厨房走去。
  但她走到一半,越想越不对似的,再度折了回来,不过两三秒的时间,秦绝珩仍然在和赵绩理交谈,并没注意到秦寸心去而复返。
  秦寸心微微眯着眼,盯住了赵绩理脸上的创口贴。
  不知道是因为离开了公共场合还是对秦寸心的无防备,秦寸心的目光下移,发现了赵绩理微微拉起的袖口下粗心地露出了一截手腕。
  而在那里,赫然是一道道被缠绕捆缚后留下的淤痕。
  那些痕迹或许并代表不了什么,但秦寸心也并不是纯白无瑕,她历经情场的时日比秦绝珩还要久,自然也知道秦绝珩身上不浅的刮痕和赵绩理手上赫然的淤青联系在一起时,能够串成一个怎样荒唐而又可笑、悖乱了模糊伦理的故事。
  一切忽然就变得情有可原。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46:29

第24章 无畏
  秦寸心始终都是一个人住,房子也就并不大。
  赵绩理坐在沙发上,目光穿过透明的隔断,可以清晰地看见开放式厨房边和秦寸心谈笑着的秦绝珩。
  姐妹两个聊天的声音非常轻,又被流理台边的水声和碗碟碰撞声掩盖,赵绩理不感兴趣地静静盯了片刻后,就摸出了耳机戴上。
  “小满,”秦寸心看了一眼好几米开外戴着耳机的赵绩理,凉凉地看了秦绝珩一眼,“你有什么瞒着我的吗?”
  “嗯?”秦寸心上一秒还在说着近日的趣闻,这一秒就问起了这种莫名其妙又令人紧张的问题,秦绝珩疑惑地看向她,将水关上。
  “她长大了。”秦寸心瞟了赵绩理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睫切着砧板上的蔬菜,刀与叶交接时发出碾压断裂的声音,轻而沉:“孩子长大了都是会走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走?秦绝珩笑了:“她不会走的。”
  秦寸心的面色严肃了起来:“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秦绝珩背着手将围裙重新打了个结系牢,又将颊边滑落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状似漫不经心:“她是我的人,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秦寸心将刀放了下来,双手撑在了流理台上:“那我问你,她是你的什么人?”
  秦绝珩心下微动,沉默着抬起了眼,二人对视着久久无言。
  秦寸心很了解秦绝珩,知道她十余岁时一度穿花戏蝶游戏人间,但到底这些年也终于渐渐沉稳了起来,许多曾经做惯了的荒唐事都放下不再提,所以今天秦寸心也就格外惊讶于她所看到的的一切。
  “绩理是我最重要的人。”秦绝珩盯着秦寸心一动不动地看了半晌,最终才给出了这么个答案。她知道狡黠如秦寸心,一定早就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并从中窥探推敲到了一切。
  整个家里无论是谁,向来都是顺着秦绝珩的,从小如此,如今亦如此。秦绝珩并不觉得秦寸心是要敲打自己,便模棱两可地说出了答案。
  “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伤心吗?不过是一个小白眼狼,居然是最重要,比二姐都要重要了吗?”秦寸心打量了秦绝珩片刻,最终笑了出来。她面色和语气都十分轻巧,仿佛对这事并不挂心似地,伸手将切好了的食材一点点放进了砧板边的碗里。
  “我想这不一样吧。”秦绝珩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姐是在吃醋吗?”
  “总之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么样,我也懒得管。”秦寸心扭开了油烟机,嗡鸣声就立刻占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这个孩子确实是模样好又吸引人,你又一直喜欢。”
  秦绝珩垂下了眼睫,她并不是很想听秦寸心说这种话,但却有确实没有理由反驳。
  “一定要说,我反正是觉得这其中也并没有什么伤风败俗的。她只比你小那么些年,比大姐以前那个小了二十来岁的情人要体面得多。更何况本来就没血缘关系,养这么多年,就说是当情人养着也不为过了。”
  秦寸心的语气很轻浮,秦绝珩知道这就是她的性格,却也还是忍受不了她这样说。
  “我不是把她当情人养的。”秦绝珩微微皱着眉,从秦寸心手里接过了木质的锅铲:“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
  “谁管你心里怎么想?”秦寸心好笑地看了秦绝珩一眼。
  “她会一天天长大,你对她的不同,我想是个人都能发现。看看你们做的那些荒唐事,我猜你后脖子上那道印,今天你盘着头发,你半个公司都能看见。”
  “一旦所有人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都会认为那小白眼狼就是你从小养着的小情人。风言风语本来就不少,这种荒唐事你做得出,就要做好准备别人会怎么想。”
  秦寸心漫不经心地指点着秦绝珩加水加盐,语气不阴不阳。
  “……”秦绝珩沉默地听着,心里到底也郁结难散。
  能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甚至连带着底气去反驳都做不到。一切确实是这样没有错啊。
  从前她面对那些风言风语,都会一再地嗤笑反驳。但如今,那些她否认过的虚无都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那些反驳的话语就反而变得像一场笑话,将现实一幕幕猛地拍在了她脸上。
  她再去否认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难道还要举着牌子去喊,她是直到现在才喜欢上赵绩理的吗?那多么可笑,又多么像是掩饰。更何况就连秦绝珩自己也根本就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赵绩理。
  眼看着秦绝珩的神情越来越低落,秦寸心也感到有些好笑。
  秦绝珩的失落与心不在焉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秦寸心曾经不知道她和赵绩理是出了什么问题,才让秦绝珩忧虑成那副模样,如今却终于知道了。
  “行了吧。”秦寸心好笑地啧了一声:“都是什么破事儿?那小白眼狼脾气就那么暴?难道她其实不喜欢你,你强迫人家?”
  “这事就做得不厚道吧。”秦寸心瞥了一眼那一头浑然无觉的赵绩理,笑着摇头。
  “她喜欢我。”秦绝珩不想让自己在二姐眼里显得那么禽兽,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她当然喜欢我。”
  “哦?那最好不过了。”秦寸心呵地笑了一声:“既然她也喜欢你,那你倒是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叛逆到让你没办法?”
  “……”秦绝珩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失语间轻轻咬住了嘴唇,将视线偏开到一边。
  “我不管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有多深的水,但既然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要告诉你——不管这个孩子是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她的未来都落在了你手里。以后她是成还是败,我想都有你很大的责任。”
  “所以你要么就给我好好教她,要么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管了,把她给我,我教她做人。”秦寸心的语气变得凉薄了起来:“这孩子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不要说你。你今天把她带偏了,明天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秦绝珩始终安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时才不自在地微微叹了口气。
  “嗯。”她轻轻应着。
  “至于其他你想怎样,我和大姐都无所谓,由着你。反正是你捡来的孩子,也是你养大的。”秦寸心说到这里,也不再继续深入,而是伸手将备好的几个碗碟一一摆开,准备将晚餐装盘。
  秦绝珩站在一旁,将视线落向透明雕花隔断另一侧的赵绩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秦绝珩想着,盯着赵绩理的目光多了几分贪恋。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对赵绩理放手,既然袒露于世的那一刻无论如何也会到来,那么是早是晚也就在无所谓。
  她是我的。秦绝珩看着赵绩理精巧白皙的脸,心里想着。她一直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赵绩理能够察觉到秦寸心对自己一直以来的隐约针对,但晚餐上桌时,她却敏感地察觉到秦寸心仿佛对自己没有那么排斥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秦绝珩,心里隐约有了怀疑。
  她知道这两姐妹在厨房时曾经频繁地看向自己,那时候她戴着耳机,半是没兴趣半是懒得听,并没有注意秦绝珩究竟和秦寸心说了些什么。
  现在想来,那一定是和自己有关的吧。
  赵绩理不想掺和这些,她拿起了筷子,听着秦绝珩和秦寸心又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垂眸默默伸出了手想要舀盘子里的咖喱。
  那盘咖喱摆在秦寸心那一头,秦绝珩看着赵绩理够盘子的动作,干脆微微站了起来替她拿过了盘子,递到了赵绩理眼下。
  赵绩理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秦寸心这个外人在场,居然破天荒地说了声谢谢。
  “不谢。”秦绝珩微微笑了笑,见她舀完便又将手里的盘子放了回去。
  赵绩理默默地觑了她一眼,也并不再接话。只是下一秒,赵绩理就感到自己的大腿被轻轻地拍了拍,是秦绝珩的手掩藏在桌布下,拍完还不算,居然还捏了捏。
  “……”赵绩理觉得她们两个的关系根本还算不上好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立刻就皱着眉抬头质问一样看向了秦绝珩。
  秦绝珩余光扫了她一眼,视若无睹一般地将手拿了出来,继续含着笑和秦寸心聊天。
  很久没有看到秦绝珩这样笑过了,赵绩理扫了秦绝珩一眼,看见了她在灯光映照下柔和又愉悦的神色,心里居然渐渐生出了些许退让。
  算了吧,她想着。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了,算了吧。


大棒槌 / 发表于: 2022/07/15 02:46:39

第25章 不要
  “所以,”秦绝珩看着自觉坐进了后座的赵绩理,笑着扬了扬下颌示意司机开车,“想好明天去哪里了没有?”
  赵绩理难得见到秦绝珩心情这么轻松,原本也跟着微微松快了起来的心情却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刻间猛地滑落了下去。
  “我说了不去。”赵绩理语调里微微的不耐烦一瞬间就反应在了脸上,她将视线偏开到车窗外,却在车窗的倒影上隐约看见了秦绝珩的脸。
  窗外是夜色昏黑间霓虹倾泻,车流声被身侧的车窗隔绝,只剩下隐隐传来的鸣笛音。窗上映照着高楼上的流光色彩,星星点点,将夜色衬得越发沉重。赵绩理看不清秦绝珩的面色,却心里很清楚她一定是在看着自己。
  秦绝珩也不着急,倒是赵绩理先破了功:“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回过了头,带着怒气冲冲的架势看着秦绝珩:“我说了不去!”
  “可我想让你去。”秦绝珩的声音很轻软,她微微凑近了赵绩理,侧过脸将视线和赵绩理的相交缠。
  “……”赵绩理看着她堪称是无辜的眼神,心里仿佛被噎堵住了一样无端烦闷了起来。
  “你让我去我就必须要去吗?”赵绩理和她对视了半晌,嗤笑一声将视线挪开,转而直视前方:“你还喜欢我呢,难道还想让我也喜欢你吗?”
  “也不是不可以啊。”秦绝珩很快就抓住了这句话里的漏洞,微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那模样落在赵绩理眼里格外惹人生气。
  “以前你不是也经常说最喜欢我的吗?”秦绝珩带着笑意看向赵绩理,语调带着风月场里关键的轻佻,而这样老练的手段也就轻而易举地挑起了赵绩理暂时放下了的怒气。
  “你有病?”赵绩理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秦绝珩,浑身的毛仿佛都竖了起来,接着便用力将秦绝珩推开到了后座的另一边。
  她的举动算得上突兀又粗鲁,按照她对秦绝珩的了解,秦绝珩早该面露不快了才对。可她看着眼前人不怒反笑的面色,一股强烈的、不被重视的受辱感袭上心头,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让她感到秦绝珩的模样变得不可忍耐起来。
  “我要下车。”赵绩理冷淡地和秦绝珩对视片刻,忽然冷笑着开口。
  “嗯?”秦绝珩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消失,她好笑地看着赵绩理像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你疯了吗?这里是立交桥,你想怎么下去?”
  “我不想看到你。”赵绩理语气很坚定,她等着和自己距离不过一臂的秦绝珩,眼神里含裹着她日渐熟悉的防备意味。
  “小张,”秦绝珩眼里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玩味地盯着赵绩理,朝前排司机说着,“车门窗锁了吗?”
  “锁了,老板。”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却是专门问给赵绩理听的,秦绝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深深地看了赵绩理一眼,才抱臂向后靠了靠。
  “你离不开我的,赵绩理。你永远都走不了。”秦绝珩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却又尖锐地刺入了赵绩理的耳里。
  “那你大可以走着瞧。”赵绩理被彻底激怒,反而笑了起来。她眼里曾经星辉一般闪烁的狡黠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股让秦绝珩陌生的阴戾,满含着少年人特有的仇恨感。
  她是恨我的吧?秦绝珩忽然感到了一股心惊。
  “你不要恨我。”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秦绝珩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软了下来。她垂下了眼睫,将手轻轻放在了赵绩理的大腿上,声音显得十分疲惫,几乎是任何人听了都能生出三分心疼。
  但赵绩理丝毫也不为所动。她习惯了秦绝珩这种在争执后不知真假的弱势态度,如今见得多了,也就生出了一定免疫的感觉。
  她冷眼看着秦绝珩,嗤笑着回答:“可我就是恨你。”
  赵绩理丝毫也不顾及秦绝珩的脸色,让气氛一瞬间变得很僵硬。
  仿佛是故意又仿佛是无所谓,二人沉默片刻后,赵绩理毫不畏惧地继续补充:“不是假的,也不是在说笑。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像离开福利院那样。”
  这句话带了十足锐利的尖刺,秦绝珩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抬起眼睛紧紧盯住了赵绩理。她压抑着音调回道:“那你大可以试试。”
  两个人连说话的方式都很像,却绕入了解不开的争执迷局,难分输赢。
  秦绝珩深知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可她过分地痴迷于赵绩理,却又被赵绩理身上尖锐的刺折磨得苦痛难言。
  秦绝珩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赵绩理这样的性格与容貌能够很轻易地引发任何一个人的征服欲,所有人都会对她产生或多或少的憧憬,更何况是与她朝夕相处的自己。
  在赵绩理来势汹汹的叛逆期里,秦绝珩曾经无数次地冒出过将赵绩理带刺的羽翼亲手折断的欲望,那欲望带着可耻的私心与阴暗面无数次浮起,却又被秦绝珩摒着呼吸无数次按捺下去。
  该怎么办呢?秦绝珩的一切手段面对着赵绩理都无处施展,甚至连心意都无法如常地表达。
  在挣扎与摸索中,车很快就从丹枫别墅区开到了江景住宅区边。秦绝珩先于赵绩理下了车,站在拉开的车门边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赵绩理。
  赵绩理看了她一眼,毫无表示地下车和她擦肩而过。
  赵绩理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秦绝珩不能保证全部了解,但赵绩理一定会想尽办法逃避第二天的早晨,秦绝珩却十分清楚。
  赵绩理逃避的手段花样百出,甚至不惜从距地六米余高的二层翻出屋内也要避免早晨和秦绝珩的见面。
  但秦绝珩也绝不愿就这样放手,所以她拿出了把握十足的办法来应对。
  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赵绩理上楼之后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赵绩理没有料到秦绝珩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吃惊的同时渐渐感到了愤怒。
  “你干什么?”她挣了两下,居然没有挣脱。她看着秦绝珩将房门反锁上,心里也渐渐知道了秦绝珩想要干什么。
  “怕你明早溜掉啊。”秦绝珩的语气很轻巧,她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项圈:“我知道不看着你,你肯定就会溜走。所以不听话的话,就不要怪我把你栓起来哦。”
  赵绩理的性子向来吃不得半点硬招,更何况还是这样近乎是侮辱的话。秦绝珩的话还没说完,赵绩理的脸色就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想你没有资格这样做。”赵绩理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秦绝珩。
  “我没有什么资格?”秦绝珩笑了:“我是你的监护人。”
  不出意料,赵绩理的脸色在听到这三个字后更难看了几分,秦绝珩依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个月早出晚归是在外面鬼混些什么?”
  “你是认为我纵容了你一时,就会纵容你一辈子吗?”秦绝珩微微眯着眼凑近了赵绩理:“你认为我很好糊弄?还是认为我真的不会采取手段?”
  秦绝珩说到这里便掐住了话头,她看着赵绩理防备意味十足的眼神,渐渐将手上的力道送了下来。
  感受到了束缚渐送的赵绩理脸色冰冷地将手挣了出来,沉默片刻后,妥协般地环视了一番这个她无比熟悉的房间。
  在十岁左右、方才被秦绝珩带在身边时,秦绝珩一度以为赵绩理害怕雨夜和打雷。那时候的暴雨夜晚她都会被秦绝珩抱到这个房间,能够嗅着秦绝珩身上甜而淡的玫瑰香味入睡。
  那是赵绩理一度视为珍宝的温暖回忆,却在这一刻也染上了污点。
  她知道此刻自己就算是反抗也毫无用处,秦绝珩是手段强硬的成年人,而自己在相比之下还太过稚嫩幼小,暴露在秦绝珩的视野里束手就擒。
  她极力压抑住了这股任人宰割感带来的怒气,伸手打开了房里的衣柜,回头看了秦绝珩一眼,拿了件不属于她自己的睡衣走进了浴室。
  秦绝珩看着砰然合上的浴室门,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来。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却知道这一刻她只能这样做。她不愿意对赵绩理放手,也不愿意再继续拉锯一样的辛苦等待。
  如果她不能原谅自己,那么至少她也要待在自己身边。
  想着,她咬着唇再度笑了起来,走到了浴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你不要想着溜走哦。”秦绝珩的声音透过那道门传到赵绩理耳中:“我不会让你走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秦绝珩想着,心里仿佛有什么高高悬起,又有什么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