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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突围
大金国正隆五年正月,中都。
自天德三年金主完颜亮将都城从上京迁到中都,已经过去十年了,经过近两年的扩建,已颇具当初汴京的规模,城北紫金寺、竹林寺、归义寺、玉虚宫等佛道宫观林立,远远望去犹如座座挺秀峰峦,鳞次栉比。
大风吹过,道路两旁的漫漫树桠簌簌摇晃,覆盖其上的冰雪纷纷扬扬,飞花碎玉般扑面卷舞。一队队金兵此时正高举火把,踏雪奔驰,不断向崇智门附近的会仙坊聚集。
火光噼啪作响,队队火把迤逦成行,犹如火龙一般,将雪夜映照的妖丽难言。
一个金兵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踏着厚厚的积雪,毡靴踏处,吱吱作响。
「他妈的,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值得咱们出来这么多人,这大冷天,真是活受罪。」
身旁一个与他平时交好的金兵也叹道:「听说这次是要去捉前几天才从南边回来的翰林施宜生的,也他妈的不知道这老东西犯了什么事,让老子大半夜不得休息。」
「犯什么事,还不是得罪了耶律大人,他二人一同去了趟南边,回来这么快就翻脸,耶律大人这回还要亲自带人捉他。哼哼,想来是看这施老头得了不少南蛮的好处,眼馋了呗。」
「噤声。」
之前的金兵拿胳膊捅了他一下,打了个眼色,就听几匹快马从身旁踏雪飞驰而过,二人心中一惊,不再多语。
耶律翼乘在马上,耳听得金兵议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没有说破。
耶律翼四十余许年纪,面容刚毅,宛若刀削斧砍一般。其祖上原为契丹宗室,早年投靠金国,因作战有功,受世袭猛安,眼下奉旨执掌护卫京师的皇城司。
上个月他作为翰林施宜生的副使出使南宋,此行本为两国礼节性的互祝正旦,但皇帝完颜亮却暗中交给了他一项巡察南朝边防以及朝中动向的任务。
十年前完颜亮弑君夺位,熙宗太子出逃,因皇帝位置得之不正,完颜亮自继位开始,便严酷打压女真宗室,同时厉兵秣马,不断向四方开边,侵扰西夏、蒙古诸部,借由赫赫武功来稳定自身皇位。
自绍兴和议,南宋向金称臣以来,两国已有多年未曾交战,现如今经过十年励精图治,金国国力日强,四方称臣,俨然一派中原上方大国气象。
数月前接到奏报,消失多年的熙宗太子也已被捕杀,眼下兵强马壮,内患已除,兵锋之盛,四海无敌,完颜亮不由便动了彻底消灭南宋,一统宇内以扬名青史的念头。
此番宋金遣使互祝正旦,完颜亮便趁机秘派心腹耶律翼为副使,暗中观察南朝气象,以备随时动兵。
担任正旦使的施宜生,原为宋臣,金兵攻破汴梁城,擒获徽钦二帝后,投奔伪齐,不久又转至金国为官,颇受器重,一路官至翰林。
完颜亮着他为正使,一来是其为文臣,熟通外交礼节,正合其位;二来则是借此向南朝示威,让南人看一看,尔等大臣来降,金国是如何礼遇重用,原本同朝为官,现如今宋朝皇帝却要亲自接待。
却不成想施宜生虽然投降金国多年,备受重用,但依然心怀故国,竟借出使之机将金国筹备南侵之事暗示给了宋臣。
耶律翼得知后当面斥责,施宜生却百般抵赖,耶律翼碍于正副之别,施宜生又是其顶头上司,无可奈何,权且忍耐,一回到中都便速报皇帝完颜亮,果然龙颜震怒,当即传旨拘拿施宜生全家。
「北风甚紧……北风甚紧……呵呵……」
一阵冷风吹过,夹带着四周屋檐、树桠之上的飞雪纷扬卷舞,吹打在脸上冰凉一片,耶律翼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便是施宜生当时暗示宋臣之语,以北风寓指金兵。他自以为副使耶律翼不在,行事缜密,但却不成想,耶律翼对其汉人身份早有防备,一路起居均有密探暗中监视。
「我倒要看看,这回是北风紧,还是你施老儿的皮紧……驾!」
耶律翼蓦地一扬马鞭,胯下战马昂首嘶鸣一声,口鼻中白气吞吐,登时超过大队金兵,加速向着会仙坊奔驰而去。
会仙坊位于城北,此处多有建有皇家庙宇,朝中不少官员府邸亦在此处。平日里紫袍玉带,梵音袅袅,往来出入的不是达官贵人,便是来进香请愿的豪门贵妇。
而此时此夜,街道上却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兵士,杀气凛然,四周雅雀无声,只能听得火苗嘶燃,马蹄铮铮。
耶律翼纵马甫一来至会仙坊施宜生府外,便有中军踏雪飞奔而来,在马前跪报道:「回耶律大人,施逆府院内外已经合围,中都四门均已关闭,派人驻守,众军士集结待命,听候大人调遣!」
「好!」
耶律翼阴鸷的脸上泛起一丝冷意,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翰林府,果然是飞檐斗拱,气象不凡——能在会仙坊居住,自然是非富即贵,然则此时却大门紧闭,灯火俱灭,府内黑压压的一片,杳无人声,气氛颇为紧张诡异。
他抬手一扬马鞭,只听「呛啷」之声一片,众军士纷纷拔刀待命。
耶律翼看着身边犹如潮水般的金兵,个个彪悍雄壮,颇为满意,昂首冲着翰林府高声喊道:「犯官施逆听了,皇帝有旨,翰林施宜生里通外邦,谋逆作乱,现下旨捉拿。施逆还不快快自缚出降!」
话音刚落,四周金兵一齐高举火把、刀枪,齐声高呼:「皇上万岁!擒拿施逆!」
喊声震天动地,直震的檐上积雪簌簌而落,鸟雀惊飞,而翰林府中依然寂静无声。
耶律翼召来中军,下令道:「施逆抗旨,不肯就缚,着令军士撞开大门,进府搜查捉拿,勿要走脱一人!」
「是!」
中军应声,便要传令下去。正在此时,只听「嗖嗖」数下破空之声倏然间自翰林府传出,紧接着便是身旁惨声一片,数个金兵痛呼着坠马落地,哀嚎不已。
「施逆伏有刺客,保护耶律大人!」
耶律翼身旁护卫稍稍骚乱,马蹄脚步声交错,瞬间便有十数人将耶律翼护在其中,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耶律翼忙翻身下马,打眼瞧了一眼倒在地上哀嚎的金兵,只见其身上鲜血四流,沾染的衣衫尽赤,血光中寒光凛然,赫然是一枚金镖。
「果然有南朝武林中人,此便为施逆通敌谋反罪证!中军传令,点火放箭,反抗者就地格杀!」
众军士哄然应命,搭弓引箭,将火箭射进翰林府中,顿时火光熊熊。
就在此时,忽听府侧骚乱声一片,喊声震动,兵刃撞击声叮当作响,几个黑影从翰林府跳墙而出,似是有武林高手背负着几个人,施展轻功,一路刀光剑影拼杀而出。
「施逆畏罪潜逃,速去截杀!」耶律翼喝道。
「大人,那边……那边也有!」
「什么?」
耶律翼忙回首望去,果见另一侧也是同样几个黑影跳墙突围,一路剑光凛然,只杀的众金兵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不一刻间,四面八方均有高手拼杀而出,竟似有十数人之多,四面开花,向着不同方向突围。
耶律翼眯起双目,略一细思,已明其中关窍。
这是施宜生的李代桃僵之计,施逆欲突围逃走,令众高手四面出击,分兵逃窜,让他分不清哪边才是真,要追击哪一路。
「哼,区区小计,凭你这几个人,如何能在千军万马中逃匿?」
耶律翼眼中精光一闪,当即下令调兵遣将,分兵四下围堵。
众金兵呼喝厮杀声中,忽然有两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急速向耶律翼方向杀来,左闪右挪,一路上长剑寒茫闪耀,经过之处金兵无不中剑倒地,惨呼连连。
「保护大人!」
众金兵顿时一阵骚乱,纷纷呼喝叱骂,但会仙坊街巷本并不是多宽,金兵众多,人头攒动,一时间拥挤不上前来,反被那两道黑影各个击破,杀的人仰马翻。
「金狗受死!」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瞬间交错来至耶律翼身旁,长剑寒光刺目,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两柄长剑如同电闪雷鸣一般刺向耶律翼。
「当!当!」
电光闪烁之间,只听两声脆响,耶律翼身后忽然闪出两个汉子,将耶律翼往后一拉,抬起手臂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南朝小儿,武功不过如此!」
那两名汉子一瘦一壮,空手挡住长剑,却并未受伤,原来二人小臂上均带有铁护臂,不惧兵刃。
二人哈哈狂笑声中,施展起铁掌,内力灌注,顿如雷声隆隆,伴随着兵刃撞击的叮当之声,与那两道黑影战在一处。
耶律翼后退十几步,身旁早有护卫持刀将其护住,大声喝道:「单青、单和,速速打发了这些人,其余人继续追击逃匪!」
那两个使铁掌的汉子单青、单和大声应命,仍不使用兵刃,只凭借两双铁掌,舞的虎虎生风,竟仍是稳稳占据优势。
「江南江北八九月,葭芦伐尽洲渚阔。欲下未下风悠扬,影落寒潭三两行。
天涯是处有菰米,如何偏爱来潇湘?」
府外杀声震天,火光冲天吞吐闪耀,施宜生却负手在漆黑的院中缓缓踱步,轻声吟哦,似是显的无比平静。
廊前一个明艳少女手中紧握长剑,神情颇为紧张,皱着眉头看着施宜生来回踱步,轻声叹道:「施大人倒是真能沉得住气,这当口了还有心情吟诗。」
「师妹,施大人身在异邦,心怀故国,冒死千里传兵讯,这份胆略自非常人可比的,好生令人敬佩。」身旁一俊秀英气的青年少侠轻声赞道。
另一个稍年长一些的青年沉声道:「师弟,你这法子是不是过于弄险了,众人分散突围,却易被各个击破,我看还是不如大家一股脑冲出去,多少也能互相帮衬些。」
这三名少年侠客名叫程思道、张如仙、李秋晴,三人师出同门,皆为衡山派弟子。
程思道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为衡山大师兄,出道多年,已是在江湖让打出来不小的名气,师弟张如仙、师妹李秋晴都是刚满二十,亦在江湖上风头正劲。
此番受武林盟主徐盟主之令,三人携手,会同诸多江湖豪杰北上救援忠良。
本以为十几个武林高手,救援一个文官,自是手到擒来,却不曾想整个中都的金兵竟然倾巢而出,将周遭围的如铁桶一般。这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二师弟张如仙素来机敏,智计百出,当即定计众人四面开花,分头出兵突围,定下各自路线迷惑金兵,以施展李代桃僵之计,同保施宜生全家安全逃出险境。
听了大师兄这话,张如仙轻声叹道:「事在人为,敌众我寡,也无法可想。
金贼势大,凭咱们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我细细思量,此法应该是最可行的了。」
程思道听得远处杀声震天,兵刃撞击之声不断,知刚刚出去袭杀耶律翼的两名武林同道已经和金兵交上了手,喟然道:「只可惜这么多英雄……」
张如仙见李秋晴面有忧色,安慰道:「师妹放心,咱们必能护住施大人一家安全。」冲她眨眨眼,低声道:「我也会保护师妹安全。」
李秋晴双靥倏的飞红,轻轻呸了一声,并不答话,心中却是一股暖流涌动。
程思道见状,稍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走开几步。
他入门最早,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年纪也比师弟师妹们大了几岁,虽然自己对这个明艳动人的小师妹也颇有好感,但天性不擅吐露心声,与之相处,总是不自觉端起大师兄的架子。
而二师弟张如仙却伶牙俐齿,跟小师妹最为投趣,总能说些笑话哄得她笑语嫣然。
他们师兄妹几人同在一个师门下习武十数年,早已亲如家人,见二人情意表露,自己心中既觉有些酸楚,又替他们高兴,心里常常感到矛盾。
府外火光耀目,忽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叮叮当当」数声脆响,似是兵刃折断的声音,随即两声惨叫,众金兵齐呼万岁,震耳欲聋。
院中的施宜生暗叹一声,心知方才出去的两名侠客应该是已经遇难了。
自当时向南宋传递兵讯,被耶律翼看破质问之时起,他便自知会有如此下场。
少年时他春闱高中,圣上钦点状元郎,在朝中风光无限。靖康元年,金兵南侵,他力主抗敌,却遭奸人嫉恨罢官。
不久之后汴京城破,二帝被俘,施宜生加入地方义军转战各地,但不成想,义军不仅要抵抗南侵的金兵,连宋军亦是各自为战,互相攻击,不仅不给予义军扶持,反而四处围追剿杀。
义军在宋金两军联合打击之下兵败,施宜生对赵宋彻底失去信心,一时间悲愤交加,怒发如狂,誓不回南朝,于是在金国扶持的儿皇帝刘豫手下做了官,不久之后因得罪刘豫之子,转而投奔金国,凭借其过人才华,一路官运亨通。
而今三十年余过去,虽仍对当初赵宋无情庸懦愤然,但心中却对有关南朝的讯息格外留心。
此番奉旨出使南宋,这是他时隔三十年来第一次重新踏回故土,去时少年郎,归来鬓已霜。
当年志得意满的少年状元郎,如今已然是年过半百。耳听得故国乡音,目睹得江南风物,往事历历。
更兼陪同的宋臣有很多都是当年同僚,忆昔当时大家俱青春年少,朝堂意气相争,激扬文字,而现如今却对自己唯唯诺诺,奉为上国天使,心中喟然,思念故国之情油然而生。
宋臣敏锐的发觉他有了思乡之情,不断暗中示好,以同乡、同袍之情感之,施宜生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最终决定将金主欲撕毁盟约,准备南侵的兵讯暗示宋臣,令其早做准备,以免这汉人仅存的半壁江山就此沦陷。
瞧见眼前这几名衡山派的青年少侠低声交谈,虽然面有忧色,但大敌当前,他们却毫不畏惧。想起今夜不断冲杀突围出去的诸多武林高手,施宜生心中无比感激感动。
此番自己返回中都,本已抱了必死之心,却不成想江南武林盟的徐盟主派遣了十几名高手北上来救援自己妻小,看来大宋也并非都是畏金如虎的庸懦之辈,忠义血性之人处处皆在,只可惜皇帝不能慧眼识人罢了。
「爹爹,我们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施宜生恍然回神,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此时都已经卸下平日里的锦缎貂裘,换上了普通百姓的粗布棉衣,但仍是难掩丽色。
施宜生前妻早已在当年义军兵败时亡故,现在这个妻子陈茹比他小十几岁,是来到金国后续娶的,亦是故宋来不及南逃的诗书世家。
陈茹给他育有一子一女,长女施芸,年方十八,独子施越,才刚满十五岁,刚刚说话的便是儿子施越。
「芸儿,越儿,来。」施宜生微微一笑,向儿子招了招手。
这一双儿女自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翰林府千金、少爷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此番南逃,前程不知如何,柔抚着儿子细嫩皮肤,心中颇有些心疼不舍。
抬眼与夫人陈茹对视,却见夫人虽然有慌乱之态,眼神中却是无比坚毅,冲自己点了点头,夫妻心意相通,都露出微笑。
「施大人,可以出发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宜生听得程思道发问,轻轻推开了儿子施越,向程思道抱拳笑道:「多谢诸位大侠仗义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李秋晴连连顿足,急道:「施大人快别多说客气话啦,外面挡不了多久,咱们还是先撤再说。」
施宜生向李秋晴歉然一笑,却并不挪动脚步,顿了半晌,方才反问道:「三位大侠可曾想过,仅仅为了捉拿老夫一人而已,耶律翼为何要出动如此多的金兵?」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紧要当口提这个是何用意,但心中也是早有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张如仙疑道:「那耶律翼可是别有所图?」
施宜生缓缓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方紫檀木匣,嘿然道:「其实老夫一人何足道哉,他们应该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那方木匣不过数寸长短,紫檀雕就,却并无纹饰,朴素异常,匣口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锁。
李秋晴问道:「这是什么?」
施宜生缓缓道:「这匣中所装的,便是江山社稷图了。」
「江山社稷图?」衡山派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施宜生轻轻把玩着木匣,嘿然道:「正是。当年金兵攻破汴梁城,占了中原花花世界,但自己也终究觉得赢得太过于轻巧。汉人百倍于女真,若是齐心协力,一百个打他一个,女真人万难抵挡,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听了均是默认不语。
汉人当然百倍于女真人,但无奈其心不齐,各自为己谋划,终日勾心斗角,即便有岳飞元帅北上抗金,朱仙镇大破金兵,却仍是连遭奸臣排挤,最终在奸相秦桧构陷之下惨死风波亭,北伐大业功亏一篑。
皇帝懦弱无能,大臣贪生怕死,自然不能打败如狼似虎的女真人了。
而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虽然亦有心为国,人人想要诛杀金狗,但平日里仍然是互相江湖仇杀,若非徐盟主天纵英才,一柄长剑压服四方,一统江湖,还不知道各门各派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想到此处,三人心中既觉羞惭,又佩服徐盟主的雄才大略。
就听施宜生续道:「汴梁城破后,完颜宗弼等宗室与金太宗商议,一面扶持刘豫作为儿皇帝统治中原,一面大肆搜刮财宝,汴梁自五代以来积蓄的珍宝尽数被洗劫一空,将其秘密埋藏,以便将来汉人反扑,女真人被赶回辽东时启用。
「谁成想宋主君臣频频示好,主动称臣纳贡,女真人的江山越坐越稳,这批财宝也就长埋地下了。十年前完颜亮弑君夺位,熙宗太子携宝图逃出,本欲借图中财富复国,但终功亏一篑,被人截杀,这宝图亦机缘巧合落到了老夫的手里。
「此番出使,耶律翼对老夫生疑,暗中调查,想必也探知了这一消息,金主南侵在即,急需兵马钱粮,对图中财宝必然觊觎,故而此番耶律翼引兵前来,寻这江山社稷图的任务,嘿嘿,倒是比捉拿我这个老朽更为重要了。」
张如仙心中震撼无比,难怪中都金兵倾巢而出,原来当中有如此天大的财富。
忙道:「此物如此重要,施大人快快收好,随我们一同携之南下。」
施宜生却摇摇头,忽然抬手将木匣丢给了程思道,程思道探手接过,不明所以,一时间怔在原地。
施宜生向程思道三人深施一礼,正色道:「老夫的妻儿,以及这江山社稷图,现在就全交给三位大侠了,盼诸位能顺利南下,一路之上还望费心照料我这双不成器的儿女。」
衡山派三人一惊,李秋晴忙问道:「怎么,施大人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施宜生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老夫初为宋臣,后奔金齐,一人而事三主,朝秦暮楚,现今迷途知返,悔之晚矣,实无颜再见江南父老。此图三位大侠携之而去,呈于天子及徐盟主,期盼天兵收复故土,复我大宋河山,也算将功赎罪了。」
施芸、施越闻言放声大哭,施越一把扑到施宜生怀中,泣道:「爹爹,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越儿不要爹爹留下。」
施宜生眼圈一红,伸手轻轻抚摸着施越的头发,柔声道:「好孩子,路上要听三位大侠的话,以后你就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人了,要照顾好你娘和姐姐,记住要做个忠义男子汉,以后切莫学我一般。」
施越泪如泉涌,抽抽噎噎,只是摇头。
门外喧声如沸,呼喝叱骂之声越来越近,张如仙、李秋晴互望一眼,知金兵即将杀至,张如仙一把将施越扯过来,对着施宜生一抱拳道:「施大人,多多保重。」
施宜生缓缓点了点头,在施芸、施越的哭喊声中,看着妻子、儿女随着衡山派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火光冲天闪耀,刀兵撞击之声、呼喝之声嘈杂,但在他听来,却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数十年前。
那一年他风华正茂,春光明媚,正是汴京金榜题名之时,道路两旁锣鼓喧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人人高呼状元公的名字,那时似也如此时这般喧闹。
他抬起头,星夜无云,点点星辰在火光浓雾的映照下迷离闪烁,他忽然想起了少年时的某一夜,他独自登上了家乡的山顶,一抬头便是漫天璀璨星斗,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好像一伸手便可以摘到。
而如今妻离子散,故土沦陷,功名荣华镜花水月,人生五十年犹如幻梦。
大队人马脚步声越来越近,施宜生深吸一口气,深深凝望了一眼湛蓝夜空,缓缓闭上双目,嘴角流露出一丝坦然的微笑。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星子。
「当!当!当!」
数声兵刃撞击之声之后,便是一地痛呼惨叫的金兵,鲜血喷溅,在雪地上扭曲挣扎,嚎叫连连。
先前有十数名武林同道拼死突围以做掩护,分去了不少金兵,眼下衡山派三人压力骤减,一路施展衡山剑法,护持着施家母子朝着城南突杀而出。
会仙坊位于城北,临近崇智门,金兵主力均在北面集结,防备其就近突围而出。而自会仙坊向南,则是金国皇宫所在地,平时护卫森严,众人想当然的认为南门不易突破,但此时追击围捕,重兵集结北门之时,南面却反倒是空虚了不少。
程思道持剑一马当先,张如仙、李秋晴二人殿后尾随,呈三角排阵,将施家母子护在当中,不断向南突袭,这便是衡山派赫赫有名的天地人三才阵。
南岳衡山位于湖南,自古以来便为道教圣地,衡山派虽然不属道门,但深受道教文化影响,除了衡山剑法独步武林,更以阵法扬名于世。
三人结成三才阵,一人有难,二人即可自旁解围,攻敌之时,更是二人使剑互补,一人守御敌人还招,循环往复,变化自如,威力非凡。
除了三才阵,还有衡山五行阵,以衡山五峰剑法使之,五套剑招变换组合更为繁复,更复杂的尚有七绝阵,甚至廿八人组成的北斗大阵。故而衡山派虽然在剑招上与其他名门大派互有长短,但单论团结一致,师兄弟之间的团结友爱,则在武林中独树一帜。
行近金国皇宫附近,一队金国骑兵迎面奔驰而来,马上众骑手没想到还有人能突袭至此,不禁一怔,但见其不过几个女子少年,也不以为意,随即抽刀策马冲杀而来。
程思道不惊反喜,喝道:「师弟师妹,夺马!」
足下用力,飞跃而起,在空中连挥数剑,一环套一环,剑光缭绕,撩人耳目,精妙非凡,是为衡山绝招「千剑幻影式」。
金国骑兵只懂战阵蛮力厮杀,哪里见过如此精妙剑法,登时手忙脚乱,只顾挥刀乱砍,只一招便有一金兵中剑坠马,被程思道夺去马匹。
旁边的金兵大惊失色,见程思道翻身上马,持缰无暇应敌之际,纷纷抽刀对着程思道没头没脑的砍去,却不防张如仙、李秋晴从两个方向挥剑刺至,寒光耀目,只听得「叮叮叮」数声,又有两匹马被夺走。
趁着其余金兵胆寒之时,衡山三侠回马冲杀,一人抄起一个施家妻女,纵马朝南奔驰而去。
其余众金兵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三匹马呼啸而去,留下了一地痛苦哀嚎的同伴,人人心惊,实想不到世间尚有如此神技,竟忘了要去追赶。
三匹马纵横如飞,奔驰如疾电,雪地轰然震动,层层雪块被马蹄掀起,滚滚奔腾,仿佛一道道银色波浪在几人身后汹涌翻舞,不多时以近城南景风门。
城门前混战一团,先一步至此的几名武林同道正奋力摇开城门锁链,将紧闭的城门打开一道狭窄缝隙,周侧金兵源源不断的杀至,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群雄中一人满面虬髯,身材魁梧,身中数刀,满身鲜血,却依然毫不在乎,对着衡山三侠哈哈大笑道:「几位先行,我等在此拦截金狗!」
挥起一刀,将一靠近的金兵砍翻在地,城门之前早已血流如海。
程思道等人面容一正,冲着那大汉点了点头,来不及多语,三匹马飞驰着穿门而过,随即那大汉又将城门紧闭,以阻挡金兵出城追捕。
李秋晴在马上回首望去,就在城门即将闭笼那一瞬间,众金兵已然杀至,透过缝隙,遥遥望见刚才那汉子被数名金兵持枪戳入,宛若刺猬一般,跪倒在地。
他惨然望向城外,目光正与李秋晴撞在一起,见衡山三侠顺利出城,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光芒消散黯淡,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秋晴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适才那汉子依稀记得以前在江湖上好像见过,但却又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来,甚至哪门哪派都记不得了,眨眼间他就这么牺牲在茫茫雪夜中。
而她怀抱中的少年施越早已泣不成声,若非她紧紧抱住,便要坠下马去。
这三匹快马原为金国皇城司所有,俱为千里良骑,奔驰半个多时辰,身后的金兵呼喊声已经越来越远,想来暂时已经甩开追兵了,身后的中都城内喊声也渐渐消失,似乎战斗已经结束。
李秋晴勒马回望,心中酸楚难耐,心知众多英雄好汉八成已经遇难,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原以为只是十几个人突袭救人,轻而易举,却不曾想横生枝节,千军万马来夺取宝图,这十几名豪杰殊不畏死,甘愿以自身生命做掩护,保自己这一路顺利出城。
程思道、张如仙亦是心中暗叹,在马上默然不语。
施夫人陈茹坐于程思道马后,心如刀剜,哭泣道:「众位大侠为了我们娘几个,葬身异域,我……我们心里实在是……」
程思道沉声道:「施大人心系故国,甘冒奇险,千里传书,此亦为旷古英雄。
我等江湖草莽最敬忠义之士,能救得忠义之后,本为份内之事。」
转头望向中都方向,喟然叹道:「等南下回去之后,我等必报知徐盟主,赡养诸位英豪家室,传扬诸位忠义事迹,好叫天下人都知道,你们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子。」
施越抹了一把眼泪,大声哭道:「以后我也要学本事,等我学好了武功,给诸位英雄和爹爹报仇,杀光金狗!」
陈茹、施芸闻言泣不成声。
李秋晴轻轻抚了一下施越头发,感受着眼前这个少年柔弱瘦小的躯体轻轻颤抖,心中怜惜不已,柔声劝慰道:「施公子聪慧,必能报仇雪恨。」
几人休息片刻,程思道一拉缰绳,道:「走吧,趁天还没亮,速离险境。」
张如仙、李秋晴均点头。
夜空湛蓝,漫天都是璀璨繁星,只有北方红云缭绕,三匹马在夜色掩护下向南一路奔驰而去。
几人奔驰一夜,不敢经过城镇,只挑山道小径向南狂奔,直至天光放亮,刚行至易县附近,仍距宋金边境尚远。
身侧河水滔滔,虽正月隆冬时节,也未曾上冻,依然向东奔流,这便是当年战国时燕太子丹送别荆轲,所吟诵「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水河了。
马匹在山道雪地中奔驰一夜,就算是千里良驹,亦难以为继,只累得口吐白沫,口鼻中白气喷吐,呼呼喘气。
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慢脚步,给马喂水,却不敢下马,只是缓缓而行。
所幸马匹行囊中储备有水囊以及一些糕饼干粮,勉强可以补充体力。
就在此时,「嗖」「嗖」几声破空之声传来,似是有暗器自身后袭来,紧接着只听得施夫人陈茹闷哼一声,顿时斜斜地坠于马下。
「施夫人!」
「娘!」
众人大惊,程思道回身一看,只见陈茹委顿卧倒在地,口吐鲜血,身上却看不见有什么伤口,四下一扫,却见几块碎石散落在旁,竟是有人以石头为暗器,击中了施夫人!
程思道忙翻身下马,扶起来陈茹,探手一搭脉门,知其受伤甚重,不由得心急如焚。
「娘,你怎么样了?」
母子连心,施芸、施越见母亲受伤,心惊不已,连声哭喊询问。
张如仙连声道:「敌人追至,先上马再说。」
正待将陈茹扶起,忽听身后高高低低的传来几声长啸声,连绵不绝,一浪高过一浪,只震的群鸟惊飞,几个呼吸之间,啸声便由远及近。
敌人来的好快!
程思道听得啸声,只觉心神一震,暗惊道:若非内力深厚,焉能做此长啸?
适才飞石必为此高手所为,如此修为,我等万万不及。
连忙想要扶起陈茹,但陈茹已然四肢无力,面色惨白,一时竟然坐立不起,更不要说乘马了。
几人大急,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阵长笑声,哈哈大笑道:「南朝小儿,速速留下施家犯妇逆子,乖乖投降!」
身后远远望去,已能看见两个身影快速向这里奔来,几个起落便近了数丈,竟比快马也慢不了多少。
张如仙、李秋晴大急,促道:「师兄,快上马!」
施芸、施越也哭道:「娘,快起来呀!」
陈茹面色灰白,口中鲜血淋漓,知自己在此必拖后腿,惨然一笑道:「程大侠,不……不用管我,你们……你们快走……」
程思道远远看着那两道身影长笑着飞驰而来,心中慌乱如麻,眼前忽的闪过无数适才城中英雄身影,当即下定决心,探手掏出装有《江山社稷图》的木匣,飞掷给师弟张如仙,沉声道:「师弟师妹,你们先走,我留下来保护夫人。」
「不!」李秋晴在马上拔出长剑,急道:「我们也留下来,跟他们拼了!」
程思道喝道:「来人武功如何,你是听不出来还是看不出来?凭你的本事,留下来又有何用,还不快走!」
「不错,既知如此,何不早降?」
那长啸声由远及近,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就要到了眼前,甚至连他们面容也能勉强瞧的清楚。
这二人看模样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一个瘦如麻杆,一个壮如蛮牛,二人双手均带了铁制护臂,与体型不相称的是轻功高卓,行动迅捷异常。
程思道知再晚便无机会,忙捡起地上碎石,飞掷出去,正砸到张如仙与李秋晴坐骑后臀之上,马匹受惊,登时飞奔出去。
「娘!」
「师兄!」
马蹄如潮,越来越远,程思道一阵失落,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挥之不去:此时此夜,似乎将是他们师兄妹之间的永诀了。
程思道暗叹一声,道:「夫人,还能站起吗?」
陈茹怔怔的看着远去的儿女,心如刀剜,柔肠似绞,想着他们幼时童稚点滴往事,眼泪忍不住簇簇而下,又想起丈夫临行前那诀别的眼神,忽然心意相通,体会到了丈夫当时的心情。
他坚持留下来,何尝不是为了掩护自己一行顺利逃出?
惨然一笑,柔声道:「程大侠无需管我,若有机会,务必逃生,我……我留下只能耽……耽搁大侠……」
「夫人无需多言,只管静坐休息。」
程思道将陈茹扶稳坐起,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昂然站于道口,眼神冰冷如霜,死死地望着飞奔而来的两名敌人。
敌人来的好快,眨眼之间便已至身前。
那二人看到程思道挡在身前,轻「咦」一声,却并不停步,随手挥掌击向程思道,二人身法错落,却是想要分头绕过他继续追赶。
程思道冷哼一声,长剑轻震,内力灌注,登时嗡然作响,剑尖划过一个优美剑弧,脚踏天罡步法,不仅躲过了那一掌,反倒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刺两剑,分别刺向二人周身要穴。
「呀,好俊的功夫!」
那两二人赞叹一声,在如此极速奔驰之下,竟然说停就停,一个翻身便落到了程思道身前。
就这么一阻,张如仙、李秋晴等人的快马已经奔驰远去,再难追上了。
程思道面色如霜,但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震惊不已。
适才他这一剑是衡山绝学「烟云锁身」,剑招千变万化,攻敌周身要穴,虚中有实,虚实变幻,万难防备,却不想眼前这两个人在疾驰之中依然能轻巧避过,似是毫不费力。
程思道站在陈茹身前,持剑护于前胸,冷声道:「在下衡山派程思道,二位武功高强,在下佩服,请教尊姓大名。」
那壮汉冷笑一声,哼道:「衡山派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我们姓名?」
程思道见其侮辱师门,眉头一皱,便要发作。
那瘦子麻杆一样的手随意一抱拳,面色如水,毫无表情,淡然道:「在下单青,这个是吾弟单和,我们兄弟在皇城司应一个小小的差事,本事微末,不值一提。」
「姓单……又使铁掌……」程思道心中一动,疑道:「黄河铁掌帮单帮主与二位如何称呼?」
那壮汉单和笑道:「铁掌帮主就是我们老头,不过铁掌帮都是以前的事啦,老头没了以后,现今我兄弟二人都在耶律大人帐下听差,铁掌帮也打散了划归皇城司管了,现在早没了这个帮派啦!」
程思道眼神一眯,心念电转,暗道果然是他们!
铁掌帮前任单帮主一套铁掌功夫威震中原,罕有敌手,但行事却和侠义道毫无关系,终日只是做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当年金兵南侵之时,江湖上不论黑白两道,过往有何恩怨,均是人人出力,齐保大宋江山。但铁掌帮空有偌大势力,傲人神功,却自甘堕落,投靠金国,以为鹰犬,欺压同胞,死在他们手上的江湖豪杰不知有多少。
二十年前初出茅庐的徐盟主一人一剑北上锄奸,斩杀投敌的鹰犬败类,于铁掌帮总舵大战单帮主,一剑将其击杀,铁掌帮这才凶焰大减。
铁掌帮虽作恶多端,但终究是横行江湖百年大帮派,历任帮主艰辛创业,方在中原立足,打下威名,现在却在单和轻飘飘的一句话中解散,似乎毫不在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程思道虽然瞧不起铁掌帮助纣为虐,甘为异族鹰犬,但听闻百年大帮就此消亡,不免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略觉伤感,见二人没心没肺的模样,更是从心底里鄙视厌恶。
单和忽然打了个口哨,瞧着程思道身后的陈茹,兴奋道:「大哥,你瞧那不是施老儿的媳妇儿吗?想不到施老儿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老婆倒还是标志的紧。」
陈茹今年刚满四十,虽然已是中年,生育过两个孩子,但出身富贵,平素养尊处优,瞧起来倒比实际年龄要年轻的多。
此刻虽换下平日里的绫罗绸缎,穿上了寻常山野村妇的旧衣衫,但仍然难掩其丽色。听了单和出言调戏,顿时面满羞红,轻呸一声,心中暗恨,低头不语。
想到丈夫此时多半已经落入敌手,生死难料,又不禁悲从心来,呜咽出声,只盼着现在能多拖一阵是一阵,好让儿女们逃的远一些。
单和似乎对眼前的程思道毫不放在心上,只拿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陈茹,口中啧啧连声,不断赞道:「不错,这屁股浑圆,胸脯饱满,一看便知是极品熟妇,也只有生育过的女人才有如此味道,施老儿现在是无福享受了,倒是便宜了我老单。」
满口污言秽语,说着说着,竟双目紧闭,满面淫荡笑容,似是在幻想如何与施夫人陈茹颠鸾倒凤。
程思道闻言大怒,心知必须速战速决,否则金兵大队人马赶到,那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当下长剑一震,嗡然作响,大喝一声:「贼子满口胡言,速来受死!」
寒芒闪烁,如同迅雷疾电,向着单和轰然刺去。
单和冷声一笑,铁掌直愣愣的迎上,内力灌注之下,涛声大作。
「当」的一声巨响,二人各后退一步,只是单和仍然笑嘻嘻的,程思道却面色惨白,胸中如同怒潮翻涌。
单和晃了晃被震的有些酸麻的手臂,笑道:「大哥,这小子功夫凑合,麻烦你来料理一下他,我去擒拿犯妇。」
说罢冲着陈茹色眯眯地看了一眼,如同饿狼一般,只吓的陈茹周身颤抖,花容失色。
单青冷哼一声,心知自己兄弟好色如狂,嗜女成瘾,并不多语,趁着程思道调整内息的空隙,欺身上前,铁掌交错,劈头盖脸地攻来。
程思道本欲阻挡单和,但眼前的单青武功更再单和之上,铁掌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将他笼罩,一时间难以脱身,只能持剑左支右挡,堪堪战在一处。
单和在旁瞧了几招,已知程思道并非自己兄长的对手,但衡山派毕竟是江湖名门大派,绝非浪得虚名。
程思道作为年轻一辈的大师兄,自有过人之处,眼下虽然处于下风,左支右拙,但攻守严密,一招一式皆是名家气度,师法严谨,单青一时间也不能迅速将他击败。
当下嘿嘿淫笑一声,不再管他们,看着委顿在地的陈茹,双目中流露出贪婪淫荡的神色,两只手掌来回揉搓,一步一步缓缓逼近陈茹。
单青一边铁掌不断进攻,一边沉声喝道:「先搜身,寻找宝图!」
单和淫笑道:「搜身我最是擅长。」
探手一把边抓过陈茹,搂在怀中大加抚弄,只惊的陈茹连声惊呼,娇躯扭动不止。
程思道挥剑抵挡着单青铁掌威压,怒声喝道:「单和,快放开夫人!」
单和哈哈一笑,并不搭理,只是没头没脑的在陈茹脖颈间直嗅,熟妇特有的醉人气息以及淡淡微酸的汗液味道直冲脑际,仿佛令他周身毛孔都要张开一般,心中一荡,淫声笑道:「好香!好香!」
陈茹双靥潮红,泪眼婆娑,涕泪气流,抽抽噎噎地泣道:「你杀了我吧……
快杀了我吧……」
单和两只铁掌上下不断摸索,嘿嘿笑道:「夫人是朝廷要犯,我怎么敢擅杀,咱们还是先搜身要紧……」
扯松领口,探手伸进施夫人衣衫之中,一把紧握住豪乳,触感柔软滑腻,淫声笑道:「宝图在这里吗?」
「啊……你……不要……」
陈茹只觉胸膛一片冰凉,粗糙的手掌将自己雪乳揉捏成各种形状,布满老茧的指肚搓弄着乳尖软肉,浑身鸡皮丛生,羞愤欲死。
她本为豪门千金,诗书传家,自幼勤修女德,家教甚严,自嫁给施宜生之后,更是举止端庄,此时遭到这粗鲁壮汉的淫亵,心中煎熬痛楚难耐,只一心求死。
单和淫声连连,铁掌顺着硕大雪乳继续往下抚摸,手掌划过之处,陈茹娇躯也随之颤动。
程思道眼见得施夫人在自己面前受辱,惊怒交集,口中不断大声喝骂,只想回身去救援,但剑招却被眼前这精瘦如麻杆的单青死死压制,抽身不得。
「啊……啊……」
蓦地只听陈茹惊叫一声,脸上红云翻滚,却是单和的铁掌已然抚弄到了其蜜穴私处。
「看来这里也没有藏着宝图,不知是不是让夫人塞到里面去了,嘿嘿,让老单来检查一番……」
手指穿过浓密的毛发,轻轻抠弄着蛤口,揉捏着蜜核,一下一下的朝更深处挤入,只玩弄的怀中成熟美妇人娇声不断,周身不住扭动,不多时已有潺潺汁液渗出。
「找到没有?快别磨蹭了!」
单青颇为不耐,自己这个兄弟贪花好色,胆大妄为之极,以前就有很多次为此耽搁大事,还要他这个做兄长的来摆平,实在令其头痛。
单和应声笑道:「这就好!搜身最简单的,当然还是脱光检查啦!」
程思道和陈茹俱是一惊,痛声喝骂。
单和冲着程思道淫笑道:「衡山派的程小子,你倒是有福了,这妇人虽说做你娘的年纪也有了,但白白嫩嫩,给你瞧了,也算是艳福不浅。」
铁掌灌注内力,手指用力一捻,陈茹身上的棉衣登时如同腐草碎纸一般簌簌滑落,三两下便被剥了个精光,肌肤洁白滑嫩,与茫茫雪地交相辉映,也不知是哪边更耀眼一些。
「啊……!」
陈茹羞愤不已,只觉周身一凉,雪白身躯登时全部裸露,想要抬手遮挡,双臂却被单和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自己数十年来即便是在丈夫面前也从未如此,眼下却暴露在三个男子面前,只羞的紧闭双目,面颊如烧,泪水涔涔而下。
单和美色当前,肉棒登时昂然挺立,周身血液似乎全部瞬间汇集到阳具之中,只涨的酸痛难耐,当下再也不愿再多费时间,手忙脚乱的脱下裤腰带,滚烫龟头便顶在了美妇蛤口之上。
「不要!」
陈茹悲吟一声,不住扭动挣扎,但以她之力,如何敌得过身后壮汉?豪乳肥臀波翻浪涌,随着身躯不住扭动,却好似在给单和助兴一般,令他更为兴奋。
「单和!贼子!」
程思道双目充血,不敢望向那边,但听声音也知道那壮汉想要做什么,口中不住狂呼,心中悔恨不已:施宜生蒙难,他如此信任自己一行人,然而他的夫人却仅仅隔了一夜,便要在自己面前受辱,这全都是自己过错……
脑中胡思乱想,羞惭、悔恨、愤怒、悲凉……诸多神情犹如怒潮般将他卷溺,神志逐渐模糊不清,手中剑法也随之而错乱,失误频出。
单青依然毫无表情,但眼神中却似乎是透露出一丝冷笑,铁掌攻势一浪高过一浪,如同天罗地网一般,不断向程思道铺天盖地袭来。
单和哈哈一笑,用力舔了一口陈茹耳垂,芳香沁鼻,腰身猛然用力,火热肉棒直直顶入,硕大龟头穿过层层叠叠肉壁,登时整根没入!
「啊——」
施夫人和程思道同时悲鸣出声,不同的是,陈茹是因失身而痛呼,而程思道,则被单青铁掌重重击中,口喷鲜血,直直地飞了出去。
二、残庙
斑斑血迹洒落在苍茫银亮的雪原之上,分外耀眼醒目,如红梅一般朵朵绽放,诡异妖艳。
程思道只觉五脏如捣,艰难地想从雪地上爬起,但周身力气却在一点一滴的流失,喉中腥甜,又是一口鲜血呕出,重重摔倒在地。
「程大侠!」
陈茹悲鸣一声,绝望已极,妙目紧闭,两行玉箸倏然划落脸庞。
下体火辣辣的刺痛,恍若撕扯断裂一般,单和滚烫粗大的肉棒丝毫不怜香惜玉,艰难的在干涸的蜜穴内上下缓缓抽弄,龟头棱子刮弄着层层肉壁,每一下都让陈茹撕心裂肺一般痛楚。
单和心中美极,铁掌揉搓着硕大美乳,下体不断撞击着妇人浑圆柔软的臀部,哈哈大笑道:「程小子不中用啦,夫人还是享受当下要紧……老单我的本事如何,施老儿比不得吧,哈哈,哈哈……」
肉棒猛然用力一顶,龟头一下子刺入深处,直顶到花心之上。陈茹只觉小腹中一阵酸麻,花汁蜜液不受控制的汩汩而出,全部浇洒在单和阳具之上,有了蜜液润滑,单和肉棒戳弄起来更是舒畅无阻。
「啊……啊……啊……啊……」
娇躯酸软,身上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软软依靠在身后壮实胸膛之上,随着单和抽插摆弄,浑若无骨,布偶一般任其随意把玩揉捏。
程思道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卧在雪地之中,耳听得施夫人陈茹娇声震震,单和淫声连连,心灰若死,自责不已。
眼看着单青冷着脸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想要抬手,却是手臂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忽的胸膛一麻,穴道被单青使用重指封点,身上一轻,已经被单青单手提起。
单青虽然看模样瘦如麻杆,力气却极大,程思道一百来斤的躯体在他手中恍若无物,提起来健步如飞,一把便丢到了正在交媾的单和与陈茹身旁。
「恶贼……奸贼……我要杀了你们……」
身侧壮汉与熟妇交媾淫声不断,程思道紧闭双目,口中仍是不断喃喃痛骂。
单青冷冷的看着脚下重伤的衡山少年侠客,面色如水,并不带一丝表情,就连身旁旖旎春光似乎也视若无物,冷声道:「程小子,宝图在哪里?你的同伙还有施家余孽要与你约定在哪碰面?」
程思道惨然一笑,并不回答。心念电转,不断思索脱身方法,但却想不出一条可行,当下也不再多语,只得暗中积蓄残存内力,试图冲破穴道,做拼死一击。
单青探手在他身上迅速上下搜了一遍,轻轻摇了摇头,道:「没在这小子身上,让那几个人给带走了。」
单和浑不在意,一边抽弄着怀中不住娇吟的熟女,一边笑道:「不妨事,几只小猫小狗而已……嘿嘿,这回赵王府的情报可准的很,让他们先跑,总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啊……」
陈茹忽然惊呼一声,已被单和握住云鬓,整个上身都被单和推倒在程思道身上,雪白硕大的双乳紧紧的压住了他冰冷健硕的身躯,顿时挤压变形。
单和粗糙长舌不住舔弄,从雪背一直舔到耳畔,湿润麻痒难忍,对着妇人耳中粗声吹气,淫声道:「要不了多久,夫人就能一家团聚了,到时候可要记得多多感谢我老单。」
看着眼前的程思道紧闭双目一动不动,感受着他年轻的胸膛,而背后则是单和疾风骤雨般的抽弄,羞愤欲死,泪水涔涔,口中却忍不住的随着肉棒抽送频率连声娇吟。
单青眉头微皱,背着身子走开几步,似乎不愿多看眼前淫戏,心中却是思绪万千,颇有些踌躇。
自己兄弟俩受耶律翼之令追击施家逆党,但那些逃匪却狡猾之至,分兵多路,四面开花,根本分不清要追哪边才是。
兄弟二人袭杀了几股逃匪,却都只是一些南朝江湖汉子,并没有一个是自己要找的目标,不由大为着恼。
在中都城外搜寻半天,一无所获,恰在此时,却有一人自称是赵王府的人,点明方向。情急紧迫,当下也来不及回禀耶律翼,自己兄弟二人按图索骥,一路奔袭,果然撞见了衡山派一行人。
赵王府虽为金国女真宗室,专司情报,但在朝中名声却不怎么好。赵王府与皇城司都负责情报侦缉,只是一个对外,一个对内,虽为同行,但却是冤家对头,互相瞧不顺眼。
眼下他们前来送递情报,却想不通是何用意。是要向皇城司示好,还是别有所图?一时心乱如麻,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跟着他们的线索追击,也不知要不要及时汇报给耶律翼。
「啊……啊……嗯……嗯……」
美熟妇雪白娇嫩的柔躯被单和粗壮的身体与身下的程思道两面夹住,布满青筋的硕大肉棒来回抽插,下下直顶花心,翻带出点点蜜汁,全都洒落在雪地之上,晶莹剔透。
这狂风暴雨般的猛烈抽弄,只奸弄的美妇不住呻吟,云鬓散落,口中流涎,妙目中一片恍惚迷离,檀口中白雾在冷风中不断的喷吐。
蓦地只听单和一声怒吼,腰身抽动,浑身颤抖,却是精关一松,汩汩精液一滴不剩的全部注入到施夫人陈茹蜜壶之中,随即趴在其身上不住的喘息。
陈茹心中一阵悲凉,自己素来谨守妇道,不论对待子女、丈夫还是家仆都是严肃端庄,数十年来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夜,却被身后这陌生男子凌辱侵犯,更是将污浊腥臭的精液射到了只有丈夫才可以使用的私处蜜壶,瞬间感觉万念俱灰,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身下的程思道依然剑眉紧锁,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若不是鼻息仍在微微透出白色呵气,简直就像是一具僵尸木偶。
陈茹此时心中只是懊悔,早知如此,不如在中都时便随夫自戕,那也好过此时受辱,更不会连累程大侠……芳心大乱 ,只趴在程思道胸膛上轻轻啜泣。
单和哈哈一笑,将肉棒从泥泞不堪的肉穴中抽出,瞧见陈茹正伏在程思道身上轻轻颤抖,哀声哭泣,心中一荡,一个邪恶而又兴奋的念头忽然生出。
嘿嘿淫笑道:「夫人这么舍不得这个小白脸子,想来是痴情的很了,浑然忘了自己的老头。也罢,老单我最喜牵线拉媒,就助夫人与程小子也来个春风一度吧!」
「不!不要!」
陈茹猛然一惊,拼命挣扎。自己失身给了这恶汉,万万不能再做对不起丈夫的事,更何况还是这个一心帮助自己,却被自己连累的青年侠客。
「嘿嘿,夫人何须害羞,眼前又没有旁人,我老单也不是个小气之人……别看程小子现在死人一般,或许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夫人娇滴滴花朵一般的美人,我不信他不动心。」
铁掌薅住施夫人散乱的云鬓,将她的俏脸直压到程思道脸上,来回磨蹭:「先和这小白脸子亲个嘴儿,香个面孔,待会儿嘛……嘿嘿……」
「不……不……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再羞辱我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只是……只是不要和他……」
陈茹死命挣扎,泣不成声,来回摇头,但哪里能抵得过单和铁掌蛮力?
「嘿嘿嘿,你这一身骚肉老子干也干了,射也射了,现在只想看你和程小子颠鸾倒凤,如何做一对快活鸳鸯。」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偏要说,堂堂翰林夫人,在荒郊野外主动勾搭小白脸,让自家老头做王八,这可比老单我亲自上阵刺激快活得多了!」
单和铁掌逐渐用力,陈茹只能被迫拿粉面来回贴蹭着程思道刚毅的脸庞,樱唇偶尔划过他厚实的嘴唇,唇齿碰撞,两人身体都是轻轻一颤,面红过耳。
「够了!」
单青忽然回转过身来,眉头微皱,轻声喝止道:「你先把他们押到易县,飞鸽传书耶律大人,我继续去追剩下的人。」
单和正操弄着熟妇和青年的湿吻淫戏,看着他们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神大乐,兴头正浓,听见自己兄长喝止,哪里还顾得上,敷衍道:「好,好……
嘿嘿,这骚妇人,可真够劲……」
语无伦次,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我说,够了,你听到没有?」
单青细眼一眯,一字一顿,声音阴冷可怖之极。
单和心中一寒,抬眼望向自己兄长单青,只见他目光冷如冰霜,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胆怯。
他兄弟自小在一起长大,小的时候还可以互相嬉戏打闹玩乐,无忧无虑。但自二十年前,父亲被那个南朝姓徐的青年一剑斩杀,兄长便好像忽然间脱去了童稚,一下子变得成熟了起来。
自己浑浑噩噩,游戏人间,一切都听从兄长安排。每每犯错都被兄长教诲训斥,已渐渐地把他当成了严父一般。
十年前兄弟二人去南疆办事,自己奸淫好色的毛病又犯了起来,见当地有一个苗女妖媚绝伦,便意图奸辱,却不料被那苗女种下了烈性剧毒,周身火烫欲爆。
是兄长背负着他拼死杀出苗疆,深入万丈寒潭采药,又拼尽内力助自己驱毒。
等自己毒素全消的时候,兄长却因毒质入体,肌肉萎缩,从此变得瘦如麻杆,连带着性欲全无,再起不能,人也变得更阴冷、更沉默寡言起来。
自己口中不说,但心里实在是万分感激,万分自责。虽然有时候仍然是管不住自己好色淫荡的天性,但面对自己的兄长,始终还是既尊敬愧疚,又害怕恐惧。
此时见单青发怒,心中一凛,不敢再放肆,当即松开陈茹,连忙站起,尴尬一笑道:「是……是……我这就把他们送往易县,哥哥路上也要小心,到时候咱们在真定府会面。」
单青盯着他半晌,心中暗叹,自己实在是拿这个兄弟没有办法,口中却是冷哼一声,负手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单和此时战战兢兢,早已欲火全消,丝毫没了兴致,连忙提起裤子,又帮陈茹穿好了衣衫。
伸手便要去提起躺在雪地中的程思道,预备一会寻到刚刚被几人打斗时吓跑的马匹,一同送往易县官府。
就在自己手掌将要碰到他的时候,只见刚刚还躺在雪地中如同死人一样的程思道,猛然间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如神,精光乍现,怒喝之声犹如焦雷一般轰然炸响——「恶贼,纳命来!」
漫天彤云密布,朔风怒舞,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不住飘落。
风势极大,呼啸作响,苍茫大地之上万山镀银,千树压雪,就连横空哀啼的寒鸦也似乎被染成了白色。
茫茫风雪之中,四个身影头戴斗笠,满身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前行,风狂雪猛,直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几个人便是张如仙、李秋晴以及施家姐弟了。
四日之前易水河畔遇敌,大师兄程思道独自留下保护施夫人,以掩护自己一行人脱难。
李秋晴又急又慌,焦躁不已,大师兄平日里虽然谨言少语,但他待自己心意如何,自己又不是木头,如何察觉不到?
不过她芳心已然暗属张如仙,对大师兄只有尊敬友爱,每当面对程思道时,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淡淡歉意,好像自己愧对师兄的好意一般。
但毕竟师兄妹之间相处十余年,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眼见得程思道独自留下,怕是凶多吉少,焦急万分,只想回去留下和师兄拼死并肩作战。
张如仙对师兄当然也是极为关心,但却比李秋晴理智稳重得多,只得耐心劝慰。
「大师兄武功高卓,远超同辈,连师父都要夸赞,即便不能战胜敌人,但脱险总不是问题。更何况,眼下更为重要的,是要护送江山社稷图南下,还有保护施大人的一双儿女。若是他们有失,施大人、那些为此丧生的江湖同道都要枉死,师兄的一片苦心也就白费了。」
几番劝慰之下,李秋晴虽然仍是觉得大师兄面临的情况凶险,但也只能暗暗祷告,以盼大师兄以及施夫人吉人天相,得脱险境。
反倒是小公子施越,只在最初两天因为父母接连遇难之后哭泣伤心,现在小脸上却是充满了坚毅,眼神中仇恨之意如烈火般升腾,风餐露宿也毫不叫苦,浑然没有豪门公子哥的样子。
先前夺得的那两匹快马属于官马,马身上烙有皇城司的印记,太过于招摇,只好弃马将其放走。
幸好施家豪阔,家财万千,施芸、施越姐弟身上都带有大量银钞,张如仙江湖经验颇丰,虽不敢夜宿城镇,但总能在村落中换来衣衫水米,补充物资。
几人将长剑包裹了,斜藏与蓑衣或行囊之中,时而步行,时而扮作村民搭乘驴车,一路之上虽然偶尔能碰到搜查的金兵,但总算有惊无险,顺利通过。
一路晓行夜宿,已经过了真定府,来至了赞皇县境内。
这几日以来如同惊弓之鸟,神情紧张,时刻防备御敌,张如仙、李秋晴二人自幼习武,倒是还能支撑,但施家姐弟年纪幼小,又是文弱的很,早已委顿不堪。
施芸已经身体有些发热,四肢无力,只能由李秋晴搀扶着,勉强行走;而施越虽然倔强,不要张如仙帮忙,但体力也到达极限,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跌倒。
偏生今日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直到了午后仍然不见停的意思,冒雪赶路已不可能,必须尽快寻一个避雪的地方修整。
张如仙看旁边的施越走起来一步三摇,晃晃悠悠的,便劝道:「施公子,你扶着我走吧,别再跌跤。」
施越小脸冻的通红,头上身上满是积雪,就连睫毛上也是白花花沾一片,却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神情颇为坚毅。
心中暗道:我若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要给爹娘报仇?
张如仙轻笑一声,赞道:「好小子,有几分硬骨头,这才像个男儿汉。」
抬眼向前一番远望,道:「师妹,前面就是五马山了,一会儿我先去打探一番,向五马山寨的人求助,你们在山下找个地方修整,等我消息。」
李秋晴妙目已经被北风吹的几乎睁不开,一只手挡着扑面吹打的风雪,一面侧着脸道:「咱们不一起上去吗?」
张如仙摇头道:「山寨的人防备甚严,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去,怕是要生误会,大师兄前些年还因此和他们打了一架,幸好最后误会解开,还交了朋友。」
打眼瞧了一眼被李秋晴搀扶着的施芸,道:「再说,施小姐现在也没法上山了,我去求一求他们,看能不能把咱们接上去。」
施芸见他双目炯炯朝自己看来自己,有些害羞,扭过脸埋首靠在李秋晴香肩之上,芳心微跳。
施越却在旁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不禁好奇道:「山寨?他们是什么人,是山匪吗?」
张如仙哈哈一笑道:「不错,是山匪,不过不打劫老百姓,而是专门杀金狗的山匪!」
见施越仍是一脸迷茫,便耐心解释。
五马山寨的前身便是在靖康年间,曾由宝洲路廉访使马扩统领的抗金义军。
马扩弓马娴熟,于政和年间曾考取武举,宣和时出使金国,商议宋金结盟共击契丹。
当时的金主完颜阿骨打邀宋使会猎,借此考校宋人武艺。马扩大展神威,技惊四座,女真诸将人人拜服,尊称他为「也力麻力」,也就是神箭手的意思。
中原沦陷后,马扩于五马山结寨组织义军,坚持抗金,义军势力一度多达十余万人,声势颇为壮大,但始终无法得到南宋朝廷支援,最终在金军绞杀下战败。
后来岳飞北伐中原,一路势如破竹,杀的金兵尽皆丧胆,望风披靡。正在即将收复故都东京汴梁,迎回二帝之时,高宗赵构却连发十二道金牌急令岳飞班师,最终因「莫须有」的罪名含冤曲死风波亭。
岳元帅在北方的旧部接到消息,人人愤懑,痛斥南宋朝廷无能,奸相秦桧卖主求荣,均不愿受宋朝调令,也不愿再回南方,坚持留在中原继续抗金事业。
其中有一支岳家军旧部便流落至此,汇集了当年的马扩残兵,又招揽了两河义士,重新在五马山安扎了下来。
但终究形势比人强,经过连番苦战,中原各路义军死的死、残的残,现今山寨中也不过只剩下几百人了,其中当年曾跟随过岳元帅征战的老卒,也已经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几十年来,这些人依然如同一根钉子一般,死死地楔在了金国腹地,山寨诸人种田打猎,生活颇为清苦,自认故宋北方遗民,誓不降金。
而完颜亮这些年来忙于四方征战,剿灭国中各路叛军,打压宗室,也不愿再管这些零星的地方山寨了。
张如仙侃侃而谈,只听得少年施越心潮澎湃,在寒风大雪中,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热血如火沸腾。
自遭遇变故以来,他小小的心中已是对金国朝廷充满了刻骨仇恨,现在得知尚有一群义士几十年来不惧苦寒,仍坚持和女真人作对,心中自然是充满了崇敬,万分佩服敬仰。
「这些人,可当真是好汉子!」施越赞叹道。
张如仙笑道:「是好汉子,可也谨慎的很。为了防备金狗,山上遍布机关陷阱,明卡暗哨,若是有不明事的误入,那也是危险的紧。所以还是我先行上山拜会,你们在山下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以免再生误会。」
几人一路交谈,冒雪前行,不多时便看到前方不远处一座冷寂寂的小小破庙,昂然挺立于风雪之中。
来到庙门前,只见红墙黑瓦,墙壁在风雪侵蚀下斑驳,匾额破败,早已瞧不出写的是什么字了,看模样倒像是个山神土地庙。
推门走进去,庙中却是还算宽敞,只是有些残破,显然是多年无人打理,正殿之上供着一尊神像,也看不出是哪路神仙。
而大殿前燃着一堆篝火,火光熊熊,噼啪作响,一群人正围火取暖,听得声响,纷纷抬眼向他们看来。
张如仙心中暗暗戒备,打眼扫了一圈殿中诸人,见都是一些乡民,并无可疑之人,这才放心。
此时正月时节,正是农闲时刻,农民没什么事做,年后或有走亲访友,或有进城赶场,路遇风雪,在此遮风挡寒,聊天解闷,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这群人倒也淳朴热情,见张如仙一行人风尘仆仆,身披积雪,晓得也是过路避寒的,纷纷招呼道:「这雪可真够大的,快坐下烤烤火,莫冻坏了身子。」
张如仙等人含笑点头,并不多言,在廊柱旁寻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团团坐下。
施芸、施越姐弟早已精疲力尽,适才在雪中赶路时倒不觉得如何,现在被篝火一烤,顿时疲倦之意涌遍全身,再也无法支撑,一屁股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秋晴伸手帮施家姐弟拂掉身上的残雪,揉捏着穿着毡靴的小巧秀足,只觉手脚酸痛,亦是疲惫不堪。
张如仙帮着几人放好行囊,凑近李秋晴耳畔,悄声道:「师妹在此好好修整,我这就去五马山寨一探。」
李秋晴点头道:「嗯,师兄一路小心,快去快回。」
张如仙微微一笑,见她秀发之上的晶莹雪花在篝火烘烤之下渐渐融化,点点滴滴,湿漉漉地顺着如花俏脸流下,在火光映衬之下娇艳倍增,心中一动,伸手轻轻帮她拂去水渍。
李秋晴双靥倏的一红,连忙打开他的手,娇叱道:「做什么,还不快去。」
张如仙哈哈一笑,转身推门而出,眨眼间便消失于茫茫风雪之中。
李秋晴看着张如仙消失的背影,心中忽然一阵失落。
自己师兄妹三人自幼一起习武,同吃同住,此番北上却是连遭劫难,大师兄程思道生死不明,二师兄现又不在身边,三兄妹倒是分了三个地方,无助之感涌上心头。
看了看身旁的施家姐弟,施芸斜斜地靠着廊柱闭目休息,已然沉沉睡着,而施越也一脸倦容。
想到他年纪幼小便与父母失散,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父母与师父面前撒娇,有师兄关爱呵护,不由心中怜惜,柔声道:「施公子,你也睡会儿吧,等师兄回来我叫你。」
施越轻轻摇了摇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篝火,看着众乡民高声聊天说笑,畅谈农事,说一些家长里短的笑话,想到自己父母生死未卜,更觉酸楚难过。
这个月初他才刚刚过了生辰,虽然当时父亲仍在出使北归的路上,但母亲与姐姐都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温馨无比,心中只期盼父亲回来时,能给他带来什么南朝新奇礼物,但不曾想随着父亲归来的,却是如此厄运。
当下轻轻一叹道:「李大侠还是叫我名字吧……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听着怪别扭的。」
李秋晴嫣然一笑,道:「好呀,那你也不许叫我什么大侠、女侠,我听着也挺别扭,以后喊我姐姐便是。」
施越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忽听那边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干瘦老者,手中弹着一面小羯鼓,一口山东方言,正在侃侃而谈,却是一个行走四方的江湖说书艺人,众人围着他团团而坐,烤火听书。
想来是那说书人刚刚说了个什么笑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自己倒是没注意听到。
远处草垛中一个汉子正自蒙头酣睡,呼声作响;对面另一侧,则是一个中年村汉带着一个小女孩,正坐远远的靠着廊柱倚坐,由于阴影遮挡,看不太清面容。
李秋晴平日里最喜欢听故事,以前无事的时候总缠着张如仙,让他编故事来讲,搞的张如仙绞尽脑汁好不头痛,现在见有人说书,便不由自主侧耳倾听。
而施越家教甚严,施宜生平时不许他出门,只是闷在家中读书习字,虽这些天来连遭厄难,但终归是少年心性,对这些跑江湖的说书故事亦感新奇。
只听那说书老者继续说道:「……那圣相爷的嫡亲孙女,自小便冰雪聪明,长得也是花容月貌,最得大宋官家欢喜,小小年纪便御封为『崇国夫人』,每次见驾皆无需通报,身份尊贵无比,那是自不必说了……」
说的却是南朝旧事。所谓的「圣相爷」便是秦桧了,这奸相权势熏天,党羽遍布朝野,宋朝一些阿谀奉承之辈提起秦桧来,都要在相爷之前破天荒地加个「圣」字。
虽然此时秦桧已死,但在宋朝境内仍无人敢说秦桧坏话,更遑论编成书到处演说了。不过此地乃是金国境内,秦桧党羽势力再大也鞭长莫及,自然毫无顾忌。
李秋晴生平最恨这害死岳元帅的奸相秦桧,听得什么「圣相爷」,好不肉麻作呕,心中冷哼一声。
果然众乡民也俱是厌恶秦桧,纷纷吵吵嚷嚷,大发议论。
「呸,什么『圣相爷』,这秦老贼好没王法。」
「只有皇帝才能叫圣上,秦桧这老贼哪配的上一个『圣』字,简直是谋逆犯上。」
那说书老者微微一笑,续道:「……崇国夫人平日里最喜养猫,皇帝知道以后,便御赐了一只狮猫,端的是灵巧可爱,崇国夫人自然是满心欢喜,走到哪都带着,当真寸步不离。
「有一日夫人随母到灵隐寺进香,却不慎将御猫给走失了,夫人着急哭泣自不用说,这御猫乃是皇帝所赐,不明不白丢了,即便是皇帝不怪罪,圣……那秦相爷脸上也不好看,况又心疼孙女,当即发动人马在整个临安城寻猫。」
李秋晴心中鄙夷,不禁有气,暗道:「半壁江山丢了都不着急,而区区一只猫丢了,这秦老贼倒是比中原百姓、大宋江山沦陷还要上心。」
「说来也怪,整个临安府衙找破了天,满大街张贴寻猫告示,一连数日,都是毫无踪迹,只怀疑是有人捡去了不报。于是临安凡是养猫的人家都遭了殃,家有狮猫的全被捉走,交由崇国夫人验证,各家各户为了要回爱猫,更是花销金银无数,各方贿赂,一时间乱糟糟一团。
「临安知府为了讨好秦相爷,竟然还调动了临安守军,大队兵士闹哄哄地穿城过巷,遍地找御猫,御猫没找到,反而是一路勒索,闹得人仰马翻。皇宫里的大宋官家不明所以,见有军队调动,以为是金兵杀来,只吓得当时就要迁都逃走。」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纷纷嘲弄赵宋皇帝庸懦无能,秦桧弄权犯上,无法无天。
有人问道:「后来呢,这御猫找到了没有?」
说书老者笑道:「虽说是御猫,但终究不过是一只畜生,丢了哪里还能找到。
这临安知府没了办法,只好拿黄金照着狮猫的大小打造了一只金猫,给秦相爷送去,这才了事。」
众人都道:「什么找猫,闹了半天还不是秦老贼变相索贿,这临安知府送了金猫,怕是又要高升了。」
当年临安寻猫的事轰动一时,李秋晴也有耳闻,只是时隔久远,所知不详,听说书老者娓娓道来,不禁柳眉倒竖,越听越气。
施越听了也自暗恼,心道:爹爹冒死传递兵迅,为的就是保这大宋的半壁江山,但南朝人却为了一只畜生行贿受贿,乱七八糟,全然不在乎百姓死活,爹爹这番苦心可真是白费了。
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角落传来:「那崇国夫人有多大年纪了?」
声音清脆,悦耳动听,好似莺啼一般,众人纷纷望去,正是那廊下倚坐中年村汉身旁的小女孩,不由得都是眼前一亮。
施越打眼观瞧,那女孩年纪跟自己相仿,似乎还要小上一些,肌肤雪白,容姿俏丽,甚是惊艳可人。
李秋晴平素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但瞧见这女孩,却也不由得暗赞:好俊俏的女孩子,长大了必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
心中倒是有了些小小的妒忌,蓦然发觉,又不禁暗自好笑,自己跟孩子比的什么劲?
说书老者看了一眼那女孩,笑道:「崇国夫人当年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到了今年,怕是比你这个小女娃还要大个五六岁吧。」
那女孩笑吟吟地点点头,不再多语。
众乡民却纷纷吵嚷:「不好听,不好听,不说这秦老贼的故事,没的让人恶心,换一个热闹的来说,说个打仗的。」
说书老者便打响羯鼓,摇着梨花板,唱道:「漫漫杀气飞,滚滚征尘罩,百战袍甲红,四野阵云高。」声音凄郁苍凉,如带金戈铁马之声。
这回说的是忠义杨家将的故事,天波府杨老令公一口金刀八杆枪,七郎八虎保宋王,扫平西夏,大破辽国契丹。
故事传奇色彩颇浓,多与事实不符,但金国北地的汉人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大宋征战获胜,打的番邦外国称臣纳降表的故事,时人称之为「铁骑儿」。
众人身在北地,受尽了金人腌臜气,耳中听的虽然是杨家将征战辽国契丹,但心里人人都希望打的是金国女真,只因身处北地,岳元帅北伐的故事不能说,只能听听杨家将过瘾。
一回书说了大半个时辰,说书老者虽然山东口音有些重,但技巧倒是好得很,只听得人人痛骂潘仁美投敌卖国,堪比秦桧,无耻之极;待听到穆桂英大破天门阵,杨五郎八卦棍阵斩辽将萧天佐,又都是拍手叫好,大呼痛快过瘾。
施越从来没有听过这般热闹故事,在说书人口中讲出来,似乎比书本上还要好听,虽不敢大声叫好引人注意,但心中却在暗暗称赞,大为兴奋,幻想着自己也身披锁甲,乘战马,提长枪,驰骋疆场,杀了耶律翼为父报仇。
心中忽然一动,转头望向角落里的那个女孩,她却没有跟着众人叫好,仍是笑吟吟地抱膝而坐,单手托腮,安静地听着故事。
篝火光芒迷离闪烁,将她的俏脸映照得红扑扑的,好似熟透的红苹果一般,极为诱人,一时间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那女孩似乎感到目光注视,妙目向他扫来,忽冲他甜甜一笑,施越脸上一红,慌忙低头垂首,不敢与她对视。
这一番小动作,却没逃出李秋晴的眼睛,见施越这慌乱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妙目中流出一丝狡黠神色,轻轻一笑,拿胳膊捅了一下施越,悄声笑道:「那小姑娘长的挺美的,是不是?」
施越面红过耳,尴尬至极,哪里还敢应声,只是口中唯唯,低头不语,手指不住地来回搓弄衣角。
那说书老者说罢一回书,朝众人打了一个四方揖,翻过羯鼓,向众乡民讨要赏钱,也没说要给多少,众人三个铜板、五个铜板的给,亦不嫌少。
待转到这边时,李秋晴见施越仍是红着脸垂首不语,轻轻一笑,也掏出几枚铜钱给了,说书老者笑着作揖致谢。
正在此时,残庙大门忽然被人大力撞开,寒风怒号,一阵狂风夹带着飞雪猛然灌入,凉丝丝一片,庙内众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一齐向门口望去。
只见进来的是两个高大汉子,行动粗鲁,满身积雪,一面口呼白气,一面大声抱怨风雪,大踏步地迈入进来。
李秋晴与施越登时大吃一惊,暗叫不妙。
这二人一个精瘦如麻杆,一个体壮如蛮牛,却正是单青、单和二兄弟!
当下连忙别过脸去,摇醒了兀自沉睡的施芸,三人额头均渗出冷汗,不动声色,慢慢挪动到篝火光芒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去。
李秋晴手中暗扣藏于行囊内的剑柄,冷汗涔涔而出,这二人竟能踏雪追至,那大师兄和施夫人岂不是……
一时间芳心大乱,不敢细想,只是暗中观察单家兄弟二人动作,只待一有变故,便要先发制人。
施越怒火如烧,心中虽然恐惧害怕,但复仇之心如同怒潮般汹涌奔淌,双拳紧握,指甲直透入肌肉;而姐姐施芸则早已体若筛糠,一脸惊恐,吓得埋首于李秋晴怀中,不住颤抖。
单家兄弟倒是没有发现他们几人,随意打眼一扫,见俱是寻常乡民,也不以为意,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大踏步走至篝火旁边。
单和铁掌用力,连揪带推,将身前几人拨开,坐于火旁烤火。
那几个乡民大怒,但瞧见单和一身横肉,身材高大魁梧,满脸杀气,又不由得心生怯意,不敢惹事,嘟囔着换了个位置坐下,离这对凶神恶煞远远的。
单青亦在旁盘膝而坐,只是本已干瘦的脸上更添一份惨白,如同僵尸恶鬼一般,方一落座,忽的一阵轻颤,手捂胸口,连声咳嗦不止,似是受伤不轻。
单和关切道:「大哥,你没事吧?」
单青咳声稍止,冷着脸摇摇头,并不答话,只是怔怔地盯着眼前篝火,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篝火劈啪作响,火苗熊熊升腾燃烧,光影晃动,在他阴冷干瘦的脸上不住闪烁变换,更显恐怖阴森。
单和恶狠狠地将一块干柴掰断,丢到篝火中,恨恨道:「都怪那该死的程小子,也不知使的什么邪门武功,冲开穴道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内力暴增,打的老子措手不及,险些丧命。」
「啊!」
李秋晴心中蓦地一惊,心中凄凉恍惚不已,暗自神伤,隐约猜到了单和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衡山派中有一门内功心法叫做「回雁诀」,是为两伤心法,此心法经脉逆行,丹田内力倒转,可令一段时间内内力暴增。
人体经脉如同河床,内息如同江河奔流,若是天地倒转,河水倒灌,自然汹涌澎湃,惊涛骇浪。但肉体经络若无法久久承受汹涌内息,时间一久,必然如同江河决堤,血管爆裂,经脉寸断而亡。
此等凶险心法万不得已无人愿意施展,衡山派历史上诸多前辈高手使用过此心法的,若非七窍流血当场爆体而亡,便是内力尽失,终身残疾,一辈子成了废人。
当年师兄妹学艺时练到此心法,还相互打趣,说说笑笑,好像一辈子也用不到,可现在大师兄却不得已用出这绝命的两伤心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秋晴心中一阵刺痛,回想起当年与程思道学艺时的点滴往事,想到大师兄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不由得眼眶湿润,双目通红,手中紧握剑柄,只想立刻杀了眼前这二贼为大师兄报仇雪恨。
就听单和顿了半晌,忽嘿嘿淫笑道:「那程小子这邪门功夫使出来,必然自伤甚重,他带着施家犯妇跳下易水河,眼下怕是已经双双淹死在河中,不知漂到哪里去了,只可惜那骚货一身淫肉,我倒是还没尝够,实在可惜的紧。」
单青冷哼一声,面沉如水,眼神仍是盯着燃烧篝火,缓缓低声道:「若非你贪花好色,胡作非为,空耗体力,我也不会为了救你去挡下程思道那一掌。」
单和老脸一红,讪讪一笑,不再多语。
施芸、施越听得母亲受辱,与程思道一起坠入易水河,登时又惊又怒,如同焦雷劈中一般,周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施越小脸憋得通红,怒火汹汹,周身杀意大作,当即便要冲出去和他们拼命,忽的被李秋晴纤手按住,对他轻轻摇头,只得暂时忍耐,低头默默流泪,抽噎不止。
单和忽道:「眼下咱们丢了犯妇,又寻不到东西,怕是没法子回去跟耶律大人复命了。对了,赵王府的那些家伙不是说今日要在此碰头吗,怎的不见人?」
说罢四下一扫,李秋晴等人连忙低头垂首,不敢与其对视。
单青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他心中所忧的就是这个。
赵王府和皇城司虽然都负责侦缉情报,但却是冤家对头,赵王爷与耶律翼互不服气,在完颜亮面前竞相争功邀宠,两边的人老死不相往来,若是私下接触,必会被处以重罚。
此番奉命追讨江山社稷图,事关重大,即便是在皇城司内部,也只有几个人知晓。他们兄弟二人在皇城司中武功最强,是为耶律翼左膀右臂,眼红他们的人数不胜数。
耶律翼对他们寄予厚望,若是兄弟二人失利,不仅愧对耶律大人的栽培,更是会落人口实,成为他人攻击自己兄弟办事不力的理由。日后不仅升迁无望,倘若被有心之人扣上一个勾结施逆,私吞宝图的罪名,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故而当赵王府的人联络到自己的时候,虽然心中踌躇,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路追击,倒还真有所斩获,追到了程思道,只可惜让拼死一击,投河而亡。
现在和赵王府的人约定碰面,自然不敢让皇城司的人知晓,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做得对还是不对,而自己兄弟单和脑筋单纯,竟公然大声讲出,更是心中烦躁,头痛不已,若非是自己胞弟,真想一掌将其毙命。
庙中众乡民耳听得这两个人口中说来说去,尽是些杀人、官司之类的话,虽然乡民无知,不懂得什么官场利益纠纷,但也知不是什么好话,不由面面相觑,心惊胆战,人人噤若寒蝉。
当下便有几个人贴着墙边悄悄朝大门移去,想要速速离开险境。
单和冷笑一声,暴喝道:「谁也不许给老子走!」
声音爆裂如雷,轰然炸响,只震的破庙屋瓦仿佛都簌簌晃动。
单和虽蠢,但也知自己失言,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惭悔恨:若是自己兄弟秘会赵王府的人被这些乡野村夫给传出去,那可是要糟糕。
恼羞成怒之下,便想要将破庙中的人尽数杀光,以防消息走漏。
眼神中精光大作,缓缓扫过众人,目光过处,众乡民无不胆寒,低下头大气不敢喘一口。
忽的瞧见那边廊柱旁坐着一个娇俏少女,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紧挽着身旁一中年村汉的臂膀,如同受惊小鹿,楚楚可怜。
单和目光陡然一亮,心中狂喜,不禁暗赞道:好一个美雏儿,想不到深山乡野之中也有这等奇珍!
刚刚心中还杀意狂涌,现在却又好似猫爪乱挠,欲火丛生,只想立刻将其捉来压到身下肆意操弄。
偷眼瞧了一眼兄长,见其仍是盘膝而坐,目不转睛盯着篝火,似也默许要杀人灭口,对自己所为并不反对,不由心中大定,脸上瞬间浮现出淫荡笑容。
当下不再多虑,嘿嘿淫笑着大踏步走过去,在女孩惊呼声中一把将其提起。
那女孩身量不高,体态单薄,尚待发育,被单和双手叉于其腋下提起,登时双脚离地,两只小脚不住的来回踢打。
单和目露淫光,上下打量这手中少女,淡淡清香扑鼻而来,直冲脑际,口中啧啧称赞道:「好一个美雏儿,年纪这般小就如此勾魂摄魄,长大了那还得了?」
手中轻轻一捏,虽隔着棉衣,但仍觉香软异常,女孩体态虽单薄,较之熟妇却别有一番风味,欲火不由越烧越旺,心中畅意无比,哈哈大笑。
女孩泪水涔涔,惊叫连连,忙回头对着那中年村汉惨呼道:「舅舅!」
那村汉似已吓呆,听到女孩呼救,怔了一怔,这才上前扯住单和粗壮的手臂,不住厮打,叫道:「臭贼,快放开她!」
单和在这双铁掌上浸淫数十年,已是登峰造极,寻常村汉哪能掰扯的动?
冷声笑道:「你是她舅舅?那今儿个算你不走运,老子就先拿你来开刀!」
单臂将女孩搂在怀中,铁掌一震,轰然挥出,只听一声惨叫,那村汉登时口喷鲜血,软软地委顿在地,抽搐几下,便无声息。
庙中先是一静,而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众乡民村汉平日里只知砍柴种地,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纷纷惊呼道:「杀人啦!强盗杀人啦!」
当下便有不少人夺门而逃。
单青依然盘膝坐在篝火前,头也不回,信手捡起几根木柴,随手掷出,紧接着就是数声惨叫,刚到门前的几名村汉尚未跨出门去,便被击中,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呻吟。
那女孩似已吓呆,连叫都不会叫了,只是梨花带雨,满面泪珠,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舅舅尸体,俏脸之上一片苍白。
单和哈哈大笑,怀中紧紧搂抱着小美人,心中大畅,淫笑道:「想不到前几天刚刚干了个美熟妇,今儿个又来一个俏雏儿,老单可真是艳福无双。」
施越眼瞧见那女孩舅舅为了保护她而惨死,众乡民被残忍击伤,又听得单和口中污言秽语,侮辱自己母亲,更是要凌辱这个女孩,再也忍耐不住,胸中怒火狂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手指攥的咯咯作响,只恨自己无用,仇敌就在眼前,却无可奈何。
正自愤恨之际,忽听单青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幽幽传来:「衡山派的女侠,施家的两个逆子,你们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目光如电,精光大作,正向这边射来!
三、受辱
夹带着茫茫飞雪的寒风瞬间呼啸灌入,将残破门扇吹弄的格格直响,殿中混沌森寒,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此时再躲已然无用,「呛啷」一声,长剑陡然出鞘,李秋晴一跃而起,剑光如电,轰雷一般击向单和。
单和哈哈一笑,倒也不敢托大单手迎击,随手提起怀中女孩后衣领,在她惊呼声中将其远远抛开,两臂一错,「当啷」一声,将这迅雷一击挡下。
李秋晴一击不中,不作停留,飞身回撤,一把拉起施芸、施越,向着庙门飞奔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眼前蓦地闪现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死死挡住去路,李秋晴娇叱一声,喝道:「闪开!」
长剑挥舞,「叮叮叮」数声连响,但却被眼前黑影不慌不忙尽数荡开,不由芳心大震,慢慢地退到殿中央,手中紧握长剑,将施家姐弟护在身后,冷汗涔涔而下。
「衡山派的『千剑幻影』,这招可不如你师兄使得好。」
单青面沉如水,步步紧逼,将李秋晴三人迫的不住后退,一字字道:「留下逆子,交出东西,放你南归。」
单和也在身后站定,连声怪笑,已将三人夹在殿中,实无逃逸可能。
李秋晴心念电转,不断思索脱身之法,但又均自己被一一否定,心中大急,听单青此言,怒道:「休想,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要给大师兄报仇雪恨!」
单青淡然道:「皇城司与衡山派本无仇怨,是你们自取其祸,多管闲事来庇护犯官施宜生逆子,那也怪不得旁人。」
施芸只吓得周身如同筛糠,牙关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施越却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单青,恨声道:「恶贼,还我爹娘来!」
单和见得李秋晴娇艳无双,身段玲珑,早已心痒难耐,征服之欲如火升腾,哈哈大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程小子尚且不是我们对手,就凭这小娘皮一人,如何狂言说什么报仇?先让我来会你一会!」
双掌交错,猛然欺身上前,铁掌内力汹涌,如浪潮一般向着李秋晴胸口轰然击至。
汹汹内力带动的周边空气似乎都在嘶鸣,李秋晴呼吸一窒,忙将施家姐弟向旁一推,心知自己气力不够,长剑不敢硬拼,莲步轻移,斜斜刺向单和肋下要穴,逼其自救。
单和冷笑一声,庞大健硕的身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身避过这一剑,双掌仍是直直向着她胸前袭去。
李秋晴见其双掌攻势招招不离自己双乳,俏脸微红,心中恼怒,恨道:「好下流无耻!」
挥剑荡开袭来铁掌,只觉手臂一震,长剑几乎就要脱手。
李秋晴心乱如麻,额上丝丝香汗渗出,每次长剑与其铁护臂相撞,都被狂猛霸道的内力震的手臂酸软,只能凭借灵巧身法周旋,但也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师兄张如仙尚在,二人合力,倒有一丝希望击败这壮汉,但一来师兄仍未归来,二来那旁边虎视眈眈的瘦麻杆似乎武功还要更强,脱身实无可能,不由焦躁不已,绝望之情由然而生。
单青冷眼看李秋晴左支右拙,在单和威猛攻势之下步步后退,哂道:「一人尚且敌不过,谈何报仇?不如弃剑早降,以免受辱。」
飘然上前,衣衫猎猎,铁掌信手拂过,一瞬间便将一旁的施家姐弟穴道封点,只任由施越如何痛骂,并不理睬。
弯腰翻检三人携带的行囊,却只找到一些银两、糕饼、水囊以及衣衫杂物,并没有那装有江山社稷图的木匣。
眉头微皱,又迅速在施家姐弟身上一搜,仍是不在。见殿中只有李秋晴等三人,尚少一个,心中已隐隐猜到八成是在那人身上,只是现如今不知逃往何方去了。
将施逆二子及衡山派同党堵在殿中一网打尽,本觉颇有斩获,已可结案复命,但宝图不见踪影,千里奔波还是一场空,心中有些焦躁。
「啊!」
李秋晴忽然惊叫一声,面满羞红,单和铁掌擦身而过,手掌划过酥乳,五指捏合,忽重重一掐,登时娇躯一颤。
「哈哈,好软,好软,这小娘皮的奶子可真不小!」
单和哈哈大笑,如同猫捉老鼠,要反复戏弄。明明自己功夫强过李秋晴,但却并不着急立刻拿下,只是时不时穿过剑招空隙,捏乳摸脸,大为畅意。
不过一刻,李秋晴便云鬓散落 ,衣衫凌乱,双乳被单和铁掌捏的生疼,俏脸飞红,周身香汗淋漓,步伐也渐渐错乱。
「啪!」
铁掌穿过腰身,重重的在丰臀上猛然一拍,李秋晴一惊,连忙扭身后退数步,长剑在身前舞成一团花。
虽时值正月,身上所穿衣衫颇厚,但臀部仍是如同万针齐刺,疼痛难忍,不由得双靥充血,心中狂跳不止,羞愤难耐。
「秋晴姐!」
眼见李秋晴左支右拙,狼狈不堪,频频受辱,施越狂怒愧疚之情难以言表,泪水涔涔,夺眶而出。但自己穴道被封,只能伏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却毫无办法。
想到中都城内诸多英豪尽皆客死异乡,前几日程思道下落不明,生死难料,而现在李秋晴也为了自己一家人危在旦夕,心中大为自责愧疚,只恨不得代其受难。
单青冷眼垂首望着施越,凝声道:「小子,东西在哪,你们还有一个同伙哪去了,如实招来,免受煎熬。」
施越眼角含泪,恨恨地盯着单青,大声道:「恶贼,有种你就杀了小爷!」
单青轻「嘿」一声,抬脚踏上他的后背,铁掌将施越小小的手臂反身向后一折,登时格格作响,道:「再不说,把你胳膊扭折了。」
施越只觉手臂肌肉如同撕裂一般,骨头似乎就要折断,痛彻心扉,额头上豆大汗珠涔涔而落,但却咬紧牙关,强忍住痛意,只不出声。
「越儿!」
施芸见弟弟痛苦模样,又惊又怕,早已泣不成声,心痛怜惜不已。
单青手中逐渐加力,只扭动的施越手臂格格作响,斜眼瞟向施芸,冷声道:「你若不想看见自己兄弟受苦,那便从实招来。」
施越痛楚难耐,却咬牙道:「姐……姐姐……不……不要……」
瞧见弟弟痛楚的表情,施芸芳心大乱,泪眼婆娑,樱唇翕动半晌,终于还是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
单青倒想不到二人小小年纪竟如此倔强,冷笑一声,冲单和喝道:「速将逆贼拿下!」
单和高声答应,纵声狂笑道:「这小娘皮功夫还成,只是要和老单过招,还得再练上几年……着!」
一声暴喝,左掌如刀,直直击中李秋晴雪白皓腕,登时将她手中长剑磕飞出去,在地上「当啷」作响,右掌内力灌注,轰然击在李秋晴胸口。
「啊……!」
李秋晴只觉一股大力猛然撞击过来,五脏六腑绞痛难忍,喉中腥甜,一口鲜血瞬间呕出,紧接着穴道被铁指封点,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单和脚下。
单和一招之间便制服了衡山女侠,心中得意万分,狂笑不止。
忽想起之前那个娇俏少女,打眼四下一扫,只见庙中除了自己一行人外,众乡民都聚在角落中瑟瑟发抖,惊恐地望着自己,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那女孩身量娇小,想来是趁乱不知钻到桌下还是藏到神像之后了,一时寻找不到,不过终究是逃不出这破庙,倒也不以为意。布满老茧的粗糙手掌不住抚弄着脚下李秋晴的如花俏脸,滑腻异常,淫笑连连。
单青冷冷道:「秋晴……想来你就是衡山派的『玉女剑』李秋晴了,跑掉的那个是你师兄还是师弟?到哪去了?」
李秋晴此刻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内息四散冲撞,翻腾不止,这一掌已令她内伤甚重。
软软跪坐在地,眼见得自己三人尽皆被制,心下绝望已极,惨然道:「要杀就杀,何须多言。」
单和淫笑着蹲在她身后,双手忽然攀上双乳,用力一捏,李秋晴吃痛,不禁娇呼出声。
单和不住揉捏浑圆酥乳,伸着鼻子在李秋晴发鬓间来回闻嗅,少女特有的丝丝芳香沁鼻,不由心神大醉,在耳边轻声吹声道:「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何苦为了施家逆子赔上性命……嘿嘿,还有你这白嫩嫩的身子?」
听了这淫亵无耻的话,李秋晴双靥倏的飞红,心中羞愤难当,只是痛斥贼子无耻下流,耳鬓脸颊却被单和恶心的长舌不住舔弄,湿漉漉一片,心中直欲作呕,拼命摇头。
「你们两个恶贼!该死的奸贼!」
施越怒火升腾,虽然手臂被制,但仍是忍痛抬起头来,怒声喝骂。
单和隔着衣衫抚弄着怀中的李秋晴翘乳,感受着她娇柔身躯轻轻颤动,望向施越,嘿然道:「施小贼脾气倒是不小。」
眼神一瞟,见一旁的施芸委顿在地兀自颤抖,心中一动,淫笑声中一把将其拉过,掷于李秋晴身旁。双臂揽过二女,冲着施越淫声道:「小贼年纪不大,怕是从没有瞧过女人身子,今儿个老子就教你个乖,让你开开眼!」
「啊!」
娇呼声中,单和铁掌用力扯松二女衣衫,登时春光乍泄,两个少女的雪白玉臂与浑圆酥乳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秋晴胸口一凉,丝丝寒风吹过,只觉殿内众人目光瞬间集中于自己圆润饱满胸脯,如同万箭攒集一般,登时鸡皮丛生,心中羞愤欲死,连忙妙目紧闭,眼泪涔涔而落。
两具青春柔嫩的玉体并陈,四只美乳波翻浪涌,被单和粗糙手掌来回揉捏抚弄,变幻出各种形状。众人无不意夺神摇,心猿意马,只看得下体火热一片。
火苗升腾燃烧,哔啵作响,映照着眼前香艳画面,淫靡异常。
「嘿嘿……施小妞虽然是你亲姐姐,但恐怕这骚奶子你也是头一回见,贼小子,你说好看不好看?」
手指用力挤压粉嫩乳头,施芸登时痛呼出声。
「放开她们!放开我姐姐!」
施越满面青筋暴起,不敢再望向那边,叫声嘶哑,早已怒不可遏,胸中杀意四涌,直达四肢百骸,心中恨极,只恨不得天降神力,让自己将眼前那壮汉撕成碎片。
单和浑不理睬,长舌舔弄着李秋晴雪白柔嫩的脖颈,轻咬着圆润的耳垂,手指不断揉捏充血挺立的雪乳,只揉弄的怀中衡山女侠面红过耳,浑身滚烫,檀口中中喘息呻吟不止。
单青一把拉起施越头发,掰向那边,强迫其观看,冷声道:「你若不想看见她们受辱,那便乖乖听话,交代宝图下落。」
看着自己的亲姐姐与女侠李秋晴在恶贼怀中饱受凌辱,酸楚、愤怒、绝望、痛苦、悲凉……诸多情绪涌上心头,施越再难忍受,大声哭了出来。
当下忍不住便想如实说出,以免两位姐姐受辱。
话到嘴边,又自知事关重大,不仅会连累张如仙,那中都城诸多英豪、自己的父母以及程思道都要为此枉死。
金主得了宝图,军力更盛,到那时烽烟一起,南朝千千万万百姓便要惨遭屠戮,万千生灵为之涂炭。
但单和淫声阵阵,二女娇喘连连,淫靡之声又是不断汇入耳中,一声声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心脏,实在不堪忍受,颤声泣道:「我……我……」
正思绪混乱之际,忽听施芸坚声道:「越儿,不要……不要说……」
声音虽轻,伴随着呢喃喘息微微颤抖,但仍是坚定无比。
施越心中蓦地一震。
姐姐施芸自小便性情温和,颇为柔弱。幼时自己淘气,经常与姐姐拌嘴,有父母偏袒,最后总是姐姐作出让步。平日里姐姐也是动不动便害羞脸红,说话都不敢大声,实想不到此时身处绝境,竟能如此坚强。
忍不住睁眼看向姐姐,目光正撞在一起。只见施芸双靥通红,满面珠光点点,娇柔身躯虽在单和铁掌的淫靡抚弄之下轻轻颤抖,但望向自己眼神中却是充满鼓励、坚定之色。
二女美乳摇曳,春意无限,旖旎万千,施越不敢再看,当下下定了决心,紧闭双目,咬紧牙关,任凭单青如何询问,只是摇头不应。
单和见状冷声笑道:「小贼还挺倔强。」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打眼扫过殿内瑟瑟发抖的众乡民。
众人被他冰冷凶恶的眼神一扫,无不心惊胆战,纷纷垂首不敢与其对视。
单和站起身来,怪眼一翻,随手拉过一人,手掌用力,立时将其按的跪倒在地。那人弯腰驼背,头发花白,却是之前的那个说书老者。
单和对着施越冷笑道:「你再倔强,我便让这些村汉一个个轮奸了你姐姐,让她当臭婊子。」
施越心碎难耐,仍是闭眼摇头,口中直骂:「恶贼……臭贼……卑鄙无耻的奸贼!」
单和嘿嘿一笑,其实他已能猜到以施越脾气定不会说,此时脑海中已经在幻想众脏臭村汉在施芸这落难千金身上蠕动抽舔的香艳景象,肉棒登时鼓胀难忍。
蹲下身子,轻拍那说书老者的肩膀,轻声一笑,诱导道:「老头儿,你瞧这两个小妞美不美?」
被他的手指一指,李秋晴、施芸二女均是娇躯一颤,心中恐惧。
李秋晴殊不畏死,但若是当众被人轮奸,光想一下都觉恐怖,望向那说书老者,妙目中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那说书人虽然弯腰驼背,身子有些轻轻发抖,但布满皱纹的脸却昂然上扬,双目紧闭,全然不望向眼前赤身露体的二女,冷冷道:「忠臣孝子,侠客义士,如何不美?」
「你这老头儿……」
这话倒是颇出乎意料,单和不由心中大怒,伸出铁掌按在说书人的头顶百会穴上,喝道:「老子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能劝那施小贼讲出实情,我便饶你性命。」
那说书人却是凛然不惧,面容一正,大声道:「小老儿说了一辈子侠义故事,也知礼义廉耻,从来不……」
话音未落,单和掌力一吐,登时七窍流血,委顿在地,瞬间便没了声息。
「啊!」
殿内中乡民见这凶恶壮汉顷刻间又杀一人,人人胆寒心惊,恐惧惊叫之声一片,忽然一阵恶臭传来,竟是有人吓的屎尿齐流。
李秋晴三人见这说书老者虽全无武功,但却在恶人威逼之下昂然不惧,正气凛然,最终惨死奸贼铁掌之下,心中都是一酸,既感激又钦佩,对单家兄弟的仇恨更添一层。
单青也脸上动容,想不到这老儿胆气如此。忽耳廓一动,破庙之外脚步声响远远传来,似乎是人疾速踏雪飞驰,速度迅捷,显然轻功颇为高卓。
细眼一眯,将施越抛向一旁,沉声道:「有人来了,应该是剩下的那个衡山派的小子。」
单和大喜道:「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兄弟千里追缉都寻不到,反倒是在这破庙中一网打尽,这回总算可以交差了,妙极,秒极!」
前番易水河畔比剑,已知衡山派底细,这三人中程思道武功最强,但和自己相比还是稍逊一筹,比起兄长来,那更是差的远。
适才破庙中与李秋晴交手,也觉得武功不过如此,心中便有些小瞧衡山派,对剩下那个衡山弟子并不太放在心上。
李秋晴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师兄独自折返,难道是五马山寨的人没有联络到?
此刻破庙之中凶险万分,张如仙独自回来如入虎穴,心中焦急,只想高声提醒。
当是时,蓦地一声怒吼由外传来,高声道:「师妹!」
一道身影自殿外飞驰闪过,剑光闪烁,带动的周边空气倏然嘶鸣,伴随着阵阵寒风,如同流星一般轰然自外击至。
单青大喝一声:「来得好!」
不慌不忙,铁掌内力倾注,「当啷」一声便将长剑荡开,再看眼前之人,头戴斗笠,身披积雪,年轻俊逸,一脸怒容,正是那个逃掉的衡山派弟子张如仙。
单青冷声道:「小子既然逃走,却又来自投罗网。识相的交出宝图,饶你性命!」
张如仙手持长剑,充耳不闻,目光越过眼前干瘦的单青,直愣愣地看着衣衫半裸,双乳暴露的李秋晴。
「师兄!」
李秋晴正跪坐在地,发丝散乱,面满娇羞无限,泪珠点点,凄然与张如仙对视。自己遭人凌辱的狼狈模样被心上人看到,心中羞愤难当,只恨不得钻入地洞。
张如仙眼眶一红,心中绞痛,狂怒之情如火沸腾,汹汹杀意如同电流一般流转全身,再也忍耐不住,嘶声吼道:「奸贼受死!」
长剑抖动,寒芒跳跃,顷刻间便连刺数剑,招招凶猛无比,用尽全力。
「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四面八方突袭而来的剑招尽皆被单青铁掌挡下,接连突袭数次,却仍是无法靠近师妹一步,不由得焦躁万分,心如滴血。
张如仙入门较程思道晚上几年,虽然才思敏捷,天纵英才,但终究是火候不足,连斗数招,都不能抢身而过,反倒是渐渐被单青铁掌所压制。
单和抱着臂膀在旁嘿然而笑,他对自己兄长武功甚有信心,知张如仙不是对手,便不去相助。
心中一动,忽觉此情此景,倒跟四日前易水河畔捉拿程思道、施夫人陈茹时颇为相似。
当下便想故技重施,淫笑着蹲在袒胸露乳的李秋晴身旁,探手抚上其柔嫩双乳,猛然一捏,只痛的李秋晴娇呼出声。
李秋晴眼见得张如仙怒发冲冠,目如喷火,长剑翻飞抖动,如同穿花彩蝶,但仍是被铁掌压制,处于下风,芳心凄楚无比。
自己身受内伤,穴道被制,却是赤身露体,被身后的恶贼肆意揉捏自己的雪乳,更是绝望酸楚,哀声泣道:「师兄……不用管我们了,你快逃……快逃吧……」
单和哈哈大笑道:「你再叫大点声,我看那小子是不是真的绝情绝义!前儿那个程小子也是这般,倒是有种的很。」
说着又一把揽过施芸,在其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淫声笑道:「嘻嘻,那天是搂着你娘,这回换成你这个做女儿的,不过母女俩倒是一般的香,各有各的妙处!」
粗糙手掌用力揉掐二女双乳,缓缓伸入股中,感受着二女花瓣异同,轻轻抠弄着两个蜜穴,耳听得娇声阵阵,不由肉棒火烫,紧紧顶在裤中,胀痛异常。
忽心中一动,运起内力,铁掌在李秋晴雪背上重重一点,贴耳轻声道:「是了,险些忘了你们衡山派有那个什么邪门内功,倒是不可不防。这回李小妞可无计可施啦,哈哈,哈哈。」
李秋晴早已一心求死,适才暗运内力,以盼如同大师兄一样,施展「回雁诀」
来冲破穴道,就算不能杀了这个恶人,也能换来逃命机会,让师哥逃走。
但被单和重指一点,积蓄半天的内力瞬间流散,再难汇聚,唯一一丝希望瞬间破灭,登时心灰若死,忍不住低头啜泣出声来。
单和手掌所触,只觉李秋晴娇躯柔软,不像刚才那样紧绷,心知她已经放弃抵抗,可以任由自己玩弄,大喜过望,当下便迫不及待要掏出肉棒,如法前置,在张如仙面前来个双飞女娇娃。
正自得意得意洋洋,手忙脚乱解裤腰带之时,忽觉背后一阵寒意袭来,心中一凛,此时回头已经来不及,连忙积蓄内力,腰背肌肉绷紧。
但那寒芒却是恰好正点到自己肩胛正中的心俞穴,穴位周侧内力难以聚集,蓦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胸前赫然正是一截明晃晃的剑尖!
冷光闪耀,鲜红血液顺着剑尖滴滴滑落,一柄长剑穿身而过!
「啊!」
单和惊骇万分,顿时如坠冰窟,周身力气似乎都在四下流散,内力再难聚集,喉中腥甜一片,鲜血登时顺着嘴角流出。
艰难地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娇艳无双的惨白俏脸,容姿俏丽,双颊好似苹果一般,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充满惊恐之色。
「是……是你……」单和面色惨白,惨声惊呼道。
赫然正是之前单和想要凌辱的那个少女!
原来适才众人打斗,殿中混乱一片,谁也没顾得上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她身量娇小,趁乱藏身于殿中供桌之内,在破旧幔帐遮掩之下,一时间竟无人发现。
此刻眼见得单青与张如仙缠斗,单和一心只在那两个裸身女郎身上,机会难得,便大着胆子悄悄钻出。
她年纪幼小,体重甚轻,更兼凝声屏气,蹑手蹑脚,单和又淫欲冲天无暇他顾,哪能听得到有人靠近,当下捡起李秋晴的长剑,趁单和不备从后刺入!
「你……你他妈的臭丫头……」
单和一生奸淫掳掠,胯下所淫辱的女性数不胜数,却想不到最终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手中丧命,心中亦觉滑稽。
他艰难地站起身,颤颤巍巍,双目尽赤,恶狠狠地向那女孩走去,只吓的那女孩惊叫一声,连忙丢开长剑,撒腿便跑。
单和嘶声而行,长剑依然在胸腹中贯穿,一步三摇,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剑身颤巍巍的晃动,行不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口角流血,双目中神色逐渐黯淡,却仍是死死盯着那女孩,并不合眼。
心中蓦然一动,似乎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些什么,口唇轻轻张了几下,但再也无力说出一个字,喘息几下,再无声息。
这一下情势逆转,大出所有人意料,众人均是惊的鸦雀无声。
单青眼见得兄弟受伤,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心中如同重锤猛撞,五脏如捣,狂怒、愤恨、悲伤、心痛……诸多情绪涌上心头,蓦地狂啸一声,双手铁掌一推,直将张如仙震的倒退数步,转身嘶吼着跃向单和尸身。
众女惊声娇呼,张如仙哪肯给他机会,清啸一声,脚踏天罡步法,长剑如龙,死死尾随其后,剑尖连点,招招不离其周身要穴。
「滚开!」
单青怒发如狂,干瘦的脸上早没了以往的阴冷从容,肌肉不住扭曲颤动,眼眶通红,长发翻飞,在凛冽寒风中直如疯魔。
「叮叮」数声,张如仙便觉抵挡不住,单青铁掌如同天罗地网,竟是只攻不守,内力澎湃汹涌,透过长剑直震的张如仙五脏翻腾。
再如此下去,万难抵挡几招,不由心中大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声清啸,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电般飞身而至,绕过张如仙,双掌齐拍,登时与单青铁掌对在一起!
「轰!」
四掌相对,内力汹涌炸裂,只震的殿中枯草纷扬,火苗簌簌摇曳。只听单青痛呼一声,连退数步,口中猛然呕出鲜血。
单青似感不可思议,拼命压制住汹汹紊乱的内息,抬眼望去,只见张如仙持剑而立,身旁正站着一人。
那人年纪约五十余岁,样貌清癯,颊下五柳俘须,气质超凡脱尘,好似画中神仙一般,望之令人如沐春风。此时背负双手,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是……是你……张……张夫子……」
单青一惊,紧接着又是惨然一笑,凄声道:「如此说来,我兄弟二人今日……
今日便要……」话未说完,胸中一窒,咳声连连。
「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张某碰见你们单家兄弟这对铁掌帮余孽,若是轻易放过,那死在你们掌下的诸多义士,无数被你们凌辱的女子岂会答应?」
那人负手缓步前行,步步龙骧,气魄非凡,一股无形的威压直逼单青而来,显然内功深不可测,已然是登峰造极。
「张二侠,速去给令师妹解穴,这人交于我便是。」
张如仙连忙恭敬点了点头,恨恨地看了单青一眼,飞身跃向李秋晴,给三人解开穴道,褪下衣衫长袍,给李秋晴披在身上遮挡身躯,一旁的施越也紧紧扶住施芸,姐弟对泣。
李秋晴生死关头转了一回,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耳听得张如仙柔声抚慰,不由心中一酸,靠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单青惨声大笑,眼见情势逆转,自己大势已去,绝望之情由然而生,看着眼前那人闲庭信步一般向自己迈步而来,却周身毫无破绽,心中凄恍难言,只求能拼死一击,寻找机会带着单和脱身。
内力逐渐积蓄,忽暴喝一声,拔地而起,双掌轰雷一般,劈头盖脸地拍向对方。
那人面不改色,亦是清声长啸,空手施展绵掌功夫,与其斗了起来。
李秋晴倚在张如仙温暖厚实的怀中,心中欢愉甜蜜,瞧见单青怒喝连连,掌风阵阵,却始终无可奈何,诧道:「师兄,那人是谁,可真厉害!」
张如仙轻轻揉抚着她的秀发,怜惜心痛,柔声道:「那便是五马山寨的张程张夫子了,我在山寨里见了季寨主,说了情况,张夫子便随我一同来接你们,只因……只因我心中挂念师妹,所以先行了一步。」
「啊……是他,难怪……」
李秋晴妙目中闪过钦佩神色,心中大定,听张如仙忧心挂念自己,不禁有些害羞,又有些高兴。
那张程幼年曾考取秀才功名,后弃文从武,一套绵掌功夫天下无双,甚至可以比肩诸多名门大派的掌门,就算是比之李秋晴的师父也不遑多让。
靖康元年,金国南侵,他随两河义兵起事,抵御金军,转战各地,据说岳元帅北伐时还曾在帐下听令。义军兵败后,跟随残兵并入五马山,多年来一直坚持抗金。
他少年时不知何故,曾身受奇特内伤,自此勤读医书,竟然久病成良医,不但自身伤势医好大半,还学成了一套高明医术,妙手回春,救死扶伤,江湖上的人提起来都要说一声佩服,又因其能文能武,因此尊称一声张夫子。
施越久居中都,年纪又小,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他一概不知,更没有听过张夫子的大号。但见其神情清逸,举止潇洒,更兼武功高强,救了自己一干人等,又是五马寨中义士,不由得好生敬佩崇拜,小小的心中只将他当做神仙一般。
只听一声怒喝,单青干瘦的身影如同破麻袋一般轰然飞起,重重摔倒在地,胸中一窒,登时大口呕出鲜血,委顿不堪。
却听张程摇头叹息道:「阁下武功高卓,世所罕见,奈何助纣为虐,甘做异族鹰犬欺压同胞,实在可惜可恨。」
单青惨然道:「张夫子谬赞了……咳咳……我可不管什么民族大义,什么汉人女真……只恨我父被那江南的徐老贼所杀,那老贼武功绝顶,党羽众多……若非倚仗金人之势,如……如何能报此血海深仇……」
张如仙听得此言怒不可遏,怒声喝道:「你父单老贼便是卖国求荣的汉奸,活该受戮,死不足惜,贼子不知悔过,竟还敢辱骂徐盟主!」
当下便要起身一剑刺死这恶贼。
单青哈哈大笑道:「老子纵横一世,从来只有自己杀别人,怎会死在你这小辈手中……」
内力一震,立时经脉寸断,口鼻喷血,艰难地转头望向一旁的单和尸身,手足用力,一点一点爬了过去,口中喃喃轻呼单和名字,只拖动的青石地砖上一道血痕。
众人心中恻然,虽然恼恨这恶贼无恶不作,杀人无数,但见其兄弟之情真挚,已至将死之际,又不由有些怜悯,均不再阻拦,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一时间整个破庙之内鸦雀无声。
单青艰难地爬到单和身旁,神志越来越模糊不清,柔抚着单和冰冷的躯体,心如刀剜,恍然间思绪翻飞,周边诸人形象都已渐渐模糊,这一瞬间好像忽然回到了十年前那场在苗疆的血战。
那时身后剑气寒光凛然,敌人清啸长吟,纵跃追赶,无数叫不出名字的蛇虫毒蚁伴随着幽幽的巴乌笛鸣,潮水一般涌来,腥臭难耐。
他背负着单和在密林中一路狂奔,周身遍布伤口,感受着后背上滚烫欲爆的躯体,丝丝碎发随风飞扬,耳听得单和迷迷糊糊,神志恍然,口中喃喃不住,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他一边狂奔,铁掌不住轰击,将涌上前来的毒蛇震的翻飞,口中一边大声叫着单和名字,悲愤欲狂。
然而此刻就在这将死之际,忽一瞬间,他好像突然听清楚了耳边喃喃之声说的是什么,但又好像听不真切。
「大哥,还是小时候好……那时候你也是这么背着我,我们一起跑,一起笑……
真想……真想回到那个时候……」
单青冰冷的眼神已浑浊不堪,一滴眼泪顺着消瘦的脸庞划落,气息已绝。
见这对凶恶蛮横的兄弟已亡,众人均出长出一口气,至此紧张情绪才得以缓解,施芸、施越姐弟相拥对泣。
而此时,庙外呼啦啦又进来几个人,均是身着粗布衣衫,消瘦精干,目光炯炯,显然是身负武功。
这些人冲张如仙一点头,见殿中血腥一片,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心中一惊,都围着张程问东问西。
张如仙在李秋晴耳边低声介绍,原来这些人都是五马山寨的义士,听闻衡山派北上救援忠良,人人钦佩,纷纷随着张程一同来接他们上山。
李秋晴心中感动,冲他们点点头,在张如仙的搀扶下跟张程等五马山群雄叙礼致谢。
张程武功绝顶,年纪又比二人大了近一倍,但为人却是温雅谦和,丝毫没有江湖前辈的架子。
有人笑道:「衡山派的朋友这回可真没的说,咱们听了诸位侠义行径,都是佩服的很。」
又有人道:「只可惜中都城里折了好些朋友,以后自会找金狗报仇。」
诸人议论纷纷,有的说单家兄弟作恶多端,今日双双毙命大快人心;有的又劝慰说程思道武功高强,数年前便已见识到,此番吉人天相,必能脱难。
张、李二人均是点头致谢,施家姐弟也过来同众人见了礼。
张程瞧见李秋晴花容惨白,樱唇毫无血色,娇躯在张如仙的搀扶下微微颤动,知其所受内伤颇重,关切道:「女侠身上有伤,不可在此久留,门外已有山寨的马匹、车辆,还是快些上山修整。」
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扶几位上车。」
群雄轰然应诺,七手八脚涌上前去。正在此时,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自角落传来,小声道:「你们……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
却是之前那个小女孩。
先前众乡民趁着单青、单和兄弟受伤毙命,早就一溜烟跑光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两只雪白小手不住揉搓,双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李秋晴见她舅舅惨死,而自己一干人又因她舍命一击得得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怜惜,冲她招了招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女孩略一迟疑,莲步轻移,慢慢靠近,轻声道:「我……我叫常乐,父母早就没了消息啦,也不知家在哪里。」
李秋晴目光望向之前被单和铁掌震死的中年汉子尸身,疑道:「那人不是你舅舅吗?」
常乐轻咬了一下嘴唇,妙目中泪光盈盈,垂首低声道:「不是的,他让我叫他舅舅,其实……其实是他将我掳走,若不听话便要打骂……」
张如仙心中略有狐疑,盯着她漆黑浑圆的双眼看了半晌,只见她乌溜溜的双目一眨一眨,晶莹泪花中纯真一片,倒也不似在说谎,不禁沉吟不决。
完颜亮自篡位以来穷兵黩武,奢侈浮华,广募军士征战四方,大发民力修筑宫室,中原汉人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比比皆是,女真贵族却个个得享富贵,豪奢无度。
近两年来各地义军起事不断,盗贼蜂起,寻常百姓生活愈发艰难,拍花掳掠,贩卖稚子幼童亦为常态。
大多美貌女孩被采买而去,或流落于富豪之家为仆,或沦为沿街卖笑唱曲,个中凄惨,不一而足。这女孩常乐年纪幼小,孤身一人,况又容姿绝色,被贼徒盯上掳掠贩卖,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听了均觉可怜可叹,有人道:「随我们上山那也可以,只不过山寨清苦穷困,怕是你这小女娃受不住。」
常乐忙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不怕吃苦。」声音娇柔清脆,甚是悦耳。
李秋晴心中怜惜万分,又感激她刺杀奸贼,忽心中一动,展颜笑道:「你若愿意,随我们一起去江南也可以呀。」
轻轻推了一下旁边的施越,只羞的那少年面满通红。
张程笑道:「这大雪天也就别研究要去哪了,还是先回山寨在慢慢商量。」
冲旁边两个汉子道:「丁六、丁七,你们二位兄弟辛苦,劳烦暂且留下,把这清理一下。」
那二人均是点头。
马车辚辚,向北行驶。常乐一路之上小嘴不停,说说笑笑。
众人开始对其印象只觉怯生生,娇兮兮,更兼小小一个女孩子杀掉了那凶恶壮汉,还以为其必要害怕哭泣。
但她先前还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这一转眼反而又灵动活泼,好像先前诸事均跟自己无关一般,不由都大出所料。
常乐笑语嫣然,挽着李秋晴的胳膊,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张如仙偶尔拿话揶揄,开她玩笑,也能立时针锋相对,不过声音清脆动听,模样又是纯真俏丽,众人也不禁有些好笑,倒也觉这女孩纯真可喜。
施越耳听得常乐叽叽咕咕,不住与人谈笑,其实心里也非常想跟她说上一句话,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说什么,颇为害羞。
他是家中独子,除了自己的亲姐姐施芸,以及家里的一些丫鬟外,还从来没有跟同龄少女一起亲密同行。
眼下大家都在板车中贴身而坐,近在咫尺,她软软的发丝随风轻扬,打在脸上一阵麻痒,少女淡淡体香缭绕鼻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淡淡兴奋。
忽鼓起勇气,向常乐问道:「你……你几岁了?」
这话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羞愧难当,小脸瞬间胀得通红。
那女孩瞟了他一眼,却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我属兔的。」
施越「哦」了一声,讷讷道:「我属虎,要比你大一岁。」
常乐白眼一翻,轻哼道:「好了不起么?」
飘扬一天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歇,天空渐渐放晴,而此时红日西垂,周侧景色苍茫银亮,雪地小径蜿蜒北曲,马车辚辚驶过,将残雪压的吱吱作响。
前方群山拔地而起,桀然天半,山上似有旌旗猎猎招展,五马山寨遥遥在望。
四、情动
马车颠簸,车轮挤压残雪的吱吱声、轻柔沙哑却又妖媚入骨的歌声、欢愉婉转,旖旎万千的呢喃呻吟声不断汇集,在耳畔萦绕不息。
眼前朦胧一片,冰冷刺骨的滔滔河水,白雪皑皑的群山雪原,昏黄温暖的灯火走马灯似的反复穿插变换,令他头晕目眩,不知西东。
蓦然周身一阵刺痛,程思道恍然睁开双目,窗外白雪映照,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木制窗格投射在脸上,耀目刺眼,晃得他一时难以看清。
闭目凝神片刻,这才重新睁眼打量四周。
房内陈设颇简,墙壁上挂了风干腊肉、弓弩等物,角落中堆了一堆干柴,一个小小的火炉正熊熊燃烧,炉上锅盂白气蒸腾,馨香扑鼻,闻之令人食指大动,也不知煮的是什么。
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在火炉烘烤下,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却是在一户山村农家。
耳边传来轻轻喘息之声,扭头望去,一个中年美妇正侧身躺在自己身畔,棉被遮掩中,雪白的香肩半裸,玉臂横陈。妙目微合,秀美轻蹙,似是心中有无限郁结,而此香艳之景又是无限撩人。
待看清美妇面容,心头剧震,赫然正是施夫人陈茹!
「啊!」
程思道一惊,连忙想要坐起,但甫一动身,瞬时四肢百骸剧痛难忍,仿佛万针齐刺,周身经脉如同断裂一般,登时痛呼出声,豆大汗珠涔涔而下。
听到程思道痛呼,陈茹立时觉醒,双目中惊喜之色油然生出,但羞涩愧疚之态无法遮掩。忽觉自己赤身露体,双颊一红,连忙蜷缩入棉被中,低声道:「程大侠,你……你醒了!」
程思道强忍着痛楚,勉力躺好,见施夫人陈茹无恙,心下稍安,道:「施夫人,你没事吗?那太好了,我……我还以为……」
陈茹垂首低声道:「前几日还有些昏沉,现在好多了。倒是程大侠一直昏迷不醒,可真令人担忧害怕。现在能够醒来说话,那……那想来应是无恙了。」
语声轻柔,成熟美妇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如同千万只蚂蚁爬过咽喉,酥痒难忍,身畔的香艳之景让程思道大感尴尬。
他不敢望向那边,忙闭上眼睛道:「请夫人更衣叙话。」
「不成的……」陈茹俏脸通红,低头道:「衣……衣衫已经……已经……」
声如蚊吟,几不可闻。
「什么?」
程思道不明何意,但身体触碰棉被,柔软温暖,赫然发觉自己竟也是赤身露体!
心中大惊,失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
种种疑惑纷至沓来,闭目拼命回忆。
自己与师弟师妹一行在中都大战金兵,拼死营救出施家妻小,而后又在易水河畔遇到铁掌帮单家兄弟,一番恶战不敌。
眼见陈茹受辱,他强蓄真气施展出衡山派两伤心法「回雁诀」,这才冲破被单青重指封点的穴道,一把拉起陈茹,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易水河中,心道即便淹死,也好过在两个恶贼手中受辱。
河水滔滔东流,瞬息间便将二人卷溺,不过几个呼吸间,浑身冰冷刺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时就是现在了,可中间经过如何,无论如何回忆,却都是一片混沌,再难忆起。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过几个画面,竟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裸体美妇,姿态撩人。
不禁脸上一红,却更是茫然不解。
只听施夫人陈茹嗫嚅道:「是……是那人救了我们,还替咱们治伤,只是……
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再难听清。
程思道越听越是糊涂,疑道:「那人……那人是谁,只是什么?」
反复追问,她却只是红着脸摇头,樱唇翕动,却又听不见一个字。
听到程思道声音干哑,陈茹低声嗫嚅道:「我……我去给你拿水。」
不待他回应,双手将棉被裹在娇躯之上,赤脚下床。
程思道听得被褥簇簇之声,美妇脚步轻柔,继而又是锅盂碗碟声碰撞,心中狂跳,紧闭双目不敢睁开。
过不多时,唇边湿润,却是陈茹正用汤匙将温水送入自己口中。
他昏沉四日,经脉受损极重,虽经人妙手接续,内力疏导,但除了昏迷中由人喂入汤药外,米粒未进,身体仍是非常虚弱。此时腹内空空,口干舌燥,于是也不再多做客套,闭着双目一口一口饮下。
温水入喉,一股暖流直通五脏六腑,食道内干痒之感立消,不由精神为之一振,但腹中却是咕咕作响,好似蛙鸣。
陈茹抿嘴一笑,喂了他几口水后,又将一匙白粥抵到他唇边,原来适才火炉锅盂中煮的乃是白粥。
重伤初愈不可大饮大食,白粥虽不足以果腹,但最能恢复胃气,胃气一复,立现生机。
程思道吃过一小碗白粥之后,体力渐渐恢复,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已经可以轻微活动,将枕头靠在身后,轻靠倚坐。
美妇赤身半裸在前,他自然还是不敢睁眼直视,只是侧着脸紧闭双目。二人低声交谈,程思道反复询问,这才大略清楚经过。
原来二人自易水河中飘荡,昏昏沉沉,几欲冻死之际,被一神秘女子所救,将二人安置在易县附近的林中猎户房中。
那女子雅善岐黄,陈茹虽被飞石击中,但毕竟距离尚远,伤势不算太剧,反倒是在冰河中的冷气浸体更为严重。
那女子医术通神,也不知用了什么神丹妙药,不过数日间,竟几已痊愈,但程思道经脉受损极深,虽经过妙手针灸,内力接续,却还是过了四日才悠悠转醒。
问及那女子详情,陈茹却大为忸怩,双颊红云遍布,期期艾艾,怎么也说不明白,甚至连她的姓名也不知晓。
程思道焦躁不已,想到自己在此已有数日,身体仍然重伤不能行动,师弟师妹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是否遇到危险?
救了他们的那个女子,是敌是友无法判断。若是江湖同道,何必隐瞒身份姓名?若是敌人,四日已过,却又为何不见皇城司的人前来追捕?
疑窦丛生,反复思索也未得其解,越想越感觉古怪离奇。
正迷惑间,忽听门外一阵轻柔沙哑的歌声传来,曲调婉转,妖媚万千,令人心中一荡,这歌声竟好似与梦中听到的一致。
门扇声响,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郎推门而入,身着雪白的狐裘,腰间斜插了一支似笛非笛的乐器,手上拎着一个小小药蒌,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那女郎眉眼如画,眼角眉梢中媚态横生。瞧见床上的程思道,微微一怔,旋即眉花眼笑道:「你醒啦,那真好极了,总算不枉我这几日来的苦功。」
声音妖娆沙哑,风情万千,但语调却显得有些生硬,好像并不是中原汉人。
陈茹见是那女郎前来,双靥飞红,连忙低头垂首,好像极为恐惧羞涩,连身体都有些发颤。
那女郎脸上笑吟吟的,放下小药蒌,将狐裘退去,轻轻一抖,覆盖其上的残雪簌簌而落。
双手抵在唇边连搓,口呼白色呵气,一跳一跳来到床边,连声道:「外头好冷,快让我暖暖手。」
不待程思道讲话,竟翻身跳到床上,两只冰凉的小手一把将施夫人陈茹搂住,手指不断摩挲抚弄。
「啊!」
媚笑声中,纤指冰凉刺骨,在陈茹火烫娇躯上来回游走,只吓的陈茹惊叫连连,不住扭动。
听到陈茹惊呼,程思道再也忍不住,睁眼回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雪白俏脸,正望着自己吃吃而笑。
那女郎双颊不住贴弄着陈茹雪颈,轻笑声与呢喃之声交杂,同性之间的亲昵旖旎之举,使木屋中的气氛既觉香艳撩人,又觉阴森诡异,一时不可名状。
「你……你做什么……快放开她!」
程思道震撼无以复加,想要起身,但稍稍一动,周身经脉刺痛,内息翻腾,挣扎几下也没能坐起。
那女郎格格脆笑,柔声笑道:「呆小子,就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吗,也太没有礼貌啦……难道你们男人都是如此忘恩负义么?」
纤指揉捏着陈茹偌大雪乳,指尖拨弄着鸡头软肉。
她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令陈茹浑身发抖,长长的睫毛簌簌颤动,紧咬下唇,想要忍住不出声,但却仍不由自主偶尔发出一声声呻吟,极是撩人。
程思道忙紧闭双目,高声道:「救命之恩,自然谨记于心,必将报答,只是你这是……」
话音未落,那女郎连声脆笑,嫣然道:「啊呦,堂堂衡山派的程大侠,胆子怎么这般小,连瞧都不敢瞧我么?你放心,既然救了你们,当然不会再把你们交给皇城司的那些蠢蛋……索性送佛送到西,等你伤好了,再送你们回江南便是。
只不过……」
忽贴身靠近,俏脸直贴在程思道脸庞数寸处,睫毛忽闪,秋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盯着程思道,好似是在鉴赏什么稀罕宝物一般。
轻轻在他脸上吹气道:「……只不过我可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施恩自然要图报,这一路上,你们俩可要做我的奴隶,乖乖听话才是。」
呵气如兰,脉脉暗香沁入鼻息,萦转缭绕,麻痒异常。
程思道闻言,胸中「腾」的一声怒火骤然而起,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那耶律翼派来的?要待怎样?」
那女郎斜乜了他一眼,却并不回答,忽一用力,竟将陈茹一把推到程思道身上。
程思道只觉一股幽香倏然袭来,胸膛之上温软一片。正慌乱间,蓦地下体火热一团,直欲燃烧沸腾,欲火熊熊,瞬间弥漫全身。
心中大骇,失声道:「你做什么!」
那女郎秋波横斜,嘴角噙笑道:「鬼叫什么,左右你总不会吃亏,美人在怀,这不正是你们这些男人所向往的么……」
程思道勉力压制沸腾欲念,但滑腻柔软躯体在胸前蠕动,欲念竟越烧越旺,下体那团火焚烧着五脏六腑,直冲脑际,意识甚至都开始逐渐模糊。
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颤声怒道:「妖女,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那女郎闻言柳眉一蹙,似要生气,但眉梢眼角却又是充满了戏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枉我千辛万苦帮你接续好经脉,却是好心没好报,反遭你辱骂。」
轻轻抚摸着程思道坚毅脸庞,柔声道:「给你吃的,自然都是修复经络,强筋壮骨的灵丹妙药啦。只不过其中有一味『本真丹』,最是灵验,不过也最能激发本性……」
眼角瞟向火炉上那半盂白粥,脸上笑吟吟的,说不尽风情。
忽低声惊呼一声,道:「啊呦不好,这『本真丹』亦药亦毒,若没有我的解药,那可要糟糕……只怕……只怕你这辈子都要乖乖做姐姐的奴隶啦!」
说罢又是吃吃连笑,神情颇为得意,好似顽皮孩童恶作剧得逞一般。
冰凉的手指在程思道脸上不住摩挲,身上的陈茹面红过耳,浑身滚烫,轻轻颤抖。
程思道强蓄真气,拼命压制欲念,但那股热流却如浪潮般澎湃,下体肉棒竟不由自主昂然高竖,直顶在陈茹雪白柔腻的娇躯上。
「啊……」
虽然隔着一层棉被,但触感分明,二人都是心中一颤,羞愧万分。
那女郎见他紧闭双目,脸上豆大汗珠涔涔而落,格格脆笑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啦,『本真丹』固本培元、接筋续脉最是灵验,你若一味抵抗,反倒会让经络受损更剧,到时神仙也难医。」
程思道感受着那股热流在周身经脉中翻涌流窜,横冲直撞,心中大惊,知其所言不虚。
这凌厉霸道的欲火若得不到释放,激发混乱内息,必会爆体而亡。心中恨极,怒声道:「妖女,你到底想要怎样?」
笑声渐止,那女郎却迟迟没有回应。
过了半晌,耳中才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幽幽叹息:「我要怎样?我就是要让你享尽艳福,却又终生陷于自责煎熬……我最恨你们这些假模假式的伪道学,更何况……你的模样又是跟他这么像,哼,都是生来一张讨人嫌的面孔……」
程思道脑海中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忽觉下体一凉,棉被掀起,阳具被一团湿润温暖包裹,升腾的欲火登时轰然炸裂,酥痒之感如同电流一般转过四肢百骸。
喉中轻哼一声,脑中一片空白,竟沉沉晕转过去。
春光明媚,正是南国花季。衡山派万剑坪后花海连绵,徜徉百里。
彩蝶翻飞,莺歌燕舞,大片大片的鲜花芳香沁鼻,和煦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整片花圃,绚光夺目。
万花丛中,一名明艳动人的少女正撷花漫步,与身旁青年轻声交谈。娇艳酡红的脸颊在万紫千红中更显动人夺目。
她蓦然回首,冲着他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大师兄,让他不要把自己偷懒没有练剑的事告诉师父。
他板起脸来,讲了一些自己也记不住的道理,师弟与师妹听了只是互望一眼,哈哈大笑。他自己也是忍俊不禁,而后他便与师妹、师弟三人一起徜徉花圃,纵声畅谈。
三人嬉戏漫步,累了便躺在柔软的草坪中。他仰望蓝天白云,呼吸着清新香甜空气,身边的师妹却是与师弟耳鬓厮磨,低声密谈,那一声声的娇笑声传入耳际,令他略微有些酸楚。
他扭过头,想要跟师妹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恍然失声,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二人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心中大急,张口结舌,拼命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声。
蓦然狂风突起,天昏地暗,师妹的身影飘飘然越来越远,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但身体僵硬,连坐都坐不起,只能惊恐地看着二人越飘越远。
恍惚间,二人面容倏然变换,竟变成单家兄弟的模样,单青阴鸷冷漠,单和淫笑连连,他惊怒交集,想要喝骂,那两张面容又瞬间合二为一,形成一个娇艳女子的模样。
那张脸美艳动人,说不出的熟悉,又说不出的陌生,既像师妹,又像施夫人陈茹,飘飘然转到自己耳畔,妖媚地低吟浅笑,声音呢喃旖旎,淫声入骨。
他一惊,暗道师妹怎会如此淫亵?胸中焦躁悲愤,忽然喉中大叫出声,猛然间睁开双眼。
窗外明月高悬,清辉普照,木屋内炉火熊熊,春意万千。
眼前的裸身美妇正伏在自己身上不住蠕动,蜜壶中汁水淋漓,将他的阳具来回套弄,那酥痒之感经由下体流转全身,呢喃娇喘在耳际不住回响,直冲脑海最深处,仿佛万千只温柔的手掌抚摸。
程思道大骇,想要起身,但那美妇却又是一声轻吟,鹅颈低垂,湿润的樱唇倏的封住了他的嘴。丁香暗度,香津流动,软软的舌尖扫过牙床,令他一阵头晕目眩。
程思道强摄心神,但欲火沸腾,周身滚烫,竟是无法自已。涩声道:「夫人……
夫人醒来,快停下……」
陈茹双靥潮红,目光迷离,好似失魂落魄一般,口中呻吟不断,不住亲吻着程思道的脸庞。胸前豪乳摩挲,股间汁水淋漓,在火光照耀下晶莹剔透。
程思道又轻声叫了几次,均无回应。当即猜到,陈茹应当也是被那妖女种下了烈性春毒,此时已经迷失心智,只剩下了一具只懂得行乐的肉体。
勉力四望,木屋中春光无限,那女郎却不见了踪影,不知何时离去。
窗外漆黑,偶尔雪光倒映着月色投射而入,眼前肉浪翻涌,一片桃红,熟妇特有的香郁气息刺激着神经,恍如梦境。
那妖女去哪了?
程思道思绪混沌一片,想要思索,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收摄心神。
胯下阳具在美妇不住上下套弄之下,酸胀刺激,柔软的娇躯骑在自己身上,如同水银泻地,此情此景,他活了二十多年,何曾享受过?
一声轻吟,陈茹媚眼如丝,香舌舔弄着他的耳垂,腻声道:「抱紧我……」
声音轻柔撩人,程思道脑海中轰然炸响,汹汹欲念再也无法抑制,神志也觉恍惚。
体内的经脉本已脆弱,但此刻却已然可以稍稍活动,那一阵一阵的刺痛感非但不能清醒心神,反而更像是调情一般,让自己全身麻麻痒痒,说不出的舒服。
手臂颤抖,不由自主轻轻揽过了美妇腰肢,微一用力,就好像握住一团水一般。当下再也不管不顾,大喝一声,猛然吻到了陈茹脖颈之上,一股腻香刺鼻,神志再难清醒,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就是要将这撩人熟女彻底碾碎吞掉……
「呵……」
陈茹发出一声欢愉满足的呻吟,纤纤玉指抠抓着他坚实宽厚的后背,留下一道道血丝。股间蠕动,那层层叠叠的肉壁将程思道的肉棒紧紧包裹,在不断渗出的汁液润滑下上下揉挲。
二人肉体摩擦缠绵,再难分你我,在霸烈淫药的刺激下,情欲越来越高涨。
「啊……啊……好棒……好哥哥……再用力一些……啊……啊……」
陈茹一声一又一声地发出动人娇吟,此时矜持完全抛弃,羞耻之心丝毫不见,再也看不出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翰林夫人,就连曲中至淫至贱的卖笑歌女也比之不如。
她与丈夫施宜生二人都是饱读诗书,平日里虽然也行周公之礼,但终究还是无法放开,不过是草草而过。
更兼有了儿女,丈夫年岁渐老,夫妻床事也就淡了下去,有时甚至数月也难以来一次。
夫妻同床,丈夫却总是唉声叹气,皱着眉头,不知想什么心事,更没心思来碰自己。她心知施宜生忧心南宋,感叹时局,也不敢打扰过问。
但陈茹正当三四十岁的虎狼之年,如同熟透的果实一般,只待人采摘品尝,如何能耐寂寞?
有时春情偶动,也不过趁着丈夫睡下,自己用手指抠弄一番,糊弄了事,心里的万般委屈无人诉说倾泻,个中苦闷也只有自己知道。
眼下自己怀中紧紧搂抱着青年侠客健硕躯体,常年习武形成的坚实肌肉线条摩擦着自己的豪乳,硕大的肉棒下下直抵花心,这般欢愉充实却是生平从未经历,脉脉柔情与熊熊欲念如同春江化冻,澎湃潮涌。
虽然是淫药刺激致使神智迷茫,但内心那股欲念却也得到充分释放。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陈茹心中挥之不去:自己竟真的是淫娃荡妇,喜欢享受与这个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青年的欢愉么?亦或是自己是借着淫药催情的理由来纵情享受?
就这么迷迷糊糊任由思绪涌动,玉股却是不停地套弄。蓦然间肉棒顶到深处,浑圆的龟头抵在花心之上,小腹一阵酸软,娇躯瞬时僵硬,两只雪白玉足蹬开,十趾用力蜷缩,竟簇簇然泄了身子,花汁喷溅,淌的满床皆是。
「啊……」
滚烫的精液烧灼,程思道亦是周身舒泰,万千毛孔张开,身上那美熟妇的躯体水银泻地,如同融化一般,软软伏在自己身上。二人均是连连喘息,浑身无力。
忽然胸膛冰凉湿润,却是陈茹泪水涔涔,泪珠一滴一滴流淌滑落,轻声啜泣。
欲火得以宣泄,程思道这才恍然回神。想到眼前之情,惊骇羞悔无以复加,不顾经脉撕裂之痛,猛然坐起,惊声道:「夫……夫人……这……这是……」
陈茹轻轻抬头,妙目望向程思道,满面红云,梨花带雨,一滴晶莹泪珠挂在眼角,随着睫毛掀动,扑簌而落,极是楚楚动人,令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中柔声怜惜。
二人心中羞愧,都不知要说些什么,目光甫一对撞,又都是迅速别过头去。
适才淫声浪语的木屋瞬时安静,针落可闻,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偶尔吹过窗格,格格作响。
然而听得最清楚的,却是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怦怦心跳声,在耳边轰然作响,一下一下地撞动。
湛蓝夜空中星子闪烁,明月当空,在云朵中穿行,在五马山巅望去,漫天星河流光溢彩,转动不息。
施越趴在窗台上,痴痴凝望着夜空。
这几日经历的事,比他前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许多倍,自己好像忽然间坠入了另外一个未知世界。这个世界一切都那么陌生,一些又都那么可怕,让他恐惧慌乱,不知所措。
常乐手托香腮,坐在几前,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明亮,睫毛忽闪,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如仙、李秋晴等人自上山寨之后,由张程引荐,见过了五马寨主季峰等人,受到热烈欢迎。但几人连日来长途跋涉,疲累不堪,更兼身上有伤,也不好过多寒暄,季峰寨主当即安排房舍,以供诸人休息。
五马寨本为义军军营,全盛时数万人都安扎在五马山附近,屯田垦荒,抵御金兵。眼下只剩了数百人,所空余房舍自然众多。
其中施芸连日来风寒入体,再加上破庙内惊吓过度,已经高烧不退,交由神医张夫子亲自医治,单独一室;李秋晴身受内伤,张如仙与其师出同门,所练都是衡山独门心法,由他替师妹运功疗伤最为合适。
施越和常乐本来每人都分得一间房舍,但常乐却自己一个人睡害怕,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又不敢去惊扰李秋晴疗伤,只好偷偷溜到施越房中来闲谈解闷。
秋波流转,目光灼灼,只瞧得施越浑身不自在,扭头道:「你瞧我做什么?」
常乐格格一笑,呸道:「臭美得紧,当自己英俊的很么?」
端起几上茶杯,抵在唇边轻啜,柔声道:「是在想你的爹爹和娘亲吗?」
施越心中黯然,缓缓点了点头,道:「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我……我实在是害怕担心。」心中万语千言,极想宣泄。
话到嘴边,忽想起常乐也是孤身一人,亲眷不知所踪,境遇比自己更加可怜,若自己说些思念父母的话,徒惹得她也悲戚伤心,当下住口不言。
常乐见他欲言又止,知其所思,心中一暖,柔声道:「刚才在大寨中听张二哥和秋晴姐姐说的糊里糊涂,我也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都说程大侠武功高的很,有他在,你娘亲不会有事的。」
见施越轻轻点头,知其仍是忐忑,便问道:「那以后你打算去哪?要跟着秋晴姐姐去衡山吗?」
施越心中茫然,就在数日之前,他还是中都城中锦衣玉食的官宦贵公子,阖家欢聚,眼下却父母离别,自己与姐姐流落江湖。
虽跟着李秋晴等一路南下,但毕竟少年胆怯,乍一离开了父母,心中恍然不知所措。就算到了衡山,也是寄人篱下,一时间只觉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立身之所。
单家兄弟虽亡,但这二人不过是皇城司的喽啰而已,真正的仇人耶律翼,甚至皇帝完颜亮仍在,这二人权势滔天,自己孤苦伶仃,想要复仇更不知等到何年何月。念及此处,不禁悲从心来,眼眶湿润,忙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常乐忙道:「莫哭,莫哭,男子汉哭哭啼啼最没出息。你要去衡山当然好,不过我猜,他们还是要带你先去见那个江南的徐盟主,要是你运气好,徐盟主能传你一招半式,那你想要报仇,机会可多了几分呢。」
施越抹去眼泪,勉强一笑,见她双颊好似苹果一般,在烛光下红扑扑的,娇艳无双,心中一动,道:「你也知道徐盟主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常乐讶然道:「你连他都不知道呀?」
施越面上一红,他自幼家教甚严,足不出户,这些江湖上的故事自然一窍不通。
却听常乐叽叽咕咕,如数家珍,小嘴不住:「徐盟主武功高的很,整个江南武林都要听他的话。有人说他十几岁时一出道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啦,好些门派的掌门、武林前辈都不是他的对手,当真是厉害的紧。」
施越悠然神往,心中暗道:我若有此神功,大仇何愁不报?
又听常乐脆声续道:「……武功高倒也罢了,更难能可贵的是,徐盟主用情极深。很多年前,他为了哄他心爱的女人开心,远赴苗疆,一路千难万险,就是为了采摘一朵罕见的凤凰花,一时传为武林佳话。而那个女人因病去世后,徐盟主更是立誓终生不娶,到现在是独身一人,连个孩子后代都没有……」
常乐手托香腮,柔声道:「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好男人?那女子能得到这样的英雄倾心,真是让人羡慕。」
眼神飘然望向窗外,漆黑浑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极为憧憬向往。
施越虽然也觉感动佩服,但这些男情女爱的话,在常乐这样一个小小女孩子口中说出来,一脸认真,倒不禁觉得有些有趣好笑。
当下笑道:「这些事你一个小孩,又怎么知道的?」
常乐白眼一翻,轻哼道:「我们穷人家孩子自小江湖流浪,自然听得多见得多啦。哼,哪比得上你施大少爷锦衣玉食,足不出户,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施越微觉尴尬,岔开话题道:「那徐盟主想必就是武功天下第一喽?」
但常乐却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强中自有强中手,又有谁敢说自己就是天下第无敌呢?徐盟主二十年前曾到江北大杀四方,斩杀无数高手,那时候大伙都觉得谁也打不过他……」
施越想起路上曾听张如仙、张程等人聊天谈起,单家兄弟的父亲——铁掌帮的单帮主当年就是被徐盟主一剑刺死,徐盟主在众多高手中谈笑退敌,来去自如,更是在铁掌帮大堂匾额中用剑刺下了「卖国求荣,死不足惜」八个大字,当真威风潇洒。
想象徐盟主当年意气风发的雄姿,不禁悠然神往,道:「徐盟主神功无敌,当真如神仙一般的人物……」
常乐妙目忽闪,脆声道:「可是六年前徐盟主又来江北,这回却一个人都没杀掉,自己还受了伤,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说。好多人都说是赵王爷把他打败了。」
施越疑道:「赵王爷?」
常乐轻轻颔首,道:「嗯,赵王爷是大金国第一高手,是女真人里的大英雄。
他手下强兵悍将无数,只因为金国皇帝忌惮宗室,这才多年隐忍,否则就凭区区皇城司的耶律翼,如何能跟他相提并论?」
施越闻言眉头一皱,他自遭变故以来,对女真人仇深似海,此刻听到常乐吹嘘女真王爷神功无敌,还说什么女真大英雄,话里话外隐隐说这个什么赵王爷还要压过江南徐盟主一头,心中登时恼怒不服。
当下大声叫道:「徐盟主武功天下第一,鞑子王爷当然比不上!」
常乐秋波横斜,小嘴一撇:「你又没见过他们,怎么就这么肯定?」
施越大声道:「我就是知道!」
常乐叹了口气,笑道:「好啦,第一第一,不和你争。」
施越这才作罢,忽然心中一动,疑道:「你会武功吗?」
常乐怔了怔,扑哧一笑,道:「我要会武功,还跟着你们满世界到处跑呀?」
鼻头轻轻一皱,甚是娇憨可爱,伸出两根雪白手指在身前一比,笑道:「哼哼,我要有武功,先打你个四脚朝天。」
说罢忽然朝着施越凌空一点,施越冷不防吓了一跳,慌忙避让,却不防脚下被凳子一绊,登时叮当作响,倒真摔了个四脚朝天。
常乐哈哈大笑,施越忙爬起身,满面羞红,尴尬道:「那……那个……夜深了,你该回去睡了。」
常乐连连摇头,娇声道:「不好不好,我一个人睡要害怕的……一闭眼就全是死人鬼魂,好吓人。」
似有撒娇之意,娇小的身躯轻轻发抖,好像真的在恐惧害怕。
施越挠了挠头,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一直坐着呀。」
常乐忽贴身靠近,乌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施越,只看的施越浑身不自在,这才笑着说道:「咱们两人可以睡一间房嘛。」
施越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那……那怎么成……」
心中慌乱,却又隐隐有一丝期待。虽知少男少女同寝一室于理不合,但暗暗幽香萦绕鼻息,又觉得如此娇俏可人的美貌女孩能在身旁,实乃乐事,更不忍相拒。
一时间自己也说不清该要如何,只是语无伦次不住摆手。
常乐却并不理会,自顾自坐到床上,两只脚一荡一荡的,一伸懒腰,懒声道:「好啦,就这么定啦。我是女孩子,当然要睡床,至于你么……自己想办法吧!」
见施越茫然无措,呆若木鸡,心中暗暗好笑。
脸上忽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可不能趁我睡觉,胡思乱想。不能偷瞧,不能靠近,更不能……否则,哼哼。」
施越苦笑一声,不知所措,实在不知此时是高兴还是紧张。
心底忽然生出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念头:自己这一生,怕是要永远受制于这个小丫头了。
内息周身流转,如同江河缓缓流动,将错乱的真气汇聚,逐一疏导至经脉诸穴之中。
张如仙双掌抵在李秋晴后心穴道,凝神运起衡山玄门正宗心法,将自己的真气不断导入,以助师妹修复受损内伤。
真气交融,翻涌奔腾,二人脑际均冒出丝丝白气,额上汗水淋漓。
李秋晴忽轻吟一声,喉中一甜,一口暗紫色鲜血呕出,只喷溅身前白布一片殷红,恍若梅花映雪,煞是好看。
张如仙缓缓收拢真气,睁眼笑道:「淤血吐出便好,师妹内伤颇重,只一夜怕是无法尽愈,还需多做调息修养才是。」
李秋晴自呕出淤血,便感觉身体轻快不少,被单和铁掌击中所受的内伤,经张如仙真气疏导,已然好了小半。
纤手掏出丝帕,抹去樱唇边的血迹,回过头低声道:「多谢师兄。」声音娇羞,似是柔情无限。
张如仙心中一荡,悄声笑道:「咱们自己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站起身将那血污白布收起,又拉着李秋晴坐于床边,柔声嘱咐。
李秋晴心中暗属张如仙,二人年纪相仿,又是自小一起长大,不论是衡山派的众多师兄弟,还是江湖上的诸多朋友,都认为二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不过终究是长于江南礼仪之乡,二人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曾做过逾礼之事。虽然是江湖儿女,不比寻常迂腐酸儒,但此刻夜深人静,同处一室,张如仙那浓厚男性气息在侧,耳听得情郎柔声蜜语,心中还是怦怦直跳,略觉慌乱。
重伤之下,李秋晴面色有些苍白,在烛火闪烁中,宛如透明,好似冰川雪莲,身体娇柔,浑若无力,更令张如仙心起涟漪,情动如潮。
当下偷偷挪动屁股,慢慢靠近李秋晴,口中说着一些关切之语,偷眼观瞧。
见师妹鹅颈低垂,娇艳无双,好似浑没注意自己的小动作,胆气倍增,伸手慢慢拉住了李秋晴纤白玉指。
却不防李秋晴倏然抽手撤回,心中略有些失望。
正待施展温柔功夫,却听李秋晴低声道:「师兄,咱们要在五马山待多久呢?」
张如仙道:「师妹身上有伤,施小姐也重病未愈,总要等到你们恢复才好。」
说着,又是将身体偷偷贴近,少女淡淡体香传入鼻息,令他如痴如醉。
李秋晴妙目中闪过一丝羞色,道:「咱们在这里若待久了,只怕耶律翼会闻讯追来,到时如之奈何?咱们自己安全且不说,只怕连累的寨中诸位朋友。」
张如仙一怔,思索片刻,展颜笑道:「这样,你们还是在寨中修养,有季寨主和张夫子在,更兼咱们上山来一路观瞧,五马山寨机关暗哨,固若金汤,金狗一时绝难上山。明晨我先回江南,请徐盟主及众多武林同道来接咱们,到时大队高手齐至,金狗再难得逞。」
李秋晴面带忧色,柔声道:「你自己回去?路上可危险的紧,你一个人……
我怕会……」
张如仙笑道:「是有些危险,但想到是为了师妹安全,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李秋晴轻呸一声,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又听张如仙柔声道:「我若回不来,师妹伤一好,便请张夫子跟着同回,明天我也去求一求季寨主,看能不能答允。张夫子义薄云天,武功高强,想来值得依靠。」
李秋晴道:「那明晨请张夫子与你同去岂不更好?」
张如仙摇头道:「眼下金狗不知何时将至,寨中防务诸事离不开他。更何况我自己一人,是躲是藏,是打是跑,更为灵活方便,一旦过了江,那便太平无事了。」
微微一顿,从怀中掏出一口紫檀木匣,交于李秋晴手中,道:「……这江山社稷图,我看还是放在师妹这里,五马山寨高手众多,比起我一个人携之南下,要更稳妥一些,等徐盟主到了,咱们再交给他。」
李秋晴心中一沉,知这是张如仙临行托付,暗中含义乃是他此行凶多吉少。
伸手接过木匣收好,默然不语。
张如仙柔声道:「此图干系重大,内中所藏,皆是金狗搜罗咱们汉人的无数财宝,若金国皇帝得之,只怕江南危矣。施大人如此信任咱们,咱们可一定要护好……」
李秋晴心中难过,还是面容一正,用力点了点头,暗暗发誓,誓死也要护好宝图。
张如仙微微一笑,正待说话,忽然耳廓一动,心中瞬时一凛,低声喝道:「是谁?」
伸手扣住床边长剑,暗运真气,一口气送出,将烛火吹熄,室内瞬间黑暗一团。
窗外似有黑影闪动,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李秋晴一惊,连忙想要翻身跳起,张如仙却将她按住,轻轻摇了摇头。
当下抽出长剑,轻手轻脚来到窗前,透过窗格向外扫视,但见院中白雪茫茫,古松傲然,月光泠泠,清辉普照,哪瞧得见一个人影?
仔细辨认雪中脚印,但日间诸人来往,脚印错乱,一时也难以分清。
李秋晴心中怦怦直跳,悄声问道:「师兄,怎么样?」
张如仙摇了摇头,蓦地轻喝一声,长剑顺着窗外一刺,只听「嗷呜」一声,恍若夜枭嘶鸣,在寂静的雪夜中颇为阴森可怖。
紧接着黑影跳跃,却是一只黑猫嘶鸣着奔跃而逃,在雪地中留下朵朵梅花脚印。
张如仙如释负重,笑骂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只畜生,倒吓人一跳。」
转头对李秋晴笑道:「没事,一只野猫而已。」
李秋晴这才长吁一口气,轻轻点头。
月光泠然,与雪地交相辉映。清明皎洁的光芒透过打开的窗格,将洁白无瑕的月光照入,如同水银一般,照应着眼前玉人,恍若神仙妃子。
张如仙怔怔地看着李秋晴,不禁痴了。
李秋晴连叫几声,这才回神。想到明日自己便要与师妹分别,此行前路漫漫,杀机四伏,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回到江南,更起别离愁绪。
看着师妹李秋晴温柔婉转的模样,张如仙心潮澎湃,情难自已,蓦然丢掉手中长剑,将窗格关闭,欺身上前,一把紧紧将李秋晴抱住。
「你……你做什么!」
李秋晴芳心大震,想要伸手去推,但身前男子却好像用尽周身气力,直欲将自己勒紧吞噬,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一时间意乱情迷,心头狂跳。
耳边麻痒湿润,却是张如仙在轻吻他的耳鬓,那酥麻的感觉就像电流一般涌遍全身,娇躯登时恍若无骨,低声道:「师兄……你……你快放开……」
张如仙美人在怀,更何况是自己倾心多年的梦中情人,那肯听话放手?
软玉温香,少女轻柔玉指推动着他的胸膛,更是平增欲念,多年来积蓄的浓情蜜意瞬时爆发,仿佛冰山化冻,春水乍流。再也忍耐不住,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将眼前玉人尽情揉抚怜弄的念头。
口中「赫赫」出声,低声道:「师妹,晴妹,我……你……你真美……我……
我想要……」
期期艾艾,语无伦次,手上却是不停,五指攀上了李秋晴酥嫩双乳,穿过轻薄的中衣,直探入其中,瞬时一股滑腻柔软充斥掌心。
「啊……师兄,不……不要!」
李秋晴慌乱中想要拨开他的手掌,但被他轻轻揉捏之下,娇躯更是酸软,更兼重伤之下本就无力,如此推搪,反倒更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
蓦地一股大力袭来,直将她推倒在床上。李秋晴惊呼一声,口中一窒,却是张如仙已然贴身而上,将其樱唇封堵,舌尖划过贝齿,四下一卷便寻到了香舌,顿时如获至宝,连连嘬吸,啧啧出声。
「唔……」
香津四溢,唇齿留香。
李秋晴连连挣脱,却始终无法抵挡身上那强壮青年,甜蜜、惊惧、欢愉、害怕、紧张、羞涩……诸多情绪纷至沓来,冲击着她的脑海,令她思绪停滞,不知西东。
她与张如仙自小一同长大,同吃同住,彼此之间甚为熟稔。他的幽默诙谐常常令自己笑语嫣然,他的柔情蜜意又常常令自己心潮翻涌,小鹿乱撞……
虽自知早晚都会与其成双入对,但此刻事到临头,却又不知为何,竟是慌乱难抑,一滴眼泪顺着俏脸倏然划落。
忽觉身上一凉,恍然回神,竟是张如仙手掌翻飞,上下忙碌,早已将自己衣衫尽数褪去!
肌肤胜雪,玉兔摇曳,胸前那朵粉红软肉颤巍巍晃动,极是诱人,而顺之而下,线条柔和分明的腹部末梢,淡青色的耻毛掩映中,正是羞人蜜处,玉腿修长,足趾玲珑,此情此景,宛如月宫仙子,娇艳撩人。
看到张如仙双目充血,面红过耳,手掌揉捏着自己的酥胸,长舌舔弄着自己的脖颈,眼神中充满了索取侵占之念,如同野兽一般,只欲将自己撕碎。
李秋晴心中害怕,忽然一股莫名力量涌出,猛然推开张如仙,慌乱中拉过棉被挡在身前,颤声道:「师兄……你……不要这样,这里是……」
张如仙欲火正盛,哪里肯退?仍是欺身而上,口中喃喃:「好妹子,你……
你就依了我吧……」
但李秋晴却满面羞红,左支右挡,始终不肯。
张如仙数次未能接近,心中暗暗焦躁,欲火澎湃之下,思绪混乱一团,脑海中不知为何,竟全是日间那壮汉单和在残庙凌辱李秋晴的模样,心中绞痛愤慨。
但一想到师妹玉体在那凶恶壮汉胯下饱受摧残,竟又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兴奋。
神智迷离,见李秋晴仍是阻挡,不由脱口而出道:「你……难道你宁可被单和那恶贼玩弄,也不愿跟我么?」
话一出口,瞬时清醒,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自知失语,羞愧懊悔难当。
屋内瞬间寂静无声。
李秋晴怔怔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掀动,玉箸扑簌簌滴滴划落。
妙目盯了他半晌,眼神中的柔情、慌乱、无措,渐渐被凄冷、伤痛、羞愧所替代。樱唇翕动,声音弱不可闻,但在这静的可怕的房中却又字字清晰。
「你……说什么?」
五、山寨
翌日正午,红日当空,白云流卷飘散,点点寒鸦扑簌簌划过五马山巅湛蓝的天际,耀眼的阳光穿过窗前幔帐,洒落的满床都是,分外温暖。
李秋晴懒懒地靠卧在床上,并未起身。双颊泪痕犹在,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在阳光映射下悠悠掀起,但漆黑明亮的双目中却是透露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思。
昨夜张如仙不慎失言,正戳中了她内心最不愿想起的回忆,虽然师兄立刻百般道歉悔悟,连连自括其面,但李秋晴心中却还是既觉羞愤,又觉难过。
二人不欢而散,张如仙满面羞红,讪讪而去。他甫一出门,李秋晴便忍不住埋首痛哭出声。
情知应当恨的是那个恶贼单和,也知师兄只不过是无心之言,但那句话勾起的回忆却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剜动着她的芳心,痛楚不堪。
往事历历,不断浮现心头。
她想到了幼时二人同在衡山学艺,情愫渐生,总是在授艺时趁着师父不注意偷偷说笑,惹得一旁的大师兄咳声连连,不住提醒。每当此刻,她总会对着大师兄扮一个俏皮的鬼脸。
又想到了少年时的某一夜,张如仙半夜忽然将自己叫起,拉着她的手飞奔到万剑坪后的百里花海。雨后清新的空气伴随着芬芳花蜜暗香萦绕,彩蝶翩翩,月光皎洁,恍如仙境一般,他撷下一朵绚丽的彩菊插在自己耳鬓……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是多么轻松快乐呵。
当时明月犹在记忆深处,但此刻自己的身子却被恶贼玷辱,险成不洁之身,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露体。
她既为心上人当面撕破自己心头伤疤恼恨,但又隐隐觉得是自己愧对于他,对自己的自卑自贱之情仿佛更甚。
自己昨夜拒绝他的求欢,是因为这个么?而他在乎的,也是这个么?
李秋晴昏昏沉沉,泪珠簌簌,当夜便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张如仙准备动身返回江南,临走时来到李秋晴房前敲了半天门,却不闻回声。知师妹仍在气恼,又隔着门柔声说了好多道歉悔过的话,但全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房中寂然无声。
无奈之下,只好洒泪离去。五马寨群雄在山下送别张如仙,大家都知道李秋晴重伤未愈,没见到她来倒也不觉奇怪。
李秋晴在房中隐隐听到众人远去的谈笑送别声,不一会便消无声息。忽一瞬间,心中空落落的,隐隐中一丝不好的预感浮起——经此一别,似乎竟将会是永诀。
她极想飞奔出去,扑入他厚实的胸膛中,但身体刚一坐起,却又强自按捺下这份冲动。只是在内心中暗暗祷告,希望师兄平安抵达江南,快快回来接自己回去。
胡思乱想间,已日上三竿。
窗外忽然传来阵阵打斗声,同时又伴随着一声声脆笑,心中有些好奇,便施施然梳洗过后,迈步出门。
来到门前空场,只见施越腾挪纵跃,出拳踢腿,正在练习一路拳法,身上汗津津的,显然是用功颇勤。立于一侧的张程负手微笑,不时出言指点,瞧见李秋晴走来,轻轻含笑点头示意。
李秋晴看了几招,便认出来打的是一套岳家拳。
岳家拳为抗金名将岳飞元帅所创,由军阵厮杀的战场打法演化而来,与形意内家拳同属一系,虚实结合,以气催力,流传甚广,算是一套习武入门的基础拳。
但毕竟是战场功夫为本,实用性极高,若是内力深厚的高手使出,却也不逊色其他拳法。
自从昨日破庙中张程神兵天降,大展神威,一举击毙单家兄弟,施越便对其钦佩万分,以为神仙偶像。于是凌晨送别张如仙后,便央求张程教他武功,以盼能够早日复仇。
张程也喜欢施越小小年纪就刚强坚韧不屈的性子,当即答应。施越天资上佳,一套岳家六合拳连说带比,只教了一遍就已明其理。
蓦地只听施越大喝一声,双拳猛地前推,倏然间变拳为掌,划过一圈后,又十指紧扣,直戳前方。
正是岳家拳中的「铁禀锁喉」一式,专击敌人上路咽喉。这一招若是练得好了,可令敌人防得住拳,防不住掌;防得住掌,又防不住指。虚实交替,眼花缭乱,实乃妙招。
李秋晴拊掌赞道:「打的真好!」
施越扭头一看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不禁有些微红,忸忸怩怩停下不练,低声道:「秋晴姐。」
一旁的常乐一跳一跳跑过来,一把挽住李秋晴胳膊,笑道:「秋晴姐姐,快别夸他。练了一上午了,翻来覆去才学了三招,什么『张飞擂鼓』『子龙扎枪』
『铁禀锁喉』,有这功夫我背一万招都背过啦,他可真笨。」
她身量娇小,头顶才刚刚抵到李秋晴胸口高。
李秋晴见她仰着头笑靥如花,而一旁的施越却是一脸不服,嫣然道:「练武功又不是背书本,自然不可一概而论。每一招一式都要烂熟于心,千锤百炼,这样临敌之时才能心到手到,不至于手忙脚乱。」
虽然是在与常乐说话,但眼神却望向施越,显然是说给他听,给予鼓励。
一旁的张程接口道:「不错,习武之道在于勤勉,不管什么神功,若是不用心苦练,也绝难学有所成。古人云勤能补拙,便是此理。施公子天资甚高,只一上午便明白了岳家拳精意所在,实在是练武奇才。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可不如他。」
手拈颔下胡须,微笑着看着施越,连连点头,眼神中充满赞扬欣赏。
施越脸上一红,心中颇为得意,对着常乐昂首道:「怎么样,张夫子都说我练的好。」
常乐鼻头一皱,轻哼一声道:「好得意么,赞你两句就找不着北啦!」
施越也是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仍是继续练习。常乐围着他一边转圈,一边笑吟吟不住挑刺,说这里练的不对,那里使的不好,连连摇头,口中啧啧,好像甚是失望。
见这两个少年男女吵吵闹闹,两小无猜的模样,李秋晴和张程都不禁失笑。
经他们一闹,心中郁结也渐渐消散了。
见李秋晴俏脸依然有些发白,张程关切道:「女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李秋晴微笑道:「有劳张夫子关心,已经好了小半,再调息几日应当没事了。」
张程点头道:「那便好,有张二侠相助,你们同修衡山神功,自然事半功倍。
只可惜张二侠来去匆匆……」
顿了一顿,从怀中摸出一个药囊,打开取了一丸小小的丹药,道:「内伤多以疏导真气为主,只需将淤积内息导入周身穴海,即可无恙。药石之属虽不能因势利导,但亦可为辅。此药为老夫自行调制,对经络损伤大有裨益,女侠可以服下,或有奇效。」
李秋晴见那丸丹药不过几粒米般大小,通体微黄,温润浑圆,在阳光下微微反射光芒。接过拿在手中,暗香扑鼻,淡淡药香缭绕,想来是奇珍异草炼制。
张程少年时身受奇特内伤,由此勤读医书而终成名医,对医治真气损伤犹为精通,这丹药既然由他亲手调制,必然是灵丹妙药。
纤指将药丸送入口中,入口即化,顿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头流入,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心中一喜,致谢道:「多谢赐药,夫子妙手回春,实在感激不尽。」
张程微微一笑,摆手道:「同属武林一脉,又何须多礼?」
「张夫子!张夫子!」
正自交谈,忽听远远有人连声呼唤张程。二人扭头望去,只见一名五马寨的汉子满头大汗,正朝着他们连连挥手。
张程应声道:「诸兄弟,怎么了?」
那姓诸的汉子喊道:「张夫子,季大哥叫你去云凌寺议事,有要紧事!」
看到李秋晴也站在一旁,便接着道:「李女侠也在么?那太好了,也请你一起去吧!」
李秋晴不知何事,应了一声。施越和常乐闻言不再混闹,都满面疑惑,凑了过来。
张程看了他们一眼,道:「今天先练到这吧,你们俩先回房休息——不知季大哥有何要事召集,咱们速去。」
李秋晴点点头,颇为担忧,道:「是不是……是不是皇城司的人来了?」
张程眉头微皱,手拈胡须,沉吟道:「应当不至于这么快。昨夜并无侦缉警讯,赞皇县附近之前也并没有发现过大队金兵,皇城司的人此刻应当还在真定府……
不管如何,见了季大哥自然知晓。」
五马山距赞皇县城不过数里,属太行山余脉,拔地而起,南隔济水,北跨槐河。在主峰山巅向下瞭望,周侧皆为平原,方圆景致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沿径向上,遍山皆白,两侧草木积雪簌簌。一条小溪潺潺流淌,迤逦蜿蜒,水声叮咚,虽寒冬正月,亦不曾上冻。溪水尽头为一方天湖,清澈见底,天湖旁广植松柏,怪石嶙峋,此处便是白马泉,山上用水皆取自于此。
白马泉旁为一座寺庙,红墙黑瓦,白雪覆檐,匾额上高书「云凌寺」三个大字。这里原本香火也算旺盛,但自从金国南侵,义军在此结寨之后,寺中僧众尽数逃亡,这云凌寺便充作义军开会议事的大寨了。
缘道而行,山间阵阵冷风吹过,令人神清目明。耳听得寒鸦清啼,清泉漱石,晓风朝露,颇有出尘乘风,飘飘欲仙之感。这一方雅致清幽之所,倒是很难同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活联系在一起。
李秋晴与张程迈步进入云凌寺大殿中,只见里面早已坐满了人,熙熙攘攘,正在议论交谈不休。尽数都是五马寨的诸位首领,不少人昨夜上山时李秋晴都曾见过。
众人瞧见他们进来,纷纷招呼道:「张夫子,李女侠,你们来啦!」
张程点点头,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抬头望向当中一位干瘦老者,见他低眉垂首、神情凝重,心中一沉,知事态紧急,问道:「季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者便是五马寨之主季峰了。
季峰年近六十,面容干瘦坚毅,早年间为岳家军先锋踏白将,曾跟随岳飞元帅东征西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自从岳元帅含冤屈死后,季峰等心怀忠义之士便与奸相秦桧彻底结了仇,从此不愿再听从南宋朝廷调遣,坚持带领部众留在中原继续抗金。自带领岳家军残部来到五马山结寨,至今已有十余年。
听到张程发问,季峰干瘦坚毅的面容微微一动,粗重的双眉一挑,瞥向眼前桌上的一封信件,缓缓道:「张贤弟,你来看看这个。」
张程与李秋晴互望一眼,心中都是疑窦丛生,不知发生何事。
张程打开信件草草一阅,越看越是心惊,眉头紧蹙,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李秋晴忙问道:「怎么了,写的什么?」
张程皱眉道:「是金贼,说是已将五马寨包围,山寨诸人不得下山,限咱们今日日落之前将施公子与施小姐交出,否则天一黑便要攻山……」
手指用力,将那封信揉捏的吱吱作响,但心中却是疑惑万千,道:「……不过……这怎么可能?」
自从昨夜在破庙将李秋晴等人接上山以来,并没有收到侦缉报告,也没有发现敌情。更何况今日清晨的时候众人还下山送别了张如仙,那时山寨周边一个金兵都没看见,现在金兵又怎会忽然从天而降?
昨夜听张如仙讲述,他们几人一路化妆潜行,就连在山下破庙撞见单家兄弟,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偶遇而已。此刻单家兄弟已亡,行踪想来并无泄漏,金兵又是从何得到消息?
「季大哥,这封信是从何而来?」
季峰干瘦的脸上古井无波,嘿然道:「早上咱们大伙儿都下山去送张二侠,那会儿还没有发现,等到后来才瞧见,这封信原来早钉在咱们山下的大门口了。
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竟然没人发现是什么时候来的敌人……嘿嘿,人家这是摆明了在嘲笑咱们都是睁眼瞎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凝重,低声交谈。
李秋晴心中一沉,问道:「是什么人?会是……皇城司的人吗?」
季峰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信封拿起,对张程道:「张贤弟,你可认得这个么?」
那信封之上并没有书写抬头文字,只是盖着硕大的一方印记,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也不知印文为何意。印泥鲜红如血,在雪白纸张的映衬下更显刺眼耀目。
李秋晴不明所以,正待发问,身旁的张程见了那枚朱印,却是面色陡然一变,沉声道:「赵王府!」
「赵王府?」
李秋晴一愣。她虽然行走江湖没几年,但也听说过赵王府。
赵王府与皇城司虽然同样负责对敌情报侦缉工作,但不同的是近几年一直在塞北活动,监视制衡草原上的蒙古诸部,赵王完颜雍本人更是远在辽东的上京会宁府。
金主完颜亮自从弑君篡位以来,对女真宗室甚为忌惮,为提防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不少完颜氏贵族都被剥去军权,甚至罗织罪名诛杀,而完颜雍却不知为何,独独受宠。
李秋晴久居江南,与赵王府没有打过交道,所知也并不太多,疑道:「赵王府不是一直都在塞北活动吗,怎么会来到中原?」
心中蓦然一动,想起昨夜在破庙中,听单和说起过要与什么赵王府的人约定碰面,当时自己只顾关心大师兄程思道,又要提防行踪被他们发现,心乱如麻之下,未曾在意。
此时想来,却觉千头万绪,似乎隐隐中想到了一些事情,但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一股不祥之感登时涌上心头。
五马寨群雄议论纷纷,有人冷哼道:「管他什么府,左右都是金狗子,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勾结起来要来打咱们……」
「听说这个赵王爷完颜雍连老婆都愿意献给金国皇帝,自己心甘情愿当王八……
哼哼,想来他十分好客,专门来请咱们去照顾他的妻妾了。」
「嘿嘿,老子别的本事没有,却是天生一幅热心肠,这鞑子王爷既然有求,老子也就吃点亏便是了……」
众人义愤填膺,讥嘲怒骂之声喧嚣。山寨中人大多都是江湖粗汉,不免只顾逞口舌之快,偶尔语出下流,只听的一旁的李秋晴耳根烧烫,双靥飞红,略觉尴尬。
季峰见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轻咳一声,抬手止住众人,道:「张贤弟,咱们这里只有你和那赵王爷交过手,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秋晴妙目忽闪,诧道:「张夫子,原来你和完颜雍动过手么?」
张程苦笑一声,轻叹道:「何曾谈得上动手?说来惭愧,我这缠了半生的内伤,便是让他随手一击所致……」
李秋晴心中一凛。张程张夫子的大名可谓名动天下,武功已经堪称是登峰造极,并不输江湖上名门大派的掌门。但听到只被完颜雍随手一击就伤及半生,心中有些不信,又感到有些恐惧——若真如此,那赵王完颜雍的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五马寨群雄都知道张程少年时受过内伤,至今未愈,但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原因,此时才知道竟然是伤在完颜雍手上。顿时一片轰然,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张程,凝神细听。
张程轻叹一声,缓缓道:「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刚二十岁出头,武功初有所成,正赶上了金国南侵,中原各地义军蜂起,于是也投笔从戎,跟着诸位英雄报国杀敌。
「那时候金国的太宗皇帝去世,新皇帝完颜亶刚刚即位,我便同十几位朋友商议,决定趁着女真新君即位、军心不稳之时前往上京,刺杀完颜亶……」
群雄对张程少年往事所知不详,只知道他是两河义军出身,曾经在岳元帅帐下听令,却不知他竟然还曾经去刺杀过金国皇帝。有人高声叫了一声好,大赞张程忠勇豪侠。
张程微微一笑,又叹气道:「唉,说是去刺杀皇帝,其实惭愧的紧,我们连皇宫大门都没能进去——」
思绪翻飞,目光迷离,似乎陷入往事回忆当中,缓缓道:「……那天也是一个隆冬雪夜,我们一行人在上京潜伏几日,终于摸清了宫廷护卫换班的时间,于是便趁着夜色准备杀入皇宫。
「起先倒也顺利,与我同行的几位朋友,都是当时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高手,金国皇宫的寻常的护卫哪里能拦得住?不过一刻便是杀的一地尸体。
「大伙儿心中都是又高兴又紧张,眼见得只要冲入皇宫中,找到皇帝,便可将其一剑刺死。到那时女真贵族忙于争夺皇位,咱们大宋便可以趁机挥师北伐,一举收复中原。至于自己的安危如何,能不能在刺杀皇帝后脱身,倒是没人当回事,大伙儿都是报了必死报国之心……」
有人拍手喝彩道:「好样的!这才是好汉子!」
「……我们几个人一路杀到皇宫门前,将守门的护卫打的落花流水,正待向里杀去。这时却从皇宫中出来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女真少年贵族,看模样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大伙儿也都没当会事,当下就有十几个人朝着他们冲去,想要全部杀死。
「谁知那女真少年见一群人提刀杀至,竟不慌乱逃跑。他只是冷笑一声,也不要旁边的士兵相助,双掌翻飞,脚下飘忽,竟然一个人同我们十几个人斗了起来……」
李秋晴一怔,诧道:「就他一个人,打十几个高手?」
张程苦笑道:「正是。那年我武功刚刚初成,而那几个朋友要么是名门大派弟子,要么是武林世家少侠,个个都要比我强了十倍,但却都奈何不了那名十几岁的女真少年……
「我当时看的呆了,甚至都忘了上前相助。那女真少年的武功一招一式,我竟然完全都看不懂、瞧不明白,只觉得心中震撼恐惧……说来实在是丢脸惭愧,那时候我甚至一度想要逃走……」
群雄面面相觑,见张程语音微微颤抖,不由都觉得心中一寒,想象数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中的惊天一战,人人心惊胆战。
「……但还不待我再做思考,就听那少年冷声道:『你们这群南朝蛮子忒也无用,今日也让你们瞧瞧我的武功!』长啸声中,也不知用了什么神奇怪异的功夫,那十几个朋友竟然齐声惨呼,一齐中招摔倒在地上!」
季峰眉头紧蹙,涩声道:「他一个人,竟然能将你们十几个高手一起击败?」
张程黯然道:「不错。这些年来我一直仔细思量,那少年的功夫怪异之极,与咱们中原功夫路数完全不同。攻上击下,忽左忽右,虚招多于实招,让人眼花缭乱。但这等繁复功夫,一招一式却又显得堂堂正正,并无一丝阴邪诡异之气,实在让人难以防备……
「见到十几个朋友一起中招,躺在地上惨呼不绝,我站在一旁都看傻啦。口中只是赫赫出声,想要上前相斗,但双腿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挪动不了。那少年朝我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不屑,也不过来擒我,只是脚尖一挑,将地上掉落的一柄钢刀挑起,向我击来……
「我见到那柄刀飞至,慌忙想要格开。但明明白白看清刀飞来的路线,伸手时却是格了个空,当时只觉胸口一震,喉中腥甜,登时就觉得五脏如捣,再也使不出力气……
「我自知不敌,眼见得刺杀失败,强敌当前,再留下也无用,于是强运内力,转身施展轻功逃走。那少年却也不来追赶,只是在身后冷笑道:『你再回去练个二十年,到那时我等你来报仇。』……嘿嘿,他倒是抬举我了,别说二十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躲开那一下……
「后来才知道,那名少年正是后来的赵王爷完颜雍。当时他的父亲完颜宗辅刚刚去世,他到皇宫中去报丧,出门时正遇到我们这一群刺客。有这名神功无敌的少年王爷在,也算是鞑子皇帝命不该绝了。
「待我回去之后,无论怎样运功疗伤,那内伤却缠绵难愈,直透经脉五脏,怎么也驱散不去那混乱阴冷的内息真气。后来听说这完颜雍所练的内功叫做『潮汐劲』,号称『劲如潮汐,滔滔不绝』,果然是凶狠霸道,如同海浪一般,一浪高似一浪。
「这几十年来我苦研医术,勤修内功,虽略有心得,但也只驱散了大半,至今也无法痊愈。但当时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而已,武功尚未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现在几十年不见,想必是更上一层楼,我等望尘莫及了。」
张程面色黯然,说罢连连叹息。
五马寨群雄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人人心惊,一时间整个云凌寺大殿中鸦雀无声。
半晌才有人问道:「如此说来,那……那赵王完颜雍比之咱们江南的徐盟主,岂不是……岂不是要更厉害?」
张程道:「惭愧,在下浪荡江湖数十年,阴差阳错,倒是没福气和徐盟主见上一面。不过听闻徐盟主武功绝伦,当年亦曾在江北大展神威,想来……想来应该是同完颜雍在伯仲之间吧……」
语音迟疑,好像也不敢肯定,众人心中暗暗比较,均自默然。
他们这群人久居五马山,种田打猎,一直坚持抗金。而徐盟主除了六年前最后一次来江北以外,再也没有离开过江南,是以众人对徐盟主都不是很熟悉。此刻张程叙说完颜雍武功强悍如斯,不由都觉有些担忧恐惧。
眼下殿内诸人中,最近见过徐盟主的人便是李秋晴了,群雄纷纷朝她望去。
李秋晴微微一笑,嫣然道:「诸位可以放心,徐盟主二十年前便远超过各派掌门,在江南无人可敌了。这几年中又一直闭关练功,直到前段时间才刚刚练成出关,神功更进一层。我们师兄妹临行前曾见过他一次,虽没瞧见他施展功夫,但听徐盟主的亲弟徐鸿儒先生谈起过,徐盟主现在的武功比起当年来又强了数倍,可以说的上是震古烁今、出神入化了。」
群雄听言,这才面露喜色,纷纷交头接耳。又都不禁感叹,不管完颜雍与徐盟主孰强孰弱,他二人天纵英才,一时瑜亮,一身神功远远超出众人想象。看来自己再修炼几辈子也是望尘莫及了。
张程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季大哥,丁六、丁七二位兄弟可曾回来过?」
昨夜破庙一战,他留下了丁氏兄弟处理尸体,以免惊动官兵,同时掩藏李秋晴、张如仙等人行踪,以防备皇城司寻迹追击。若是发现附近有金兵异动,这二人应当尽快回报才是。
季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而且早上送别张二侠的时候,我也曾派人去你们说的破庙查看寻找,但那些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众人心中一寒,想到那封信上说的「寨中诸人不得下山」之语,都觉有些紧张,心底莫名升出一丝恐惧。
有人道:「是不是他们还在山下巡视……」
季峰截口道:「不会,我已严令,不管情况如何,都要立刻返回复命,只怕……
只怕已经……」话到嘴边,住口不言。
不过大家心中却已经明白,这几个人连同昨夜的丁六、丁七兄弟恐怕已被赵王府武士擒获,更或许是惨遭不幸。
忽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哼,就因为咱们忒好心,救了他们这几个人,这才招来了赵王府,还搭上了咱们几位兄弟的性命。」
李秋晴闻言柳眉一蹙,心中暗恼,但事情也确实如此,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金兵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追缉施家姐弟以及自己怀中的江山社稷图,若非自己一行人到五马山求助,赵王府也绝对不会围困山寨,可以说是此番之厄,确实自己有一份责任。
她冷冷地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只见那人身高九尺,方脸阔鼻,一脸虬髯,本来外貌颇为威武,但却是长了一双三角眼,一对吊梢眉,显得颇为滑稽。昨夜他们上山时倒不曾见过此人。
李秋晴见到这张脸,心中没由来感到一阵烦恶,冷冷道:「这位朋友倒是面生的很,请问如何称呼?」
那人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嘴角不住冷笑。
季峰喝道:「戴兄弟,休要胡言——李女侠,这位是戴啸川兄弟,说话有些口快不妥,请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同属武林一脉,江湖朋友有难,原本就要出手相助,哪能遇事退缩,贪生怕死?」
冲戴啸川喝道:「快给衡山派女侠赔罪!」
戴啸川白眼一翻,似乎极不情愿,但碍于季峰之命,只好站起,心不甘情不愿,胡乱作了一揖。
张程轻捻长须,忽低声沉吟道:「今晨那张……」
「不错!」戴啸川听得此言,似乎是忽然醒悟,更为来劲。当下连连点头,大声道:「那张如仙一下山,金兵就杀了来,难道是他给金兵通风报气?」
殿中轰然,嗡声一片。
李秋晴花容色变,俏脸凝霜,登时气冲脑际,娇叱道:「不可能,我师哥怎么会给金贼报信,你们别乱猜!」
有人阴阳怪气道:「怎么不可能?你们几个人前脚刚一上山,金狗后脚就跟到。那张二侠早上出门,午间山寨就收到赵王府的战书,世上可有如此巧合的事?
我看你们就是金狗派来的奸细!」
李秋晴大怒,「镪」的一声拔出长剑,妙目精茫大作,扫过众人,高声叫道:「这谁说的,你站出来!」
却没人站出,适才乌泱泱一片,也不知出自谁口。
张程见状忙劝慰道:「情势紧迫,大家都急昏了头,信口胡说,女侠请息怒。
张二侠义薄云天,甘冒奇险千里救援忠良,我们大伙儿心里都是佩服的紧。」
李秋晴这才作罢,恨恨地看了戴啸川一眼,收剑入鞘。而戴啸川亦针锋相对,也是冷眼相视,嘴角仍是噙着不阴不阳的怪笑。
季峰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戴啸川的脸上,冷冷道:「金贼将至,谁再多言挑拨,休怪我翻脸无情,不顾兄弟情面。」
从张程手中将那封信连带信封接过,双掌合拢,登时粉碎。众人被他冷峻的目光望来,不禁一颤。适才情急失言,心中都有些惭愧,纷纷垂首不语。
季峰道:「女侠请放心,咱们五马寨虽然本事不济,却无论如何也要保诸位无恙。待探明消息,我自会派人护送你们安全返回江南——张贤弟,就由你来护送女侠一行人,如何?」
张程点头道:「季大哥请放心,若金兵攻山,我自护送他们脱险。」
山风阵阵,吹动着云凌寺外的松柏簌簌,白马泉水叮咚作响,大殿中一时寂寂无声。
殿中诸人此时心情都颇为沉重不安——自从许多年前金兵合围、义军战败之后,五马寨损兵折将,现如今山上只剩下几百老弱病残,再也无力主动出击去对抗大队金兵了。
但此时需要对抗的却又不是普通的金国军队,而是那神秘莫测的赵王府。
除了完颜雍本人具有那惊世骇俗的武功之外,据闻自从六年前完颜雍受封赵王开始,便不断招兵买马,吸纳江湖上诸多奇人异士,不少邪道高手均加入了赵王府。
其中或善于江湖格斗、或善于轻身奔袭,甚至于开锁撬锁,迷烟投毒、拍花行骗、测字看相等江湖下三滥伎俩,也择其翘楚尽数收拢,这些奇人怪才对情报搜集、刺杀策反等也是屡立奇功。
赵王府中人才济济,完颜雍更是以四象为名,将其分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堂。单单最弱的玄武一堂,便搅的草原上的蒙古诸部苦不堪言,更遑论实力更强、武功更高的朱雀、白虎二堂了。而至于青龙堂,则更为神秘,亦不曾在江湖上有过活动,还不知里面藏了多少绝世高手。
是以赵王府人马虽然不多,在正面战场上也无法同大队军队相抗衡,但小股奔袭、擒拿暗杀,离间策反却是无往而不利。
五马山机关暗哨遍布,以群山地势为依托,构筑了强大的防御工事,面对数千金国军队攻山自可勉强防御,但面对高手如云的赵王府,单单凭借这几百名老弱病残,却谁的心里都没底气。
季峰面色凝重,寒霜遍布,冷冷地看向殿内诸人,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颊边肌肉跳动,眉头紧蹙,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半晌,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诸兄弟,去将那杆忠义旗拿来!」
适才唤张程、李秋晴同来的那名姓诸的汉子闻言一怔,匆匆飞奔入云凌寺后堂,不多时便捧着一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军旗返回。
殿中众人见了那面旗帜,都是面容一正,不自觉地坐正了身子。就连戴啸川也收起了阴阳怪气的表情,一脸肃穆悲愤,拳头捏的格格作响。
季峰接过那面军旗凌空一展,军旗登时猎猎飘扬,将其平铺在面前的桌上。
正是一面残破的月白色大旗。
这面旗帜显然是制成多年,在时光侵蚀下已破旧不堪,上面点点滴滴鲜血耀眼刺目,被烧毁、刺穿的小洞更是不计其数,仿佛正无声诉说着过往金戈铁马、千里征战的激荡岁月。
而至为显眼的,却是当中那一个猩红斗大的「岳」字,笔画苍劲有力,如闪电霹雳夺目,又如青松傲骨不屈,直戳人心底。
李秋晴心中一震,惊呼道:「这是岳家军的大旗!」
季峰垂首看着那面大旗,眼神中泛起了温柔、怀念、激昂、悲愤、坚毅……
诸多深色,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似乎已是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中。
他嘴唇有些微微颤动,柔声道:「不错,正是岳家军的大旗。当年大伙儿跟随岳元帅北伐,大破金兵,那时候老兄弟们都在,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并肩杀敌,那时候可真好……现如今……」
眼角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湿润,轻叹道:「可惜,现如今几十年过去,就连岳元帅也已经不在了,这应该是天下最后一面岳家军的大旗了吧……」
岳飞屈死风波亭时,李秋晴才只是一个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对于岳家军的过往也只不过听人转述。但岳飞精忠报国的事迹深入每个汉人心中,此刻见到这面饱经沧桑的战旗,看到季峰那坚毅的面容,李秋晴登时周身热血沸腾,芳心怦怦直跳。
季峰蓦然抬起头来,此时眼神中精光大作,好像充满了无尽的勇气与万丈豪情。当下沉声排兵布阵,安排何人巡视布哨,何处埋设机关陷阱,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被安排叫到山寨头领均是精神饱满,大声领命,适才的沉寂、忧虑与不安一扫而空。当年那支战无不胜的岳家军仿佛又重新回来了,如同睡狮猛醒,摩拳擦掌,静静等待着一场大战来临。
月上中天,漫天星斗无声闪烁,五马山群峰桀然高耸,遍山白雪覆盖,泠泠辉映。
李秋晴、戴啸川带着十几名劲装汉子手持兵刃,在密林雪地中穿行巡视。积雪厚达近尺,毡靴踩过,直没小腿。众人寂寂无声,神情肃然,四周只有踏雪而出的吱吱声不断作响。
经过昨夜张如仙运功调息,又得了神医张程的丹药,李秋晴虽然仍未尽愈,但内力也已经恢复了六成。
原本季峰与张程都劝说她与施家姐弟、常乐以及山寨诸多老弱女眷留在大寨,一旦山寨被攻破,便由张程护送,从密道逃生。
但李秋晴却仍坚持随众人巡山——她情知五马寨此番劫难皆由自己一行人而生,此时山寨强敌来袭,自己若安之若素,无论如何也难过自己心里这一关。
季峰无奈,只是嘱咐若情势危急,则必须返回,他自己与张程留在云凌寺,居中指挥。众头领各有使命,但戴啸川却主动请缨与李秋晴一同在玉皇峰附近巡视。
李秋晴对这个一脸阴阳怪气的戴啸川实在不喜,但又不好当面驳回,也只能强忍着不快一同巡山。所幸一路无话,而戴啸川对于四周地势极为熟悉,处处细心留神,面容一改不屑轻浮,甚是严肃认真,倒也令李秋晴有些刮目相看。
蓦地走在身前的戴啸川停步不前,李秋晴险些撞在他身上。
李秋晴柳眉一蹙,不满道:「戴兄,你……」
戴啸川却一摆手,低声道:「噤声,有人来了。」
李秋晴一惊,连忙同身后十几名五马寨汉子停步伏身。侧耳细听,果然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怦怦直跳,低声问道:「会是敌人吗?」
戴啸川白眼一翻,道:「不是敌人难道是鬼么?」
耳廓一动,忽又心中生疑,暗道:那人怎的似是身受重伤,是何道理?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感觉是一脚深一脚浅,同时粗重的呼吸声也渐渐可以听到。李秋晴紧握长剑,额头冷汗慢慢渗出,只待敌人出现,便冲出厮杀。
远处一个模糊的黑影颤巍巍的走近,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跌倒。那人衣衫有些破乱,周身鲜血遍布,面容虽然有些瞧不真正,但隐隐觉得似乎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正思索间,戴啸川忽然向那人叫道:「丁六?是你吗?」
「丁六?那不是昨夜张程留在破庙中人吗?他回来了?」
李秋晴一怔,妙目圆睁,仔细辨认,月光映照之下,那黑影果然是曾经见过的丁家兄弟中的一位,但此刻却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周身鲜血淋漓,一脸倦容。
丁六借着月光向这里望来,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叫道:「是我……
你……你是戴兄弟吗?」
戴啸川连忙三两步跑过去,将其一把扶住,连声道:「丁兄弟,你怎么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昨天一夜去哪里了?」
一连串问题纷纷抛出,只恨不得每一个问题都问的明白。
丁六如同遇见亲人,伏在戴啸川身上,大声哭泣道:「完了……咱们全完了……
山寨……山寨中有奸细,咱们的机关布防,明卡安哨……全被敌人知晓啦……」
戴啸川一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身旁的五马寨众人登时大骇,纷纷惊呼出声,你一言我一语争相上前询问。
「奸细?」
李秋晴听闻此言,心中剧震,看着面前浑身是血的丁六趴在戴啸川身上哀声痛哭,那股心底说不清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明显,不安之感愈甚。
心念电转,将五马寨中诸人一一回忆,却似乎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暗道:山寨中有奸细,会是……谁?
只听丁六痛哭道:「赵王府的小王爷完颜允济亲自带队,玄武堂与朱雀堂倾巢而出,眼下山寨主峰都已经被攻破啦……」
戴啸川心神俱震,骇声道:「全……全都……」
似是不敢相信,双臂用力,将丁六拉起,大声道:「你是说敌人已经打进了五马山?」
情急之下,手指用力,直捏动的丁六胳膊格格作响。
丁六泣道:「不错……咱们的暗哨机关形同虚设,我……我……我拼死回来找到你们,便是为了……」
李秋晴亦感惊骇:既然主峰被破,那么施家姐弟……
心中一阵绞痛,想到施宜生慨然赴死,大师兄程思道拼死御敌,张如仙临行前的殷殷嘱托,施芸、施越姐弟信任依赖,山寨诸人仗义相助……最终竟是这般结果……眼眶瞬间湿润,只恨不得立刻飞奔回去,将施家姐弟救出。
正自思绪迷乱之时,忽瞧见那丁六脸上似乎牵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心中一动,当下灵光一闪,脱口惊呼道:「当心!」
还不等戴啸川有所反应,「丁六」忽然面色一变,本已虚弱不堪的语音瞬时变得中气十足,桀桀笑道:「我找到你们,便是要将你们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双掌内力灌注,倏然推出,重重拍在戴啸川胸前!
戴啸川猝不及防,急忙调运真气抵御,但已然不及,被双掌重击之下,连退数步,「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猛然呕出。
斑斑血迹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转瞬便浸入雪中,将洁白大地烙出了一个个惊心刺目的猩红蚀印。
「你……」
戴啸川强自压制住汹汹紊乱内息,面色灰白如霜,口中白气吞吐,一脸惊诧神色。
不待他想明白,「呛」的一声,李秋晴长剑电光炫目,倏然刺出,将追击上前的「丁六」迫退,护在戴啸川身前,花容变色,恨声道:「他不是丁六!」
「丁六」纵声长笑,翩然后跃而退,避开剑芒,身姿犹如一只扑簌飞舞的夜枭,显然轻功高卓,远超真正的丁六。声音也变得如破锣一般嘶哑,难听之极,朗声怪笑道:「嘿嘿,好聪明的女娃,只不过这聪明劲儿却是慢了一步!」
戴啸川怒声喝道:「将他拿下!」
五马寨众人刀枪齐出,「呛啷」之声不断,瞬间奔上前来,口中大声喝骂,一步步将那「丁六」合围,寒芒闪耀中,刀枪乱刺。
「丁六」一边左闪右躲,一边嘶声怪笑道:「怎么,要比人多么?那咱们比一比看谁的人多……」
口中蓦地呼哨一声,凄厉刺耳,直破天际,尖声啸道:「都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刹时间雪地便开始轰然震动,层层雪块连绵起伏翻滚,仿佛波涛浪涌,诡异万分。
五马寨众人均是一怔,一时楞在原地,忽然雪地中电光闪烁,一支支寒芒倏然激射而出,五马寨群雄猝不及防,当下便有数人惨呼倒地,哀嚎不止。
簌簌声大震,一道道黑影猛然从雪中蹿出,带动起飞花碎玉般的雪屑。一时间刀光剑影,「叮叮叮」数声脆响,十几名黑衣蒙面大汉手持利刃,顷刻与五马寨群雄对过数招,鲜血飚溅,洒落一地,又在雪中留下几具尸体。
而后行动一致,飘然飞跃,昂然立于「丁六」身后。那十几名黑衣劲装大汉个个精壮无比,黑巾蒙面,目露凶光,在漆黑雪夜中如同一个个催魂恶鬼。
「丁六」笑道:「如何?」
群敌环肆,戴啸川心头狂跳,冷汗簇簇,强自镇定道:「你到底是何人?」
「丁六」嘿嘿一笑,探手在脸上一抹,整张脸的容貌瞬间变换。油光秃顶,后脑长发散乱翻飞,面容阴鸷扭曲,鹰钩电目,皱纹满面,好似一只饥饿残暴的秃鹰。
嘶声笑道:「嘿嘿,多亏了仙子妙手易容,这才让你们轻易上钩……小子好好记住了,可别到阎王爷那里告错了状。老子便是赵王府玄武堂的堂主海东青!」
正惊骇间,忽听有人惊叫道:「蛇!有蛇……到处都是……」
众人慌忙低头去看,果见遍地都是黑压压一片,就连周侧松柏树梢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挂满了一条条嘶嘶吐信的毒蛇,一时间腥风大作,直欲作呕。
五马寨群雄惊魂未定,继而又听到一阵幽幽的巴乌笛声传来,呜咽悠扬,曲调婉转,似是说不尽的妖娆风情。
李秋晴与戴啸川一惊,打眼四望,却见雪地中层层叠叠,竟不知从何处又钻出来无数条毒蛇,蜿蜒扭曲,昂首吐信。放眼望去,何止数百上千,密密麻麻,令人忍不住鸡皮丛生,头皮发麻。
五马山中原也有蛇,却没有这等花斑毒蛇。
更何况蛇虫一类,每至隆冬时节需要冬眠,并不外出觅食。但这密密麻麻的蛇群却大违常理,一条条精神百倍,随着那幽幽的巴乌笛鸣不住扭曲身体,湛绿眼睛如同鬼火一般朵朵绽放,死死盯住众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咬上一口。
显然是有人用巴乌蛮笛操纵蛇阵。能以笛声御使如此庞大数量的蛇群,御蛇之术已然登峰造极。
海东青桀桀怪笑道:「嘿嘿,早就听说你们五马寨的张夫子妙手回春,精通百家毒物,这回小王爷可是有备无患,专程请到了苗疆的五毒仙子龙雪如,且看那张程老儿还有何本事可用。」
遍地毒蛇哧哧吐信,腥臭难耐,在皎洁月光下泛着粼粼妖异的光芒,使人汗毛乍起。巴乌笛声呜咽婉转,如春江迸放,怒潮喷涌,忽在高点倏然停滞,瞬时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妖媚沙哑的笑声传入众人耳中——「啊呦,海堂主可是过誉啦。关公门前岂敢弄刀,我这点微末本事,又怎么好在张夫子面前现眼呢,可莫要让人笑话。」
蛇群两分,一个风情万千的女郎飘然来至海东青身旁,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那女郎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着雪白狐裘,脸颊娇艳无双,眉梢眼角中媚态横生,秀眉如同一轮弯月,两靥带着勾魂摄魄般的笑容,手中正滴溜溜地把玩着一支巴乌蛮笛。
六、郡主
海东青对着龙雪如含笑点头,哑声笑道:「仙子过谦了,谁不知苗疆五毒仙子易容、御虫、毒术天下无双无对,谅那张程老儿如何能与仙子相比?」
口中寒暄奉承,身体却稍稍离龙雪如站的远了一些,好像生怕碰到她身上的什么毒物。
龙雪如仿佛浑不知情,媚眼如丝,缓缓扫过众人。被她似水秋波扫过,众人都觉心中一荡,不由得绮念丛生,心旌摇荡。
忽瞧见那边持剑站立的李秋晴,龙雪如心中一动,从头到脚将她上下来回打量,掩口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衡山派的『玉女剑』李秋晴女侠啦,果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哼哼,怪不得他……」住口不言,只是看着她吃吃娇笑。
李秋晴莫名其妙,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冷冷道:「怪不得什么?」
龙雪如秋波横斜,嫣然道:「……怪不得咱们小王爷这么急着想要来捉你。
妹子长得如此可人,换做我也忍不住要将你捉来亲热一番啦!」
李秋晴双靥瞬间晕红,耳根烧烫,心中羞愤恼怒,呸道:「妖女!胡言乱语,好不要脸!」
不知为何,听了龙雪如这轻浮挑逗之语,一股暖流竟蓦地自小腹涌出,如同一团烈火熊熊升腾,旖旎欲念好似电流一般流转全身,让她面颊如烧,呼吸渐紧。
李秋晴一惊,强运真气抵御,凝神静意。所幸这股欲念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多时便被压制下去。轻舒一口气,不由又是羞愧,又是疑惑不解:难道说这妖女竟能隔空施展妖法吗?
见龙雪如仍是笑吟吟地瞧着自己,心中鄙夷万分,当下冷哼一声。
却听一旁的海东青嘿嘿怪笑道:「怎么胡言乱语啦?五马山已被团团围困,山寨的机关哨卡以及地形地势咱们早已了如指掌,眼下只怕是已将你们这一干逆贼尽数擒获啦!」
戴啸川一震,骇然道:「难道……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山寨……真有内奸?」
海东青面有得色,眉飞色舞道:「嘿嘿,尔等米粒之珠,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小王爷神机妙算,对付你们这些逆贼,自然是手到擒来!」
戴啸川心中凄恍难言,实不愿相信同甘共苦十数年的义军兄弟中,竟会有人见利忘义,甘为女真奸细出卖同胞。
胸前伤处阵阵刺痛,直欲穿透五脏,面色凝重,贴在李秋晴耳后悄声道:「你快回主峰大寨,这里我来挡着……」
李秋晴柳眉一蹙,虽然她对这个阳阳怪气的戴啸川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烦恶还要更多一些。但眼下要她弃之而去,不管不顾,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妙目紧盯着面前敌人,皱眉道:「你不要说废话了好不好?」
戴啸川叹气道:「果然是一个糊涂的女人,脑筋也不灵光……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咳咳……」
肌肉颤动,牵动着伤口,喉头一阵腥甜,强自忍住,仍是悄声道:「赵王府和皇城司两家出动这么多人,千辛万苦的来回奔波,难道真就为了捉拿施家那两个小毛头么……嘿嘿,我可不信……」
江山社稷图事关重大,为求稳妥安全,张如仙上山时并没有明说。李秋晴闻言大惊,不可思议地望向他,惊道:「你……」
戴啸川额上豆大汗珠涔涔,面色煞白,但嘴角仍是噙着那标志性的不阴不阳怪笑,嘿然道:「……这其中必有重大缘故,你自己倒是不怕死,但却忘了,到现在又有多少人为了保你们而赴死了?你……你如此不顾大局,岂……岂非是……
咳咳……对不起他们……」
李秋晴惊骇之余,心如刀绞。脑海中闪电般浮现过施宜生、程思道以及中都城中的诸多英雄等身影,他们全都是为了自己一行人甘愿牺牲。念及此处,眼眶不禁有些发酸,心乱如麻。
戴啸川连咳声中,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又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瞧不出来么?其实不光是我,季大哥、张夫子也都心里跟明镜一般。嘿嘿,他们明知后果,还让你们这群灾星上山,可真是……真是昏了头啦……」
眼神中飘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深吸一口气,面容一正道:「李女侠,先前出言不逊,请你不要怪罪。我这个人就是一张破嘴,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其实……
其实我心底里是很佩服你的……」
李秋晴心中酸楚,眼中噙泪,低声道:「我……我不怪你……」
戴啸川轻声一笑,此刻心中已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平静。顿了顿,轻声道:「……若是以后能查明奸细是谁,请一定替我们报仇。」
不待李秋晴多言,蓦然一把将其向后推开。内力瞬时汹汹倒灌,不顾经脉刺痛钻心,倏然间将真气提至最大。双目充血,丝丝碎发发随风鼓舞飘荡,朗声大笑道:「女真金狗,犹自狂犬吠日,还不速速给老子纳命来!」
长刀如雪,夹带着滔滔怒潮,轰然朝着海东青挥斫而去!
先前二人嘀嘀咕咕,海东青只是笑吟吟地瞧着,此刻胜券在握,越是瞧见对方痛苦煎熬越是开心。
见长刀袭来,早有防备,当下哈哈一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干涸皲裂如树皮的手臂猛然一抖,两个锋利的钢爪激射而出,正卡在手腕处,双臂一震,「当」的一声惊天巨响,堪堪挡住这狂霸一击。二人都是身形一晃,各退数步。
戴啸川见李秋晴仍呆立原地,心中大急,一面挥舞长刀,一面高声叫道:「傻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走!」
刀锋电光大作,携风雷之势,在海东青身侧不住卷舞,「叮叮叮叮」数声脆响,如同爆豆一般。此刻他已是只攻不守,舍身狂攻,虽然身受重伤,功力也远逊海东青,但一时间竟也将其逼迫的连连后退。
李秋晴泪珠夺眶,深深凝视了一眼戴啸川,跺了跺脚,飞身向着主峰飞掠而去。
海东青尖声叫道:「拦住她!」
众黑衣蒙面大汉轰然应诺,纷纷拔刀向李秋晴追去。
戴啸川哈哈大笑道:「诸位兄弟,咱们也别让金狗小瞧了!让金狗好好看看咱们五马寨的威风!」
群雄个个高声嘶吼,人人悲愤如狂。
自金国南侵、中原沦陷以来,他们在五马寨种田打猎,苦哈哈地活了十余年,从不曾享受,为的就是心中那股民族傲然不屈之气。这么多年来,早已将山寨当成了自己的家,寨中众多兄弟更如亲人一般。
此刻眼见得家园被毁,异族嚣狂,尽皆怒发冲冠,纷纷上前,拼死拦住玄武堂的黑衣武士,一时打的难解难分。
场面胶着,五马寨人数虽少,但却悍勇无比,殊不畏死,个个以一当十,玄武堂众多黑衣武士竟奈何不得,海东青心中不禁有些焦躁。
见龙雪如仍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把玩着手中蛮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行人相斗,并不上前相帮。蛇群没有主人命令,都只盘旋雪地,嘶嘶吐信,踌躇不前。
见她袖手旁观,海东青眉头一皱,大为不满,高声叫道:「仙子,劳请你去将她截住!」
龙雪如微微一笑,斜乜了他一眼,将巴乌抵到樱唇之前,如兰气息呵送,呜咽妖娆之声顿起。蛇群听闻笛声,簌簌团聚,宛如千军万马,行军列阵井然有序,一时腥风大作,朝着李秋晴掠走方向迤逦游去。
龙雪如格格笑道:「海堂主,那这里就交给你啦!」
玉足连点,身姿曼妙,也跟随蛇群向着黑暗的远方飘然而去,对身后的玄武堂诸武士竟似毫不关心在意。
海东青冷哼一声,心中暗恨,却也不好发作。
五毒仙子近年来颇得王爷重用欢喜,在赵王府中隐隐已是地位超然,而自己只不过执掌最弱的玄武一堂,无法与之抗衡。虽有不满,也只能强自忍耐。
心中暗暗发誓:他妈的骚狐狸,且由得你此刻张狂。总有一天,老子要将你彻底踩在脚下,把你的骚洞干翻操烂!
刀兵撞击之声、蛇群嘶嘶吐信之声、呜咽婉转的笛声在身后飘飘然越来越远,片刻后便已然弱不可闻。前方一片漆黑宁静,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李秋晴真气流转,施展轻功提气踏雪狂奔,两旁树影倒掠如飞,惊鸟四起。
她重伤之下内力只不过刚刚恢复六成,速度远不如平时迅捷。饶是如此,那五毒妖女龙雪如却仍是未能追上,身侧连一条毒蛇都没有发现,不免感觉有些奇怪。
或许是她眼见胜券在握,要学猫捉老鼠,尽情玩弄?亦或许是前方早已设有凶险埋伏,只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但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尽快找到施家姐弟,同季峰、张程等人会合,一同杀出险地。
玉皇峰距离五马山主峰不过十数里之遥,一路穿行,不多时便来至主峰大寨。
放眼望去,但见寨中火起,映照的半天皆红。呼喝之声大作,到处都是「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之声,无数黑衣武士正与五马寨群雄搏杀,血腥肃杀气息扑鼻而来,让人闻之直欲作呕。
看来海东青说的竟是真的,山寨果然被敌人攻破!
李秋晴大急,妙目通红,心头怒火瞬时腾地蹿起,杀意肆虐,直冲脑际。银牙一咬,娇喝声中内力灌注,长剑嗡然作响。脚踏衡山天罡步法,剑尖如一点寒星,怒然刺向前方一名黑衣武士!
那黑衣武士刚刚砍翻一名五马寨汉子,忽觉身后寒芒大作,连忙转身挥刀格挡。但李秋晴剑光抖动,直如蛟龙出海,刹那间周身诸穴便尽皆中剑。骇然之下,极速转身欲退。
李秋晴长剑翻飞,不给他逃蹿机会,蓦然间剑光激放四迸,一瞬间竟好似天罗地网,漫天都是剑影,令人眼花缭乱。
紧接着便听「啊」的一声凄声惨叫,那赵王府的黑衣武士登时化作一具尸体,鲜血顺着脖颈伤口汩汩而出,双目惊恐骇惧,转瞬便失去生气。
一剑击杀一名敌人,李秋晴心中那股积压抑郁的狂怒之情这才稍稍平息。妙目四扫,只见到处都是人影,遍地都是杀声,熊熊火光升腾吞吐,漫天浓雾缭绕,哪里还能寻到施家姐弟?
心中茫然无措,又急又慌。只好一路刀光剑影,向着山巅云凌寺方向杀去,暗暗祈祷,只盼季峰等人还在那里。
「秋晴姐!秋晴姐!」
忽然一声清啸破空,刀兵大作,继而听到有人在高声呼叫自己,好像正是施越那略显稚嫩的声音。
李秋晴又惊又喜,忙循声望去,果见不远处一群黑衣武士浪潮两分,鲜血飚溅,纷纷惨呼倒地。
随着尸体倒下,紧接着从人群中露出一个青衫长须、面容清癯身影,正清吟长啸,手中长剑电光激射,倏然翻舞,众黑衣武士当者立毙。那人将身后几名一脸惊恐的少年男女死死护住,正朝着自己这边冲杀而来。
赫然正是张程同施芸、施越姐弟以及常乐四人!
「张夫子!」
见施家姐弟与常乐无恙,李秋晴心头巨石方才落地,忙挥舞剑花,奔去与之会合。
张程内力澎湃如潮,气浪翻涌,长剑迅雷般刺出,将身边最后一名黑衣武士刺穿倒地,对着李秋晴焦声道:「李女侠,山寨已破,快快随我下山!」
见只有张程等四人,李秋晴一怔,大声道:「季寨主他们呢?」
张程一脸悲愤,沉声道:「山寨老幼已尽数撤离,季大哥……季大哥他们不愿下山,誓要同山寨共存亡……」
他眼眶充血,紧握着剑柄的手指捏的格格作响,悲声道:「季大哥嘱咐我,让我送你们下山!」
见张程从山颠冲杀而出,呼啦啦又有好几名五马寨汉子围聚过来,其中有不少人午间在云凌寺会议中都曾见过。此刻人人鲜血遍身,满面愤怒悲然之色,高声道:「张夫子,李女侠,你们快走,我们断后!」
李秋晴凄慌难言,想到季峰那坚毅、苍老、落寞的身影,回想起他明知后果却仗义收留自己一行的豪情,心中蓦然一阵绞痛,泪眼迷蒙中抬首向山巅云凌寺方向望去。
只见山巅红光闪耀,热浪滚滚翻涌,如同一条火龙冲天吞吐,将湛蓝夜空映照的直如白昼。
火光浓雾之中,云凌寺前高高的旗杆上,却缓缓扬起了一面月白大旗,旗上那斗大猩红的「岳」字在凛冽寒风与熊熊火焰中猎猎招展,极为惊心耀目。
这正是当年那面曾经叱咤风云、百战百胜的岳家军的大旗!正是那面让金兵闻风丧胆、望之披靡的岳家军的大旗!
寒风凛冽呼啸,星火哔啵作响,在一片喊杀声中,那面残破的大旗却昂然高耸,如同山岳一般矗立,傲然雄视四方。
十几名冲杀过来的黑衣武士见了那面旗帜,都仿佛足下生根,气势大馁,人人神色复杂惊异,面面相觑。心中霎时间都闪过了一句几乎忘却的话语:「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随着岳家军的大旗扬起,五马寨群雄都个个神情激奋,仿佛生出了无穷新力,人人挺枪持刀,向着黑衣武士呼喝冲杀而去。
他们这群人有的年过半百、白发苍苍,有的少壮羸弱、一脸稚嫩,但无一不是当年那支忠义常胜军的后裔,十数年来他们在五马寨种田打猎,清苦贫寒,却依然不改南朝衣冠,坚决不向异族低头。
此时此刻,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壮志豪情仿佛重现,纷纷高声怒吼,不顾性命地杀向敌人。
气势如虹,登时将一众黑衣武士冲的人仰马翻。
张程望着那山巅的旗帜,眼神中莫名之色一闪而过,似是无比悲愤凄凉,又似乎充满绝然。深吸一口气,对李秋晴大声喝道:「快走!」
李秋晴泪珠夺眶,点了点头,随着张程向着山下飞身掠去。
身后冲杀声渐渐变小,战斗似乎已到尾声,但依然不时传来兵刃之响,显然仍有人在坚持抵抗。
忽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身后遥遥响起:「他妈的都是废物,连这几个人都解决不了!快去把那破旗子给老子砍了!」
正是赵王府玄武堂的堂主海东青!
海东青既已来到,想必玉皇峰中替自己断后的戴啸川已经遭逢不幸了。
李秋晴心如刀绞,数日前中都城中诸位江湖豪侠搏杀金兵的身影,此刻已同眼前五马寨群雄昂然激斗的雄姿混然在一起。这些人性格各异,脾性不同,但却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戴啸川说的不错,自己的性命被他们救了无数次,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眼下只有将江山社稷图与施家姐弟安全送回江南,这才能对得起这些舍身取义的英雄。
泪眼迷蒙中,心潮浪涌,一只手紧紧抓住施越,另一只手长剑翻飞,口中娇声凄呼,似是要将这压抑怒火尽数宣泄到敌人身上。
几人一路杀至半山腰的信王庙门前,向山下遥遥望去,前方金兵如潮,黑压压一片,已是越来越多。
身后的信王庙中供奉着五马寨最初的首领信王赵榛神像。当年马扩在此结寨举兵,推举残留中原的宋朝宗亲信王为首领,以此号召中原义士,共同抵御金兵。
马扩兵败后,信王也在乱军中牺牲。到后来季峰等岳家军残部重新上山后,才在此建造了一座庙宇,以纪念供奉当年的义军首领。
殿中信王高大的神像威严庄重,凝视远方,神威凛然,似乎要活将过来同金兵大战一场一般。
不远处火把团聚,红彤彤一片,一群黑衣武士正簇拥着一名华服少年向这边移动而来。
那女真少年锦帽貂裘,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身玉立,面容颇为俊秀,傲然昂首,气质不凡。但眉眼神色间却充满了桀骜戾气,目光迥然,嘴角正噙着一丝冷笑。
此人正是完颜雍之幼子,大金国赵王府的小王爷完颜允济。
张程细眼一眯,心念急转,忖道: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了那小子,那便一切好说。只不过这厮身旁定然有高手护卫,要如何行动才好?
正思忖间,忽听一阵悠扬婉转的巴乌笛声骤然响起,周侧登时嘶嘶之声大作,腥风恶臭飘来。脚下不知何时竟涌现出无数蛇群,蜿蜒扭动,昂首吐信,阴恻恻的蛇眼中绿光爆绽。
施芸与常乐两个女孩骤见遍地毒蛇,惊的花容失色,连连娇呼,不住跳脚踢打。施越与李秋晴亦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张程冷哼一声,绵掌挥出,一股黄色浓烟倏然从袖口激射迸散,药气随风弥漫鼓荡。蛇群瞬间大乱,纷纷哧哧怪叫着后退游走,扭曲缠绕,四散躲避那团黄色烟雾。
呜咽的笛声倏然停滞,继而一阵妖媚沙哑的娇笑声幽幽传来——「啊呦,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张夫子,果然本事大的紧,可比我厉害的多啦!
当真是叫人又佩服,又喜欢。」
蛇群两分,浓香扑鼻。龙雪如一身雪白狐裘,身姿曼妙,在夜色密林中耀眼夺目,宛若九天仙子一般飘飘然飞至。秀眉轻挑,眉花眼笑地看着众人。
秋波似水,瞥向李秋晴,格格笑道:「小妹子,咱们又见面啦!这回你还要往哪儿逃?」
李秋晴两靥飞红,心头火起。她对这个风骚冶荡的苗女又是鄙夷又是恼恨,只是「呸」了一声,并不理睬。
被蛇群这么一阻的功夫,大队金兵已然涌至,将信王庙围的水泄不通。李秋晴、张程等人无奈,只好退至信王庙中,背靠着信王赵榛神像持剑对峙。
众持刀挺枪的金国士兵、黑衣武士倏然两分让开,将那一身锦服华裘的小王爷完颜允济簇拥其中。火苗嘶燃灼烧,明灭不定,他那略有些稚嫩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更显飞扬跋扈,桀骜不驯。
这完颜允济乃是赵王完颜雍最小的一个儿子,他的母亲李氏与完颜雍为表兄妹,其父为南阳郡公李石,家世显赫。自从赵王妃乌林答氏去世后,李氏便尤为受宠。
因此完颜允济虽然年纪比几个哥哥小了不少,但论及王府中的地位,除了大哥完颜允恭之外,最受赵王重用疼爱。不少行动均交由他做,以为历练。只不过年纪毕竟尚幼,经验上略有些不足罢了。
而他自小得千恩万宠,更是养成了嚣张狂傲、好大喜功的性格,这一点倒是与他父亲隐忍稳重、处事谨慎的性子相去甚远。
海东青、龙雪如尽皆赶至,笑吟吟站在完颜允济身侧。其余诸人也都太阳穴高高鼓起,精壮身躯上虬筋结绕,显然都是高手,将小王爷团团护卫。
此刻的信王庙已如铁桶一般,插翅难飞。
李秋晴额上冷汗涔涔,秀眉紧蹙,手中紧握长剑,不断思索脱身之策,但千头万绪,一时竟无法可想。身旁的施芸、施越等人也是小脸煞白,身躯发颤。
完颜允济昂首冷冷道:「五马寨已被攻破,逆贼尽数伏诛,你们几个不速速授首就缚,还要顽抗到几时?」
张程持剑微笑而立,衣衫鼓舞,长须飘飘,微笑道:「小王爷劳师动众,盛情如斯,五马寨愧不敢当。只不过咱们虽然本事不济,倒也识得忠义二字为何物,更加不会出卖好朋友。」
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微微一笑,温言道:「张夫子,咱们都是很佩服你的本事的,何苦跟着这一干逆贼玉石俱焚?你若弃暗投明,我在王爷面前一力保举,富贵指日可图。只需将施家逆贼留下,我们绝不难为你。」
话音刚落,众金兵纷纷高举火把、刀枪,齐声喝道:「逆贼速降!」
声震如雷,杂以刀兵碰撞之声,在这个凛冽阴冷的雪夜中甚为惊心。
李秋晴妙目凝视,见那中年文士四十余岁年纪,面容温雅如玉,说不出的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苦苦思索,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银牙一咬,只是恨声道:「女真鞑子,痴心妄想!」
这人张程却是识得,他便是赵王府朱雀堂的堂主仆散忠。此人真气武功极为强悍,是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在赵王府中除了完颜雍本人以及那神秘莫测的青龙堂外,便以他为尊。与自己比起来,虽未曾交过手,但武功想来也应该在伯仲之间。
有仆散忠这等高手在侧,更兼一旁玄武堂的海东青、苗疆的五毒妖女龙雪如,以及一众黑衣武士、遍地嘶嘶吐信的蛇群,脱身似乎难如登天、毫无希望。
海东青桀桀怪笑道:「瓮中之鳖,犹自狂言!小王爷瞧好,看老海我将他们拿下!」
话音刚落,狂风鼓动,海东青油光后脑上的须发尽皆猎猎飞舞,钢爪如霹雳闪电一般,劈空破气,狠狠地突刺而来!
他却是存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眼下朱雀堂的仆散忠、王府红人龙雪如都在,只有他的地位在王府中不上不下,平日里见面略感尴尬。此时小王爷在旁坐镇,他立功心切,誓要在主子面前好好露一回脸,是以一出手便是最为凌厉的杀招。
李秋晴正待举剑相战,却听旁边的张程清啸一声,长剑抖动,挟风雷海浪之势,挥剑将钢爪格开,左掌内力激涌,猛然挥出,正与海东青手掌对在一起!
「轰!」
一声爆响,气浪轰然迸散鼓荡,张程面沉如水,而海东青却觉气血翻涌,呼吸阻窒,一连倒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心中又惊又怒:人言这五马寨的张程老儿武功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子这回可是过分托大了。
气势稍懈,略有踌躇。但眼角余光瞧见小王爷完颜允济正细眼眯缝,昂首观战,旁边的仆散忠、龙雪如也笑吟吟瞧着自己。登时老脸一红,心中一片羞愤狂怒。
当下内力激生,大喝一声,重又冲杀而上,与张程乒乒乓乓的斗做一处。
李秋晴本欲助战,但眼瞧见这干瘪丑恶的老头海东青不是张夫子的对手,也就持剑立于一旁,将身后几个少年护住,妙目凝霜,死死观察战况。
龙雪如格格娇笑道:「海堂主神功果然精妙,当真令人大开眼界,让人打心眼儿里佩服。仆散先生,我看再过几年咱们都要被比下去啦!」
脸上虽然笑靥如花,但言语中却夹杂着讥嘲,似是在幸灾乐祸,只听得海东青心肺炸裂,气往上涌。
仆散忠负手而立,微微一笑道:「老海这几年功夫确实大有长进,属实难得。
不过恐怕还不是张夫子的对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语晏晏,却都不上前相助。完颜允济依然面带冷笑,一言不发,只是昂首观瞧,略显稚嫩的脸上狂傲无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东青久战不下,只觉自己每一招、每一式攻出都如同泥牛入海,被张程绵掌带动下毫无施展之处,不过数招间便险象环生,只能堪堪招架。
心中焦躁恼怒,既羞且愧:这回可是想要露脸却把屁股给撅了起来。
钢爪挥舞,耳听得龙雪如讥嘲之声不住传来,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他妈的,你们……你们还不快来帮手!」
龙雪如秋波横斜,嫣然道:「鬼叫什么,小王爷神机妙算,要拿下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娇叱,李秋晴突觉内力鼓噪,竟是一股劲风向着自己身后袭来!
身后怎会有敌人?
芳心大震之余,连忙回身相格。但明明感受到劲风袭处乃是攻向自己上路,不料出手时却是格了一个空。小腹蓦然一阵钻心刺痛,莲步急忙错移,这才堪堪后退一步,将对方踢向自己的这一脚的力道卸去。
李秋晴花容色变,不可思议地抬眼望去,却正瞧见一张如花笑靥,漆黑浑圆的双眸中如含春水,俏脸娇艳无双,双颊红彤彤如同苹果一般,正笑吟吟瞧着自己。
竟然是常乐!
不待她震撼心惊细想明白,常乐又是一声娇叱,纤手翻舞,向自己周身穴道连点,一瞬间漫天幻影迷离,四面八方均是掌迹,一时竟分不清要如何抵挡。
张程余光扫过,亦觉心惊诧异。当下一声大喝,挥掌迫退海东青,长剑一震,朝着常乐电光激射而去。这一剑如同蛟龙出海,尖啸破空之声凄厉刺耳,势如迅雷。
常乐嫣然一笑,不慌不忙,翩然而退躲过这一剑。适才漫天花雨般的攻势原来尽皆都是虚招,白嫩的纤指倏然一点,正点到身旁惊骇万分的施芸前胸穴道之上!
探手再要去点施越时,李秋晴长剑已然追至,常乐不做停留,玉足轻踩,提气拔地而起,一把揽住施芸纤柔腰肢,在施芸惊呼声中,飘然飞至完颜允济身畔。
「施姑娘!」
李秋晴、张程皆是大骇,忙长剑翻舞,想要上前。但蓦地只听海东青桀桀怪笑,仆散忠长声清吟,竟双双飞越而至!二人杀招叠出,一瞬间兵刃撞击如同爆豆,气浪激涌如同海潮,片刻间十余招对击之下,势均力敌,双方各自后退。
「常乐,你……你做什么?」
施越不可思议地望着常乐,心中震撼凄楚,心如刀绞。
自从昨夜在残庙中遇到这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他便少年情动,心生好感;更兼二人同处一室,月夜畅谈,在她柔声细语与清脆娇笑声中,那股青春涌动的情意更如春江化冻,不能自已。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纯真俏丽、与自己拌嘴吵闹的可爱少女竟会此时劫掠自己的姐姐,更要出手来攻击自己!
张程眉头一蹙,心念电转,将前因后果略作思索,瞬间明了。冷笑道:「我说怎么赵王府的人这么快就能找到五马寨来,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嘿嘿,年年打雁,这回却是看走了眼。」
李秋晴心中一震,瞧着眼前的常乐站在仆散忠旁笑靥如花,心中豁然,一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
难怪之前一直都觉得那中年文士仆散忠甚是眼熟,先前还未曾想起,但看到常乐与其并肩而立,这才灵光电闪——这仆散忠竟然就是当时在残庙中常乐口中的那个「舅舅」!
只不过当时他一副肮脏村汉打扮,眼下却是温雅如玉。又想起单家兄弟曾谈起过,要在残庙中等待与赵王府的人接头会面,敢情他们等的就是仆散忠与常乐二人!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的说得通了。
以仆散忠之能,断然不会被单和轻易击毙,而是以此为掩护,将那个看起来娇柔无助的女孩安插到自己一行人中,以便打入五马寨。
而众人的行踪、残庙中丁家兄弟失踪,恐怕也是这个「死而复生」的仆散忠做的好事。
但既然仆散忠与常乐顺利约到了单家兄弟,为何又不相认?常乐为何又要出手刺死单和?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混入五马山吗?
山寨中的机关哨卡,地形地势,难道全是由常乐送出?她什么时候发的信,又是如何做到的?
千头万绪,疑云遍布,只觉处处合理,却又处处漏洞。
李秋晴脑中混乱,难以尽数想通。虽然常乐身份立场已经暴露,但心头那股不祥预感却越来越盛,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之情久久挥之不去。
众金兵轰然大笑声中,施越仍是面色惨白,口中喃喃道:「你……你骗了我们……」
常乐「扑哧」一笑,嫣然道:「呆子,是你自己傻,那可怨不得旁人。再说人家也没有什么都骗你——我确实是叫常乐,只不过却是姓完颜……」
完颜允济一把揽过施芸腰肢,放声大笑道:「逆贼到现在还糊里糊涂,当真可笑至极!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位便是本王的亲姐姐,大金国赵王府的郡主完颜长乐!」
「郡……郡主?你……你是女真人?」
李秋晴、施越等人尽皆目瞪口呆。完颜长乐却眉花眼笑,红彤彤苹果似的俏脸上满是得意,瞧着他们惊骇的表情,嘴角上扬,笑容如春花一般绽放。
海东青嘿然道:「郡主与小王爷用兵如神,尔等腐草荧光,如何能比天空之皓月?」
龙雪如也在旁格格娇笑道:「小郡主长得美,人也是极聪明的,就连王爷都常常夸赞,自愧不如。你们输给了她,倒也是不冤枉。」
此时优势占尽,几人心中都是得意万分,纷纷放声大笑。
张程冷冷道:「原来是赵王府的小郡主和小王爷,在下倒是眼拙,在山寨中却是怠慢了,心中过意不去的很。」
细眼一眯,精光闪烁,冷声道:「这次二位殿下玉趾亲临荒山,想来也是奉了金国皇帝完颜亮之命,来追辑施大人的遗孤了?」
众金兵纷纷大声怒喝,骂道:「贼老儿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直呼圣上名讳!」
完颜允济不以为忤,冷笑道:「是又如何?」
张程讥道:「完颜亮弑君夺位,残杀宗室,赵王爷倒是心宽,还能与其如胶似漆……不过小王爷难道忘了,王妃是怎么死的?」
完颜允济面色一变。赵王妃乌林答氏虽然不是他的生母,但亲和慈爱,对自己姐弟颇为疼惜,视同己出。
完颜亮好色残暴,竟行禽兽之行,强征乌林答氏侍寝,赵王妃不堪受辱,进京途中投湖自尽。虽然父王完颜雍忍辱负重,但完颜允济却视为奇耻大辱,时刻思念报仇雪恨。
听了张程这话,心中怒火重燃,一时说不出话来。
完颜长乐却格格一笑,嫣然道:「王妃并非我生母,她与我的母妃争宠不成,反要欺心狐媚惑主,自取其祸,岂能怪得了圣上?你休要挑拨离间,快快留下逆贼,乖乖投降!」
完颜允济一呆,看着身旁粉面含笑的完颜长乐,疑道:「阿姐,你……」
完颜长乐瞟了他一眼,笑道:「还不快去擒拿逆贼?」
话音刚落,素手轻扬,银光闪烁,一根银镖闪电一般射向李秋晴。
李秋晴忙挥剑拨开,幸而郡主年纪幼小,武功尚欠火候,这一镖威力不足。
但海东青、仆散忠随即大喝一声,双双飞至,不得已举剑招架,兵兵乓乓打作一团。
龙雪如嫣然一笑,巴乌蛮笛抵到唇边,登时呜咽之声悠荡,遍地蛇群昂然吐信,蜿蜒奔腾游走,嘶嘶之声令人头皮发麻,一时腥风大作,浊臭气息闻之作呕。
李秋晴悲愤交加,怒发如狂,一手紧紧握住施越,长剑如龙,奋力透过钢爪,刺向海东青周身要穴。
张程内力澎湃雄浑,转瞬间与仆散忠连对数掌,二人旗鼓相当,气浪翻涌迸散,直将簇涌过来的蛇群震的翻飞四散。
蓦然只听张程清啸一声,长袖猎猎翻飞,一团烟雾瞬间迎风飘荡,眨眼间便在整个信王庙中弥漫,一时视野受阻,什么也瞧不清楚了。
众人呼喝声中,偶尔吸入烟雾,便觉有些头晕目眩,飘飘荡荡,烦恶作呕。
龙雪如柳眉微蹙,冷笑一声,娇叱道:「大伙儿都屏息,不要吸入迷烟,打开大门窗格!」
纤手翻舞,闪电般从怀中摸出几丸红彤彤的丹药,交给小王爷与郡主姐弟。
众金兵慌乱中开窗透风,凄冷夜风呼啸灌入,转瞬便将那团迷烟吹散,但再细看时,信王庙中却不见了张程、李秋晴同施越的踪影,这几人竟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金兵一时尽皆张口结舌,面面相觑,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红烛燃烧,暖香缭绕,缕缕青烟袅袅回旋聚合,又转瞬飘摇四散。此时窗外月没西山,湛蓝色的东方天际已有淡淡鱼肚浮现。
赞皇县府衙后堂的卧房内,施芸穴道封堵,气血阻滞,呆呆地坐在床边,茫然望着完颜长乐与完颜允济姐弟低声密谈。心中凄苦、悲凉、担忧、恐惧……诸多情绪一起涌现,充斥脑际。
忽听脚步声响,门外传来仆散忠的淡然的声音:「禀小王爷、郡主,五马寨上下已全部搜过,并未发现张程等人踪迹,信王庙中的地道也被巨石封堵,一时……
一时也弄不清到底是通往何方……」
完颜允济冷哼一声,道:「哼,难道他们几个人还能长了翅膀飞走不成?一条暗道能挖到哪里去,定然就是在附近,继续搜寻!」
窗外的仆散忠微微一顿,这才点头称是,退了下去。
完颜长乐嫣然一笑,道:「现在再打发人去搜怕是已经晚啦!张夫子足智多谋,出了那个地道哪里还会留在原地等咱们去捉呢,这会子怕是早不知跑哪去啦,你急也无用。」
完颜允济皱眉道:「这鬼地道从哪冒出来的……怎么咱们却不知道?」
先前有人秘报,告知了五马寨诸多机关地形,并绘有详图。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也只好宁信其有。将信将疑之下,一经试探,却尽数将敌人击破抓捕,这才知晓此图为真。
但那图中仅仅绘了主峰诸多哨卡以及五马寨巡山路线图,待金兵攻占了五马寨后,又发现了十数个图中未曾标注的秘道,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张程等人逃匿的信王庙。
当日在五马山下的残庙中本来只是约了单家兄弟,结果误打误撞碰到了李秋晴一行人,临机应变下完颜长乐化名潜入。除此之外,赵王府却并没有向山寨中派遣细作。
如此说来,那送信之人又是何人?是敌是友?有何目的?
完颜长乐瞧着弟弟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扑哧」一笑,柔声道:「好啦,想这些也没用,就凭你的小脑袋瓜,怕是想破了也想不明白。」
莲步轻移,施施然来到施芸身畔,纤指轻轻挑起她下巴,含笑凝视。
看着眼前美貌少女满面惊恐,周身乱颤,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感,畅意无比。
嫣然一笑道:「嘻,想不到那施老儿本事不济,倒是养了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儿。」
完颜允济眉头一皱,问道:「阿姐,现在只捉到一个,怎么办?要先把她押送回中都吗?」
完颜长乐白眼一翻,道:「送回去做什么?」
「不送回去?那……那要怎么办?」完颜允济挠了挠头,未解其意。
完颜长乐叹了口气,道:「傻弟弟,我们有这小妞在手,正可作为诱饵,诱敌前来一网打尽呀。到时候就是他们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两眼摸黑去找他们啦……
江山社稷图一旦得手,父王大业可成。」
完颜允济呆了半晌,忽道:「你……你是说……可是方才你还……」
完颜长乐「扑哧」一笑,伸手在他头上轻敲一下,柔声道:「平时说你傻你还总是不服气,怎么,你当你阿姐真心要为逆贼完颜亮卖命不成么?」
「啊……好啊,阿姐可连我都骗过去了。」完颜允济这才如梦方醒,笑道:「方才我还纳闷,王妃以前对咱们这么好,你怎么还会说那样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说话自然要小心,谁能保证有没有人会通风报信。」
完颜长乐妙目中精光一闪,冷哼道:「哼,王妃这个仇,咱们要记一辈子。
那时候咱们年纪小,父王身处险地,无可奈何。不过总有一日,要将狗贼完颜亮碎尸万段。」
完颜允济亦是重重点头,在心中暗暗发誓。看着兀自委顿在地瑟瑟发抖的施芸,问道:「阿姐,那我先把她关起来?」
「不着急。」完颜长乐抿嘴一笑,嫣然道:「弟弟,你瞧这施小妞长的美不美?」
若是说旁的军国大事,完颜允济懵懵懂懂,不明所以,但听了这话,却是立马心领神会,比谁反应都快。当即淫笑道:「是挺美的,今日阿姐立了大功,小弟愿与施小姐一同犒劳阿姐,助阿姐消困解乏。」
完颜长乐秋波似水,媚态横生地瞟了他一眼,弯下腰去,紧贴着施芸如花俏脸,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吃吃笑道:「施小姐,那就有劳啦!」
施芸面色潮红,心如鹿撞,只惊的周身颤抖,汗毛倒竖。
瞧见身前的完颜长乐与完颜允济相拥亲吻,呢喃之声不绝于耳,不由震撼无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你们不是……是姐弟呀……怎会……」
期期艾艾,语无伦次。
完颜长乐鼻息渐重,媚眼如丝。一边感受着弟弟的湿吻,雪白娇躯不住扭动,一边格格娇笑道:「就是亲姐弟,这才知晓如何才能舒服呀。待捉到施越那呆小子,你们姐弟自然也会明白……嘻嘻。」
施芸面红过耳,轻呸一声,芳心大跳,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自己和施越翻云覆雨的画面。
这不伦的念头一旦涌现,便如同烈火一般焚烧着五脏六腑,周身火热万分,登时羞的无以复加。脸颊烧烫,连忙摇头,想要把这些旖旎画面抛出脑海。
看着眼前完颜长乐在她亲弟的柔抚之下腻声轻喘,娇艳纯真的俏脸红晕凝结,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恐惧,又是紧张,又是疑惑。
她自南下途中受风寒侵扰,更兼连日来担惊受怕,恐惧忧虑,本已娇弱的身躯早已支撑不住,一到山寨便由张程医治,与完颜长乐接触并不算多。
但对完颜长乐的印象也同其他诸人一样,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纯真女孩,平时里叽叽咕咕,巧笑嫣然,也确实活泼可喜。
更何况她年纪幼小,比之施越还要小了一岁,有时见到她和施越互相斗嘴打闹,一派童稚,心中其实是颇有好感的。
但此刻看到这番景象,却是大出意料之外,自然震撼万千,不敢相信。
她却不知,完颜长乐与完颜允济姐弟一母同胎,自小便亲昵无间。他们的母亲李氏多病,是王妃乌林答氏将他们抚养长大。
那年乌林答氏受辱自尽,王府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完颜雍忍辱负重,上表自陈其过,不仅不怒,反而还选送了数名美女入宫,献给完颜亮。
见到他如此谄媚窝囊的模样,中都朝中的诸多大臣虽然口中不说,但人人心中鄙夷,分外瞧不起这个武功天下无敌的女真宗室。
大臣同僚轻视,皇帝猜忌,处处杀机四伏。那段时间他们一家人尝尽了人情冷暖,王府中从上到下,人人胆战心惊,个个都低着头夹起尾巴做人。
完颜姐弟与乌林答氏情同母子,骤然遭逢劫难之下,心神崩溃欲死。其时二人青春初成,悲愤中相互慰藉,互相鼓励,姐弟间的感情越来越好,竟逐渐超越了寻常的亲情伦理,只是如今尚未突破最后那一关而已。
这些姐弟间的小秘密自然不足为外人道,连他们的父亲完颜雍都蒙在鼓里,更何况是施芸了。
蓦然一阵浓香袭来,施芸心中一惊,妙目中恐惧之色一闪而过,映入眼帘的却是完颜长乐那张如花笑靥,正吃吃娇笑看着自己。
女孩的香舌轻轻舔弄着她耳珠,口中腻声轻笑,如兰气息呵送,麻痒之感如同万千只蚂蚁爬过咽喉,令她心旌摇曳,耳根烧烫。
纤手轻轻穿过中衣,紧贴着雪白柔肤,倏然间抚上了她的椒乳。指肚轻揉,那胸前粉红的鸡头软肉颤巍巍晃动。耳鬓间女孩那湿润的舌尖不住上下舔吸,令她忍不住胸腔迸爆,檀口不由轻吟出声。
「嘻嘻,施姐姐,你身上好香哦……」
俏脸摩挲,蓦然间贴上了施芸饱满颤动的樱唇,粉嫩香舌滑过腔室,满口流津。
「唔……」
呼吸渐紧,口中那疯狂的软肉蛇一样的缠绕,扫弄着自己的牙床,磕动着自己的贝齿,吸吮着自己的舌尖……同性少女间的湿吻令未经人事的施芸如入五里云雾,眼中粉红一片,飘然无力。
下身一凉,衣衫尽去。施芸一惊,想要挣扎,但穴道受制之下周身酸软,而那幼小美貌的郡主又是几乎整个柔躯都伏在自己身上,丝毫无法动弹。
却听小王爷完颜允济嘿嘿笑道:「阿姐好心焦,施小姐的初吻倒是让你抢了先。」
粗重有力的手掌一下一下捏动着施芸雪白大腿上的肌肉,每一下都令她芳心突跳,重锤一般狠狠冲击。
完颜长乐秋波横斜,翻了一个白眼,格格笑道:「呸,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这一对比自己还小了数岁的亲姐弟上下抚弄,施芸胸腔中亦升起一团火热,羞涩无措之情更是凭增欲火。一时娇躯滚烫,脑中迷迷糊糊,似乎什么矜持、伦理、恐惧都抛诸脑后,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啊……」
足下一片湿痒,心中一惊,却是完颜允济正手捧自己娇嫩的双足,舌尖卷扫,在足趾间游荡舔弄。春葱似的足趾根根分明,被他的口唇包裹,轻轻地打着卷儿。
口水四溢,点点滴滴沾满了脚心脚背,滑腻腻说不出的难受。
足儿为女孩儿家最为羞人之处,甚至还有过于椒乳,被这少年一番吸舔,心头爆炸一般突突乱撞,长长的睫毛合拢,羞愤之下,一滴眼泪倏然滑落脸颊。
完颜长乐抿嘴一笑,将施芸轻轻揽在怀中,一边舔弄着她雪白脖颈,一边手指滑动,穿过了稀疏毛发,一下一下抠弄着少女玉蛤。饱满充血的蜜核在柔荑抚弄下愈涨愈大,敏感无双,随着每一次拨弄,都渗出潺潺花蜜。
「啊……你,你不要……」
施芸一声娇呼,完颜长乐手指竟倏然抠入蜜洞,指尖扫弄,轻轻抠挖着粉嫩蛤壁,只玩弄的怀中少女不住娇颤,口中流涎。
「嘿,这施小姐身体可够敏感的,阿姐才碰这几下就出水了……我是该说她不中用呢,还是该赞阿姐厉害呢?」
「哼哼,瞧你得意忘形的模样,真是丑死啦!」完颜长乐轻呸一声,玉臂忽然用力,将施芸双腿两分,那水淋淋的粉色花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完颜允济面前。
施芸下体一阵空落,羞意大作,急忙想要合拢双腿,却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力气,颤声道:「求……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完颜长乐格格一笑,在她额上一吻,柔声道:「那可不成,不过施姐姐放心,我会让他放轻些,很快你就会快乐到升天啦……」
完颜允济嘿嘿淫笑,长裤已除,分身肉棒正顶在少女蛤口,轻轻地上下磨蹭,偶尔不慎探入,便引来娇声阵阵。
那少年年纪尚幼,甚至下体毛发都未长全,但淫根却出乎意料的硕大,竟如成人一般,青黑色的血管盘根错节,虬筋遍布,龟头火红滚烫,顶处正渗出丝丝淫液。
见这年纪还要大过自己数岁的青春少女在胯下哀羞扭动,双靥酡红如同一匹红布,完颜允济心中征服快感迸爆炸裂,脑中兴奋之情肆虐,几乎要快乐地喊叫出声。
随着姐姐完颜长乐的轻声娇笑,分身一寸寸顶入,在黏稠蜜液的润滑下,艰难地破开层层叠叠肉壁,龟头棱子磨蹭着那团粉肉,舒爽阵痛刺激着四肢百骸,不多时已觉顶到一层阻隔。
完颜允济心中一喜,伏身贴到施芸面前,轻轻在她下唇上一吻,淫声道:「施小姐,我要来啦!」
回眸瞧了一眼姐姐完颜长乐,心中一动,又冷不丁在姐姐苹果似的颊间一吻,笑道:「多谢阿姐成全。」
完颜长乐双靥一红,媚眼如丝,轻呸一声。
施芸脑海迷乱,妙目迷离流散,浑身火热,雪背触感一片滑腻。感受着下体的充实胀痛,双乳被柔荑揉捏抚弄,不知西东。
「啊……!」
蓦然间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声娇呼,少年分身肉棒竟已整根没入,那浑圆的肉团死死顶在了花心之上,小腹酸麻胀裂。心中悲痛、迷茫、恐惧、酸楚、无助、绝望……诸多情绪如同怒潮一般将她卷溺,无法呼吸。
随着肉棒缓缓抽动,施芸心灰若死。她从未想过自己破身之日竟会是如此屈辱,心尖绞痛,睫毛掀动,泪水不由自主顺着脸颊滴滴划落下来。
七、地宫
尘烟弥漫,四周混沌迷蒙,目力所及处黑压压模糊一片,难以辨物。只有张程手中火折上的点点火苗颤巍巍晃动缭绕,在阴冷寂静的甬道中如流萤一般划过。
自季峰等人在五马山结寨,多年来已在山寨周边暗中修筑了数个密道。他们本为岳家军残部,战场上修筑堡垒、填挖沟壑、筑城掘土本就得心应手,是以五马寨中的密道极为坚固隐秘,外人极难发现探知。
信王庙中的这个地道连通十数里外的李氏墓群,此地相传为南北朝时期赵郡李氏家族其中一支的墓地。
赵郡李氏在北朝煊赫一时,其祖先为战国时期的赵国名将李牧。与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五姓,支派繁多,文化鼎盛,官位显赫。其墓地自然也极尽恢弘奢华,地宫硕大宽广,内中陪葬珍宝无数。
但北朝至南宋时隔近千年,往事繁华不在,曾经尊荣无比的李氏家族也早已衰落。后人流落四方,坟茔屡遭盗掘,到如今甚至都辨别不出埋葬的墓主是何人了。
当年季峰等人选中了其中一个被盗掘一空、损毁严重空坟,借由土夫子残留下来的盗洞进行改建,由地底连通至山寨,在地面上绝难察觉。不过自建成十几年来从未启用过,今日反倒是救了李秋晴、张程与施越三人。
地道中空气稀薄,呼吸阻滞,前方漆黑一团,耳边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也不知是什么虫蚁爬过,令人头皮发紧,周身汗毛倒竖。
李秋晴胸中烦闷欲呕,皱着眉头跟随者张程一路摸索前行。
她本就内伤未愈,在信王庙中与那凶狂桀骜的海东青连过数招,更是带动的紊乱内息汹涌奔腾,再加上潜入地道前不慎吸入了一点张程抛散的迷烟,此刻胸腹中已是翻江倒海。俏脸煞白,额上冷汗遍布,只凭意志强撑。
施越情况更为难堪,一步三摇,一开始还不要人相助,但强行数里后再也无法支撑,只好由张程搀扶而行。
见他小脸惨白,双目涣散无神,眼眶中血丝累累的模样,李秋晴心中一酸,颇为怜惜心痛。
他正当青春年少,本是中都城中锦衣玉食的豪门贵公子,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但这几日以来连遭劫难,父母、姐姐相继失散,如今已是孤苦一人。而之后又经历了无数英雄慨然赴难、刀光剑影的血腥惨烈场面,自然是受到巨大的打击。
更兼之那个原本心中情愫暗生,曾互相吵闹斗嘴、月夜之下倾心畅谈的娇俏女孩,竟一眨眼间变成了敌人,而且还是造成五马寨覆灭、亲手捉走自己姐姐的幕后主谋,这份悲苦绝望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了。
几人各怀心事,均是满面愁容,默不作声,只有脚下簇簇的脚步声在长长的黯淡甬道中回响。
在狭窄的地道中兜兜转转,行过片刻,便觉前方豁然开朗,已来到墓室地宫之中。
北风猎猎,寒风穿过地宫天井的石壁,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声,地宫漆黑一团,在微弱火苗映照下,影影幢幢,勉强可以辨识出方位,周侧风声回响,显然甚为空旷宽广。
地宫为亡灵安息之所,其中构造皆是仿照墓主生前居所所建。赵郡李氏富贵无边,虽不知此墓曾经安葬何人,但以此地宫规格来看,想必生前官位显赫。
当年五马寨群雄在地宫改建,将残破之处一 一修补加固,并引槐水地河以为水源。诸多耳室中均储存有弓弩、武器、以及床铺等物,已是将这个千年前的北朝地宫改建为一个简易的地下军事堡垒。
一旦情况紧急,诸人撤入其中,触动机关,连接信王庙入口的巨石即会落下,整个地宫便固若金汤。
不过一路行来,却觉地宫虽封尘多年,竟并没有多少腐败破朽之相,反倒是似乎有人在此长居一般。
三人中就连张程都未曾来过此处,心中虽疑,但几经巡视也没有发现异常。
只当是岳家军治军有方,兵士土工技巧扎实,将地道构筑的严密,能阻绝外部腐蚀。
几人兜兜转转,不多时来到一间地宫耳室中。
这里储备了棉衣棉被、刀剑弓弩等物,靠墙边还有几张小床并陈排列。时隔多年,武器已经有些锈蚀,棉被上也潮气青苔遍布,不过总归要比没有强。
张程用火折点燃耳室桌上的烛台,室内瞬间明亮起来。火苗嘶燃,青烟缭绕回旋,淡淡的焦臭气息刺鼻。烛光将几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倒映在墙壁上不住变幻闪烁。
张程道:「地宫距离五马山尚有一段距离,想必金兵一时也寻不到这儿,咱们先在此暂作休整,等敌人散去再想办法吧。」
李秋晴点了点头,对施越柔声道:「小越,你先睡一会吧——你……你放心,咱们一定会将你姐姐寻回。」
施越面色惨白,目光神情呆滞,并不答话,只是勉强一笑,轻轻点头。
张程探手搭在他手腕脉门上,略一思忖,沉吟道:「施公子身体倒是无大碍,只需安神休息,勿要忧虑。」
从怀中摸出一丸丹药,递给施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好好睡一觉,打起精神,明天咱们便尾随金兵,一起救出施小姐。」
李秋晴将床上被褥一抖,顿时潮气扑面,尘土呛鼻。秀眉微微一蹙,将上身外衣除下铺在其上。施越服过丹药后,不多时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耳室内一时间寂寂无声,只有风声呼啸、火苗灼燃,偶尔远处传来地河水声叮咚,在空旷宽广的地宫中显得犹为诡异空灵。
李秋晴盘膝而坐,闭目默运衡山玄门心法,真气沿着经络缓缓转动,将紊乱内息导入周身穴海。
平日里运功调息时气静神凝,但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却是波翻浪涌,思绪万千,几日来的种种经历与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一一掠过。
心底里空空落落,恍然不定,仿佛其下有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一种莫名的担忧不安之情萦绕心头,好像即刻便要迸涌而出,无论如何也无法静下心神。
她想到此番北上前,潜心修炼一年的徐盟主神功大成出关,她陪着师父与程思道、张如仙等诸多衡山弟子前往临安的徐府祝贺,众多江南武林同道济济一堂,畅饮谈笑。
那一天她也被人劝着喝了几杯酒,头脑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似乎瞧见了徐盟主的侄女在同张如仙谈笑,为此还借着酒力醋海生波,大发娇嗔,引得席上众人纷纷皱眉侧目,在师兄弟的劝解与张如仙连连解释下,这才放他一马。现在想来,不觉有些羞愧脸红。
又想到中都城中刀光剑影,施宜生面带微笑,慨然赴死,那股从容豪情令她佩服万分。
南逃路上程思道仗剑断后,大战单家兄弟,看着那个对自己一片情意的大师兄寂然背影,关切担忧之情又是倏然涌现。
五马寨那昏暗的客房中,张如仙倾心求欢,他有力的手掌柔抚着自己的椒乳,宽厚健硕的身躯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男性特有的浓烈气息充斥鼻息,情郎口中不住的柔声蜜语,更让她心潮情动,面颊如烧。
一想到这羞人场景,忽觉一股滚烫的热流蓦地自小腹涌将而出,在周身乱蹿,一瞬间便抵至五脏六腑。
那熊熊的情念欲火犹如春江化冻,怒潮喷迸,旖旎画面浮光掠影,不住地拍击着她的心房,竟是情难自已。
李秋晴面色通红,眉头紧蹙,额上香汗淋漓,内息调转想要抵御,但那欲火却似乎越烧越旺,眼前桃红一片,香艳撩人之景走马观花一般掠过脑海,喉中似有千万只蚂蚁爬过,麻痒难忍。
檀口轻启,竟不自觉轻吟出声,声音柔腻娇媚异常,闻之令人心中一荡。
李秋晴一震,心中登时惊骇无比——自己这是怎么了?
正惊惑间,耳边传来张程的声音,轻声问道:「李女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可是内伤有变?」
李秋晴玉靥飞红,这等事自然羞于启齿,只是低声急道:「我……我好像是真气越来越乱啦……这……这可如何是好?」
真气急忙运转,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压抑住那股欲火,一时无可奈何,又羞又燥。
耳室中突然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过了片刻,忽听张程微微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女侠请继续凝神调息好了,那江山社稷图不妨交由张某来保管,如此自可万无一失。」
李秋晴一惊,豁然回神,妙目圆睁,不可思议地抬起头,颤声道:「你……
你说什么?」
斗室昏暗,四周鸦雀无声。微弱烛火摇摆跳动,嘶嘶灼响,昏黄的光影映照在二人面上扭曲变换,气氛犹为紧张诡异。
张程面带微笑侧立一旁,手拈长须,气质出尘超凡,飘飘然好似画中神仙一般,望之令人如沐春风。
他长身而立,清癯的面容一派从容,含笑一字字重复道:「我说,请女侠将那江山社稷图交到我手里。」
李秋晴花容骤变,骇然道:「你……你怎会知道……」
心念急转,一瞬间将几日来的诸多事宜一一回想联系。突然灵光电闪,张口结舌,满面惊恐地看向张程。
一切前因后果倏然贯通,种种疑惑不解、一直以来的不安之情纷纷交织汇集,全部线索都齐齐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目标——「是你!」
李秋晴失声道:「是……是你给敌人通风报信,是你将山寨的机关地形交给了赵王府,是你分散防务让金兵顺利上山,昨夜……昨夜在我窗外暗中窥视的人也是你!你……你出卖了我们!」
自从得知山寨中有奸细后,她怀疑过很多人。像那个永远阴阳怪气的戴啸川、久不返回的丁氏兄弟以及山寨中一些人……
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最终出卖山寨的人竟是这个满面正气、德高望重、而且还曾救过自己性命的张夫子!
他执掌五马山防务,山寨地形机关除了季峰便是由他指挥,自然知根知底,这些军机要务那金国小郡主完颜长乐却是无从得知。
云凌寺会议中似乎是他在暗示引导,将山寨逢厄源头指向自己和张如仙,引得戴啸川等人与自己不和。
山巅一战只有他自己带着施家姐弟从云凌寺杀出,却没瞧见一个他口中所说的山寨老幼,寨主季峰等人的生死也只是听他口述。
昨夜张如仙与自己交谈,一时失言说起了江山社稷图,当时听闻窗外声响,想来他便是那时就已经得知自己身怀宝图了。
千头万绪,越想越是合理。李秋晴一时心神俱震,额上冷汗涔出,芳心狂跳不止。
张程神色不变,淡然道:「女侠说话好生奇怪,当真是奇思妙想。不过昨夜倒也多亏了你们提点,我这才知道,原来一桩天大的富贵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嘿,世间上的事实在奇妙,冥冥中果然是原有定数的。」
李秋晴又惊又怒,默运真气于掌心,暗暗防备,咬牙恨声道:「竟真的是你!
宝图事关江山社稷,是要交给朝廷用以抵御金兵南侵的,难道你想据为己有吗?」
「女侠此言差矣!」
张程目光炯然,微微一笑道:「朝廷腐朽暗弱,残害忠良,连岳元帅都未能身免,就算得了宝藏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都给贪官污吏瓜分一空?更何况图中所藏皆为鞑子劫掠自我中原百姓,张某堂堂汉人,取之自然合情合理。」
「所以……所以你就投靠金兵,置相处多年的山寨诸兄弟于死地,江湖信义全然不顾,你……你对得起季寨主和山寨诸位朋友吗?」
「谁说我投靠金兵了?」
张程负手而立,姿态飘飘若仙,微笑道:「金贼强占我汉人江山,屠戮我中原百姓,凶残狂暴,人神共愤。张某自少年起便跟随两河义军兴兵讨虏,转战数十年、大小百余战,为人如何天下皆知,又怎会与异族禽兽为伍?」
笑容和煦温雅,语声轻柔镇定,这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恐怕会大为心折,佩服万分。
但李秋晴此时早已想明前因后果,听到这等言语,只觉心中一阵恶心,直欲作呕。
却见张程笑眯眯地神色自若,嘿然道:「此番山寨遇难,分明是那鞑子郡主狡诈多变。你们不辨忠奸,勾连金兵为应,致使无数英雄义士惨死,事到如今不仅不觉羞耻,反要妄怪他人?」
说到最后一字时,眼神中忽然精光爆绽,蓦地疾风劲起,周侧空气在内力带动下鼓荡迸爆,风雷呼啸间,铁指闪电般击向李秋晴肋间要穴!
李秋晴大惊,连忙鱼跃跳起,仓促间也来不及取剑了,娇叱声中纤掌翻飞,一瞬间同张程连过数招。
气浪翻舞,掌风呼啸。二人如穿花彩蝶一般,转瞬间旋转飞跃,真气相撞,将四周的空气似乎都震慑的扭动起来。
李秋晴本就武功远逊于张程,掌法更非所长,再加上重伤未愈,体内欲火升腾,一身本领此刻竟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拳掌到处,尽数被张程绵掌拨动,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施展用力之处。
她心中狂跳,妙目中凄惶愤怒之色不住闪动,一边抵御张程绵掌攻势,一边还要压抑住小腹传来的汹汹热流,一时手忙脚乱。
而张程却始终气定神闲,嘴角噙着淡然的微笑,绵掌气势雄浑,汹涌澎湃的真气将李秋晴团团裹挟,一招一式尽显名家宗师风范,身姿逍遥出尘,飘然若仙。
忽然铁指透过漫天掌迹倏,如疾风迅雷,正朝着李秋晴乳间「期门穴」点至。
李秋晴大惊失色,急忙挥掌想要格挡,但功力始终差距太远,「啊」的一声轻吟,穴道封堵,内息阻滞,一时软软怔在原地。
张程一击得手,飘然回身,拈须微笑道:「女侠有伤在身,张某胜之不武,惭愧,惭愧至极。」
李秋晴惊怒交集,对着那边兀自沉睡的施越大声疾声呼道:「小越!施公子!
施公子,快醒来!」
此时自己受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让施越快快逃走——虽然自己也知实在是机会渺茫,但此刻也无法可想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高呼,施越始终毫无声息,犹自沉睡,对李秋晴的连声呼应竟好似浑然没有听见一般。若不是他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还以为成了一具僵尸木偶。
「别叫啦,他若不睡够三五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张程嘴角噙笑,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斜眼瞥了一眼施越,忽手探入李秋晴怀中。
男性有力的手掌穿过双乳,那摩挲触感令李秋晴娇躯不禁一颤,面颊如烧,脑中一瞬间迷蒙一片。等恍然回神时,张程已将她怀中的一方小小的木匣取出。
那木匣紫檀雕就,却并无纹饰,朴素异常,匣口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锁——正是那方装有江山社稷图的紫檀木匣!
张程滴溜溜把玩着手中木匣,心头不自觉狂跳起来,眼神中惊异、狂喜、满足、得意、迷醉……诸多神色交迭变幻。
面容再难保持一贯的沉稳淡然,放声大笑道:「哈,赵王府、皇城司、江南武林盟……这些人忙前忙后,费尽心机,想不到最终宝图却是到了我的手里!」
李秋晴胸中怒火堵窒欲爆。从中都到五马山,一路上经历了众多英雄惨死,无数豪杰牺牲,大伙儿舍身拼杀,为的就是这张关系无数汉人命运的宝图,但竟在自己手中失去。
施宜生、程思道、张如仙、季峰、戴啸川……无数张面孔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恍恍惚惚中,似乎瞧见他们正在凝眉叹息,面容表情中似乎愤怒有之,责怪有之,怜悯有之,凄凉亦有之。
「张老贼,你……你好无耻……」悲恸气怒,俏脸涨红,珠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
「哦?张某没让宝图落入金贼之手,也是为抗金大业出力,又怎能说是无耻?」
他激动狂喜之情稍稍平复,将木匣收入怀中。忽叹了口气,道:「唉,只可惜地道被金兵发现,鞑子高手纷纷杀入,张某拼死抵挡却是寡不敌众,至使衡山女侠惨死于金兵之手,当真令人扼腕叹息。」
说罢连连摇头叹气,好像真的在惋惜一般,但嘴角却溢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李秋晴气血翻涌,娇躯微微颤抖,咬牙道:「张老贼,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等徐盟主一到,他明察秋毫,定会识破你的奸谋,到那时便是你的死期!」
张程气定神闲,浑然不在意,笑道:「待徐盟主他们从江南赶来,张某早已被金兵打成重伤,拼死突围,自此下落不明啦……嘿,不过他若是在这地道中瞧见衡山女侠的惨状,怕是会大吃一惊……」
双目炯炯,从头到脚打量着李秋晴。
见眼前的少女面色潮红,胸脯起伏,娇艳欲滴,笑道:「金贼凶蛮狂暴,与禽兽无二,见了这般娇滴滴的侠女,哪肯轻易放过,自然是要极尽凌辱……这等亲痛仇快的惨状,施公子年幼,自然是不看为好。」
忽欺身而上,衣衫猎猎,一把揽过李秋晴纤柔腰肢,手指在腰间用力一捏。
「嗯……」
李秋晴忍不住轻吟一声,只觉一股大力向自己撞来,一时头晕目眩,芳心剧跳。
俏脸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之上,腰肢被他手指不住揉捏,男性浓烈的气息扑鼻,将她紧紧包裹。那屈辱、愤懑、不甘、羞怒、绝望……诸多情绪跌宕回旋,在脑海中交织迸爆。
小腹中传来的滚烫欲火缭绕升腾,呼吸渐紧,脑海中混沌一片,口中依然不住痛骂,眼泪却止不住滴滴划落脸颊。
张程在她耳鬓轻吹一口气,轻声笑道:「看来咱们的衡山女侠已是欲火焚身了。体内真气紊乱,若不得以释放,恐有性命之忧……张某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帮一把便是。」
手掌摩挲,倏然探入股间,隔着衣衫一下一下地抠弄着少女花蛤,感受着她火热娇躯扭动,不多时竟已汁水潺潺。
「嗯……嗯……」
李秋晴耳根烧烫,满面羞红,檀口翕动不住喘息,穴道封堵之下连抵抗都无法做到,刻羞愤之下只想钻入地洞。
恍惚间心中一动,想起午间他曾给过自己一丸黄色丹药,颤声道:「你……
你之前给我吃的是……什么毒药?」
张程手掌游走,在女侠周身不断摸索,掌心所触柔腻如水。怀中少女娇喘如兰,湿热的气息吹打在他脸上,麻麻痒痒,甚是舒服。
张程心中一荡,笑道:「休要胡言。『本真丹』接筋续脉最为灵验,对内伤修复大有裨益,岂可诬之为毒物?」
长舌在她粉嫩脸颊上重重一舔,满口浓香,淫声道:「……不过此药也最能激发本性,若那欲火得不到释解,在体内四散奔涌,只怕不一会儿便要香消玉殒啦!女侠正当青春妙龄,张某岂能见死不救?嘿,这也是咱们侠义道的本分。」
「唔……」
铁掌扳过李秋晴俏脸捧起,蓦地重重地吻在了她颤抖的樱唇之上。舌尖用力顶开贝齿,在口腔中肆意卷舞。感受着少女口中躲闪的软肉,吸吮着浓郁香津,一时心神俱醉,乐欲升天。
衣衫簌簌滑落,玲珑柔躯乍现,昏暗斗室中瞬间一亮,雪白的肌肤映衬着暗黄烛火,古墓地宫中一时间直如旖旎幻境,美不胜收。
手掌攀上雪乳,颤巍巍的粉红乳尖在指间形状不住变换,女侠滚烫粉红的身躯轻轻抖动,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锤击着心房,令她意乱情迷,不知西东。
把玩着雪乳的双手触感香软滑腻,少女的浓郁体香满怀。
对于美色奸淫一道张程平时也并非多么热衷,但此刻佳人半裸、姿态撩人,也不由得他呼吸逐渐粗重,胯下肉棒高高竖起,直直地顶在李秋晴股间。
他将长裤拉松,掏出那跟虬筋结绕的阳具,一下一下的搓弄着李秋晴滑腻腻的股间蜜穴,女侠下体的毛发交织摩擦,龟头所触温滑,更如火上浇油,平增欲念。
低头看着李秋晴双靥酡红,眼神中迷离娇艳欲滴,张程征服快感油然而生,嘿然一笑,拿起她的柔荑不住地套弄着自己的肉棒。
手指触碰到那火烫的阳具,李秋晴心中一惊,羞意大作,连忙想要撤手抽回,但四肢浑然无力,被张程铁掌带动下只能身不由己的套弄,只觉悲愤欲死。
「啊!」
蓦然一股大力自肩头按下,李秋晴惊呼一声,双膝一软,竟直直跪在张程胯下,双颊正贴在那丑恶的肉棒之前!
眼前男性粗大的阳具上下来回晃动,龟头顶端处渗出丝丝淫液,丑恶无比。
李秋晴又羞又怒,连忙别过脸去,妙目紧闭,红着脸颤声道:「老贼……亏江湖上都叫你一声张夫子,你……你竟如此下流卑鄙……」
张程哈哈一笑,道:「施公子连逢灾厄,心神憔悴,张某不忍他再受刺激,已算是对得起江湖道义了,怎能说是卑鄙?男欢女爱,原属天理,更何况女侠真气欲火紊乱,我舍身助你疗伤,这也是医者仁心,又怎能说是下流?」
小腹用力一顶,浑圆硕大的龟头正抵在李秋晴樱唇之侧,在她唇瓣来回摩挲,将丝丝淫液涂抹的她满嘴皆是。
李秋晴恶心欲呕,泪珠涔涔,被他双掌箍住亦无法躲闪,只能咬紧牙关,紧闭双唇。
但那升腾的欲火却越来越旺,在四肢百骸中转动游走。似乎有一个魅惑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低低轻吟:含住它……含住它……
意夺神摇间,妙目轻启,眼波中春水欲滴,乜斜着那跟丑恶肉棒,心中一片空白茫然。
张程嘿然一笑,轻声道:「喜欢就含住它。」
声音轻柔悦耳,似乎饱含着无限魔力,叫人忍不住想要服从。李秋晴茫然摇了摇头,情欲与理智交织缠绕,两靥晕红如血。
张程抚摸着她的秀发,手指轻轻捏动着她小巧的耳垂,淫声道:「是了,我倒是忘了。施公子已服下了『甜梦丹』,若醒来后不得汤药调理,恐对神智有伤……
嘿嘿,女侠急公好义,想来也不忍这少年从此变为痴呆吧。」
李秋晴倏然抬头,秋波中羞涩、愤恨、茫然、绝望之情交叠。怔了半晌,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银牙轻咬,低声恨恨道:「你……你该死!」
泪眼迷蒙中,檀口轻启,樱唇缓缓将那肉棒包裹。
「哦……」
肉棒被软肉裹挟,张程舒爽难言,直欲升天。
虽然少女口技生疏,贝齿偶尔蹭过敏感的龟头,亦觉有些疼痛,但那股压倒性的征服欲却是瞬间盖过一切,如火一般熊熊燎烧。
香津四溢,软舌翻卷,撩拨的张程肉棒更大一圈,鼓胀难忍。当下再不多言,蓦地在少女娇呼声中将其推倒,玉腿两分,那粉色的蜜壶肉缝汁水淋漓,在昏黄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撩人心弦。
张程轻笑一声,肉棒抵在那肉缝之中,略一磨蹭,便引来娇声阵阵。
胯下用力,分身一点一点挤入其中。肉壁层叠,蜜汁润滑下仍觉有些艰难,但女孩蜜肉紧紧包裹,似乎有无穷的吸力一般,直将肉棒向着更深处吸去。
李秋晴心如刀割,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轻轻掀动。下体传来的充实胀痛之感如一把利刃直戳心房。
张如仙和煦温暖的笑容、衡山万剑坪后的百里花海、月夜下的浓情蜜意……
诸多过往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跌宕,她泪水迷离,低声泣道:「对不起了,师兄……」
「啊……!」
蓦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仿佛将要把她从下体撕成两半,小腹中那股滚烫的火苗登时凶狂腾燃,灼烧着五脏六腑,张程丑恶的肉棒竟已全部没入其中!
李秋晴一阵痉挛,柔躯鸡皮丛生,火辣辣的刺痛感让她险些昏厥过去。
停不过片刻,蜜壶中的肉棒便开始缓缓抽弄,龟头棱子刮弄着蜜壶中的软肉,每一下都犹如万针齐刺,疼痛难当。
「啊……啊……啊……啊……」
随着蜜汁汩汩渗出,浓稠滑腻的体液与少女破瓜的丝丝落红交相混杂,更让张程粗大的肉棒畅通无阻。
张程心神大畅,周身毛孔仿佛都齐齐打开,胯下疾风骤雨,片刻间便将衡山女侠奸弄的目光呆滞,口中流涎。
他手指狠狠掐弄着女孩浑圆的双乳,捏动着粉红颤动的乳尖,牙齿轻咬着肩上玉腿嫩肉,一时如坠五里云雾,飘飘然若临仙境。
「嘿嘿,昨夜那张二侠在你房中是不是也是如此这般?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不中用,你的处子之身此刻让我侥幸摘取,实在是有些替他惋惜,哈哈……」
「咕滋」水声连作,肉棒下下直达花心。李秋晴胸腔中堵窒欲爆,樱唇翕动,娇声阵阵。
「啊……啊……你……你不要再说啦……啊……」
「怎么,难道不是么,不过现在他后悔也是晚啦!一想到他从江南返回,瞧见自己心仪的师妹被金兵凌辱摧残的模样,唉,真是令人心生同情,哈哈……」
胯下猛一用力,精关松懈,一股滚烫的热流倏然激射喷迸,万千道精液一瞬间全部灌注至李秋晴蜜壶深处!
「啊——!」
在热流冲击之下,李秋晴小腹蓦地高高顶起,酥痒酸麻之意涌现,花汁淋漓喷洒,竟簌簌然泄了身子!
二人相拥喘息,张程趴伏在少女柔软的身躯之上,双掌仍是不住上下摩挲,口中来回亲吻,心中一片满足。
而李秋晴却如失魂落魄一般,不论他怎么揉捏抚弄,动也不动,只是涨红了脸,轻声啜泣。
过的片刻,张程体力渐觉恢复,起身穿好衣衫。看着脚下衡山女侠那娇柔无助的可怜模样,心中忽然升出一丝愧疚之意,但旋即消逝。
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泛起一丝寒光,掌心暗暗蓄力,当即便要一掌拍出。
「哼!」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机,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空旷寂静的地宫中却如焦雷一般响起,分外清晰。
张程心中一震,猛然抬首,惊道:「谁?」
地宫寂寂,四周混沌迷蒙,冷风簌簌,在石壁间划过发出呜呜响声,环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
他额上泛起冷汗,想到现在正身处于千年古墓深处,平时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眼下做贼心虚,本来就心神不定。脑海中的恐怖幻相飞速闪过,只觉四周鬼影憧憧,一时间汗毛倒竖,周身冰冷。
李秋晴迷迷糊糊中亦觉心惊胆战,芳心剧跳,妙目中满是恐惧。
阴风呼啸,寒气袭人,地宫气氛诡异凝重。
二人正惊疑间,忽然一声凄厉刺耳的骨笛声划破寂静,刺人耳膜。继而周侧簌簌之声大作,腥甜恶臭的气息交织,一股脑儿地涌入鼻息,闻之欲呕。
脚背麻痒之感传来,张程低头望去,四周竟不知什么时候涌出了数不清的蜈蚣、蜘蛛、蝎子等毒虫毒蚁,随着凄厉骨笛声扭曲爬行,层层叠叠挤作一团,发出「咯吱咯吱」的瘆人响动,密密麻麻,数量何止成千上万?
张程骇然色变,一跃而起,当下便想要飞奔出地宫。但甫一运力,眼前却骤然一黑,头晕目眩。
他又惊又疑,不知自己何时中招,但此刻遍地虫蚁纷至,也无暇他顾。长袖猎猎招展,一股黄色浓雾瞬间自袖口激扬迸散,朝着黑压压的虫群袭去。
但虫群却似乎毫不畏惧,虽然一瞬间在驱虫浓雾下大片毒虫翻倒挣扎,但更多的毒虫却仿佛被烟雾激发了凶狂本性,牙钳开合,竟扑簌簌接二连三飞扑到他身上!
骨笛声呜咽凄婉,如万鬼齐哭,又如冰河奔腾,曲调高亢回旋,阴森可怖。
万千只黑压压的毒虫受笛声所激,如怒潮般翻涌飞扑,那根根晃动触须与密密麻麻的牙钳细腿让人头皮发紧,寒意顿生。
张程惊骇交集,他以医毒一道天下闻名,自出山以来罕逢敌手,对寻常毒物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此时虫群受骨笛调遣,前仆后继无穷无尽,而自己四肢渐沉,目眩神迷,真气越来越弱,竟是无可奈何。
显然吹笛之人御虫用毒之术高明之极,不仅远超自己,竟似乎还在那五毒妖女龙雪如之上!
张程手掌翻舞,内力随着掌风轰然四迸,将不住飞扑而来的毒虫震的翻飞,但哪里能挡得住密集虫群?
不多时下身长裤与衣衫之上已经爬满了无数毒蝎、蜈蚣,有几只毒虫甚至顺着衣衫缝隙钻入其中!
「啊!」
张程肝胆俱裂,那麻麻痒痒的触感令他如坠冰窟,急忙挥掌拍打,将衣衫褪去。但已然不及,数不清的毒虫獠牙摆动,一只只在他皮肤上恣意撕咬,毒液注射其中!
他头皮一紧,顿觉眼花目眩,脚下如踩踏棉絮一般酸软无力,双臂重若千钧,再也挥舞不动,眼前一黑,颓然坐倒在地上。
密密麻麻的花斑毒蝎、巨钳蜈蚣、黑背蚰蜒、带翅巨蚁瞬间大为鼓噪兴奋,伴随着幽幽的骨笛声发出「咯吱咯吱」声响,纷纷飞扑到张程身上不住撕咬,一瞬间便将他淹没覆盖!
李秋晴伏在床上,只瞧的目瞪口呆。又是吃惊,又是恐惧,又是快意,又是疑惑。
这些毒虫似乎只是朝着张程攻击撕咬,自己与施越身旁却是没有一只毒虫。
看来这吹笛御虫之人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总归是冲着张程去的。
心中暗暗疑惑:会是那五毒妖女龙雪如吗?如果是她,那赵王府武士是否真的发现了信王庙的地道?但四周杳无人声,似乎又是不像。
张程恐惧万分,周身刺痛难当,强运真气,颤声高叫道:「何方妖人,鬼鬼祟祟,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还不快快现身!」
骨笛高亢狞厉,如陷崖霜风,万壑鬼哭,阴寒杀气如排山倒海汹涌,倏然间在浪潮最为澎湃处停滞。
地宫中瞬间寂静无声,众多虫群没有笛声指引,仿佛失去灵魂一般,在张程身上爬上爬下,茫然无措,也不再继续撕咬。
阴冷漆黑的地宫远处忽亮起一盏明灯,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正手持烛台,飘飘然飞至。寒气激舞,那个白影在这千年古墓中飘然飞掠,带动的阴风阵阵,如同地狱中钻出的鬼魂。
烛台上的火苗嘶燃,映照在一张惨白的面容之上。
来人正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女子,满头的白发随风翻飞飘舞,惨白的面容凄丽娇美,眼角虽已有淡淡皱纹,却依然不掩风情。
但犹为可怖的是,她半张脸上竟是坑坑洼洼,灼痕累累,如虫咬蛇爬、烈火焚烧一般,虬痕结绕,带动的眼角下垂,眉头斜飞,瞧来甚为诡异吓人。
那白发女子嘴角噙着一丝凄然冷笑,目光如霜,死死盯着委顿在地的张程,冷声道:「张老贼,好久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张程迷迷糊糊中抬眼望去,盯了那人片刻,好像是在极力辨认,忽心中一惊,骇然道:「是……是你!」
白发女子面带冷笑,飘然欺身而上,纤手挥舞,一瞬间便将张程周身穴道封点。
探手将他怀中的木匣取出,拿在手中随意一扫,冷笑道:「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倒还是贼心如故,这见财起意的毛病当真半分未变。」
张程口中赫赫,羞怒、恐惧、阴鸷、不甘、绝望之情交叠变换,一时竟作声不得。
白发女子不再理睬,眼角斜扫,瞧见一旁赤身露体、一脸酡红迷离的李秋晴,鄙夷之色一闪而过,轻哼道:「哼,原来衡山派的女侠也是这般冶荡下贱,丝毫不知羞耻。」
李秋晴红着脸低下头,心中羞愧欲死。想到自己此刻已经失身于这老贼,再无脸面同师兄相会。酸楚绝望之情袭上心尖,登时低泣出声。肩头抖动,泪珠扑簌簌滴落。
见她娇怜无助的模样,白发女子微微一怔,眼神中似乎生出一丝同情怜悯。
莲步轻移,施施然走到李秋晴身旁,在她脉门上一探,冷笑道:「老贼欺世盗名,竟将『本真丹』当成淫药春毒来用,当真暴殄天物。」
纤指在李秋晴身上一点,封堵阻滞的经脉立刻活络松动,伸手取出一粒丹药地给她,道:「别哭啦,把这个吃下。」
李秋晴泪眼迷蒙,拿着那丸小小的丹药,心中惶然无措。那白发女子身份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此药是否有毒也未敢确定,一时有些踌躇。
但看着白发女子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凄然悲愤,忽心中同感之情涌生,对那女子似乎充满了信任,当下再无疑虑,将丹药吞下。
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咽喉流入,白发女子又摧掌在她后心连点数下,将真气导入,升腾欲火登时熄灭,混沌迷蒙的脑海中瞬间清明。
李秋晴轻舒一口气,心中感激,低声道:「多谢前辈!」
见自己仍是赤身露体,两靥一红,慌忙将衣衫拉过,手忙脚乱地胡乱穿好。
那白发女子娇艳可怖的俏脸依旧冰冷,但嘴角似乎牵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歉然与愧意,轻叹一声,道:「你也不必谢我,那老贼自我这里学去了医毒之术却用以害人,总归……总归和我也算有些干系……」
李秋晴闻言疑惑不解,疑道:「跟你?那……那他……」
张程张夫子少年时因内伤而勤读医书,终成名医,此事天下皆知。但这白发女子话语中却似乎别有隐情,不由大为迷惑。
「怎么,很奇怪么?老贼欺世盗名,瞒的过天下所有人,却独独骗不了我……」
白发女子嘴角噙着冷笑,斜乜向张程,面容肌肉抽动,眼神中充满了凄怨仇怒,一字字道:「因为我便是他的结发妻子!」
李秋晴张口结舌,一时间震撼万分,不可思议地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妖女
清晨的阳光从山间农舍的窗格斜斜洒落进来,窗外蓝天如洗、白云悠悠。
程思道闭目凝神,真气缓缓流动,一边催动内息将错乱经络包裹调复,一边又要奋力压抑住那熊熊升腾的欲火。头顶白汽缭绕,额上汗水涔涔,眉头紧蹙一团。
自从那夜之后,又过去了四天。这四天里虽然他已可以简单活动,但经脉重伤受损依然十分严重,别说带着施夫人陈茹一走了之了,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
想到那一夜昏昏沉沉之际,自己与施夫人的不伦之行,程思道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待二人神智恢复之后,都是面满通红,大为尴尬。
这几日来二人几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甚至眼神无意中对撞到一起,都是红着脸迅速别过头,心中狂跳不止。
那神秘女郎说的倒也不错,「本真丹」对于内伤修复确有奇效,但需男女行房将那狂暴的欲念予以释解方可,否则汹涌奔腾的欲火不仅对己无益,反而会加速真气运转速度,使之在经络中更为恣意狂飙,甚至有爆体而亡之虞。
虽知如此,但程思道如何肯行此兽行?那一次昏昏沉沉中已然铸成大错,不仅对不起千里传递兵讯、一心为国的施大人,更是过不去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侠义道这一关。
想到施宜生临行前那淡然的微笑、诀别的眼神,又想到师妹的如花笑靥,程思道心中五味杂陈,痛楚不堪。脑海中天人交战,又悔又恨,实不知要如何是好,更不知以后要如何面对施夫人陈茹以及师弟师妹。
而陈茹此刻心中也是波澜起伏,惶然不知所措。她赤身裸体,蜷缩在被中,双目通红,俏脸泪痕斑斑,眼神中迷离一片。
自从中都事变后,她屡遭蹂躏侮辱,早已生求死之心,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只能强撑而已。眼角余光瞥过,瞧见程思道面满通红,闭目皱眉,心中复杂纠结。
对这个仗义舍命的少年英侠,她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既感激他的侠义心肠,又对自己与其苟合感到羞耻恼怒。但想到他心中定然也是自责万分,却是升起怜悯疼惜之念。
二人思绪飘飘,各想心事。室内寂寂,只有火炉灼烧的嘶嘶响动一下一下地撩拨着二人的心弦,使气氛更为紧张尴尬。
蓦然间程思道耳廓一动,只听门外脚步声响,豁然惊醒睁目。
此地处于易县附近的山野,这个农舍也属于猎户狩猎暂居之所,位置偏僻,林木遮掩,平日里罕有人至,就连金兵合围都未能发现他们,现在又是何人能寻到这里?
「程大侠……」
陈茹眼波中流露出惊恐之色,连忙蜷缩入棉被,低低叫了一声。
「噤声。」
程思道冷汗涔涔,他虽然能略略行动,但如今的体力连一个普通村汉都无法应付,若来的是武林人士或是皇城司的高手,岂非束手就擒?
自己一条命倒也罢了,但此刻二人赤身裸体,若被人瞧见,恐对施夫人名节有损。一时千头万绪,竟是无法可想。只好暗暗积蓄内力,若是情况紧急,说不得要拼死一战。
二人神情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木门。
过不片刻,便听「吱呀」声响,程思道与陈茹均是心头一颤。但紧接着寒风涌入,白影闪现,一个人影推门进入房中。
来人却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
那少女瞧来二十岁的年纪,眉如春山,眼如秋水,俏丽动人。只是一脸凄然疲惫,秀眉紧蹙,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却难掩婀娜身姿。
「师妹!」
待看清少女面容,程思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震撼万分——来人赫然便是衡山派的小师妹李秋晴!
李秋晴秋波向他扫来,亦是又惊又喜,低呼道:「大师兄,真的是你!」
见师妹无恙,程思道心中震惊、狂喜、迷惑、羞涩、尴尬……诸多情绪纷至沓来,脑海中翁然作响。
四肢似乎生出无穷新力,精神大震,忙跳下床,三两步奔到李秋晴面前,一把拉起她的柔荑,连声道:「师妹,竟……竟真的是你……你……你怎么样?」
语言颤抖,期期艾艾,神情震撼之下,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李秋晴纤手被他紧紧握住,双颊红云遍布,低头呢声道:「师兄,我好想你……
」
蓦地浓香扑鼻,如花俏脸紧紧贴在了他宽厚坚实的胸膛之上。
程思道身躯一震,心中狂喜震撼之情无以言表——他自幼便对这个明艳动人的小师妹心有好感,她的一颦一笑都让自己魂牵梦绕。只是自己天性不善表露心声,更何况小师妹与张如仙情投意合,平日里二人相处虽亲密无间,但也是举止合乎理法,从不曾有过半句玩笑话。
但眼下梦中情人柔躯在怀,她的发丝轻轻抚弄着自己的鼻息,她颤动的身躯紧紧贴靠,咫尺之间甚至都能听到对方心跳。
此情此景,直如梦幻,让人不敢相信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喉头赫赫作响,心脏狂跳涌动,程思道面色通红,一时头脑空白,作声不得。
耳听得师妹柔声诉说别后柔情,呵气如兰,少女特有的浓香萦绕,令他快乐的几乎就迸爆出来。
见这对师兄妹相拥低语,陈茹眼神中满是复杂神色,既觉如释负重,又觉有些淡淡的酸楚。想到自己的丈夫施宜生,想到那日火光浓雾中他那诀别的眼神,心头一酸,泪珠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过的片刻,程思道狂喜之情才渐渐平复,双臂紧紧揽着李秋晴肩头,问道:「师妹,你们这几日去哪里了?师弟和施家的公子、小姐呢?」
听得问及施芸、施越姐弟,陈茹心中一震,当下屏息侧耳倾听。
但李秋晴却只是双靥通红,身姿忸怩,低头含笑不语。连问几声不见回应,程思道一怔,继而霍然醒悟,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他这才想起自己仍是一丝不挂站在屋中,一时羞愧万分,气血上涌。再加上梦中仙子就在面前,那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汹汹欲念竟又重新如火般升腾,下体火热一团,肉棒不由自主的高高竖起!
「师妹……我……我……」
程思道羞愧欲死,连忙推开李秋晴,面容尴尬无比,只想找个地洞钻入。
但李秋晴却依旧面色潮红,抿嘴一笑,嫣然道:「啊哟,师兄瞧起来一本正经,想不到对我竟是……嘻嘻……」
下体冰凉柔软,竟是李秋晴纤手探出,向他的阳具握来!
程思道大惊失色,连忙挥手打开,连退几步,真气紊乱之下四肢无力,险些一头栽倒,失声道:「师妹,你……你做什么?」
李秋晴眼波迷离,如含春水,嘴角噙着诱人微笑,双颊红如苹果,呢声道:「师兄,你不喜欢我么,为什么要躲?你……你快来抱抱我呀……」
声音妖娆娇媚,仿佛有无限魔力一般,传入耳中麻麻痒痒,令人心旌摇曳,绮念丛生。
李秋晴莲步轻移,笑吟吟一步步向他走来,粉面含春,眼神中柔情无限。
程思道又惊又疑,连连后退躲闪,心中不由疑惑警觉——师妹怎会如此冶荡不知羞耻?
凝神细看,眼前少女明艳动人,杏目黑白分明,明明就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妹李秋晴的模样。
「师兄,人家好想你,你快过来……」
香风袭过,眼前一花,李秋晴竟倏然来身前,嘴角牵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容,双目一眨一眨盯着自己。
「你……你别过来……」
程思道耳根烧烫,连连后退,忽然瞧见她身上所穿的那件雪白狐裘,心中一震,瞬时明了。怒火瞬间上涌,大声喝道:「妖女,又来戏弄我么!」
强蓄真气,一掌拍出。
「李秋晴」格格一笑,程思道重伤之下这一掌可以说毫无力道,被她轻而易举躲过。伸出一根雪白手指刮着脸颊,脆声笑道:「不羞不羞,呆小子瞧见小师妹自己把持不住,却来怪人家,好没道理。」
素手轻扬,面容一花,露出一张如花笑靥,面容妖冶艳丽,正眉花眼笑向自己瞧来。
正是四日之前的那个神秘女郎!
程思道惊怒交集,这几日来吃尽了她的苦头。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素来处事端谨,不苟言笑,但却接连被这狐媚女郎戏弄,动辄称作「呆小子」,更是诱使自己作出了不伦之行,搞的自己饱受春毒之苦,心中登时怒火升腾。
双掌蓄力,护于胸前,咬牙道:「妖女,你……你到底是何人,连番戏弄,将我们囚于此地,有何目的?」
那女郎睁大双目一眨一眨看了他半天,忽然「扑哧」一笑,双颊晕红,竟越笑越是停不住,直捂着肚子弯下腰,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程思道眉头紧蹙,不明所以,低头一看这才豁然——自己赤条条一丝不挂,胯下肉棒犹自昂然高竖,却一本正经地摆开架势,脚踏天罡步法,这模样瞧来确实极为滑稽。
他面颊如烧,连忙用手挡住下体,红着脸恨声道:「你……都是你这个妖女……
你害的我……」
那女郎掩口笑道:「程大侠神功不凡,令人钦佩,只是这模样么……嘻嘻,当真有趣。」
瞧见程思道红着脸手忙脚乱拉过棉被遮挡,又是忍俊不禁,含笑道:「姐姐救了你的小命,还让你大享艳福,呆子你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又要喊打喊杀?」
「你……」
程思道又羞又臊,他行走江湖多年,早已打下不小的名气,在江南人人都知衡山派大弟子的威名。但在这女郎面前,却处处吃瘪,一身本领竟无处施展。
更何况她说的也不错,自己与施夫人陈茹的性命确实由她所救,由此逃过了皇城司的追捕。自己素来有恩必报,但这妖娆女郎却正邪难辨,行事诡异,自己实不知如何是好。
这几日以来他细细思量过她的身份,江湖上这般年纪善于使毒的女子并不算多,更何况她似乎并非中原汉人,猜想范围更小,隐隐中已有方向。
此时见她易容之术精妙绝伦,更为笃定,道:「你可是苗疆的五毒妖……妖……
苗疆的龙雪如?」
他本想说「五毒妖女」,不过想到自己性命为她所救,虽然之前一直张口「妖女」闭口「妖女」,但此时叫破身份,倒也不好直说出来。
那女郎媚眼如丝,轻呸一声,拊掌笑道:「程大侠慧眼如炬,可真了不起,只不过我的名字可没这么长。」
果然是她!
这龙雪如乃是苗疆女郎,不知从何处学来一身邪功,六年前才初出江湖。短短数月间便声名鹊起,在江南数番大战,不少成名已久的侠客巨盗均死在她的毒物之下。
传闻她精擅用毒、御虫,尤其是易容之术冠绝天下,令人真假莫辨。她行事诡异,出手狠辣,死在她手下的成名人物虽然不乏正派名宿,但也有不少奸邪之徒,这些人同她无冤无仇,似乎想杀什么人只看她的心情而已。
在江南成名之后,适逢六年前完颜雍受封赵王爵位,四处招兵买马组建情报机构,龙雪如也受邀加入,自此成为江南武林的死敌。
既知她的身份,程思道大凛,暗暗戒备——赵王府虽然与皇城司不是同路,但同样是为金国皇帝效命。赵王府不像皇城司那样人多势众,却个个身怀绝技,与前者相比更为难缠。
龙雪如却仿佛浑然不在意他心中所想,仍是眉花眼笑,秋波瞥向一旁的陈茹,只吓的美妇瑟瑟发抖,双靥红晕遍布,不住向棉被中蜷缩。
她嘴角噙着一丝嘲弄的微笑,轻声叹道:「程大侠守着陈姐姐这样一个美人,心里却想着娇滴滴的小师妹,连睡梦中都叫着师妹的名字,真是好生肉麻。唉,只不知秋晴小妹子知道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程思道面色一红,略感尴尬。但听她所言,似乎曾见过李秋晴,疑道:「你见过我师妹?」
龙雪如白眼一翻,道:「呆子,我又不是神仙,没见过怎能变做她的模样?」
说罢自顾自坐到桌前,单手托腮,神情古怪地瞧着程思道,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在哪,你……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程思道大急,这赵王府的妖女若是见过师妹,岂非已遭其毒手?掌心蓄力,心中暗想,若师妹被擒,自己拼死也要制住眼前这妖女。
龙雪如却一眨不眨瞧着他,好似在鉴赏什么稀罕宝贝一般,眼波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过了半晌鼻头一皱,轻哼道:「果然是一个多情种子。哼,这模样简直和他一模一样,当真令人讨厌的紧……」
程思道不知她所言何意,只是心中挂念师妹,无暇他顾,连声道:「快说,她在哪?」
龙雪如秀眉微蹙,作冥思苦想状,低声自语道:「在哪见过呢……」
眼角余光瞧见程思道期盼焦急的模样,暗暗好笑,脸上忽绽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展颜笑道:「是啦,前几天在五马山瞧见一个娇滴滴的女侠,好像就是你那亲亲小师妹。」
「五马山?」
程思道一怔,五马山为马扩残兵与岳家军旧部盘踞结寨,抵御金兵,这个他是知道的。数年前他在江北游侠,曾到过五马山,因为一些误会还与山寨中的人打过一架,幸而最后误会解开,双方交了朋友。
五马寨中的寨主季峰与张程张夫子武功高强,义薄云天,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成名人物。师弟师妹一行是南下途径山寨,倒也合乎情理。
龙雪如眼波横斜,乜了他一眼,忽叹气道:「唉,只可惜五马山中尽是些不中用的虾兵蟹将,小王爷和小郡主前儿亲至,已将那破寨子给挑啦,至于你那亲亲小师妹么……」
住口不言,眼神中秋波如水,笑吟吟地瞧着他,好像在故意惹他着急生气。
程思道心如刀绞,几乎失控。对师弟师妹的担忧关切之情炽热如沸,当下也不顾身体赤裸,霍然起身,一把紧握住她的皓腕,大声喝道:「你……快说,她怎么样了!」
龙雪如双靥一红,嗔道:「呆子,你抓痛我啦!」
程思道一惊,连忙想要撒手。但念及师妹安危,心中更是激起对这个妖女的憎恶,手中更加用力,大声怒道:「那又如何,你说还是不说!」
龙雪如柳眉微蹙,痛吟一声,另一只素手蓦地轻扬,闪电般向程思道肋间穴道点至。
程思道脚步横移,侧身躲过,但殊不防那只雪白的手掌中途转向,竟直直朝着自己下体高耸的阳具抓来!
这等招数若是平时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此时重伤难愈,赤身裸体,而下体肉棒又昂然高耸,颤巍巍地摆动,躲闪不便。若被人用力扭住,只怕危矣。
程思道立时大惊失色,连忙松手回退,这才免于断根之虞。
龙雪如格格一笑,揉捏着自己雪白的皓腕,面色微红,轻呸道:「呸,谁叫你这般粗鲁,下次可没这么容易躲过啦!」
程思道又羞又恼,恨恨地看着眼前的妖女,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人正自僵持,忽听一旁的陈茹轻声道:「龙姑娘,你行行好,求求你告诉我们吧。你……你既然救了我们,一定是会帮我们的,对不对……」
见美妇蜷缩在床,如受惊小鹿一般,虽面容惊恐之色未减,但担忧儿女之心更盛,大着胆子瞧向龙雪如,眼神中害怕、担忧、乞求、娇怜之色交叠变换。
龙雪如嫣然道:「陈姐姐这般求人,才让人心软,不像那呆小子一般蛮横霸道,叫人打心眼儿里生厌。」
回眸白了程思道一眼,叹了口气,道:「呆子,你那小师妹没事,她还有施公子,跟着张夫子早不知跑到哪里去啦……唉,只不过施小姐倒是被小王爷捉到,眼下在正押往中都的路上呢。」
「芸儿!」
陈茹闻言顿如重锤猛撞,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心中惶然无措,连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程思道心中又惊又怒,自己一行人千里迢迢来到江北,正是为了营救施宜生一家人,但想不到最终施小姐还是被女真鞑子给强行掳走。怒火中烧,与之相比起来,师妹暂得安全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程思道恨恨地看了一眼龙雪如,沉声道:「夫人莫慌,咱们这就去将施小姐救出来!」
说罢四下一扫,便要寻找衣物蔽体。忽然间身形一震,一股钻心刺痛倏然涌遍全身,四肢百骸的经脉刹那间竟然似乎都要断裂一般。
程思道额头汗起,强行忍住,但只不过片刻间,便痛吟出声,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腿脚无力,竟软软地跪倒在地!
「程大侠!」
陈茹泪眼迷蒙中呆呆地望着程思道,心中慌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芳心大乱之余,求助似的看向龙雪如。
看着卧倒在地不住痛吟、满面冷汗的程思道,龙雪如叹了口气,幽幽道:「唉,『本真丹』对于经脉修复确有奇效,这四日以来若按时释放积蓄的真气,自然可以恢复大半。」
她起身半蹲在程思道身旁,冰冷雪白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程思道坚毅的脸颊,眼波中神色复杂,叹道:「可是你这呆子偏要强撑,偏要装模作样假装伪道学,这又怪得了谁呢?眼下真气堆积气海,怕是要不了多久你的小命就要完啦,还说什么要去救人?」
程思道冷汗涔涔,咬牙忍痛。耳边龙雪如那如兰气息呵送,冰凉的手掌在脸庞上摩挲,她身上的浓郁幽香不住传入鼻息,撩拨的他的心神一团乱麻,压抑许久的情欲更如怒潮一般翻腾搅动,下体滚烫欲爆。
适才他情急之下内力鼓噪,真气紊乱,再也无法抑制住「本真丹」激发出的强大内息,竟让那股真气迸爆开来,直冲脑际。
头脑中迷迷糊糊,耳边嗡然作响,二女交谈之声如同雷鸣一般,轰隆隆地撞击着他的心海,牙关打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程大侠……你……」
陈茹蜷缩在棉被中,心如刀绞,看着痛苦挣扎的程思道慌然失措,忽然瞧见那一身雪白狐裘的妖女正神情古怪,笑吟吟地朝自己瞟来,芳心蓦然一阵狂跳。
龙雪如对着陈茹轻轻一笑,低声幽幽道:「陈姐姐,这呆子的小命眼看就要完啦,你说要怎么办呢?」
「我……我……」
陈茹面红如潮,垂首不语,双手不住揉搓着棉被,羞涩、恼怒、无助、凄然……
诸多情绪在心中跌宕回旋。
她自然知道这妖女所言何意。不过她长于豪门世家,自幼勤修女德,相夫教子一派端庄,虽然这几日以来连遭劫难,自己也早已沦为不洁之身,但那都是情势所迫,身不由己。
此刻要让自己点头答允,主动献身,却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芳心如麻,思绪混乱,蓦然间浓香袭来,紧接着身上一沉,陈茹慌忙抬头望去,竟是龙雪如将程思道提起丢到了自己身旁!
陈茹吃了一惊,两靥飞红,慌忙中手忙脚乱后退躲避。
但龙雪如却抿嘴一笑,柔躯扭动,蛇一般的欺身而上,一把揽住陈茹腰肢,双手自然而然地攀上了她的豪乳,俏脸在她身上不住摩挲,吃吃笑道:「这呆小子可是为了你的女儿气急攻心,眼下半死不活好不可怜。陈姐姐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瞧着见死不救么?」
那妖媚女郎娇躯浓郁的幽香在旁缭绕,咫尺之距腻声低语,更令陈茹羞愧难当。垂首涩声道:「龙姑娘,我……你……」
期期艾艾,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蓦然间娇呼一声,身体一颤,脸颊瞬间充血殷红。龙雪如冰凉修长的玉指竟倏然探入股间,一下一下抠弄着她的蜜核。
龙雪如揉捏着美妇硕大浑圆的乳房,手指轻轻拨弄着那软软的乳尖,媚眼如丝,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道:「陈姐姐如此惹人怜爱,我倒是真有心想要帮手。唉,不过赵王府守卫严密,凭我自己一个人可没法子将你的女儿救出来……」
舌尖挑弄,贝齿轻咬着美妇耳珠,眼角瞟向一旁凝眉闭目、满头冷汗的程思道,抿嘴一笑,腻声续道:「……这呆小子虽然惹人讨厌,但本事倒也还过得去。
若与他联手,倒是还有那么一分两分的希望,你……」
话音未落,却见陈茹红着脸转过头,眼神中虽然有着羞涩愤恨,但坚毅之色却难以遮掩,忸怩道:「你别再说啦!我……我答允便……便是了……」
说到最后几字时,声音几如蚊吟,弱不可闻。
龙雪如一怔,她原准备了许多劝说的话,却没想到陈茹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
雪白的俏脸上瞬间眉花眼笑,贴脸在陈茹颊间深深吻了一下,歪着头对程思道吃吃低笑道:「呆子,这回你的小命可算是保住啦……嘻……」
九、恶人
窗外白雪泠泠,温暖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将银白大地映照的耀眼夺目。
积雪潺潺消融,逐渐汇集成一条条小溪叮咚流淌,清脆悦耳。
木屋之内春意融融,喘息声、呢喃声、娇笑声、肌肤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不住地交织汇集,犹如猫爪一般撕挠着程思道的心房。
陈茹面色酡红,俏脸上渗出丝丝香汗,妙目微合,羊脂一般的双腿蜷缩,正骑在程思道身上不住套弄。玉股上下颤动,美乳摇曳,美妇檀口轻启,喉中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声娇吟,极为撩人耳目。
「嗯……嗯……啊……啊……」
娇躯之下的青年男子神智迷离,满头大汗,但他那坚硬硕大的阳具却昂然高耸,龟头在刺激之下充血浑圆,伴随着肉棒上虬龙盘踞的血管,一下一下地刺入、摩挲着美妇层层叠叠的肉洞,好像每一下都要顶到花心,将她整个身体穿透一般。
陈茹浑身滚烫,面红如血,心中羞愤欲死。想到前几日也是如此相拥交合,但那时二人神智不清,迷迷糊糊中只觉如同梦境一般,尚可用身不由己来宽慰自己。
但现如今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甚至自己还是主动献身的一方,此情此景更是让美妇羞的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洞钻入进去。
青年健硕的身躯摩擦着自己的下体,那麻麻痒痒的触感如同电流一般流转全身。蓦然间腰间一软,玉股下沉,那根火烫的肉棒猛然间直直顶到花心之上。
「啊——」
陈茹下体酸胀,不禁长吟出声。
还不待她从突如其来的刺激中缓和过来,一条软软的手臂蛇一般倏然卷过她的鹅颈,耳鬓间湿热气息呵送,只听一个妖媚沙哑的声音在身后轻声笑道:「陈姐姐,怎么,好舒服吗?」
陈茹心中一颤,迷迷糊糊中歪过头去,阵阵奇异的浓香扑鼻而来,丝丝幽兰缭绕鼻息,脖颈所触滑腻一片。一条湿漉漉的香舌正顺着她的鹅颈不住舔弄,却正是那苗疆的五毒仙子龙雪如。
龙雪如玉臂半裸,环抱着怀中美妇,纤指一下一下地拨弄着她肥硕的雪乳,揉掐着粉嫩乳头,俏脸紧贴着陈茹,吃吃娇笑道:「嘻,瞧陈姐姐这模样,想必是舒爽的很了,看来这呆小子还不算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呢。」
陈茹此时已是周身酸软无力,脑海中迷乱一团,玉蛤紧紧裹挟着青年的阳具,伴随着妖女揉捏的频率轻轻颤动,花蜜顺着交合之处四下潺潺流淌,泛起粼粼微光。
「龙……龙姑娘……我……唔……嗯……嗯……」
期期艾艾,语音颤颤,在呢喃娇吟声中,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龙雪如媚眼如丝,一边轻轻咬弄着美妇耳垂,一边斜乜向身下的程思道。只见他双目紧闭,额上汗水涔涔,周身僵硬一动不动,心中不由暗暗好笑,低声叫道:「呆子?」
程思道喉节滚动,口中喃喃地哼了一声,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
龙雪如眼珠一转,一把将陈茹揽在怀中,玉腿前伸,娇小白嫩的赤脚正顶在程思道坚毅的脸侧,纤纤足趾轻轻拨弄着他的脸颊,轻拍数下,抿嘴笑道:「别装死啦,还不快快运功,将内息收拢丹田气海?」
见程思道依然皱眉闭目,不为所动,当下轻哼一声,呸道:「臭小子,只顾着自己舒服么?姐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玉足倏然踏到程思道脸上,脚趾用力夹住他的鼻翼,不住摇晃,笑道:「叫你装死!」
程思道心中堵窒欲爆,狂怒、羞愧、悲愤、凄楚……诸多情绪交织杂糅,在胸腔中恣意迸蹿,面色涨红,钢牙直欲咬碎。
他如何不知此时应当及时收拢内息,将其归纳气海?
只是愧疚狂怒之下心乱如麻,脑海之中天人交战,耳边传来的阵阵旖旎喘息声、鼻息间笼绕的脉脉女体腻香,更令他心猿意马。眼下只好不做他想,紧闭双目,集中意念来抵御那即将迸爆的欲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女郎滑腻的脚趾紧紧夹住他的鼻翼,时不时蜷缩打着卷儿,他的口唇亦被女郎柔软足底封堵,呼吸渐渐收紧,头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纤足散发的淡淡奇异幽香萦绕,美妇断断续续的娇喘声穿过耳膜直入脑际,屈辱与窒息带来的快感令他再也无法抵挡忍耐,下体一阵酸麻,两腿颤动,压抑多时的精关忍不住便要松动释放出来!
「嘻,呆小子快不行啦,真是没用……」
龙雪如搂着怀中香汗淋漓的美妇格格一笑,眼波中泛起狭促神色,忽将陈茹重重向前一推。
「呀……你……你别……我……」
陈茹娇呼一声,这一下冷不防整个身体都往前倾倒,本来娇躯在长时间的套弄刺激之下已经毫无力道,如同破败棉絮一般,而此时肉棒更是整根没入自己的蜜壶之中!
「啊——」
就在程思道精关松动,即将喷薄而出的紧要关头,蓦然间双目远睁,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嘶吼!
施夫人陈茹的凄怨眼神、师妹李秋晴的如花笑靥、妖女龙雪如那狡黠嘲弄的微笑……种种画面交织缠绕,走马灯似的不断闪现。
程思道体内混乱的真气再也不受控制,如怒潮般伴随着肆虐的欲火将他汹汹卷溺,混乱的真气沿着经脉游走,不断地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皮肤鸡皮丛生,灼烫欲爆,周身汗毛倒竖。脑中空白一片,但四肢百骸间却仿佛充斥着无穷的力量。
程思道腰间用力,猛然坐起,在二女惊呼声中一把将陈茹向后推倒,阳具脱离了温软的蜜壶后再无阻滞,黏稠滚烫的精液瞬间喷薄而出!
「程大侠!」
「呆子!」
耳畔娇呼声此起彼伏,传入耳中犹如惊雷轰鸣,巨浪拍岸,眼前二女惊乱担忧的脸颊瞬间旋转倒错,紧接着一片漆黑,身体后仰,就此晕转过去。
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醒转。
丹田之中火热如炙,气流乱冲乱撞,搅动的好不难受。喉咙里干涸麻痒,四肢百骸更是酸痛无力。他勉力睁眼四望,眼皮重若千钧,视线模模糊糊一片,似乎有两个身影在侧,正张着嘴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虽近在咫尺,但他却丝毫看不清对方面容,亦听不清任何声响。
一股清凉冰冷的感觉顺着喉头流入,喉管中那麻麻痒痒的感觉立时消减,似乎是有人在喂给自己清水。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想要张口说话,但还不待发出声音,眼皮便渐觉沉重,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窗外星子灿灿,木屋内红烛冉冉,桌台上的烛光与屋角的炉火将室内烘烤映照的昏黄温暖。陈茹正趴在桌旁,妙目微合,柳眉微蹙,似已入睡。而那妖女龙雪如则蹲在火炉旁,袖子撸起一半,露出雪白的手臂,似乎在煎熬着什么药物。
见他醒来,龙雪如一怔,继而笑靥如花,一跳一跳跑过来和他说话。但他耳中轰隆作响,竟一句话也听不真切,只瞧见她洁白妖艳的脸颊上晕红若桃李,眼角中似有点点泪痕。
程思道五味杂陈,实不知这妖女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一面将自己与施夫人囚禁凌辱,一面对自己的关切似乎又出于真情,这到底是为何?
手中滑腻触感传来,好像是龙雪如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掌,但此刻胸口又被真气激撞,窒息之下,重又昏迷。迷迷糊糊间,脸颊上感到点点滴滴冰凉一片,好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是她在为自己哭泣吗?还是错觉?
此后数日间,他时而清醒,时而沉睡,也不知中间过去了多久。
在几次醒来的短暂时间里,有时瞧见那妖女全身赤裸,柳眉微蹙,额上香汗淋漓,正与自己双掌对抵运功;有时又瞧见施夫人陈茹端着米粥在给自己喂食。
这更令他感到迷惑不解,只当自己梦中幻境,一切全是幻觉。
最后一次醒来时正是黎明时分。
远方天际鱼肚泛白,东方红日破晓,将湛蓝的天幕点亮。道道金光穿过窗格洒下,木屋之中光影交错,窗外积雪反射出耀眼光芒直刺的他张不开眼睛。
程思道眉头微皱,抬手遮挡眼帘,眯着眼过了半晌方才适应过来。
略一运转内息探视,竟惊喜地发觉原本体内那股混乱冲撞的真气已然消散干净,困扰自己多日的汹汹欲火也无影无踪,脑海中神志一片清明,就连内力也已恢复了一两成,只不过四肢依然有些无力而已,但精神奕奕,身体几乎已经完全恢复。
程思道惊喜交加,难道自己竟已死里逃生,经脉复原了么?
正惊喜间,忽觉幽香脉脉,自己腿边柔软一团。低头一看,正是那妖女龙雪如趴在床边,枕着双臂侧脸酣睡。
清晨的阳光和煦温暖,金黄的光芒在她身上镀了一层耀眼的色彩,发丝稍显凌乱,在阳光中如金子一般,缠绕着雪白的脖颈,更令她恍若天界的仙子。
她的面色较之以往略显苍白疲惫,弯弯的秀眉舒展,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了眼帘,伴随着轻柔的呼吸微微颤动,樱唇轻启,发出弱不可闻的鼾声。
此刻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妖荡冶媚之态,反而更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若非早知道她是赵王府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实在很难同眼前之人联系起来。
程思道怔怔地看着沉睡中的龙雪如,情绪复杂至极。
恍恍惚惚中忆起在自己昏迷沉睡中是她为自己运功救治,是她为自己煎药喂食,但自己所中之毒、所处之境也是因她而起,自己与施夫人苟合更是由她一力促成。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这么做?自己应该是恨她,还是应该感激她呢?
正胡思乱想间,「吱呀」声响,陈茹推门而入,此时已不是赤裸之态,而是身着衣衫。见程思道醒来,陈茹脸上惊喜之色油然而生,惊呼一声道:「程大侠,你……你醒啦!」
见她安然无恙,程思道心中略觉宽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身旁蜷缩沉睡的龙雪如听到声响,娇躯微动,茫然抬起头来,正与他四目相对。
程思道颇觉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龙雪如双靥倏的飞红,略微低下头,似乎有些害羞,但旋即面容变幻,一瞬间羞意尽去,那熟悉的妖媚又带点嘲弄狡黠的表情重新浮现。
她施施然站起身来,慵懒地揉了揉略微有些发酸的脖颈,格格笑道:「程大侠安睡可好?可曾梦见你那亲亲小师妹?」
程思道尴尬地咧了咧嘴,口中喃喃几句,声如蚊讷,说的什么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那边陈茹却是微微一笑,柔声道:「程大侠,这半月以来龙姑娘每日采药煎药,助你运功疗伤,大是消耗精神,你能醒来,倒是全要靠她了。」
程思道张口结舌,木愣愣地点了点头,半晌方期期艾艾道:「多……多谢……
你……我……」
龙雪如格格一笑,轻呸一声,道:「谁要你谢啦,哼。」
雪白的俏脸上忽然浮现出怒容,哼道:「都是你这呆子,榆木脑袋,有福不知道享受。既然你不愿意舒舒服服的治伤,那我也只好用最笨的法子啦!」
虽然一脸凶巴巴,但嘴角却牵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狡黠微笑。
程思道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又是疑惑,又是迷茫。正想要发问,龙雪如却俏脸一扬,身躯扭动,轻哼着沙哑妖娆的曲调,一跳一跳地走出了木屋。
陈茹忙端了一碗温水,坐在床边用汤匙给他一点一点喂送服下。此时屋内只有二人,尴尬气氛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甚。
程、陈二人俱是脸色涨红充血,互相不敢对视,各自低下头,心中犹如小鹿乱撞,似乎隔着身躯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半晌,陈茹才低声将这几日来的事情慢慢告知。
原来自那日昏迷之后,竟已过去了十数日之久,距离自己一行人从中都突围也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些日子以来,龙雪如每日或入山采药,或进城补充粮米,或外出探寻,晚间便裸身同程思道坐卧于床,双掌对抵运功,助其疗伤。
施夫人陈茹不懂医术武功,见其用功不敢打扰,只好帮忙料理日常,帮其擦拭身体,刮脸束发,甚至他的便溺等秽物也由陈茹相助处理。
听到此处,程思道只觉羞愧欲死,将头埋的低低的,恨不得钻入地洞中去。
陈茹亦是面色酡红,低着头继续讲述。自那日后,龙雪如便从城中寻来不少御寒衣物,自己二人也不用再赤身裸体了,虽不敢相问,但总归是免了日常的尴尬。
二女闲暇交谈,得知赵王府的小王爷和小郡主等人一路北上,正在返回中都的路上,施芸亦在其中,一时半会倒也没有生命危险;而李秋晴、张如仙、施越几人却是踪迹全无,不知去了哪里。
陈茹虽然焦急担忧,但程思道重伤昏迷,一时也无法可想,只好权作忍耐。
而与龙雪如虽然平日里交谈不多,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也渐渐变的不再那么畏惧了,虽然心底里依然觉得与这狡黠多变的妖女有些隔阂,但二女的关系却慢慢处于一种微妙的陌生与融洽起来。
程思道闻言满脸苦笑。
在这种奇妙而又诡异的气氛中,日渐高升时近正午。程思道躺在床上,双手在被中不住揉搓,正在暗暗盘算,远处传来龙雪如欢愉的歌声,悠扬飘荡,如仙乐一般钻进他的耳中。
若放在几日之前,他必定会暗中戒备,凝神细思这妖女又有何害人诡计。但此刻那沙哑的曲调传入脑际,却犹如电流过脑,令他头皮酥痒,耳根烧烫,胸腔中通通狂跳。
陈茹手托香腮,正坐在几前发呆,听得声响,便对着程思道抿嘴一笑,亦步出门去,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一般,更令他啧啧称奇,大感惊异。
不多时阵阵香气扑鼻,二女变戏法一般在桌上摆了一道道饭菜,热汽升腾,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龙雪如歪着头乜了一眼程思道,嘴角一撇,嗔道:「怎么,还赖在床上装死么?难道程大少爷还要人伺候才能起床吃饭不成?」
程思道忙道:「不……不用……多……多谢。」
慌忙拉过衣衫在棉被中胡乱穿好,起身下床。他卧床多日,蓦然间起身,只觉脚下如踏棉絮,手脚浑然无力,险些一头栽倒。
陈茹忙过去搀扶,龙雪如却只在一旁一言不发,面带嘲弄狭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二人身上不住扫视。
这是三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三人均默不作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只低着头默默进食,气氛显得极为微妙诡异。
程思道余光扫视,见龙雪如正慢斯条理的用筷子拨弄着碗中米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良久,忽夹起桌上一块鸭肉,迅速递到了龙雪如碗中,紧接着触电一般将手收回,端起碗来大口扒饭。心中突突直跳,虽是为了表达感激,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捉到一般。
龙雪如俏脸之上不可察觉地露出一丝晕色,头也不抬,仍是低头垂首,亦不多言。
这一餐好像是过了数百年一般漫长,满满一桌可口佳肴,硬是让程思道吃的满头大汗,比起大战一场都要觉得难熬辛苦。
饭后陈茹主动收拢碗碟,拿至门外自行洗刷。程思道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道:「龙……龙……救命之恩,万难言谢,程某必将报答。只不知你既然身在赵王府,又为何……」
「呆子,你先别忙谢。」
龙雪如坐在几前,一条腿翘起轻轻摇晃,单手托腮,一只手端着茶杯慢斯条理地低啜,眨了眨眼,哼道:「不把你的伤给养好,我又怎么拿你们去找小王爷领赏呢?程大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十恶不赦。」
白眼一翻,乜了一眼程思道,眉梢眼角中说不尽的妖娆,嘴角浮现出嘲弄之色。
程思道心中一凛,登时暗暗戒备,心道:这妖女果然不怀好意!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转瞬即逝。若她当真要拿自己去赵王府领赏,自己昏迷之时岂不是更加方便,何苦要费心费力来给自己医治?
不待程思道接口,龙雪如突然满脸飞红,「呸」了一声,道:「你可别胡思乱想!你之前跟死猪一般,就算送回去了也显不出我的本事,到时候没的又让海老怪、仆散忠那帮家伙耻笑。我就是要把你活蹦乱跳地捉拿回去,好叫那些人无话可说。」
这番说辞程思道自然不信,他就算再傻,也能猜出其中必有隐情,她既然不愿明言,自己也就不好再问。
于是道:「无论如何,也总算是欠你一条命,日后只要不违反侠义道,不是杀人放火等恶行,程某这一条命但凭驱使也就是了。」
龙雪如白眼一翻,格格笑道:「呸,杀人放火的事我比你在行,谁用的着你,好稀罕么?」
程思道一怔,哑口无言,呆立当场。
经过这短短几日接触,他对这个妖女的感情已经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似乎还是敌人,但又似乎不像;明明是她帮着赵王府攻破了五马山,致使师妹一行下落不明,自己与施夫人也受其所困,备受凌辱,但自己却又与其同吃同住,难以狠下心来刀兵相向。
千头万绪,一时自己也无法琢磨清楚。
正自胡思乱想,陈茹推门而入,看了一眼程思道,垂首嗫嚅道:「龙姑娘,你……你虽然……不过……不过我愿意相信你。芸儿那边,还希望龙姑娘能仗义相助,你要我做什么,我……我都……」
面色晕红,声音渐渐变小,说道最后几字时,几乎已弱不可闻。
龙雪如面色不变,眼皮也不抬,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淡淡道:「那就好好治伤吧,等这呆小子内力恢复再说。」说罢起身自顾自走至床边。
听闻「疗伤」二字,程思道与陈茹心中都是突的一跳,二人神色尴尬,均木立当场,忸怩不动。
龙雪如柳眉倒竖,忽然拿起一个枕头猛地砸了过来,怒道:「呆子,你脑子里乌七八糟在想些什么?」
见这妖女喜怒无常,好似六月天一般说变就变,丝毫没有征兆,要说「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倒正合适。
程思道和陈茹相视一眼,俱皆苦笑。
真气流转,沿着双臂经络缓缓转动。程思道双腿、双臂以及胸背均涂满了青黑色的烂泥,黏糊糊滑腻腻,好不难受。
他出言相询问,却只换来龙雪如冷着脸一句「这是穿肠噬骨的剧毒」,外加上一个白眼,也只得强自忍耐。心中暗自思忖总归是这她的什么独门秘药罢了,但又情不自禁还是有些担忧是否真的有毒。
尤其是她冰冷柔腻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肌肤涂抹烂泥时,更是屏气凝神,意念集中,丝毫不敢胡思乱想,生怕又招来她的嘲笑。
真气经由经络沿着四肢百骸流转一周汇聚气海,又在丹田之中激发出新的气息重新循环,每一次循环便感觉那烂泥所敷之处灼热刺骨,好像正丝丝渗入肌肤之中,每一次都觉通体舒泰,真气渐长,头脑中神志亦更觉清明。
程思道心中一喜,知此为稀世良药,虽双目紧闭,但手掌所触的正是龙雪如白嫩的掌心,正源源不绝将真气疏导至自己体内。
人体经络气海调取便如水井掘水一般,若真气流转正常,自然滔滔不绝如同江河,心随意转,释放自如。但若是五脏受损,河道堵滞,那即便内中蓄水万千,亦是变为死水难以调用,反会随着时间愈积愈多,终至容器破损,气息如同激流一般恣虐奔涌,祸及全身。
此时二人所行,便是由外部疏导入真气为引,将原本积蓄堆积的气息运调流转,将死水化活,只要丹田气海真气延经络运行通畅,那自可无恙。龙雪如掌心所传导的真气便犹如引水,而体外所敷之药则用于加固受损经络。
程思道虽不通医理,但其妙处也能窥知一二,心中颇为感动,那仅有的一丝丝疑虑也渐渐消散云烟了。
真气运转流动,气息已流转数十周天,而那些药泥亦慢慢减少,逐渐被程思道所纳入体内。二人额上汗水淋漓,面色通红,头顶白汽缭绕,此时已经六识闭塞,唯有神志意念集中,心外再无一物。
正自紧要关头,当是时,蓦然间忽听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娇呼,似乎是施夫人陈茹发出惊呼。
程思道心头一震,还不待将气息慢慢回拢,忽觉后心上「心俞穴」一麻,真气瞬间堵窒,奔涌激荡的气息猛然收拢不及,齐齐相交迸撞,胸口一甜,「哇」
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紧接着耳边传来龙雪如娇叱之声、拳掌相撞的格斗击打声,带动起来的劲风在身侧簌簌作响,刮的脸颊生疼。
他勉力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正是衣衫半裸的龙雪如,此刻满面怒容,想要起身,脖颈处突觉冰凉一片,正是一只钢爪抵在自己喉间,弯钩锋锐,闪耀着刺骨寒芒。
蓦然间身后响起一个破锣般难听之极的笑声,桀桀笑道:「嘿嘿,想不到五毒仙子竟也是这般温柔体贴,若说出去谁会相信?这小子可当真是艳福不浅,让人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笑声阴冷,又带着邪恶的喜悦。
程思道勉力侧眼望去,只见施夫人陈茹亦被其点倒,侧卧在旁,不知是死是活。而身后那人弯腰驼背,年纪似乎已过五旬,脑门上油光秃顶,后脑的长发四垂,面容阴鸷扭曲,鹰钩电目,皱纹满面,好似一只饥饿残暴的秃鹰。
「海东青!」
龙雪如花容色变,心下一寒:他怎会找到此地?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怎的自己倒没有发觉?
见海东青细眼眯缝,眼皮掀动,精光偶然四射,脸上带着得意万分的微笑,似是早有准备预谋,更令她疑神疑鬼,芳心狂跳。
妙目中惊羞一闪而过,接着作出如释负重的表情,拍了拍胸口,含笑道:「原来是海堂主,倒吓人一跳。怎么,小王爷和小郡主没有一起来吗?」
海东青面露淫光,桀桀笑道:「仙子放宽心,二位殿下此时还在易县,隔得老远呢。咱们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龙雪如秋波横斜,嫣然道:「海堂主可真会说怪话,二位殿下未至,我为什么要放心?」
她音容妩媚妖娆,媚眼如丝,再加上此刻娇躯半裸,白嫩香软的身躯如同绸缎一般,只瞧得海东青魂不守舍,口中嘿嘿淫笑不止。
龙雪如瞟了一眼一旁的程思道与陈茹,格格笑道:「我捉住了这两个逆贼,正要送去请功呢,小王爷见了一定欢喜的紧。」
程思道心如刀绞,情知她说的不是实话,言不由心,但不知为何,听闻此言,还是感觉如重锤猛撞,酸楚异常。
海东青嘿然道:「是么,那我可要恭喜仙子立下大功啦……不过么,嘿嘿,老海我这双眼最喜欢东瞧西看,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这几日倒是又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着实难以明白。」
海东青眼珠一转,道:「前几日在易县老海我就瞧见仙子啦,只是心中好生奇怪,既然仙子也在易县,为何不告知小王爷,还要瞒着咱们大伙儿?也是老海天性多管闲事,便偷偷跟在仙子后面,也算是舔着脸当一回护花使者……」
龙雪如心中一惊,暗自后悔,心道:原来前几日便被这老贼盯上了,我倒没有发觉。只怪自己当时着慌,内力又多有损耗,一时竟着了他的道。
掌心暗扣毒针,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嫣然道:「啊哟,那倒是辛苦海堂主啦,小女子当真愧不敢当。」
海东青怪眼中精芒大放,冷笑道:「只不过老海尾随仙子,见到的事情倒是着实吓了一跳。我瞧见仙子搂着这小子又哭又笑,赤身露体,亲亲我我。仙子甚至不惜催动真元,自伤身体,也要给这程小子疗伤。这倒真是让人难以明白了,难不成这小子是仙子的老相好么?」嘿嘿干笑,言语之间似有妒意。
程思道大怒,喝道:「奸贼,休要妄言!」
他又羞又恨,这老贼数日来竟能按捺不出,等探明四下没有旁人埋伏,这才一击必中,这等奸滑倒是世间少见。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几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丑态岂不是全被他瞧了去了?
龙雪如双靥倏的一红,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这呆小子浑身伤的七荤八素,眼瞧着就剩一口气啦!我送个死人回去,要吓坏小郡主么?怕是会让她连隔夜饭都会吐出来呢。」
海东青冷笑道:「行啦,咱们也不用兜圈子啦。龙雪如,你私藏逆贼,分明是与南朝贼寇里通外合,意图谋反!我把状告到王爷那里去,他再宠你,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吧?」
龙雪如心中一惊,眼珠转动,想要寻隙突袭将其击毙,但海东青防备周密,一时半会也难找到下手良机。
脑中不断思索对策,面上仍是笑语晏晏,道:「海堂主现在还没有去向王爷禀告,想来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有话直说便是。」
海东青一双眯缝怪眼在龙雪如娇躯上不住扫动,嘿嘿淫笑道:「仙子果然冰雪聪明,为人爽快。你和这小子有什么关系老海我并不感兴趣,他是留是走,那也尽由得他,与我无关。我只求一件事……」
忍不住吞了一口吐沫,干笑道:「嘿嘿,仙子想必也能瞧的出来,自打咱们相识以来,老海我对仙子真可谓是朝思暮想,只求……只求能与仙子春风一度,那可真不妄在人世走一遭了。」
程思道闻言怒火攻心,周身血液如沸蒸腾,胸腔中似乎被人捅穿撕裂,狂叫道:「老贼,痴心妄想!」
海东青狞声道:「嘿,你既不是她的老相好,那又干你何事?答不答应全在仙子自己,与你无关。」
龙雪如心中羞愤恼怒,双颊红云闪过,妙目中隐隐露出一丝杀气,冷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海东青嘿然道:「那也好办,我这就拿了你们几个人去见王爷,到时候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王爷解释。」
顿了一顿,又冷笑道:「六年前你包庇那江南武林盟姓徐的,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么?嘿嘿,当时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这两件事前因后果如何,王爷他老人家明察秋毫,自然一想便知。勾结敌酋、吃里扒外,哼哼,王爷的手段不用我说,仙子最清楚不过啦!」
「姓徐的?难道是说……徐盟主?」
程思道心中一凛。六年前完颜雍受封赵王爵位,四处招兵买马组建情报机构,对大宋威胁颇大。徐盟主当时仗剑独自北上,但却重伤返回,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时大伙私下里议论,都觉得可能是他败在了赵王完颜雍的手上。不过顾及到江南武林盟的颜面以及汉人武者士气,没人摆到台面上说罢了。奇怪的是,赵王府方面竟也没有丝毫消息透露出来,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这海东青话中含义,此事似乎别有隐情,并非这么简单。徐盟主竟和龙雪如早就相识?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徐盟主之前从未提起过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雪如脸色雪白,俏脸低垂,含笑不语。
海东青哈哈狂笑,狰狞扭曲的皱脸上眉飞色舞,道:「孰轻孰重,仙子是聪明人,应当也不用老海我再去多嘴多舌……」
突然语锋一转,厉声喝道:「龙雪如,实话告诉你,老子早就想把你这个骚狐狸踩在脚下干翻骚穴了,你平时不是嚣狂的很么?不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么?」
目光中精光闪烁,面颊肌肉抽动,狞笑道:「今日你若是识相,便老老实实脱个精光,让老子操个痛快!」
程思道熊熊怒火轰然灌顶,气得险些爆炸开来,双目尽赤,狂吼道:「狗贼敢耳!」
海东青大怒,冷哼一声,右手钩爪蓦然间内力灌注,寒芒顿起,「唰」的一声向下划过,顿时血珠飞溅。
「啊——」
程思道怒声长嘶,肩胛皮肉翻飞,那钢钩正扣在其胛骨之中,在海东青怪力之下,险些连整条胳膊都要撕扯下来。
鲜血如注,汩汩而涌,程思道剧透钻心,眼前发黑,但钢牙咬碎,只叫了一声便强自忍住,双目圆睁,仍然恶狠狠地盯着海东青。
龙雪如两靥倏的晕红,紧咬嘴唇,眼波中恨意一闪而过,忽格格脆笑起来,嫣然道:「我本南蛮女子,容貌鄙陋,难比中原女子温柔娴淑。海堂主堂堂王府座上宾,又何必要与我苦苦纠缠,不依不饶呢?」
听她言语渐软,海东青眉头一扬,知道捏中了她的软肋,心中得意万分,嘿然道:「仙子若是容貌鄙陋,那世间可再无美人啦!嘿嘿,别说仙子天姿国色,就真是貌赛无盐,老海也要来尝尝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龙雪如掩口而笑,花枝乱颤,眼波如春水欲滴,眉梢眼角中媚态横生,勾魂摄魄。吃吃娇笑道:「啊哟,真是过奖啦,可真愧不敢当!既然海堂主不嫌我年老貌丑,那便过来吧。」
海东青摇头笑道:「江湖上谁不知五毒仙子易容、毒术、驭虫天下无双无对?
仙子身上也不知藏着多少小玩意儿,便是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靠近仙子一步。」
龙雪如秋波横斜,呸了一声,笑道:「呸,好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胆小鬼。
海堂主,那你说要怎么样?」
海东青喉头滚动,干笑道:「不怪老海我胆小,怪只怪仙子太过厉害,鲜花虽美,总要防刺不是?你自己把衣服脱光,丢的远远的,浑身上下不能留下一点东西,嘿嘿。」
眼珠一转,又道:「若是你身上还藏着一根毒针,一只小虫儿,我就割下这小子一片肉,就是不知仙子心疼不心疼。」
钢爪用力,程思道肌肉撕裂,忍不住低低闷哼一声。
龙雪如白眼一翻,似水双眸盯着海东青,缓缓点了点头,又似乎随意似的瞥了一眼程思道,吃吃娇笑不语。
纤手飞舞,罗衫轻解,柔荑勾起抵到身前缓缓滑落,只瞧得海东青怪眼放光,大吞馋涎。
不过数息间,轻柔滑腻的玉体横陈,莹白无双,双乳浑圆挺翘,玉腿紧致修长,尤其是股间黑色毛发掩映中,随着娇躯扭动偶然露出的唇瓣若隐若现,极是诱人。
寒风呼啸,将木屋门扇吹动的不住摇晃,发出格格声响。龙雪如长发翻飞,丝丝随发随风摇曳,身躯玲珑,楚楚动人,在冬日阳光与冰雪的映射下,就像月宫仙子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十、交锋
碧空万里, 白云团聚,北风阵阵,将片片云朵吹动的缓缓摇移。寒鸦扑簌划过,传来声声啼鸣。
路途平坦辽阔,身后拒马河水滔滔,奔流的河水夹杂着冰雪向东流淌,冰块偶尔相撞,清脆悦耳。前方遥遥相望,似有险峰桀然拔地而起,积雪覆顶,是为大房山。望得此山,便说明已近中都了。
一队数百人的金兵正踏雪前行,个个精壮剽悍,面庞肌肉坚毅,持枪挎刀,神威凛然。数百人步伐整齐,踩踏的积雪发出「吱吱」声响,留下一地错落脚印。
前方几名金兵高举数面月白锦绣大纛,上有汉文与女真文书写的「完颜」字样,随风猎猎招展。队伍正中则是一顶硕大的八抬暖轿,由数名易县来的差役抬着随军缓缓移动。
完颜长乐头戴毛绒绒的厚毡帽,身着一袭紫色檐裙,遍绣枝花,上身左衽团衫,外罩狐裘,裙角飞扬,长发飘舞,正骑乘着一匹紫毫骏马在暖轿一侧踏步而行。
赵王府朱雀堂主仆散忠则骑马紧随其后。瞧着眼前完颜长乐所骑的骏马全身紫毫,四腿异常修长,高大威武,而小郡主则身躯单薄娇小,骑乘其上扭来扭去,倒显得有些人小马大,甚不相称。不由眉头微皱,暗自摇头。
完颜长乐自小便得王爷娇宠,视作掌上明珠,最喜骑马舞刀弄枪,与其胞弟完颜允济一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少了一分跋扈,多了一分顽皮任性。
女真人不像汉人那般讲究男女礼教大防,但未婚宗室贵族女郎,且尚处豆蔻年华便抛头露面、纵马驰骋,却也颇有些失仪不妥。
仆散忠言语中暗示劝阻,完颜长乐总是眼珠一转,板起小脸道:「仆散先生,骑射功夫是咱们大金的立国之本,若是娇滴滴在家绣花绘画,你说那还算是女英雄么?」
无奈之下,也只好听之任之。好在郡主年纪虽幼,头脑却甚为聪慧,此次出行明面上是以完颜允济为首,但实际上大伙儿都知道,自家的这位小王爷志大才疏,才干远逊其姊。完颜长乐一路筹谋,智计百出,倒也算颇能服众。
刺骨寒风吹拂,将她的小脸冻的红扑扑的,好像熟透的红苹果一般诱人。
完颜长乐小嘴撅起,在马上百无聊赖的左右呵了几口哈气,忽展颜笑道:「翻过了前面的大房山,便是到了万宁啦,距离中都也没几天路程了。咱们一路兜兜转转,停停走走,倒是一个人也没等来。嘻,也难为秋晴姐姐他们,真是能沉得住气。」
仆散忠闻言两腿轻夹,快马驱至郡主身侧,沉吟道:「咱们只拿住了施逆的一个女儿,宝图尚未得手。若到了中都他们还不现身,再想搜寻便如同大海捞针了,日后见了王爷只怕有些不好交代。」
完颜长乐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格格笑道:「仆散先生,你别发愁,快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旁人倒也难说,但施越那呆头呆脑的笨家伙一定会来救他的姐姐,说不定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呐。你可要打起精神,张夫子武功了得,万一失手,父王问起来我可不帮着你说话,到时候等着瞧你打屁股。」
仆散忠道:「哦?郡主就这么肯定他们一定会来?」
完颜长乐扬眉道:「怎么,你不信么?那好呀,咱们来打赌。」
仆散忠微笑道:「郡主既然说是,那便是了,又赌什么了。」
「嘁……」完颜长乐小嘴一撇,暗道无聊没劲。
这仆散忠一身傲人神功冠绝辽东,为当世有数的顶尖高手,在赵王府中地位非凡,就连完颜雍都颇为敬重依仗,时常向其请教。
这次姐弟俩出行历练,父王特意遣他相随,只不过名为助力,实则为保护。
再加上仆散忠心机深沉,为人沉稳,从不跟自己顶撞。姐弟俩年少顽皮,一路上想方设法逗弄,他却总是一笑了之,这更令完颜长乐郁闷无比。
两下一比,倒是更念起那个同自己拌嘴吵闹的呆小子施越的好来,心中暗暗期盼快点将其捉住,好好戏耍一番。
二人正自交谈,忽听前方有马蹄声急促传来,一名金国骑兵纵马飞驰赶至。
完颜长乐认得这是设在前方打探的侦骑,忙问道:「怎么,发现什么了没有?」
那骑兵满头大汗,道:「回郡主,前方有大队人马正向这边赶来,约有千余众,似乎……似乎是皇城司的人!」
「耶律翼的人?哼,呆小子没捉到,倒是等来了讨厌的家伙。」
仆散忠淡淡道:「耶律大人好快的消息,这回怕是要来要兴师问罪了。」
不过一会,又有数名侦骑纵马来报:「禀告郡主、仆散先生,那边也有皇城司的人,都是全副武装,似是来者不善!」
众金兵闻言稍稍有些骚乱,一时间交头接耳,嗡声一片。
赵王府与皇城司两家不和,举国皆知,完颜雍与耶律翼在皇帝面前互不服气,两边手下偶有摩擦,互相较劲,那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般大队人马正面相遇,却是头一遭。
眼下己方人少,皇城司来者不善。虽然此地临近中都,乃是天子脚下,但两家积怨多年,彼此间关系紧张微妙,甚至可以说是你死我活的敌对。这时候大队人马合围,谁也说不准会生出什么事来。
众人心中不禁暗中戒备,手中紧握兵器,四下张望,冷汗涔涔。
「呜——」
完颜长乐正待开口说话,蓦然间只听远方号角长吹,继而马蹄铮铮,雪原轰然震起来,层层积雪仿佛海浪一般被万千马蹄声掀动的上下起伏。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大队皇城司的士兵正向着自己这边合围而来。
赵王府众武士皆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心中虽惊,倒也临危不乱,「呛啷」之声一片,寒光凛然,一时间刀枪齐出,迅速就地驻马布阵,将暖轿与完颜长乐护在当中,人人神色紧张凝重。
不过数息功夫,四周便黑压压一片,数千名皇城司的金兵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至,在距离赵王府众人前数百步齐齐勒马,众骑手弯弓搭箭,胯下战马口中白气吞吐,昂首不住嘶鸣。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隔空怒目而视,空气仿佛为之凝滞,气氛紧张压抑之极。
正前方的皇城司众军士人群两分,将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拥簇其中。那人约有四十余许年纪,高大威猛,面容刚毅,宛若刀削斧砍一般,正是奉旨执掌皇城司的耶律翼。
耶律翼昂首乘在马上,纵横睥睨,手中挥舞马鞭,朗声大笑道:「二位贤侄,一路风霜辛苦,倒是让我好等!」
声音洪亮稳健,经由内力凝聚,并非刻意大声嘶号,但仍是清清楚楚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想不到这耶律翼竟然亲至!
完颜长乐与仆散忠互望一眼,眉头微蹙,互相略略点头示意。娇声笑道:「耶律叔叔,你怎么来啦?小女长乐,代父王向您问好!」
她年纪幼小,虽然家传武学了得,但终究欠缺火候。距离相隔稍远,被北风一吹,加之人马声杂乱,便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同耶律翼那内力凝聚的声音无法可比。不过倒也是能够听得清楚,这般年纪能有此修为,已属难得。
耶律翼歪着头细眼眯缝,透过人群遥遥打量,只见刀光剑影中一名娇俏少女正笑靥如花,容姿绝色惊艳,虽身材单薄略显稚气,但在众多铠甲兵士中更显得艳丽可人。
耶律翼眼前倏然一亮,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吐沫,呵呵笑道:「是长乐侄女吗?
数年不见,你可出落的越来越标志啦!难怪中都公卿人人都夸赞,说赵王府的长乐郡主是咱们大金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王爷将门虎女,可喜可贺!」
完颜长乐微微一笑,柔声道:「明月在上,流萤无光。耶律叔叔过奖,可真要把我宠坏啦!」
二人假模假式的寒暄了几句,耶律翼斜眼瞟了一眼那顶暖轿,眉头一皱,高声道:「允济贤侄可在?」
那暖轿内似有人在扭动,遥遥的「哼」了一声。声音含混,倒是听不太清楚。
完颜允济在中都城中乃是出了名的二世祖,仗着他老子身为宗室皇族,女真第一高手,于皇帝面前得宠,更是嚣张跋扈。他年纪虽幼,但京中纨绔子的那一套玩意倒是学了个全套,什么走马斗鸡、骑射唱曲、围棋双陆,甚至于曲中寻欢无一不精,一点都不像是个只有十来岁出头的少年人。
耶律翼因同赵王府关系微妙,除了数年前见过这小王爷一次以外,平日里不曾接触,但关于他的评价却是听了个满耳。眼瞧见暖轿中人影扭动,料想是旅途寂寞,眼下正自风花雪月不好相见。
心中鄙夷,分外瞧不起这个荒唐草包。
完颜长乐纵马踏步上前,苹果似俏脸上仍是眉花眼笑,嫣然道:「耶律叔叔不惧北风苦寒,难道是专程来接咱们的么?那可要多谢啦!」
耶律翼冷笑一声,道:「好说。乖侄女,我可要恭喜你立下的好大功劳,当真让你父王在皇上面前长脸。听说你们前几日在赞皇县挑了五马寨顽匪,还将犯官施宜生一家老小尽数擒拿,有没有这回事?」
完颜长乐眼珠一转,笑嘻嘻道:「这是谁的舌头这么长,让远在中都的耶律叔叔都听见啦?嘻嘻,小侄年纪幼小,经验浅薄,初出茅庐侥幸略有微功,全仗皇上他老人家洪福齐天,宵小跳梁无处遁形。」
耶律翼冷哼道:「哼,缉拿施逆余孽乃是我皇城司的事,与你们赵王府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眼神中忽精光爆绽,高声道:「我属下单青、单和二兄弟与你又有何仇何怨,竟要贤侄狠下杀手?」
完颜长乐与仆散忠互望一眼,心中暗凛。
单家兄弟武功高强,在铁掌帮余部中颇具威信,号召力极强。尤其那单青为人阴鸷精明,犹为难缠。此二人为皇城司中一股重要力量,是耶律翼的左膀右臂。
自己一行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将其诱出铲除,削弱皇城司的实力,以图大事。
虽机缘巧合碰到了五马寨与衡山派一行人,一番大战之下单家兄弟双双毙命,略有波折,不过总算也是完成了任务。
完颜长乐面不改色,娇声叫道:「耶律叔叔,你可别胡乱猜度,冤枉好人。
你这又是打哪听来的闲话?单家二位英雄是惨死于五马寨贼寇手中,还是我们给他们报的仇,耶律叔叔不来谢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来兴师问罪?」
声音娇柔中带有一丝哭腔,倒似乎真有一肚子委屈一般。
耶律翼细眼眯缝,冷笑一声,扭头高声喝道:「给她拿过去!」
身旁早有一名皇城司的骑兵高声应命,纵马飞驰向前,抬手一扬,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越过众人头顶高高抛过,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正停在完颜长乐马腿之下。
这一下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马术亦极为精湛,皇城司众人尽皆高声叫好喝彩,喊声震天动地,吵嚷一团。
完颜长乐与仆散忠低头一看,那圆滚滚的东西正是一颗割下来的人头,双目圆睁,眼角呲裂,一脸怒容——正是之前那名赵王府派去中都给单家兄弟传递衡山派诸人消息的武士!
耶律翼冷笑道:「这个人你可认得?」
完颜长乐道:「这是从哪里寻来一个死人头,可真是吓人。可单家二位英雄的的确确与我无干——」
说罢伸出雪白的手掌,三指冲天,脆声道:「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发誓:若是我们赵王府的人出手误伤了二位英雄,立马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乘船船翻,走路路塌,喝水也会噎死……耶律叔叔,这总行了吧?」
耶律翼闻言微微一怔,倒是没想到她发起毒誓这么容易,随口就来。
契丹、女真虽不同族,但均有重信守诺的传统。二族的先祖皆远居苦寒之地,过去传递重要信息、记述历史事件全靠口头传承,是以对誓言承诺犹为看重,少有人敢于违心立下重誓。
可眼瞧见这小女孩嬉皮笑脸,语气轻浮,却又觉极不可信。
他却不知,这小郡主完颜长乐自小便狡黠机智,谎话连篇。
小时候她顽皮淘气,惹了祸怕被父亲责骂,像这等毒誓一天张口说个十几条那也是家常便饭,从来也没有遭过报应。此事在王府中人人皆知,都说谁要信了她的鬼话,那才是要遭报应呢。
耶律翼皱眉道:「行啦,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小丫头,你将施家余孽连同那件东西交还与我,我便放你北上,旁的事咱们可以暂不计较,日后再论。
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不留情面。」
完颜长乐一抖缰绳,勒马缓缓后撤,额头渐渐冷汗渗出,暗中凝神戒备,嘴上却依旧带着甜甜的笑容,笑吟吟道:「什么东西,我可不知。耶律叔叔若是丢了什么稀罕宝贝,不妨去找中都府尹报失,可别混赖旁人。」
耶律翼冷哼一声,不再多语。眼光中精芒闪烁,杀气凛然,蓦然将手中马鞭用力向前一挥,旁边中军立时高举令旗挥舞传令。
「呜——」
随着他马鞭挥下,登时号角之声长作,继而千军万马开拔调动,战马嘶鸣阵阵,周侧树桠之上的积雪簇簇晃动,飞花碎玉般随风洒落,马上骑手手持明晃晃的长刀,高声呼喝,策马向一旁环绕奔驰,将身后众多弓箭手让出。
众弓手弯弓搭箭,「嗖嗖嗖」之声连响,无数箭矢破空疾射,如漫天花雨一般,发出凄厉尖啸声。一时间乱箭攒集,轰然射向赵王府武士阵地!
「保护殿下!」
众武士吵嚷纷纷,仆散忠早有防备,纵马向前,一把抓住完颜长乐后颈衣领用力提起,口中爆喝一声,左掌真气鼓舞,登时将飞射而来的利箭尽数荡开!
小郡主的那匹紫色骏马极具灵性,矫健如龙,在乱箭中昂首嘶鸣纵跃,丝毫没有受伤。马蹄错落,向后退却,正正好好接住了被仆散忠抛落放下的完颜长乐。
「啊!」
完颜长乐惊魂稍定,喘息几下,轻拍了拍马身,俏脸一扬,娇声叫道:「快!
咱们边打边撤!」
赵王府众武士在马上驰骋,亦弯弓射箭还击。
金国女真以骑射立国,时至今日立国多年,骄奢之风日行,军队日渐腐化,然马上功夫却丝毫未减。虽不及漠北蒙古牧民那般出神入化,却也是威力非凡。
赵王府人数虽少,但这一班武士皆是由完颜雍、仆散忠等顶尖高手选拔训练而出的死士,刀口舔血出生入死浑然不惧,个个武艺高强,轻身功夫了得。是以一轮弓箭对射下来,皇城司这边死伤反而更多。
两军相隔不过数百米,一轮弓箭乱射过后,众骑兵便抽刀呼喝冲锋上前,马蹄铮鸣,人声如沸。一时刀光剑影,血光飞溅,不一刻便有数人滚落马下,在雪地中抽搐不止。
仆散忠真气澎湃涌爆,挥掌击飞一名皇城司骑兵,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兵刃,勒马横刀,运足内力高声喝道:「大伙分成两队,随我保护郡主向西撤退,其余人护住软轿!」
众武士高声领命,场面中一片混战,却也能阵法严明,立时便有数名小头领呼喝下令指挥。马匹奔驰,雪块横飞,「叮叮叮」之声如同爆豆一般炸响,赵王府诸人虽被团团围困,却依旧能够辗转腾挪,横冲直撞。
仆散忠在马上遥遥四望,正瞧见完颜长乐乘着那匹紫毫骏马立于暖轿之旁,由十数名武士保护,众人正合力击退攻击上来的金兵,当下急声道:「郡主快走!」
纵马驰骋,长刀狂舞,刀光破空发出「呜呜」嘶鸣,每一下挥舞都必有一人惨呼坠马倒下。他身后紧随数十名赵王府武士,一行人须臾间便赶至暖轿之旁。
这数十名高手扎堆齐至,登时将围攻上来的皇城司士兵冲的七零八落。
仆散忠一把拉住完颜长乐的纤手,叫道:「勿要恋战,快随我杀出去!」
完颜长乐俏脸胀红,用力挣脱了几下,但仆散忠在这双铁掌上浸淫数十年,哪里能让她挣开?眼见挣脱不开,抬手一指软轿,大声叫道:「那这个怎么办?」
仆散忠高声道:「留下一队人保护转移,郡主千金贵体,切不可以身犯险!」
也不待完颜长乐多言,铁掌伸出,用力一拉那匹紫毫骏马的缰绳。那马儿灵骏异常,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昂首踢蹄,口鼻中白气吞吐,嘶鸣一声,登时驮着完颜长乐随仆散忠冲杀而去。
完颜长乐在马上翘首回望,苹果似的俏脸上殷红欲滴,漆黑浑圆的眼眸中一片焦急不甘神色,但嘴角却似乎隐隐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微笑。
赵王府数百人分为两队,大部分都追随郡主向西突围。
仆散忠一马当先,长刀灌注真气爆舞,敌人当者立毙,一时无人敢直撄其锋。
一行人如同尖刀一般将皇城司合围诸军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直冲杀而去。
而那暖轿之旁,瞬间又有数十名赵王府武士拼死护上,激战敌兵。这几十名武士满身鲜血却丝毫不退却,像是钉子一般死死楔在原地,誓死护住暖轿。
耶律翼乘坐高头大马,远远立于高处,昂首观战。
耳听得完颜长乐与仆散忠一番对答,见其宁死不愿撤退,最终被仆散忠硬生拉而去,心下暗自盘算:少年人易冲动,逞强好胜不计后果,心里也藏不住事情。
这丫头如此上心拼命,难道说施家余孽皆在轿中?
自己此来主要目的便是夺回江山社稷图与施家余孽,与赵王府眼下虽然算是撕破了一半脸,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真的伤害完颜长乐。
只要夺回宝图,在皇帝面前参那完颜雍一本,他便吃不了兜着走。这完颜长乐毕竟也算是皇族郡主,若伤在皇城司手上,倒是有些说不清楚。
想明此节,耶律翼当即招来中军,挥舞令旗传令。众多追击的皇城司骑兵得令缓缓回撤,掉转方向朝着那暖轿处呼喝冲杀而去。
余下那数十名赵王府武士虽然悍勇绝伦,但如何能抵挡千军万马?不过一会儿功夫,皇城司乱刀齐挥,便将其尽数砍杀,鲜血四下流淌,如同小溪一般,将洁白的雪地浸染的殷红一片。
耶律翼冷着脸纵马上前,众金兵立时两分让开,将通往软轿的方向让出一条道路。
那顶暖轿颇为硕大,雕花锦绣,华丽非凡。平日需八人抬乘方可,这等规格若放在南朝通常只有贵侯王孙方可乘坐使用,其中可安放炭盆火炉,内里空间较之普通肩舆不可同日而语。
羊毡轿帘低垂,隐隐绰绰遮掩之下,内中似乎隐有人声。耶律翼翻身下马,踏步上前,沉吟片刻后,抬手用马鞭将轿帘掀起。
轿帘刚刚露出一角,忽觉心中大凛,汗毛倒竖。紧接着眼前电光耀目,冷锋刺骨!
「啊!」
耶律翼大骇之下连忙调运内力护住周身要穴,疾速飞身后撤,蓦然间一柄长剑倏然自轿中激射而出,剑光如电,寒气逼人。幸好他反应敏捷,那长剑堪堪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耶律翼惊骇交集,脚步错乱之下一跤摔倒在地,耳边只听哈哈一笑,轿中飞身蹿出一名黑衣武士,手中长剑翻飞,电光激舞,招招朝着耶律翼周身要害猛攻而去!
「快!保护大人!」
众金兵登时骚乱一团,当下便有数人拉住耶律翼肩膀向后拖拽。
「啊!」「啊!」
数声惨呼交迭,鲜血怒溅,冲天喷洒,一瞬间浇了耶律翼满头满脸,口鼻中腥咸难忍,直欲作呕。
那黑衣武士刺杀两名金兵后,不过数招,便被围攻而上的皇城司军士乱刀砍死,尸身直愣愣的倒下,但嘴角上仍挂着得意洋洋的微笑,似乎是在对众人尽情嘲讽。
众金兵心惊胆寒,不敢再大意,纷纷口中呼喝叫骂,举刀朝着软轿乱刺乱砍,片刻间便将轿子砍的稀巴烂,破布横飞,毛毡冲天飘舞。
「大人,里面……里面什么都……都没有……」
耶律翼怒火轰然灌顶,胸腔中堵窒欲爆,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倒地而亡的黑衣武士尸体。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狂风呼啸,枝叶簌簌摇晃,空气中紧张沉重气息压迫的众人好不难受。
耶律翼双目尽赤,面容肌肉抽动,顿了片刻,冷声哼道:「好一个狡猾的黄毛丫头,倒真是演的一出好戏,险些着了她的道。」
抬眼西望,前方烟尘飞扬,雪块纷飞,赵王府一行人早已纵马飞驰不见踪影。
他心中羞愤恼怒,双拳紧握的咯吱作响,嘴角却逐渐浮现出冷笑,嘿然道:「此处向西,必要经过蔚州,一路平坦无险可避,而在蔚州我亦有伏兵部署。我倒要看一看,就凭你们这区区几百人,如何能逃得出千里围猎!」
玉体玲珑,浮凸有致,楚楚动人,活色生香。
程思道双目血红一片,脑中嗡然轰鸣作响,心中悲郁狂怒,想要怒吼制止,但经肩胛断裂处撕心裂肺,口唇颤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龙雪如全身赤裸,双颊泛出晕色,轻咬丰润下唇,秋波流转,微笑着看着眼前两个男子。
莹白的娇躯在阳光映照下仿佛散发着光芒一般,酥胸挺翘,那朵粉色的软肉颤巍巍地抖动,腰肢盈盈一握,玉腿光洁白皙,赤足玲珑小巧,纤纤足趾上丹蔻嫣红,妖艳夺目。
海东青喉头来回滚动,赫赫作响。一双怪眼圆睁,那白花花的娇躯映入眼帘,小腹火热一团,熊熊欲火如怒潮迸爆,在体内恣意横流,直冲五脏六腑。
嘶声怪笑道:「妙极,妙极!老海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要得偿所愿!」语音颤抖,似乎极是激动。
他脚步横斜,忽欺身上前,干枯褶皱的老手疾速上下翻舞,一瞬间在龙雪如周身穴道连点数下。龙雪如低哼几声,经络穴位皆被其封点,动弹不得。
龙雪如白眼一翻,呸了一声,笑道:「你点我穴道作甚,抱着一根不会动的木头,好舒服么?」
海东青怪眼中血丝遍布,面容肌肉扭曲变形,此时此刻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即将达成,心中畅意无比,哈哈狂笑道:「不会动便不会动吧,你这骚狐狸狡猾的很,老子只求能操个舒服,也顾不上其他啦。」
嘴角怪笑连连,眼眸中精光爆射,赫赫出声。蓦然间劈手一掌,「啪」的一声脆响,正重重打在龙雪如雪白俏脸之上!
「啊!」
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出乎所有人意料,沉重之极,直将龙雪如打的飞扑跌倒在地,俏脸上登时肿胀,嘴角鲜血渗出。
程思道惊怒交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声喝道:「狗贼……你……
你竟敢……」
海东青哈哈一笑,得意万分,道:「怎么,贼小子好心疼么?」
龙雪如脸颊绯红一片,胸脯急剧上下起伏,喘息几下,脸上却仍旧笑吟吟的,格格笑道:「啊哟,原来海堂主是喜欢这个调调儿么?那我可有些吃不消……」
海东青嘿然道:「嘿嘿,若是对旁的女子,老子自然是怜香惜玉,温柔体贴……」
缓步上前,一把将女郎提起,「砰」的一声重重地抛在床上,随后粗糙大手紧握住她浑圆的乳房,用力揉捏,只痛的龙雪如柳眉微蹙,香汗渗出。
指甲下陷,糙手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在雪白肌肤之上犹如红梅映雪,妖艳之极。
哑声怪笑,续道:「……可是面对你这骚狐狸,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就是越瞧越想打,越看越想狠狠出一出心中恶气。」
他环抱着女郎,遍布皱纹的老脸紧紧摩蹭着香软脖颈,在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难闻的浊气,低声狞笑道:「贱人,老实告诉你,老子忍你不是一天两天啦!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他妈的仗着王爷平时稍稍偏爱,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操你姥姥的,今天怎么样?你还不是由着老子喜欢揉圆捏扁?」
指肚掐住粉色乳头用力一捏,龙雪如吃痛,顿时发出一声动人娇吟,极为勾魂摄魄。
她目光下垂,双颊晕红如血,娇躯轻轻颤动,仍旧腻声低笑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东青手掌沿着酥胸抚摸,划过白腻柔软的肌肤,轻轻揉捏着龙雪如的两只羊脂玉臂。
怀中这妖媚女子身上传来的阵阵浓腻幽香萦绕鼻息,她的发丝摩挲着自己的脖颈,耳听得女郎轻声娇喘,玉体颤抖,更令他欲火难消,想要将这妖女揉碎撕扯的凌虐之情如火山喷发一般不能自已。
他轻轻拉起龙雪如白腻的胳膊,在掌中来回颠了几下,眼珠转动,狞声笑道:「是了,光是点了穴道还是不够,你这对狐狸蹄子怕是依旧不肯老实,又要寻隙挠人。我来给你治一治吧……」
内力灌注下,铁掌猛然向下一拉,只听「格拉拉」一阵骨骼脆响,龙雪如双臂立时脱臼,浑若无骨,蛇一般软软垂下。
「啊——」
龙雪如冷汗淋漓,双眉紧蹙,樱唇苍白颤动,再难保持那一贯的妖媚笑容,低声痛吟不止。
海东青得意狂笑不止,长舌伸出,不住在女郎俏脸之上舔吸,将她脖颈上、耳鬓间的香汗尽数和着唾液吞咽下去,留下一道道湿淋淋的水渍。酸咸中又觉甘美,浓浓的腻香直灌口鼻,头脑中快乐的晕晕乎乎,如临仙境。
龙雪如俏脸煞白,一边扭脸躲闪,一边格格脆笑道:「啊哟,海堂主把我这一身臭汗可都吃进去啦,真是叫人怪恶心的……我可是觉得倒胃口的很。嘻嘻,我自幼同毒物为伴,海堂主胆子倒是大的很,就不怕中毒么?」
海东青闻言心中一凛,稍稍有些犹疑。
这妖女是江湖上有名的使毒行家,浑身上下也不知藏了多少毒虫毒烟,这倒是不可不防。不过此刻她全身赤裸,双臂脱臼低垂,穴道经络封堵,料来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更何况所谓汗液藏毒云云,也实在匪夷所思,超脱常识。
海东青冷哼一声,只当她是在故弄玄虚,桀桀笑道:「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又怕什么了?嘿嘿,老子不仅不怕,还要再尝尝你这一身狐狸血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到底骚不骚……」
蓦然间低下头去,一口发黄的尖牙猛地啃咬在龙雪如香肩之上,在女郎娇声痛呼声中,牙齿刺破娇嫩的肌肤,登时鲜血四下渗出,腥咸的血液顺着喉管流入腹中,滚烫黏滑。
海东青嘶声怪笑,铁掌上下用力揉掐,在女郎玉体之上留下一道道惊心耀目的鲜红淤痕,口中大口吸吮着龙雪如温暖的鲜血,油光秃顶的脑门长发散飞,面容狰狞扭曲,血淋淋一片,直如地狱恶鬼一般,模样极为恐怖诡异。
他一只手将龙雪如掀起,另一只手胡乱将自己长裤拉松,那胯下肉棒此时早已昂然欲爆,青筋缠绕,又黑又臭,龟头上正渗出丝丝黏稠浓液,好不恶心。
粗丑的男根上下来回磨蹭着龙雪如浑圆挺翘的玉股,将腥臭精液涂抹的到处都是,偶尔触碰到花瓣,那柔软的触感如同顶在一团水中一般,二人都是身躯不由自主一阵颤抖。
海东青更是魂飞天外,心怀大畅。
龙雪如媚眼如丝,秋波横斜,贝齿轻轻上下打颤,颤声强笑道:「海堂主,你磨磨蹭蹭还在等什么呢……莫不是……莫不是你年老无用……那玩意儿不好使了么……」
被她如兰气息撩拨,海东青更是欲火上涌,怪笑道:「嘿嘿,眼下且由得你嘴硬,老子这就把你的骚穴给捅个窟窿,一会儿你可别哭鼻子……」
龙雪如斜乜了他一眼,眼波中神色复杂,看不出是恐惧,是惊惧,是兴奋,还是迷离。她嫣然一笑,咬唇柔声道:「呸,胡吹法螺,当真是好不要脸,我可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海东青大怒,铁掌薅住女郎云鬓一把拉起,用力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狞声笑道:「死到临头还胡吹大气,大不了老子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先奸后杀,反正有这楞小子当替死鬼,谁也查不到老子头上!」
怪眼一翻,撇了一眼一旁怒目圆睁的程思道与昏迷倒地的陈茹,桀桀道:「嘿,今儿个算是一本万利,两只白羊可都成了老子碗里的菜,待会儿等干翻你这骚狐狸,老子也尝一尝那妇人的滋味,不能什么好事都让愣小子得着。」
吐了一口吐沫抹在阳具之上,胯骨下移,男根正抵在女郎花蛤之上,浓密柔软的毛发摩挲,麻麻痒痒的快感令他好像马上就要迸爆开来。
「嗯……嗯……」
龙雪如好像认命一般,睫毛下垂,杏目微闭,小巧的鼻翼上汗珠点点,喉中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声弱不可闻的呻吟。
多年来夙愿终于即将得逞,多少夜来在脑海中意淫憧憬的妖媚女郎马上就要被自己压在身下恣意抽戳……
海东青念及此处,浑身上下不由激动的发抖,手掌颤巍巍的扶正肉棒顶送,喃喃道:「哈,哈哈!终于……终于要插进你这骚肉洞啦……」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紧张,竟然连刺数下都未得其径,不由老脸一红,暗暗焦躁。
眼瞧见龙雪如双靥中血色渐渐消散,面容苍白,秀眉紧蹙一团,程思道怒火如狂,眼角迸出血丝,整张脸扭曲可怖。
就在数日之前,他还同这狐媚妖女势同水火,敌我双方对峙。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妖女竟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一个重要位置,似乎隐隐然还要超越了师妹……
他紧闭双目,胸腹中翻江倒海,肩胛处撕裂如狂。一张张面容划破黑暗快速在眼前闪过。女郎那嘲弄狡黠的微笑,那月夜之下真挚关切的俏容,那眼角晶莹的泪珠,那一声声让自己面红心跳的「呆子」……
蓦然间一声大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竟从地上跳将起来!
「啊!」龙雪如惊叫一声,海东青也猛地吓了一跳,呆立当场,一时竟忘了戒备。
程思道惊怒狂喜一齐袭上心头:「难道自己的伤势竟己好了吗?」
刚一念及,体内狂裂剧痛,这段时间被龙雪如内力与药物安抚下来的汹涌真气倏然间在体内狂舞,周身肌肤翻滚跳跃,狂躁杀气直欲爆裂开来!
眼角龇裂,目光灼灼迸射出无穷怒火,狂吼一声,右掌猛然向着海东青劈空斩去!
这一掌如同怒潮拍岸,又如同飓风卷引,周侧空气被带动的发出阵阵嘶鸣,尖啸刺耳。真气雄浑澎湃,排山倒海一般向前轰击!
海东青惊骇万分,此时无处可避,手忙脚乱中也不顾上其他,急忙调运内力,双掌向前拍击。
他心知程思道此刻这一掌威力无比,硬碰硬只怕立时会将自己震的五脏俱裂,横死当场,自然不敢硬接。七分力道向前,三分力道回撤,只盼能借势飞蹿出去保得一条老命。
「轰!」
四掌对撞之下,空气仿佛爆炸开来。二人都是当世高手,内力相撞如同惊涛骇浪,直震的四侧烟尘雪雾弥漫四散。
龙雪如近在咫尺,受内力波及最大,登时飞撞出去,「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而海东青亦是头晕目眩,双臂酸麻,好在他江湖经验极为丰富,趁着程思道狂怒之下神智不清,借由内力相撞的怪力斜斜地飞蹿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此刻只觉手脚尽皆酥麻,惊骇恐惧无比。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莫不是见鬼了……」
这惊天动地的一掌挥出,体内肆虐已久的澎湃真气一瞬间得以释放,程思道突觉喉中一甜,一大口紫黑色的血块喷飞而出,周身剧痛全消。
刹那之间,任督二脉竟似霍然贯通,真气充盈雄浑,神智一片清明,所受之内伤竟似乎完全恢复,甚至内力还要更胜从前!
趁着程思道愣神之时,海东青手忙脚乱爬至龙雪如身旁,铁掌紧紧扣住她雪白的咽喉,怪声叫道:「他妈的,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程思道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着仇恨怒火,冷冷道:「老贼,把你的脏爪子从她身上拿开。」踏步上前。
海东青怪叫一声,掌心用力捏住女郎咽喉,龙雪如登时俏脸涨红,呼吸堵窒。
「你……你他妈的再往前一步,老子扼死她!」
程思道冷哼道:「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海东青惊魂稍定,布满皱纹的老脸紧贴在龙雪如耳鬓,桀桀道:「嘿嘿,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有你这娇滴滴的老相好给我陪葬,老子也算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仍紧紧扼着龙雪如脖颈,嘿嘿笑道:「程大侠,你是大英雄,老海倒是之前小瞧你了,佩服,佩服。你若是不想龙仙子香消玉殒,那咱们有话可以好好商量……你……你先后退五步……」
程思道剑眉一挑,此刻他内力雄浑澎湃,真气充足,精力万分旺盛,若是一对一自信可以掌毙这丑怪老儿。只是这厮奸猾狡诈无比,整个身子都紧紧同龙雪如贴在一起,若自己一掌挥出,即便能击毙这老儿,却也怕有误伤。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海东青,一步步向后退去,心中焦躁,只盼能在这海老怪身上寻得破绽。
龙雪如俏脸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犹自颤声轻笑道:「呸,海堂主,你的胆子倒是小的很哪……刚才的威风去哪里啦?」
海东青目不斜视,死死盯着面前的青年少侠,怪笑连连,不作回答。
龙雪如眼波中忽然流转出狡黠得意的神色,雪白的双颊紧贴着海东青的糙脸,轻轻吹气道:「嘻,你方才不是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那我可要恭喜你,现在你的愿望就马上要实现啦……」
「什么?」
海东青一怔,忽觉香气如兰呵送,紧接着自己脖颈处似有虫叮针扎一般。
呆了片刻,忽想起自己怀中的这个裸身妖媚的女郎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五毒仙子」,之前自己尽情凌辱之下见其毫无反抗之力,浑然忘记了她危险的身份……刚才那一下莫不是着了她的道?
这一下只惊的肝胆俱裂,还不待自己有所反应,四肢百骸间竟瞬间麻痹,一股奇痒刺痛之感顺着脖颈瞬间流转至五脏六腑!
「你……你……」
手臂酸软无力,再也无法扣住女郎,膝盖一软,竟沉沉向后摔倒而去!
龙雪如软软卧倒在地,似水秋波中嘲弄与羞愤交织掺杂,脸上仍带着甜甜笑意,嫣然道:「海堂主莫不是以为我只能用手才能使毒吧?啊哟,这倒应该怪你自己大意啦。怎么样,我这美人舌的味道香不香,甜不甜?」
说罢香舌一吐,冲着那一脸青黑的海东青顽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原来适才龙雪如趁海东青注意力全在程思道身上,无暇他顾之时,从檀口中喷射出毒针,正刺中他的脖颈!
这等藏毒之法原也并不稀奇,江湖上诸多变戏法的艺人亦精通此道。人体口腔两侧空间颇大,那些江湖艺人事先将刀片、钢针等物藏与口中,无论饮水进食还是说话呼吸皆无影响。待表演所谓的「口吞刀片」「穿针引线」等绝技之时,再用舌头卷出,观者无不震服。
龙雪如一身毒术高明至极,自然要远比江湖戏法精湛。这毒针若非刺入体内,只是口含并无大碍。此为她万不得已的保命绝技,之前虚与委蛇,便是在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只是没料到这海老怪癫狂如斯,适才那一记耳光若是打在另一侧脸,龙雪如自己怕是要先毒发身亡了……念及此处,不禁有些暗自后怕,冷汗瞬间爬满背脊。
海东青口鼻中喷淌出黑色血液,双目空洞无神,痴痴地看着眼前那妖媚女郎,神智已然迷离,也不知有没有想明白。程思道自不给他时间,两步上前,一掌拍击在他头顶百会之上,这狂妄一世的玄武堂主登时殒命归西。
窸窸窣窣之声自身后传来,程思道背转身子站在木屋门外,耳听得女郎穿衣轻吟,不由有些脸红尴尬,又觉适才所发生的的事离奇诡异,诸多细节迷惑不解。
施夫人陈茹兀自昏迷不醒,已经抱至床上安睡。自己内伤已经痊愈,肩胛之处虽然鲜血淋漓甚为恐怖,但并不伤筋动骨,不过只是皮肉伤而已,养上几天自会痊愈。
而龙雪如脱臼的双臂已由程思道接好,穴道也尽数解开。经过海东青一番折腾,身体虚弱异常,就连穿衣都有些吃力,偶尔碰及伤口,便感觉刺痛钻心难忍。
「龙……龙……龙姑娘,你没事吧?」
龙雪如双靥飞红,轻笑一声,柔声道:「啊哟,怎么会没事?人家现在浑身上下可是痛得要死……嘻嘻,是了,刚才程大侠神威天降,小女子感激不尽啦!」
程思道面上一红,嗫嚅道:「你之前救了我一命,现在两两相抵,也不必多谢。」忽想起一事,疑道:「是了,我这身上的伤怎会……」
龙雪如白眼一翻,哼道:「哼哼,莫非程大侠当我这无恶不作的南疆妖女是虚有其表么?这几日来日日给你煎服妙药,真气疏导,可把人家累得够呛……若非如此,岂能被这海老怪偷袭得逞?」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要多谢那海老怪,若非他惹得你拼力对上那一掌,这继续恣虐的混沌内息,怕是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释放疏导干净……哼,谁让你自讨苦吃,放着「本真丹」这等神丹妙药不用,非要躺在床让要人家伺候……」
「啊,原来如此。」程思道一怔,方才顿悟。
龙雪如续道:「呆子,你现在功夫可比以前强的多啦,而且这些日子整天泡在药罐子里,一朝经脉贯通,此刻已经是百毒不侵之体啦……」
抿嘴一笑,柔声叹道:「唉,现在又轮到我来做病人,你可要好好上心,不许偷懒,嘻嘻……」
这一番话说的柔情蜜意,程思道心中一颤,甜蜜、欢愉、羞涩、感激、迷茫……
诸多情绪有如烈火一般卷引全身,灼烧着五脏六腑。
忽钢牙一咬,双拳紧握,恨恨道:「只可惜我早没有将那老怪击毙,令你……
令你……」
龙雪如双靥飞红,心中一暖,低低地呸了一下,声音似有若无,好像难得的极为羞涩,低声道:「呆子,你以为我只会变脸么?难道易容之术不可以用在身体之上吗?」
「身体之上?」
程思道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人体躯干皮肤与面部的尺寸那也相差太大了,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神技,可以以假身换真身?此等超脱常识之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理解。
回想起先前那白腻娇软的柔躯,雪丘玲珑,丰臀挺翘,玉腿紧致修长……似乎也并不像是什么所谓的假身。
忽然想起一事,瞬间顿悟,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龙雪如柳眉倒竖,满面通红,大声怒道:「好啦,呆子,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啊!是,是……」
程思道满脸尴尬,好像做错事情的孩子被人捉到一般,慌忙应了一句。
但心中还是情不自禁,忖道:「原来她说的那个『假身』,却是指的私处。
怪不得那海老怪无法得逞……」
转念一想,又觉得疑窦丛生:海东青突袭而来,大家谁也没有提前防备,她是什么时候做好这个『假身』的呢?难道她能未卜先知?
木屋之中瞬间一静,似乎时间都为止停滞,只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耳边忽然传来女郎娇媚的低笑,腻声道:「呆子,大——呆——子——」
声音甜腻入骨,似是包含无限柔情,只听得程思道心脏剧跳,面颊滚烫如烧,周身酥麻如电流过身。
十一、邂逅
正日当空,水声潺潺。一条小溪夹杂着点点残雪地在程思道面前奔流着,叮咚作响,悦耳动听。
他俯身照看自己的倒影,在那粼粼荡漾的波光里,倒映出的竟是一个见所未见的陌生人。
整张面容木讷肿胀,吊眉斜眼,狮口阔鼻,一部稀稀落落的焦黄胡须散落在口唇之间,一只胳膊缠绕包扎,正吊挂在脖颈处,模样说不出的猥琐丑陋。
程思道左右来回转着脸颊,这里点一点,那里碰一碰,大感新奇有趣。暗自赞叹龙雪如易容之术神乎其技、巧夺天工。此时这般形象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本人都认不出来了。
想到适才女郎秋水似的双眸娇媚欲滴,白嫩纤手在脸上涂涂抹抹,那冰冰凉凉的滑腻触感犹在,不禁仍有些害羞忸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丝丝甜意在他心尖游走,酥麻跌宕。
他盯着水中那个陌生的倒影,忽然灵光电闪,模模糊糊记起初次相遇之时,龙雪如曾说起过,自己的容貌与某人相似,这才一边着手施救,一边又将自己囚禁凌辱;再回忆起不久之前海东青与她的对话,言谈中似乎提到了徐盟主……仔细回忆原本的容貌,二十多年里早已见惯了自己这幅长相,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同门师兄妹等一干人也从来没人提起过自己与谁相貌相似。眼下细心比较,好像真发现自己有那么一点同徐盟主神似。
二人都是长着一张消瘦长脸,高矮胖瘦也大致相同。只不过徐盟主已经是人过中年,年纪要比自己大了不少,神情也更加俊逸潇洒。
徐盟主总是笑眯眯的,俊脸之上顾盼飞扬,神态潇洒自信,眼神中有时候又透露出一些孤寂落寞,更显得分外迷人,唇边两撇八字胡不仅不显老,反而凭增魅力。而程思道虽然年纪更小一些,但天生性格沉稳内敛,与徐盟主相比,倒似乎更加老成一般。
据说当年徐盟主少年成名,初出茅庐数月间便击败无数成名豪杰,此后更是孤身仗剑北上,铲除投敌卖国的武林败类,威震四方,一时间在江湖上风头无两。
不少侠女仙子都对他极为倾心,为之神魂颠倒,群雌间争风吃醋的事也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但徐盟主用情极为专一,对其青梅竹马的妻子不离不弃,从来也没有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甚至十年前她的妻子因病亡故后立誓终生不娶,以至于现在连个后代都没有,更让那些痴情的仙子们大呼不公,个个垂泪喝醋。
难道说这妖女龙雪如竟也与徐盟主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故事么?
念及此处,程思道心中莫名一酸,仿佛万针齐扎,刺痛难当。
但转念一想,又想到徐、龙二人年纪差了足足有二十岁,几近父女。徐盟主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大出风头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一个牙牙学语的苗疆女童,又似乎并不是那种男女关系。
千头万绪,心中莫名其妙越来越乱,烦躁异常。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忽然传来龙雪如银铃似的笑声,格格笑道:「呆子,臭美的紧么,还没有瞧够?」程思道忙应了一声,扭头望去。
只见那旁不远处陈茹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浑身粗布棉衣,弯腰驼背。面容早已不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美妇,而是变成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瞧模样似乎快要六十余岁了。
见他望来,美妇眼眸中羞意顿生,两手不知所措放在裙角来回揉搓。这娇羞模样倒与苍老容貌颇为不衬,略显好笑。
龙雪如则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羊脂般光洁白嫩的小臂,两只纤手上尽是颜料泥浆,正眉花眼笑地瞧着自己。
程思道皱眉道:「你怎么把我弄成这么一幅丑怪模样?」龙雪如白眼一翻,笑道:「啊哟,你当自己好英俊么,还嫌这嫌那……你要是不满意,那我再给你换一个。」说罢两手前伸,就要踏上前来。
一想到又要被她柔嫩的手掌在脸上涂涂抹抹,程思道大感尴尬紧张,心头狂跳,忙后退一步躲开,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就这样挺好,不必换了……」陈茹亦在旁抿嘴道:「龙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程大侠现在这般模样,我可是一点都认不得啦!」龙雪如格格一笑,嫣然道:「嘻嘻,呆小子自然要配上一幅呆面容,这才叫天经地义,我瞧现在这副尊容就挺适合他。」也不管程思道什么表情,俏脸一扬,自顾自轻哼着沙哑妖娆的曲调,蹲在小溪边,拿出一包瓶瓶罐罐在脸颊上化妆涂抹。
程思道怔怔地看着她纤丽背影,犹豫半晌,心中那股好奇之心终于还是压抑不住,忍不住轻声问道:「龙姑娘,请问你同徐盟主是……」不待他说完,龙雪如娇躯似乎弱不可察地轻轻一颤,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但转瞬间又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她没有回头,柔荑依旧上下翻舞忙碌,只是轻哼一声,截口打断道:「呸,要你管这么多!啰啰嗦嗦讨嫌的紧……想知道么?那等你见到他自己去问啦,看他理不理你!」声音虽然同平时一样,但却是隐隐能感受出一股森寒冷意。程思道心中一颤,暗自深深懊悔不该多嘴多舌去窥探旁人隐私。当下低不再多言。
几人之间好不容易融洽和谐的气氛,似乎又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三人均不再说话,只能偶尔听到龙雪如那沙哑的轻吟低唱不时传出。
「好啦!」
也过了不知多久,龙雪如翩然起身,拉起裙角原地转了一个圈,道:「你们瞧怎么样?」二人打眼望去,只见龙雪如一脸菜色,妖艳尽收,样貌普通平凡之极,若非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眸狡黠灵动,当真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乡野村姑。
程思道之前只听说过江湖上有易容绝技,只不过从未领教见识。现在亲眼所见、亲身体会,顷刻间三人便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中一般,当真是神乎其神。不由啧啧称奇,连连赞叹不已。
龙雪如白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走至陈茹身旁,飘飘下拜,口中娇声道:「孩儿见过娘亲。」纤足在裙下侧撩,轻轻踢了下一旁发呆的程思道。
「啊……」
程思道不擅做戏,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也连忙学着她的模样胡乱作了一揖。
陈茹面上一红,口中连说不敢。眼瞧见两个青年男女朝自己下拜的模样,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来。
以前施芸、施越幼时也是这般围着自己,一边跑一边笑,拉着自己的手大呼「娘亲」。
那一声声童音如在耳旁,那一张张可爱面容犹在记忆深处,但此刻却远隔天涯,不知所踪。芳心登时大恸,咬唇忍泪不语。
龙雪如秋波横斜,瞥了一眼一旁木愣愣不知所措的程思道,眼眸中狡黠之色闪过,倏然贴近,轻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呵气道:「郎君……」声音柔媚入骨,如春风拂过水面,令人旎念丛生,五脏酥麻。
程思道吓了一跳,脸色登时涨红如猪肝,忙起身道:「你……不是说好了扮作兄妹么,你……你别再捉弄人……我……咳……咳咳……」紧张之下,期期艾艾,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倒是险些被口水呛到,连连咳嗽。
见他这紧张慌乱的模样,龙雪如忍不住「扑哧」一笑,嫣然道:「嘻,你不喜欢么,那换我来做你娘如何?」程思道张口结舌,一时怔在原地。
自海东青现身被程、龙二人合力击毙之后,此地已不可多留。更何况程思道内力已复,神功更胜从前,寻找营救失散的李秋晴、施芸等人便成了当务之急。
经过商议之后,由龙雪如为三人易容乔装,在易县购得一辆马车后,一路前往中都,沿途打探消息。
一路探听,得知不久前拒马河畔似乎有皇城司的金兵同赵王府混战,只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程思道心急如焚,当即便要向西前往查探。
龙雪如却嫣然一笑,柔声道:「呆子,你先别慌。小郡主人小鬼大,聪明的紧,断然不会将施小妞带在身旁白白便宜了皇城司那些蠢蛋。前番去五马寨的时候小王爷他们可是足足带了千余人,玄武堂与朱雀堂精锐尽数出动,现在却只剩下几百个,你说其他人去了哪里呢?」程思道疑道:「你是说……他们已将施小姐悄悄带回了中都?」龙雪如沉吟道:「这倒难说。或许在中都,或许在上京,也或许还在赞皇县。
不论如何咱们只管先去中都,到了那儿自然知晓。小王爷他们只不过是要拿施小妞当作诱饵而已,用不了多久自会有消息传出。」眼角似乎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程思道,抿嘴道:「嘻,张夫子同你那亲亲小师妹在五马寨逃脱生天,眼下怕是也在尾随小郡主他们,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上演兄妹相认的好戏啦!」程思道心中一喜,但随即感受到身旁女郎那灼灼目光,略感有些莫名的尴尬纠结,嘿然不语。
易县距离中都不过二百多里路,当日衡山派几人纵马奔驰,一昼夜便从中都赶至。现在扮作农家村汉赶乘马车,自然不能同皇城司的千里良驹相提并论,不过就算如此,算路程时间也当在第二日午后即可到达。
陈茹在车厢中安坐,而程思道与龙雪如则在马车双辕两侧一边一个,三人各想心事,默默赶路。
日渐西垂,落日熔金。官道迢迢,蜿蜒北曲。遥望北方天际,万道金光在群山之间收揽黯淡。路上行人渐稀,前方影影绰绰现出一个颇为热闹的小小村镇,炊烟袅袅,犬吠相闻。
这里就是大房山之南的刘李店了。此地为官道必经之所,由此延道北上,便是大金国的都城中都城。天色已晚,再赶路下去怕是要碰到宵禁闭城,为避免麻烦,只好在刘李店寻一家客店暂且住下。
驱车进入刘李店城镇,两侧屋檐的积雪、冰柱都已开始融化,青石大街湿淋淋的全是水渍,马蹄交错,水珠飞扬。大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漫漫树桠簌簌摇晃,覆盖其上的冰雪纷纷扬扬,飞花碎玉似的扑面卷舞,冰凉彻骨。
刘李店并不算大,但靠近官道,来往官差、行商频繁,倒也颇为繁华。镇内修得有一处颇具规模的酒楼,以供来往行人休息住宿。此时上元已过,但彩灯依然高高悬挂未曾摘下,在檐角随风摇曳,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遥遥望去,酒楼大堂内华灯结彩,欢歌笑语,三教九流各式各色人等都有,正中几张大桌之上围坐着几个锦衣富家少年,丝竹悠扬,觥筹交错,正在宴酒取乐。
三人招来店家,吩咐其将马车赶至槽中喂食草料,正待迈步进店,蓦然间只听那店家高声喝道:「哎哟,倒吓我一跳!这是哪来的叫花子,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浑睡么?还不快快出去!」程思道扭头望去,只见那店家正皱着眉头将一名乞丐向外拖拽。
那乞丐浑身肮脏,瞧不太清楚面容。花白的头发油腻打结,似乎已是上了年纪,衣着肮脏破损,裸露出的肌肤上正腐烂流脓,腥臭不堪。任由店家拼命拖拽,却是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程思道侠义怜悯之心顿生,忙劝道:「店家莫要小气,这大冷天你又要让他去哪里?」那店家道:「嗨,你这个人倒是真有些多管闲事,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叫化儿一动不动,谁知道是哪里来的躺尸,瞧模样怕是早就没了气啦,把他扔我这岂不是晦气?」程思道眉头一皱,上前细细观瞧,待瞧清楚那人面容,忽惊道:「呀!怎么……怎么是他……」龙雪如莫名其妙,莲步轻移,施施然来至身侧,妙目横斜瞥视,亦是芳心大震,与程思道对望一眼,娇声惊呼道:「……是张夫子!」*** *** ***蔚州城毗邻金国西垂重镇大同府,弘吉剌部、塔塔尔部以及汪古部的牧民多来此与中原商人互市贸易。这个时节正有不少蒙古人为了筹备开春物资云集,将牛马赶来交换盐铁等生活必需品。
为了防备漠北草原的蒙古诸部,金国朝廷沿着边境修筑了无数碉堡城墙,能够来此贸易的部族都是接受了朝廷册封的,尤其以汪古部对朝廷死心塌地,世代为金国守卫南疆。可即便如此,金国高层仍对这些草原上的蛮子不放心,出入往来皆是严格限制数量,一路行住皆有人密切监视。
日渐西垂,前方平坦一望无垠,四野茫茫,白雪泠泠,苍鹫鸣叫,当空盘旋。
赵王府一行数百人在荒凉苍茫的雪原上纵马奔驰数个时辰,此刻已是人困马乏。向前方遥遥望去,苍茫银亮的雪原上,一座雄伟的城池遥遥雄矗,城墙如带,迤逦绵延。城头高楼,旌旗飘飘,猎猎招展,蔚州城已是遥遥在望。
只要进得州府,那皇城司耶律翼哪怕再凶顽,也绝不敢公然行凶。
号角声隐约不断,那千军万马似的奔腾之声依然不时响彻在众人身后,皇城司的大队骑兵好像跟屁虫一般死死尾随,紧咬不舍。
仆散忠眉头微蹙,淡淡道:「这耶律大人倒真是难缠,跑了这么久居然还不死心。」皇城司虽负责侦缉天下情报,但其主要职责仍是拱卫京师,皇城司的主力若无皇帝下旨不可能离开中都太远。大同府方向自有朝廷重兵把守,可那些军队没有兵部将令也不会听他调遣,不知这耶律翼在打什么主意。
完颜长乐苹果似的小脸冻的通红,回首遥望,见身后皇城司众骑兵不疾不徐,亦步亦趋。那耶律翼正骑着高头大马,众星拱月般稳居中军,气定神闲,似乎胸有成竹。
她冷笑连连,乌溜溜的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叹道:「唉,耶律老儿自作聪明,当真可笑至极。瞧他那模样,好像真把咱们当傻子啦……嘻,这回可是他自寻死路,怪不得咱们。」仆散忠道:「小王爷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中都了。让耶律大人这一闹,倒是把咱们的诱敌之计全给搅乱了。日后再想寻到张夫子他们夺回宝图,怕是又要费事不少。」完颜长乐嫣然道:「不妨事。若能除掉这耶律翼,也算是替父王霸业之路踢掉一块碍事的臭石头。反正施小妞还在咱们手上,总不怕秋晴姐姐他们不来。」仆散忠点点头,沉默半晌,道:「此行总归是极为弄险……可惜海堂主和龙仙子不在这里,若他们尚在,郡主安全便多几分保障。这二人近来神神秘秘,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待回转中都后,需向王爷禀告才是。」完颜长乐略显平坦的小小胸脯向前一挺,娇嗔道:「哎哟,人家可不是小孩子啦,哪里用的着这么多人护着……仆散先生神功盖世,有你在我就放心的很啦。」仆散忠淡淡一笑,嘿然不语。
赵王府众武士纵马奔驰一个下午,边打边跑,早已是人困马乏。此刻速度渐慢,稀稀拉拉地向西挺近。而皇城司一行则不慌不忙,遥遥跟在身后,似乎并不着急追上厮杀。
耶律翼面沉如水,嘴角挂着丝丝冷笑,心中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翻涌。
一路之上完颜长乐这小丫头连施诡计,带领众人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一会子分兵袭扰,一会子又策马狂奔。兜兜转转,把自己数千人的部队搞的晕头转向,要不是仗着己方人多,怕是早就让他们寻隙撕开缺口逃逸而去了。
他少年时曾跟随金国名将完颜宗弼等人东征西讨,立下战功赫赫,以契丹宗室遗民身份而获得世袭猛安,可谓殊荣,他自己亦觉胸中韬略非凡。
可今日竟被这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反复戏耍,虽然不至于损兵折将,但手握十倍于敌的兵力却不能一举擒拿,也自觉羞愧可耻。
都说那赵王爷完颜雍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在大金国威名赫赫。武力高低这一点耶律翼倒是不怎么在意,但那赵王爷熟读兵书,七窍心肝,自六年前赵王妃投湖自尽之后,皇帝完颜亮似乎是心有愧疚,对其格外关照。近年来赵王府实力大增,已能与皇城司分庭抗礼。
虽然完颜雍平时沉默寡言,擅于藏锋,但耶律翼却总有一种莫名直觉,此人必定不甘平庸做一个闲散王爷,定然在暗中谋图大事。
皇帝南征在即,正急需兵马钱粮,宝图一到手即刻便能发兵攻宋。而完颜雍却在此时私下里追讨江山社稷图,是为了要同自己争功,还是别有所图?
越想越是不安,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夺回宝图,便以此为证据,誓要力劝皇帝,扳倒赵王以绝后患。
正思忖间,忽听前方炸雷一般轰隆声响,蹄声错乱如潮,整个大地似乎都被蹄声震动地翻滚起来。身旁军士吵嚷一片,纷纷高声叫道:「大人,快瞧前面,他们来啦!」耶律翼精神一振,在马上翘首遥望。
只见前方烟尘滚滚,雪地轰然震动,滚滚雪浪浓尘之中,竟是一大群发狂兽群向着东方飞奔而来!
百余名牧民装束的粗蛮蒙古大汉正在兽群中纵马扬鞭,挥舞马刀,口中高声呼喝狂叫,驱赶着千余只发狂的蛮牛骏马,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耶律翼心中大喜,拊掌笑道:「是汪古部的人来啦!嘿嘿,完颜丫头只当逃进蔚州便平安无事么?殊不知本将运筹帷幄,早有安排。这一群发狂野兽冲撞之下,任凭你有万般本事,也难抵挡,最后还不是要乖乖掉头向本将投降?」皇城司众骑兵士气大振,口中高呼万岁,号角长吹,声浪震耳欲聋。
原来耶律翼自知无法调动大同府守军,却是另辟蹊径。
他暗中联络与皇城司交厚的汪古部商人,由他们驱赶千余头用作互市贸易的马匹、蛮牛设卡伏击,也不需要他们参加战斗,只要驱赶兽群将敌人阵型冲散即可。
万里平原之上受惊狂奔的兽群犹为可怖,即便是百战雄师亦不敢正面抗衡。
只需待他们阵型散乱四散奔逃之时,自己派遣大军一一擒拿,自可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得胜。而完颜雍若要事后责难,也可以全部甩锅给那帮蒙古人,与自己无干。
汪古部是草原上蒙古部落的一个分支,族人皆信奉景教,与信仰长生天的其他蒙古人风俗迥异,世代为金国看守漠南长城。在金国制衡草原的部署中充当马前卒,屡屡同其他草原部族交战。
皇城司执掌对内情报搜集,不仅令朝中诸多大臣心惊胆战,生怕被耶律翼捏到什么把柄;更是借着情报优势在对外贸易中无往不利,大肆敛财,一时权势熏天。
汪古部背靠金国朝廷,自然同皇城司利益输送颇多,甘愿被其驱策以换取在互市中的利益,也算是双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号角呼喝声汹汹不断,那千军万马似的群兽奔腾之声也越来越近,如春潮怒水,决堤奔腾。耶律翼细眼长眯,眼瞧见赵王府诸武士马蹄错乱嘶鸣,人人神色惊异恐惧,心中狂喜无比。
正待高声下令前后夹击一举击溃敌兵,蓦然间只瞧见那一众蒙古骑兵中,有一名高大威武的汉子忽然高声呼喝,手中马刀挥舞,连连指挥。紧接着其他那百余名蒙古骑手也是口中啧啧啾鸣,手中长鞭甩舞。
汹涌狂奔的兽群在蒙古骑兵的指挥下,竟在奔近赵王府武士前硬生生分成两块,让出了一条道路!
紧接着听到完颜长乐娇声长笑,似乎在高声说着什么,一众赵王府武士哈哈大笑,兴奋异常。阵型瞬间变换,数百人瞬间排成一条长线,从那兽群分开的道路安然无恙冲直冲过去!
耶律翼惊怒交集,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不待他有所反应,身旁的金兵纷纷高声叫嚷,恐惧异常——那黑压压的兽群让过了赵王府诸人,竟是丝毫没有降低速度,直直向自己一行人冲来!
旷野之上奔腾发狂的兽群如同怒潮席卷,春水决堤,发出骇人心魂的嘶鸣声。
皇城司靠前的数名骑兵躲闪不及,一瞬间便被数不清的蛮牛、马匹轰然撞倒,倒地骑手连站起身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就被后续万千兽蹄踩踏而过,血雾飞溅,惨呼连连,登时化作一滩肉泥!
耶律翼骇然失色,汗如浆下,连忙下令手下军队四散躲闪。
当然也不用等他发号施令,皇城司众人早已吓的面如土色,纷纷纵马四散飞逃,阵型登时散乱不堪,首尾不能自顾。若被兽群冲撞只有死路一条,眼下人人顾不上其他,只想快些逃命,心中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自己少长了一双翅膀。
数十名亲兵护卫着耶律翼策马飞驰,耶律翼犹不死心,高声呼喊汪古部首领名字,想要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蓦然间只听一阵焦雷似的狂笑声传来。之前蒙古骑兵中那名高大威武的大汉纵声长笑道:「耶律大人当心!兽群惊着啦,眼下乱冲乱撞,怕是要伤人。末将正在想办法驱赶停下,不能下马给耶律大人行礼啦,莫怪,莫怪!」耶律翼打眼观瞧,觉得此人好生面熟,人影闪烁间一时也辨认不出。正自思量,就听仆散忠长啸作声,遥遥与其呼应,高声叫道:「胡将军,许久不见,有劳你辛苦!」冲过了兽群的那赵王府一行人竟然没有直接奔入蔚州,反而调转方向,尾随着兽群向自己一路杀来!
皇城司军士早已被四下奔腾的兽群冲的七荤八素,将找不到兵,兵寻不到将,乱作一团。数百名赵王府骑兵冲入军中,登时如同饿虎扑羊,一时哭爹喊娘之声此起彼伏。
听见「胡将军」三字,耶律翼瞬间灵光电闪。猛然认出,这高大的猛汉正是赵王府白虎堂的堂主胡沙虎!
凝神辨认,那一班蒙古骑兵也并非什么与自己事先约好的汪古部商队。
汪古部虽为蒙古一支,但却说的是突厥语,生活习惯、着装打扮以及信仰都同寻常草原牧民大不相同。这一班蒙古人听其口音语言,瞧其着装打扮,似乎皆是塔塔尔部的骑兵。
塔塔尔部活动范围与汪古部大致毗邻接壤,乃是草原上的一支强大的部族,许多年前同乞颜部结盟共同吞并其他势力,逐渐崛起。但自从合不勒汗死后,两族矛盾日益凸显。
在金国的暗中挑拨离间之下,最终塔塔尔部的首领铁木真兀格将俺巴孩汗诱骗至中都,钉死在了木驴之上,从此与乞颜部变为世仇。而汪古部与乞颜部交好,铁木真兀格自然瞧不顺眼,时常摩擦。
漠南靠近中原,皇城司尚可一手遮天。但赵王府位于辽东上京会宁府,对科尔沁草原经营多年,诸如塔塔尔部、弘吉剌部等漠北部族皆对完颜雍马首是瞻。
赵王府白虎堂主胡沙虎便是常驻草原,对各部进行情报侦缉工作。
此番开春互市,大同府附近的汪古部商旅骑兵有所异动,当即被其知晓。于是飞报小郡主等人,同时联络了塔塔尔精骑,两家联合截获了汪古部的牛马群兽,共同向皇城司发起伏击。
兽群如同春雷疾电,狂涛怒浪,雪地滚滚翻腾震动,不多时便随着浓烟雪雾奔驰远去,只留下一地哀嚎痛呼的金兵在地上抽搐,鲜血肉泥飞洒四溅,苍茫洁白的雪原瞬间殷红刺目,腥气扑鼻。
而赵王府数百名武士尾随兽群突入己阵,狂砍乱杀一番之后,毫不恋战,趁着皇城司慌乱之机,又分化为几十人一组,四下策马扬鞭,向着蔚州方向奔驰。
耶律翼胸腔中犹如堵窒,刚毅的面容涨红呈猪肝色。
当下高声狂吼传令,着命身旁中军挥舞令旗收拢残兵发起反击。皇城司虽经过兽群碾压、骑兵突袭,但毕竟是拱卫中都的精锐之师,尚不至于一溃千里。
不多时逐渐重新聚拢,略略清点,经过方才短短的一战,竟是折损接近三分之一,剩下的人也是大半身负重伤,面满惊恐疲惫,更令耶律翼心头滴血。
驻马遥望,只见赵王府武士分为数十人一组各自奔逃,而骑着那匹紫毫骏马的小郡主完颜长乐俏丽非凡,在乱军中犹为显眼。
见她身旁只有不过十数骑,仆散忠、胡沙虎等高手皆不在侧,一张小脸得意洋洋,眉花眼笑,耶律翼不由怒火攻心。
再也顾不得她是什么皇族宗室郡主,脑海中怒潮翻涌,双目尽赤。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这狡猾多变的小魔女捉到手中,彻底踩到脚下凌虐揉碎,如此方消心头大恨。
狂怒之下嘶声下令,全军出击,不需要再管其他赵王府散兵,所有人单单只认准完颜长乐一人,务必将其擒拿!
马蹄如潮,烟尘飞扬飘散,北风凛冽,吹拂在脸颊上冰凉生疼。
完颜长乐骑马飞驰,周身尽湿,但俏脸上却依旧不见慌乱神色,似乎对身后那呼喝冲杀而来的万千追兵毫不在意。
她胯下这匹紫毫骏马乃是大宛千里神驹,从西域引进的良种,自幼由王府马师驯养长大,精壮神骏,极通人性,名唤「追风紫」。前年完颜长乐生辰时完颜雍将其作为礼物送给她,小郡主便如获至宝,无论去哪都要骑乘。
自拒马河畔遇敌,已经是奔驰了数个时辰,这千里驹追风紫却丝毫不觉疲惫,四蹄交错在雪中飞踏而过,两侧景色倒掠,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不多时甚至就连自己身旁的赵王府武士都远远甩开,只有几个人勉强能够追随其侧,皇城司追兵更是丝毫靠近不得。
完颜长乐自幼得其父赵王爷完颜雍指点,年纪虽然尚幼,骑术武艺也算不上多么高明,但家传神功「潮汐劲」修习多年,亦颇有根基。马匹狂奔,她却依然能稳稳骑乘骑之上,偶尔颠簸欲坠,也能纤足运劲,踏住马镫重稳身形。
身姿俏丽婀娜,犹如弱柳扶风,美人骏马在洁白苍茫雪原飞驰,相得益彰。
瞧见此情此景,耶律翼虽心头恨意涌动,但也不禁暗暗赞叹,由衷钦佩其过人胆色。又想到这丫头乃是自己的老对手完颜雍之女,更是又嫉又妒,只觉世间好事仿佛全被这该死的赵王爷给占了,大感上天不公,偏爱此人。
眼瞧见完颜长乐纵马一路狂奔,带着自己皇城司的千余人越跑越远,脑海中灵光电闪,隐隐有些感觉不妥。
适才狂怒之下心神大乱,只想着快点把那小丫头捉到手,不管不顾下令全军出动追赶,自己身边只留下了一百来人护卫。这却大违战阵之法,乃是军中大忌。
心下暗凛,正待着令回援,骤然间只听周侧隆隆马蹄声响,一阵爽朗的狂笑声倏然传来:「耶律大人雅兴非凡,日色已暮却仍醉心狩猎,当真是好兴致。就让末将前来相陪如何?」扭头望去,正是那精壮无比的大汉胡沙虎与朱雀堂主仆散忠并肩纵马飞驰,身后数百名赵王府武士不知何时竟早已团聚汇集,齐齐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是……是你们!他妈的,这该死的鬼丫头竟然……」耶律翼骇然失色,一瞬间似乎明白了过来:完颜长乐贵为皇室郡主、赵王爷的掌上明珠,本是千金贵体,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是以自己作为诱饵,吸引皇城司主力追兵,然后让仆散忠、胡沙虎等人来突袭自己施展斩首策略!
这小女孩难道说就不怕死么?是该说她少年鲁莽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还是该赞她胆识机智远超常人?
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细想这么多了。耶律翼二话不说,一拉缰绳登时狂奔出去。身侧众多皇城司军士大惊失色,纷纷抽刀一边挥舞厮杀一边溃逃。
号角长吹,令旗舞动,皇城司军士乱作一团,急忙将追击完颜长乐的众多骑兵召回护驾。
四野偃旗息鼓,只有呼呼风啸以及马蹄奔腾的声音。自家主将遇难,被赵王府杀的哭爹喊娘,皇城司众骑兵自也纷纷慌忙回援,不再继续追赶。
当然了,纵使是想追,凭借追风紫之神骏,一时半刻亦绝难以追上,而完颜长乐身旁也逐渐汇聚起赵王府黑衣武士,徒留无益。皇城司一众骑兵不多时便马踏烟尘,消散干净。
完颜长乐远远望着偃旗息鼓、飞驰而去的皇城司诸人背影笑靥如花,而耶律翼此刻被己方高手袭击,早已不知所踪,雪地之掉上丢弃的兵刃、旗帜散落,不由心中得意万分,苹果似的俏脸上眉飞色舞。
正自得意洋洋之时,忽觉劲风袭来,后心穴道一麻,周身经络登时封堵,白嫩的脖颈处冰凉一片,寒意刺骨,正是一柄长剑架在自己颈前!
暗香萦绕扑鼻,耳边蓦然间响起一个清柔冰冷的声音,幽幽道:「郡主殿下,咱们好久不见啦!」完颜长乐登时大骇,周身冷汗淋漓。眼角余光斜斜扫视,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张明艳动人的如花俏脸,双眸漆黑明亮,冰冷如霜。
完颜长乐心脏扑通狂跳,胸中大震,但苹果似的脸颊上却绽放出春花一般的灿烂笑容,笑吟吟道:「哎呦,秋晴姐姐,原来是你。这几天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可真是想死我啦!」
十二、逢难
蓝天如洗,白云飞涌。从空中鸟瞰,万里雪山层峦叠嶂,一座雄伟的城池赫然耸立。寒鸦盘旋欢鸣,贴着下方那迤俪蜿蜒的宫殿群低低飞过。
中都城仿照北宋汴京之规制,在辽南京城基础上扩建。因完颜亮弑君篡位,皇帝之位得之不正,他为了巩固中原统治,便将皇族贵戚全部迁到中都,旧都上京会宁府的宫殿豪宅彻底夷毁。
自天德三年四月完颜亮颁布诏书,决定自上京迁都燕京开始,这中都城便成了当世最为繁华的都市之一,就算比起当年的东京汴梁和现如今的南朝临安城来也不遑多让。
当程思道与陈茹赶乘马车驶入城南景风门时,看着那熙攘纷繁的朱雀大街遥遥直抵的雄伟皇城;看着梵音袅袅的寺庙层叠交错遮掩下的会仙坊;看着无数的人流、无数的马车在厚雪堆积的大街、宽道穿梭纵横……二人均是心中怅然,一瞬间恍如隔世。
两个月前自己一行人正是沿着这条道路一路拼杀逃出了中都,由此经历千难万险,开启了波折诡谲的逃亡之路,而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因历经种种奇事变的莫名暧昧尴尬。
此时重新回到这座熟悉的城市,不禁思绪万千,诸多画面声音在脑海中跌宕回旋,久久不能停息,眼前诸多热闹景色似乎也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前几日在刘李店的客栈中意外发现了昏迷垂死的张程,程思道几人均是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万分,又是惊疑,又是担忧慌乱。
五马寨的张程张夫子一身神功纵横天下数十年,几可比肩名门大派的掌门,在江湖上鲜有敌手;更何况他医道一术亦堪称武林一绝,寻常毒物根本就奈何他不得,用毒使毒的手段与五毒仙子龙雪如相比也不遑多让。
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手段,能将威震天下的张夫子变作这般模样?既然张程都不是对方敌手,那同他在一起的李秋晴和施越岂不是更加危险?眼下他们下落不明,是否已经遭难?
从张程身上的伤势来看,显然是与一名武功极高的敌人有过一番殊死恶斗。
而他被毒物所伤在前,经过一番真气激烈拼撞下,毒性已然透入肺腑,以至于让这个名动天下的江湖顶尖高手都垂垂欲死。
不过好在他虽然内息堵窒,但体内真气雄浑,医术通神,竟是硬生生护住了心脉活了下来。程思道与龙雪如二人经过商议,虽不知发生何事,最终还是决定由龙雪如替张程拔出体内剧毒,然后再由程思道为其输送真气,调理经络。
张程与李秋晴、施越几人在信王庙中一起潜入地道而后失踪,这些全是龙雪如亲眼所见,只要将他救活过来,便可得知事情原委。她虽然心中疑窦丛生,满腹狐疑,但还是决定先着手施救再说。
如此数日,经过二人不断治疗,张程日渐恢复,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只不过不知为何依旧沉睡不醒。
程思道心急如焚,等不得张程神智恢复,便留下龙雪如在客店,自往中都方向探查。而陈茹见张程全身赤裸,也是面红耳赤,不愿多留,于是也跟随程思道一路折返。
赵王府远在辽东上京,眼下小王爷和小郡主等人均是在会仙坊暂时落脚,随时听候皇帝召见,至于赵王完颜雍本人,则是神龙首尾,也不知身在何处。
会仙坊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悠扬的梵音钟鸣隐隐作响,正是传自附近的皇家寺庙紫金寺。琉璃金瓦、积雪覆檐,阵阵香烟缭绕,将一切都交织如梦境。
陈茹透过车窗环顾,心中百感交集,眼角含泪,低声道:「才不过两个月,唉,真好像过了一辈子一般……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程思道悄声道:「夫人莫慌,咱们慢慢探查寻找。这一路瞧见大队金兵异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倒是听说前几日皇城司调兵出城,耶律翼到现在不知所踪,莫不是与师妹她们有关么?」
这些事情陈茹自然不懂,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望着窗外低头垂泪,默然不语。
马车转过翰林施府时,她的心仿佛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透过窗格,只见一片瓦砾残垣,昔日雍容富豪之家已经变得破败不堪,两三名金兵正百无聊赖地守在残破的大门旁边,怀中斜抱长枪,有一搭无一搭闲聊。
施宜生因里通外邦被完颜亮下令烹死,翰林府诸多奴仆尽数被杀,此地已经没有守卫必要了。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会重新盖起新宅,又会有新的达官贵人入驻其中。是以这几个金兵也不当一回事,此时不过是胡乱站岗应付一下而已。
陈茹心潮澎湃,多年来温馨欢愉的诸多画面不自觉浮现眼帘。丈夫施宜生那清癯严肃的面容、一双儿女童稚的笑颜交相重叠。她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但蓦然间眼前火红一片,那场惊心耀目的大火轰然席卷灼嘶,一瞬间将那一切美好回忆撕扯揉碎……
她暗叹一声,正待放下车帘,忽然在那片废墟角落似乎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茹心中一颤,揉了揉妙目确认没有眼花,连忙颤抖着声音对程思道低声道:「程大侠……我……我好像看到啦!」
程思道一怔,问道:「什么?」
陈茹纤手向车外一指,眼眸中激动、紧张、迟疑、兴奋之色交叠,咬唇道:「你瞧那边……是不是秋晴女侠?」
窗外彩灯摇曳,碧空白云离卷流散。青石路板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在朝阳下闪耀着刺眼的金光,与屋檐上的积雪交相辉映。
刘李店客房内硕大木桶之中白汽蒸腾缭绕,张程紧闭双目,全身赤裸浸泡其中,面色红润,脸颊上再无之前那灰白残败之相,只是仍未清醒而已。
龙雪如手托香腮坐在几前,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长睫忽闪,漆黑浑圆的眼眸中略显疲态。
她前番被海东青一番折腾,搞的浑身伤痕累累,虽不致命,但也是肌肉酸痛难忍。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连续给程思道和张程二人治疗伤势,一路之上斗智斗力,精力消耗实在过大,此刻已是倦怠之极。
想到张程身上的毒伤,分明正是与自己多年来所修习法门一般无二,暗暗生疑:竟真的会是师父吗?
自从十年前自己踏出苗疆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一面。后来虽然也曾偷偷回去过几次,但那个熟悉的旧居却是人去楼空,师父已经不知仙踪何去了……
她自幼不知父母是何人,在村寨中孤苦无依,饱历艰辛。是那一天师父发现了她,将自己收做唯一的弟子并传授武功毒术,这才让她感受到了一个家的感觉。
而自己却因为任性妄为不告而别,从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值得吗?
芳心收紧,不由感觉到一丝刺痛懊悔。若是当初没有碰见那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哗啦啦!」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身后水声作响,龙雪如娇躯一颤,瞬时从回忆思绪中拉回到现实。正待回转头来,突觉劲风破空袭来,呼啸作响——竟是有人在背后突施偷袭!
当下也来不及回身,她急忙掉转真气抵御。但连日来内力损耗实在过多,运气不及之下后心穴道受制,四肢登时酸软无法活动。
龙雪如芳心大震,略一思忖,旋即恍然顿悟。
她俏脸顾盼生辉,嘴角带着一丝嘲弄讽刺,嫣然道:「啊哟,张夫子刚刚清醒便要恩将仇报,这份果决可当真令人好生佩服,连我这无恶不作的妖女都要甘拜下风啦。」
「仙子取笑了。」耳边传来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微笑道:「仙子倾城之姿,如此遮遮掩掩,岂不令人惋惜?」
龙雪如只觉脸上一花,面容登时恢复雪白俏丽。紧接着被人按住香肩扭转过来,便看到一个全身赤裸、面露温雅微笑的男子,姿态飘飘欲仙,赫然正是张程!
龙雪如心思电转,眼珠转动,但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格格一笑道:「怎么,光着屁股美的紧么,还要我专门瞧一瞧不成?」
张程涵养功夫极好,似乎没有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依旧面如温玉,柔声笑道:「仙子这几日来尽心尽力为张某治疗,实在感激不尽,我这上上下下怕是仙子早已看腻啦。」
龙雪如双颊一红,「呸」了一声,娇声笑道:「啊哟,想不到天下闻名的张夫子还这么会说俏皮话儿……嘻,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了。」眼珠一转,疑道:「……不过听你这么说,莫非你早就已经醒过来啦?」
张程面不改色,淡淡道:「仙子医术精妙,衡山派的程大侠内功了得,有你们二位齐心协力,张某自然是恢复神速了。」
目光中忽然隐隐泛出复杂神色,缓步踏上前来,幽幽道:「……就连在下痴缠多年的顽毒,也让仙子一股脑儿给解了,现在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仙子,你说我要如何报答你这大恩大德才好呢?」
看着他赤裸着身体一步一步靠近,面带诡异微笑,龙雪如顿时双靥晕红,芳心狂跳,惊疑不定,脑中不住思索对策。忽然灵光电闪,好像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是了,你这一身毒是……是……」
话音未落,就听张程纵声狂笑,那笑声中似乎带有狂喜、得意、迷醉、快意……
诸多情绪。五官扭曲变形,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仙风道骨,反倒是凄厉诡异,好像地狱恶鬼一般,只听的龙雪如心中发毛,周身汗毛倒竖。
他浑身颤抖,双目精光爆绽,在龙雪如耳边嘿然低语道:「不错。龙仙子,这么多年来张某竟然没有想到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明明你们都是来自南疆,又都擅长毒术,如此简单容易猜测,我却直到近日方才知晓,可当真是愚蠢糊涂的紧……」
手掌轻轻搭在了龙雪如纤柔的香肩之上,柔声微笑道:「……不过这些都无妨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了解才是。今日咱们可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他脸上温雅如玉,气质超凡脱尘,飘飘然好似画中神仙一般。但嘴角上的微笑却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蹄声阵阵,车轮辚辚旋转奔驰,隐隐夹杂着叱呵呐喊以及皮鞭破风的锐响,一辆马车飞也似的向着刘李店方向飞驰狂奔。
程思道长鞭挥舞,口中赫赫,额头冷汗淋漓,不住驱赶抽打着马匹,心下焦躁万分。在翰林府附近意外寻到李秋晴,相遇交谈不过几句,便得知张程真实面目,震骇惊讶自然无法形容——龙雪如此刻同那张老贼独处,必然危险万分!
自中都城下前往刘李店,以这个速度,最快也需要一个多时辰,也不知情况如何。程思道懊悔万分,深悔不该独留下龙雪如一人,此时只恨不得身插双翅,瞬间飞回。
李秋晴坐于车辕一侧,偷眼观瞧,见他一脸焦急狂怒之色,颇感有些意外。
这五毒妖女无恶不作、杀人如麻,虽说是对程思道有救命之恩,但见他狰狞欲狂的表情,又似乎远远不止如此。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一路奔驰,一边低声讲述自己这一段时间来的经历。
原来她在蔚州城下趁着赵王府大战皇城司、小郡主完颜长乐落单之际将其擒获,在中都城外找了一个隐蔽之地关押,伺机准备换回施芸。
此番折返,难免要与那张老贼有一番恶斗,施家母子不便跟随,于是留他们仍在原地等待,由施越看押小郡主。
而她与施越能在李氏地宫脱险,则是由一个神秘女子相救,那个人竟然就是张程的结发妻子。
听至此处,程思道奇道:「他还有妻子?怎么之前在江湖上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李秋晴冷笑连连,双颊忽然晕色浮现,低头恨恨道:「哼,那老贼做贼心虚,做下如此令人发指恶事,自然不敢声张了。咱们以前都只当他是义薄云天的江湖前辈,却不想……不想他……」
想到张程对自己的欺辱,芳心顿时绞痛不堪。但她却不愿同程思道提起此事,只是恨声道:「那位前辈芳名晏辛夷,同龙……同那个龙姑娘一样,也是一位苗疆女子。她本在苗疆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只因结识了张老贼,却落得一生孤苦……
」
秋波中复杂神色交叠,轻叹一声,低声续道:「二十年前张老贼与其他几人前往上京去刺杀金国皇帝,不想被完颜雍所伤,老贼丢下同伴不顾独自逃回江南。
「完颜雍所修练的内功『潮汐劲』独步天下,诡异万分。张老贼遍寻名医,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掉体内阴寒真气,只好自读医书,期盼能寻到治病良方。
「他偶然间在书中获知,在苗疆或有中原未闻之奇术可医,便南下求药。但他伤势过重,再加上南疆地势险恶,虫蛇遍地,生苗部族同汉人关系又势如水火,老贼在南疆处处碰壁,竟是寻不到一个人愿意帮他。」
程思道冷哼一声,道:「若他当年就这么死了,倒省得如今害人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成全了他义士之名。」
李秋晴点头道:「这便叫王莽谦恭未篡时,一生真伪复谁知。张老贼一生善于作伪,面慈心恶,若非听晏前辈戳破他的真实面目,咱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那老贼便寻无果,伤势益重,忧愤之下晕倒在路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偶然经过的晏前辈所救。
「晏前辈当时也不过才刚刚一十七岁,是当地苗寨的极为有名巫医,人又是极善良的。她眼见老贼昏昏沉沉、衣衫褴褛好不可怜,于是不顾族中诸人反对,将他带回家中治疗。
「南疆医毒之术传女不传男,而且每代巫医一生只传一个弟子。晏前辈当时虽然年少,但自幼与蛇虫毒物为伴,又修习了她们千百年来锤炼的秘传之法,倒真把这张老贼给治好了,将他身上的阴寒真气驱散的干干净净。
「张老贼伤好之后赖在南疆不肯返回中原,终日只帮晏前辈采药制药,料理农事,口中甜言蜜语,只说是要报答救命之恩。
「晏前辈自小在南疆长大,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也不知人心险恶,竟然相信了老贼的花言巧语,满心以为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君子。相处日久,二人竟渐生情愫、最终结为夫妇……」
张程相貌仙风道骨,言语温和可亲,好似画中神仙一般,望之令人如沐春风,他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一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这晏辛夷涉世未深,被他所迷惑也是情理之中。
程思道冷笑道:「这老贼赖着不走,想必是在暗中筹谋什么诡计。」
「不错,当时族中老人也劝说晏前辈,说这个男人天资非凡,人中龙凤,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但似乎却是有些聪明的过了头。言语中暗示警告,要她小心防备。但晏前辈那时已被感情迷昏了头脑,在老贼甜言蜜语之下全然不听旁人警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张老贼早从她口中探知了她的医毒之术全部来自世代传承的《五毒仙经》,老贼赖着不走,便是想缠着晏前辈将这本秘术传给他。但仙经乃是族中秘宝,从不传于外人,即便是在族中也是每代只传一名女童,自然不能轻易相予。
「族中长老拼命反对,但晏前辈偏爱老贼,已经被他迷惑的神魂颠倒,虽然没有将仙经完全传授,但还是私下里偷偷教给他不少秘法。张老贼一直口口声声说他的医术是因久病成医、自读古书习得,其实全是扯谎骗人……」
程思道恍然大悟,叹道:「晏前辈受其迷惑,若是让这老贼学全了本事,怕是立马要遭至反噬。」
李秋晴冷笑道:「谁说不是呢。如此过了一年多,老贼的医毒之术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对《五毒仙经》垂涎三尺。
「眼见他武功毒术一日强似一日,晏前辈很是高兴,还用秘术助他打通十二正经……忽一日他大醉而归,口中胡言乱语,嚷着要扫平天下英雄,自立武林霸主,晏前辈当时只当是他酒后失态,不以为忤。
「可没过几天,族中反对他最厉害的长老忽然蹊跷死亡,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伤口,大家都只当他年老体衰,老迈而死。但晏前辈检查之后,立马便知这是仙经中的毒术所为,害死长老的人不用想,自然便是张老贼了。
「晏前辈没有声张,只是回家之后质问。张老贼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历数那长老对他的歧视,痛骂不已,反倒像他自己是正人君子,旁人都是恶人一般。
「二人大吵一架,以至于大打出手。老贼当时武功初成,加之毒术远远不及晏前辈,战不多时便浑身上下中了三十六枚毒钉,一时间刺痛麻痒不能忍受。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口中肉麻之极的话语不断,说什么明日便返回中原、终生再不踏入南疆云云。
「晏前辈虽然恼怒愤恨,但想到他明日即将离开,夫妻情份既断,此生再也不能相见,也觉得心中怅然不舍。又见到他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堪、泣泪横流的模样,心有不忍,于是便让他发下毒誓,然后帮他把毒钉取去。
「张老贼口中忏悔自责,其实依旧贼心不死,只不过是打不过晏前辈,无能为力而已。当夜他收点行装,装腔作势,弄出一幅要走的模样。
「他备了一桌酒菜,对晏前辈说想与她最后一次同饮一番。晏前辈心乱如麻,再加上这老贼巧言令色,连连劝酒,不多时便昏沉欲睡。谁知却遭其毒手,昏沉中被他封堵住了周身经络,并且将之前那毒钉尽数拍入晏前辈体内!」
程思道怒火中烧,恨声道:「这老儿忘恩负义,着实卑鄙无耻之极……」
「张老贼制住了晏前辈,得意万分,当即也不再伪装,百般折磨逼迫她传授仙经秘术。晏前辈冷笑连连,其实之前替张老贼拔出毒钉时,已经在他体内暗中另下了一种慢性毒药,若是张老贼诚心忏悔,安然离去,临行时自然替他解毒。
现在他作茧自缚,怕是这毒性要伴其一生,下半辈子都要受痛苦折磨了。
「张老贼恼羞成怒,一掌将晏前辈拍的口中喷血,心神慌乱中只当她死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将全寨百余口人不论老少,尽数屠戮,而后一把火烧光了村寨,扬长而去……」
听此骇人暴行,程思道震撼万分,瞠目不已。
张程面带微笑,双手齐动替女郎宽衣解带,转瞬玉体横陈,肌光赛雪,柔滑若脂。
龙雪如双靥酡红娇艳,经脉堵窒之下丝毫无法动弹,一任他肆意妄为,只是静静听张程一脸得意地讲述过往故事。嘴角轻轻上扬,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程柔抚着她白嫩光洁的肌肤,阵阵浓郁幽香袭入脑际,令他心神迷醉不已。
他早已人过中年,平日里对女色一道也并非多么热衷。但此时此刻,二十年来痴缠痛楚的顽毒一朝尽去,虽然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但只需要休息几日,神功自可更胜从前。
再加上这妖媚女郎已为自己所制,多年夙愿即将达成,狂喜得意之情犹如怒潮汹汹澎湃心海。此时再难保持以往的宁静平和心绪,兴奋的欲火在女郎香艳玉体刺激之下更如火山喷薄,不能自已。
张程微笑着上下其手,两只铁掌在龙雪如娇躯游走,感受着女郎轻轻颤动,心中得意非凡,柔声道:「……我本以为《五毒仙经》已随着村寨一起在世间消失无踪,千百年来苗疆诸多前辈锤炼的秘术就此失传,心中还大感惋惜。但这几日瞧见仙子种种妙手神技,竟然桩桩件件全都是仙经中所记,可当真是令张某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他眼眸中似乎生出复杂神情,顿了顿,续道:「……前几日在李氏地宫中碰到辛夷,这才知道当年她竟能逃脱生天……只是在地宫中情势危急,也来不及同她探讨仙经秘法,事后实在懊悔伤痛万分。但天可怜见,今日又让我偶遇仙子,可见世人常说『心诚则灵』,果然诚不欺我。」
听闻晏辛夷就在五马山寨附近的李氏地宫之中,龙雪如娇躯一颤,芳心剧跳——这张老儿果然是被师父所伤,而自己阴差阳错,竟助他解除了当年师父种下的顽毒,心中极为懊悔愤恨。
又听到张程同晏辛夷那些过往故事,暗道:怪不得自小到大从没有听师父谈起过往经历……是了,那时候她见了那人反应如此激烈,原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听张程叹了口气,幽幽道:「辛夷这些年一直暗中跟随张某,机会良多却从未痛下杀手,可见她对张某还是存有几分夫妻情意,实在叫人好生感动……」
龙雪如大怒,胸脯剧烈起伏,俏脸涨红,格格笑道:「呸,好一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薄情郎君。师父她老人家只不过不想你死的这么痛快而已,她……」
张程微微一笑,截口道:「龙仙子,你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么?辛夷面冷心软,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过。她……她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善良,也是最单纯的女子,无论我说什么她好像都会当真……」
龙雪如冷笑道:「可惜,这可不叫什么单纯善良。要我说这是傻,傻到竟然相信你的连篇鬼话。」
张程嘿然不语,低下头用舌头舔吻着她的耳垂,两腿间火热一团,肉棒昂然高耸,肿胀欲爆。忽用力向前一顶,登时紧紧贴在龙雪如浑圆玉股间,滚烫硕大的龟头正顶在玉蛤之上。
「嗯……嗯……」
龙雪如心中一颤,只觉周身被一团烈火包裹,喉中如万千蚂蚁爬过,不自觉娇吟出声。
张程手指轻轻拨弄着女郎粉嫩乳首,不住揉捏饱满乳房,令怀中美人香汗淋漓,柳眉紧蹙,双颊酡红涌现,檀口轻启,娇声颤颤。
他一边恣意揉捏着怀中美人,一边低声道:「在地宫中再次遇见辛夷的时候,我也跟你想的一样,以为她要痛下杀手,以报多年旧怨。可当我同她讲起那些南疆旧事,回忆起那一年多来的生活点滴时,她倒反而下不了手啦……嘿,她如此念旧,倒是让我大为感动。现在想来,在地宫中那一掌令她香消玉殒,却真觉心如刀割一般,后悔的紧……」
「你……!」
龙雪如双颊充血,也顾不上下体那火热坚硬的男根摩挲,漆黑浑圆的眼眸睁大,颤声惊呼道:「你……你将她……」
张程哈哈一笑,双眼尽赤,朗声大笑道:「辛夷与我有宿世姻缘,这一辈子注定要相爱相杀。能死在我的掌下,也算是了结一桩旧怨,总强过做一个孤魂冤鬼,凄凄惨惨苟活余生……」
声音癫狂凄厉,面容扭曲,样貌极为恐怖骇人。
龙雪如顿觉骇然失魂,五脏如捣。脑海中不断闪过幼时在南疆的往事,眼眸中尽是晏辛夷的身影,但容貌却是模糊不清。拼命回忆,但泪水涌动,那纤柔冷寂的倩影却是越来越浑浊黯淡,最终如烟消散……
张程微笑着看着怀中女郎,手指轻轻勾起她小巧下颔,柔声道:「好啦,陈年旧事说的够多啦。仙子一身本领青出于蓝,若是不吝赐教,能将仙经传授于张某,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
龙雪如悲愤交织,听了他这番恬不知耻的言辞,不由怒极反笑,俏脸一扬,格格笑道:「啊哟,张夫子纵横江湖多年,果非常人可比。到了现如今居然还在痴心妄想、大做白日梦,真让人大开眼界,不得不服。」
张程叹了口气,幽幽道:「仙子这脾气,倒是同她一模一样……」
目光逐渐冰冷,淡然道:「即是如此,那张某也不再强人所难。五毒妖女杀人无算,贻害江湖日久,更是助纣为虐,为赵王府鞍前马后同我大宋为敌。今日张某斩妖除魔,日后传扬出去,武林同道也只会说一声杀的好而已。」
龙雪如秋波中鄙夷之色闪过,嫣然道:「是啦,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正该如此。嘻,不愧是大英雄、大豪杰,说的比唱的都要响亮……」
话音未落,忽然后心巨震,喉中腥甜,「哇」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她浑圆的雪丘急速起伏,桃红色的鸡头软肉在巍巍颤动,殷红的血迹在皎洁如玉的赤裸躯体上娇艳倍增,既觉诱人,又觉诡异莫名。
龙雪如强忍胸中激荡翻涌的血气,喘息片刻,颤声强笑道:「都说……都说张夫子绵掌功夫天下无双无对……我……我瞧么,也不过如此……」
张程嘿然不语,在桌边把玩着龙雪如的药囊,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一件一件拿至眼前观瞧,笑道:「游仙针,合欢蛊,蚀骨子母散……嘿,见到这些可真是怀念。当年我在苗疆学这些东西的时候,仙子怕是还不会走路吧……」
他微微一笑,将一只极小的七彩甲虫拿在掌心把玩逗弄,那虫儿五彩绚丽,周身散发着妖异色彩。它似乎极为恐惧害怕,在张程掌心中一动不动,双翅微微颤抖。
张程瞥了一眼龙雪如,笑道:「龙仙子,辛夷当年告诉我,这合欢蛊虫儿最为嗜血,遇血则效果更佳。具体真假如何,时隔这么多年张某已经忘得差不多啦,不如咱们来试上一试如何?」
不等龙雪如开口,他倏然迈步到女郎面前,铁掌一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将那虫儿拿至她唇边。
看到自己炼制的「合欢蛊」甲虫小小的翅膀扑扇,触角来回轻轻抖动,龙雪如双靥酡红,心中羞怒交集。眼波中流露出恐惧、不甘、自嘲、委屈、愤恨……
诸多神色,下颔被这老儿铁指扣住,脸颊酸痛,口唇根本无法合拢。
那虫儿触须点碰到龙雪如嘴角旁的血迹,似乎是被鲜血腥味所刺激,登时大为兴奋,发出弱不可闻的「吱吱」声,翅膀忽然片刻,猛然蹿起,竟一下子直直钻入女郎檀口之中!
「啊!」
龙雪如面红耳赤,轻吟惊呼一声,热血瞬间灌顶。她只觉一股麻麻痒痒的感觉顺着喉管爬入肚中,不过片刻间,脸颊、耳根、酥胸、下体小腹……周身的每一处,都热辣辣地烧烫着,野火似的蔓延全身,带给她从未有过的痛楚欲念……
见到女郎两靥娇艳似火,樱唇轻吐着白色热气,漆黑浑圆的眼眸如春水欲滴,娇憨之态极是媚惑撩人,张程心中不禁一荡。
忽想起一件事来,轻笑一声,用力掰开女郎檀口,拉出她的小巧香舌在手中来回轻轻摩挲把玩。那湿湿麻麻的酥软触感令他心神迷醉畅快,微笑道:「是了,我倒险些忘了一事……」
手指在女郎口中轻轻一扫,一枚精致小巧的钢针便捏在了手中,嘿然道:「这『美人舌』的本事最是难练,当年我学了好久也没能学会,仙子冰雪聪明,天资远超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龙雪如又羞又恼,俏脸薄嗔,一股莫名绝望的情绪顿时笼罩心头。她恨恨地看着张程,强笑道:「呸,原来老色鬼只是把龌龊淫邪的下流功夫学全啦,正经本事倒是一点儿也没学到家……」
张程面不改色,对龙雪如冷嘲热讽混不理睬。轻捻着手中绣花钢针,笑道:「美人舌见血封喉,中者立时毙命,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为在下所不喜。这等女孩儿家保命的本事,不练也罢。」
又拿起药囊上另一枚细长钢针并在一起,柔声道:「不过在下还依稀记得,若是『美人舌』同『游仙针』一起施用,则两两相冲,不会令人顷刻殒命,反而会在三日内浑身麻痒,活活痛苦至死……」
他微笑着用那牛毛细针轻轻在龙雪如挺翘的乳丘上划弄着,温言劝道:「仙子,我这一针若是扎下去,那可什么都晚啦。仙经乃是死物,而仙子却正当芳龄,又是生的如花似玉,同衡山派那位程大侠甚是般配,如此倔强何苦来哉?张某还是劝你三思……」
龙雪如柳眉紧蹙,耳根火辣辣的烧烫,俏脸上香汗淋漓,饱满酥胸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好似雪浪翻涌一般。
那细针在胸脯上划动带来的麻痒触感如同电流刺激着心房,周身上下鸡皮丛生,欲火熊熊灼燃,烘烤着五脏六腑。喉中喃喃轻吟,长睫垂下遮住眼帘,对张程言语丝毫不作理睬。
张程轻叹一声,道:「既然仙子不肯,那也没有办法,得罪了。」
钢针用力,霎时间便刺破那对饱满娇柔的乳房,直穿透胸前粉色软肉而出,殷红刺目的鲜血登时汩汩而出,千丝万缕般沿着雪丘迤逦而下,妖艳万分。
「啊——!」
龙雪如痛吟出声,秀眉拧作一团,神情痛苦不堪,但长长娇呼出的语音却又充满了媚惑淫靡,撩人心弦。
她娇躯不自觉的剧烈颤抖,口中好像一瞬间变得极为干渴麻痒,那浪潮一般的欲念淫火狠狠拍击而下,将她神智瞬间击打的凌乱粉碎。
欲火灼烧与刺痛麻痒带来的奇异感觉让她头脑昏沉迷乱,忽然有那么一刻,她好像又回到十年前的那个苗疆月夜。
山间温暖晚风轻拂,林中虫鸣啾啾,熟悉的男子浓烈气息将她团团包裹……
仿佛一切通通穿透了时光,让她再一次感受到铭心刻骨,撕心裂肺……
樱唇不自觉轻启,男子有力的舌尖撬开贝齿,在她口中疯狂卷扫,贪婪地吮吸着她口中的蜜液;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掐动着她的柔嫩乳尖,而早已蜜液泛滥的唇瓣更是在男子的把玩抠弄之下轻轻抽动战栗。
「唔……嗯……嗯……啊……」
龙雪如双目迷离,双颊充血似火,晕沉沉任由男子上下摸索玩弄。口中伴随着略显粗暴的动作,时不时发出声声动人娇吟。
她妙目徐徐移转,凝视在眼前男子的脸上。只见他气质仙风道骨,清癯的面容上带着魔魅微笑,但眼神中却又充满了冰冷如霜的阴毒。
心中顿时一惊,恼怒悲恸之情霎时掩盖了欲念之火。秋波流转,媚态横生地瞟了张程一眼,蓦地贴近伏低,嘤咛一声,猛地往他唇上用力咬去!
张程「啊」地痛呼出声,唇上钻心剧痛,骇然之下连忙后退两步避开。若不是躲闪反应的快,差点连舌头都被她咬去半截。
龙雪如娇笑连连,「呸」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沫,脸上红云朵朵,嫣然道:「嘻,瞧你这一脸馋猫样儿,想来我的口水一定是甜的很啦……真是奇怪,怎么平时我自己倒不觉得呢?」
张程面容扭曲狰狞,眉梢高挑,嘿然道:「如此琼浆玉露,在下自然甘之若饴,仙子为何如此吝惜,不肯赐予?」
蓦然欺身而上,将龙雪如一把抱起,在女郎娇声惊呼声中一下子重重抛在地上。蹲下身子用力在娇躯上揉掐抚弄一番,又将桌上药囊胡乱拉下,瓶瓶罐罐顿时叮当作响,顿时散落一地。
他随意拿起一个药瓶放在手中把玩,淡淡道:「咦,此药在下倒是从未见过。
是仙经中所记,还是仙子自度炼制,有何功用?」
见龙雪如皱眉闭目不语,又是冷笑一声,自语道:「是了,我也是昏了头。
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药罐子,还问什么了。这药有什么用,自然是一试便知……」
伸手将女郎雪白紧致玉腿拉起,娇小秀足盈盈一握,脚趾玲珑修长,趾肚圆润小巧,不时朝着脚心打着卷儿,极是诱人。
轻轻放至鼻前一嗅,奇异幽香阵阵,缭绕鼻息,心中不觉一荡。龙雪如面红耳赤,昏昏沉沉,只是口中「唔」了一声,足儿颤抖,似乎颇为紧张害羞。
张程把玩摩挲着女郎纤足,揉捏着根根分明的足趾,微笑道:「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果然在掌中观瞧别有一番雅致……东坡先生看来亦是此道行家,若非如此,岂能写出如此撩人妙句?只可惜……」
眼光中突然森寒精光闪烁,另一只手捏起一枚钢针在那药粉之上淬过,嘿然道:「……只可惜娇花带刺,仙子轻身功夫了得,江湖上早已闻名。这双纤纤玉足美则美矣,张某虽爱,但实不敢留……」
话音未落,冷光一闪,那钢针猛地落下,带着诡异药粉的针尖瞬时从趾缝中刺穿没入!
「啊——!」
足趾连心,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刺痛感顿时让她撕心裂肺,双腿上的经脉好像都要根根断裂扯碎。龙雪如痛吟悲鸣出声,浑身开始剧烈发抖,额上冷汗如浆滚滚而出!
张程面色冷峻,嘴角挂着阴森笑意,笑吟吟地将一根根钢针淬过不同的药粉,不住地刺穿女郎周身上下,那粉红的乳尖、柔软的足底、修长的手指、浑圆的玉股……
不过片刻间,玉体之上血痕累累,耀眼夺目的血渍顺着雪白躯体恣意流淌,恍若梅花映雪,妖异凄美无比。
龙雪如牙关打颤,面色苍白如纸,心中悲恸羞愤,犹自颤声娇笑,断断续续道:「张……张夫子使毒辨毒的本事如此差劲……折磨……折磨女人的法子倒是……
高明的很……」
「仙子过奖了,在下才疏学浅,方家面前未免贻笑大方。」
张程微微一笑,忽然长臂舒展,将她紧紧搂住,朝她脖颈上吻落。龙雪如嘤咛一声,在他怀中簌簌发抖,眼角泪光盈盈,脸颊一片酡红烧烫。
无数奇花异草炼制而成的各色剧毒混杂交融,在体内恣意冲撞。血气激涌,欲念汹汹,如海潮翻舞,又如同飓风卷引。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似乎一瞬间齐齐扭曲。
那阵阵钻心刺痛伴随着无名爱欲竟有一种莫名诡异的快感,犹如电流一般倏然滑过全身,更令她恍惚迷离,不知西东。
张程下体火热滚烫,肉棒坚硬愈铁,在女郎柔嫩玉体摩挲下直如火山喷薄。
当下再也忍耐不住,手掌一翻,将她双腿强行分开,在汁水四溢的唇瓣中磨蹭几下,硬生生地朝里顶去!
龙雪如猝不及防,一瞬间似乎清醒了过来,惊道:「不要……」
话音未落,口唇被封。她只觉得下身撕裂般烧灼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弓起身子,小腹一阵阵痉挛抽搐,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十三、往事(大结局)
天旋地转,五脏炙热沸腾,龙雪如双目迷离,喉中麻痒干渴,直欲喷出火来。
她樱唇轻启,想要大口地呼吸,却被两片湿润的嘴唇牢牢封住。男人的舌头放肆地舔过她的上颚,牙齿用力啃咬着她的舌尖……如此霸道、贪婪而又暴虐,每一次吮吸咬噬,都让她浑身发抖,芳心战栗。
健硕的手臂用力将她箍紧,直欲将她揉捏至粉碎,窒息之感犹如无底深渊团团裹挟,不留一丝空隙。
下体蜜穴中水声「咕滋」作响,滚烫火热的肉棒不知疲倦地朝着更深处挺进,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她身子高高弓起,整个身体仿佛都在熊熊烈焰里燃烧熔化……
张程手掌所触皆暖滑软腻,眼望见身下女郎双眉紧蹙,娇喘吁吁,两行晶莹的泪珠正顺着俏脸划落,模样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又是说不出的媚态撩人。
他心中不觉一怔,略感惊讶,笑道:「龙仙子风华绝代,怎么事到如今反而做起小女儿之态啦?」
下身肉棒用力一顶,顿时整根没入,直直抵在女郎娇柔花心之上。一瞬间层层叠叠的肉壁似乎开始疯狂蠕动挤压,将他的阳具紧紧包裹。
「唔……」龙雪如紧咬双唇,鼻翼两侧香汗涔涔,喉头滚动,终于忍不住长吟出声。
张程俯下身子,舔弄着龙雪如的耳珠,淫声笑道:「……嘿,这紧致程度竟是如同处子,真是奇哉,怪哉,着实令人不解,五毒妖女竟也会守身如玉吗?哈哈,哈哈!」
龙雪如泪眼迷蒙,轻吟不语。在恣虐凶狂的欲火烘烤蒸腾之下,神智恍惚不清。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流入她的嘴里,咸涩冰冷,那滋味就如同十年前一般。四周景色逐渐模糊不清,在自己身上抽舔蠕动的男子面容亦不住变换。
在男性强烈的气息笼罩下,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继而如急速流转的漩涡,将她无情吞噬其中……
眼前又闪过那清俊温暖的笑脸,剧跳的心陡然抽紧了,疼痛、悲伤、酸苦、愤怒、委屈……如针扎刀绞,寸寸柔肠绞扭一处,让她迷乱的神智为之一醒。
龙雪如两靥挂着令人迷醉的红晕,但目光中却充满了凄怨羞恨,一言不发地盯着张程。
瞧见她恼怒又无助的可怜模样,张程心中不觉一荡,一种强烈的征服快感瞬间涌上心头,浸泡在蜜壶中的阳具受此刺激,似乎更大一圈。
手掌用力掐弄着柔软的乳房,指甲深陷其中,殷红血液顺着指缝四溢。鲜血浓烈的咸腥味道、美人肉体散发的幽香、檀口中喷薄出的如兰气息、还有空气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淫靡之气……不住交织汇集,从鼻息中直通四肢百骸,让他如痴如狂。
张程这只觉如临仙境,头脑中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淫欲冲天旺盛。
他嘿然一笑,手指在龙雪如胸前穴道连点数下,淫声道:「男欢女爱,自古天道常理,既是如此,仙子也不必苦苦支撑啦!」
封堵的穴道解除,欲望之潮便如春江迸放,轰然卷过全身。龙雪如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眼前尽是桃红一片。
嘤咛一声,口中不自觉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呻吟,玉臂倏地抱拢,软绵绵地搂住眼前男子,一双修长莹白的大腿死死地勾夹住他的腰腹,如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
她俏脸生晕,双靥红霞赤红欲流,冲着他嫣然一笑,清丽之中又带着说不出的妖媚之意,更令张程目眩心迷,意夺神摇。
知道她体内春毒涌动,神智依旧混沌,张程哈哈狂笑,下体男根如同捣桩,在「嗞嗞」水声中不住抽插顶送。后背上纤手上下撕挠,留下了道道血痕——显然这妖女此刻被他一通疯狂抽弄下,已是神魂颠倒,不知西东。
龙雪如红着脸呢喃娇喘,但泪珠却一颗接一颗地划落,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苦。
下体玉蛤在男人急速戳弄下酸胀不堪,万千剧毒杂糅交迭,麻痒钻心,更让她浑身痉挛抽搐,绞痛难当。
迷迷糊糊中,忽听男人大喝一声,紧接着一股滚烫如火的黏稠液体轰然喷薄!
她身躯剧烈颤动,亦是情不自禁娇吟长声,体内的各种情欲、痛楚、酥麻……一瞬间迸爆炸裂,花汁汩汩,四溅飞涌……
天昏地暗,耳中轰然。澎湃欲火得已释放之后,头脑中忽然难得一片清明。
但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刀剜针扎般的剧烈痛楚,火辣辣地灼烧着四肢百骸,仿佛全身经脉都要齐齐断裂。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张程慢悠悠地穿好衣衫,他斜着眼瞧着脚下一滩烂泥般的龙雪如,微微一笑,摇头道:「世人都说五毒仙子风情万千、颠倒众生,今日一见,方才知盛名之下,原来其实难副。唉,简直就像未经人事的处子……
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龙雪如强忍疼痛弓起身子,身体虚弱至极,但声音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妖娆妩媚。她低低喘息半晌,颤声笑道:「是么?嘻……世人……世人都说张夫子心细如尘、智计百出,今日一见,原来……原来也是盛名难副……」
张程冷笑一声,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哂道:「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嘴硬逞强。
龙仙子,你吃亏可就吃在这张如簧利嘴上了。」
「哈……哈哈……咳……咳咳……」龙雪如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在连连咳嗦声中大笑不止,酸楚有之,自嘲有之,快意亦有之。
她媚态横生地扫了张程一眼,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春水般的眼波中既有仇恨怨毒,同时又有一丝得意狡黠,吃吃娇笑道:「……看来张夫子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我……我是说……」
话音未落,忽听脚步错乱声骤然响起,紧接着疾风劲起,周侧空气都被带动的呼啸作响!张程顿觉大骇,连忙调运真气,也来不及回头,反身一掌推出,正同一股怪力猛地撞在一起!
「轰!」
双掌相对,发出惊天动地轰鸣,直震的房梁灰尘簌簌,铺天盖地洒落而下。
张程气血翻涌,连退数步,喉中腥甜一片。骇然失色,暗自惊道:「何人真气如此强悍,怎的连他靠近我都未曾知晓?」
抬头凝视,却见一名青年侠客满脸怒容,眼眶充血直欲龇裂,剑眉星目,衣衫鼓舞,长剑斜指自己——赫然便是衡山派程思道!而他一旁立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亦是俏脸含霜,自然便是李秋晴了。
张程又惊又疑,大感不可思议:这程思道武功如何他心知肚明,距离自己实在相差太远,虽然近日来感觉到他真气大为进步,但也并不太放在心上。至于李秋晴的武功更是不值一提。
但眼下不仅自己没有发觉他们何时来至,甚至刚刚的真气相撞,自己反而落了下风……这却是何道理?
程思道斜目望去,脑中嗡然一响,遍体森冷,如坠万丈冰崖之中。
只见凌乱的地板之上蜷缩着一个裸身女子,云鬓散乱,雪白的肌肤上尽是道道骇人血污,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折磨。
她泪眼盈盈地凝望着他,眼波中满是委屈、欢愉、凄凉、甜蜜、羞愧……花容惨白,身体憔悴虚弱不堪——不是五毒仙子龙雪如又是哪个?
张程暗暗积蓄真气,心念电转,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拱手道:「原来是衡山派的程大侠,想不到程大侠神功精进如斯,可喜可贺。」
眼珠一转,又笑眯眯道:「五毒妖女贻害武林,无恶不作,程大侠明明身为正派名门弟子,却和这妖女亲密无间……嘿,莫不是受其美色迷惑,误入歧途么?」
李秋晴大怒,长剑一挺,娇叱道:「呸,张老贼,休要再颠倒黑白!分明是你自己欺世盗名、卑鄙无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程瞥了她一眼,哂笑道:「哦?是秋晴女侠,地宫一别已有数日,女侠风姿不减。张某倒是要恭喜你寻到了师兄,只不知程大侠他知不知道……」
李秋晴双靥飞红,胸脯急剧上下起伏,羞愤恼怒之极。生怕他口中又说出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厉声喝道:「奸贼受死!」剑光耀目,迅雷般刺向张程。
而程思道见到龙雪如凄惨之态,早已是暴怒至极,麻痒之意在头顶轰然炸开。
狂吼声中长剑翻舞,一剑劈出,顿如狂风席卷,惊雷爆裂,一道凌冽无比的气浪后发先至,当胸朝着张程劈来!
双剑蛟龙出海,剑气如同电闪雷鸣,剑光笼罩下张程气息为之一窒,惊异骇然万分。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这二人武功怎的突然精进如斯?好生厉害!」
双掌一震,内息澎湃,硬生生将双剑荡开,但自己也是双臂酸麻,血气激涌。
心中惊惧莫名,原先高傲狂妄气焰已经烟消云散。
趁着张程惊魂未定之际,程思道、李秋晴不作停歇,又是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来,刹那间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张程失了先机,此后步步受制,连调息反击的时机都没有,只能以一双肉掌相敌。心中惊惧,气势大馁,不免有些缩手缩脚,数招后仍然被逼迫在下风,一时竟生出些许怯意来。
二人痛恨其残暴卑劣,下手毫不留情,杀气凛冽暴舞,剑光纵横缭乱四射,片刻间三人旋转翻舞,已是激斗数十招。
龙雪如脸上带着甜甜笑意,仰面躺在地板之上,好像身旁的恶战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四肢渐渐冰冷失去知觉,周身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地流失。芳心黯然,但转瞬间又觉一切都是那么嘲讽好笑。
她换了一个稍稍舒服一些的姿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吟吟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张夫子,我瞧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原来你的功夫是这么差劲……
小妹子说你欺世盗名,看来不幸言中啦,嘻……」
这妖女似乎话中有话,张程不由暗中生凛。一边躲闪格挡,一边仔细思索龙雪如话中含义。
龙雪如嫣然一笑,喘息片刻,断断续续道:「张夫子,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真气阻滞,周转不灵呢……啊哟,我再猜一猜,这会儿怕是又有些头晕眼花啦……
」
张程一惊,这妖女所言不虚,果真如此!豁然间灵光电闪,骇然道:「你……
不可能……妖女!你……你什么时候……」
惊怒之下面容扭曲,再也看不出平日里的气定神闲、道骨仙风。
龙雪如叹了口气,额上丝丝细汗不住渗出,忍痛笑道:「你自己学艺不精,怪得谁来?」
秋波横斜,瞥了一眼张程,嫣然道:「嘻,老色鬼,刚刚……刚刚不是舒服的紧么?难不成你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古怪味道……」
张程冷汗淋漓,在双剑凌厉攻势下左支右拙,一时间手忙脚乱,哪有时间去回忆什么怪味。
龙雪如格格一笑,自语道:「唉,老色鬼一心痴迷我们南疆仙经,机关算尽,可眼下却是中了这专门对付江湖女侠的寻常采花迷药,当真……当真是好笑有趣……
咳……咳咳……」
原来适才听到水声作响之时,她立马惊觉不妙。但连日来消耗内力过多,回身已是不及,仓促间也没时间拿取药囊,只好拨开怀中迷烟药瓶,临机应变。
这种迷烟只不过是江湖普通蟊贼所用,烟雾虽然无色,但受药质所限免不了有一丝异味。若是吸入后调运真气,则一个时辰中内息阻滞不畅,严重者更会头晕目眩,昏睡不起。因效果拔群,故而颇受采花淫贼欢迎,在此迷烟下失身的侠女不知凡几。
这种最初级的下三滥迷药,放在平时自然不入张程法眼。但五毒仙子威名赫赫,张程只防着她用什么奇妙诡异之术,没想到最终竟是中了这等低劣毒物,也就是他内力雄浑,才不至于当场昏迷跌倒。
张程羞怒交集,想到自己医术通天却阴沟翻船,颇觉有些讽刺滑稽。此时处于下风,久战必然不利,眼见得程思道与李秋晴攻势越来越猛,更是无心恋战,只想寻隙逃蹿而去。
他眼珠一转,蓦然间卖了个破绽,待程思道长剑攻来,心中一喜,大手挥动中,寒光闪烁,一根毒针登时激射而出,「咻」的一声凌空破舞,正中程思道前胸!
这毒针正是从龙雪如药囊中所获取的「游仙针」,中者轻则伤处溃烂奇痒,失去行动能力;重则更是会立时毙命当场。
眼见一击命中,张程眼眸中闪过狂喜得意,但旋即又骇然失措,恐惧之情油然而生——程思道真气蓬勃,长剑犹如怒潮滔滔,竟是丝毫没有中毒迹象!
他却不知,程思道因施展「回雁诀」以至于经脉寸断,被龙雪如以无数秘药施疗;而后又阴差阳错间打通任督二脉,不仅功力倍增,更是已成百毒不侵之体。
只这一怔之间,程思道已然长剑迎风怒号,似咆哮恶涛。张程不及躲避,慌忙回掌招架,但程思道怒火冲天,已运足十成真气,这一剑惊天动地,剑势之威猛,世间几无可匹敌。
张程只觉脖颈一阵滚烫,热血瞬间涌出。他口中赫赫出声,不可思议地看着程思道,踉跄着连退数步。
程思道暴喝一声,不做停留,长剑舞动如龙,回身又是雷霆一刺,登时穿心而过。这威震天下数十年的张夫子就此横死当场!
眼见这奸狡无比的老儿一脸惊骇躺在地上不住抽搐,鲜血顺着脖颈汩汩喷溅,流淌地满地都是。程思道热血灌顶,心中又是狂怒,又是快意……手中长剑不停,用尽全力挥斫劈砍,似乎要将满怒火尽数释放一般,不过片刻间,张程尸身竟已让他大卸八块。
正心神激荡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李秋晴的惊呼声,急道:「师兄,你快过来!她……她流了好多血……」
程思道心中巨震,连忙抛掉长剑,三两步奔至龙雪如身旁。
只见龙雪如浑身无力,正软软地躺在李秋晴怀中。赤裸的身躯之上淤痕累累,到处都是惊心耀目的创口,皮肉外翻,不住地流淌着殷红鲜血。
程思道心如刀绞,连连在她周身穴道连点,但血液却丝毫不受控制,仍是拼命向外涌渗。
龙雪如俏脸之上苍白如纸,一点血色也看不到,再难浮现往日的娇艳妖娆。
连咳出声,强笑道:「呆子……我……我总算是帮你找到你的……你的亲亲小师妹啦……咳咳……咳……」
程思道双目尽赤,嘴唇打颤,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那股窒息的痛楚撕心裂肺,好像要从体内迸爆开来。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散落的药瓶药罐,拿至龙雪如面前,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这些……这些哪个是解药……我……我该怎么用……」
龙雪如睫毛掀动,勉力睁开妙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柔声笑道:「好啦,不必瞎忙啦……毒质已入我的奇经八脉,可以说死的不能再死了……」
程思道用力摇头,将她接过揽在怀中,双臂运起衡山神功,在女郎后心传输内力。可无论多少内力输送进去,都如泥牛入海一般,顷刻间烟消云散,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龙雪如俏脸惨白,毫无一丝血色,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程思道半晌不语,忽轻声一笑道:「呆子,这些天来姐姐一直把你当成了他,你是不是心里在怪我?」
程思道心痛如割,摇了摇头,道:「先别说话,凝神运气。」
龙雪如眼神中凄然神色一闪而过,惨然一笑道:「不,我偏要说。我有一肚子的话……现在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说啦……」
十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藏在心里,无人倾诉。她平日里总是笑靥如花,风情妖娆,江湖上的人都只当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午夜梦回,那悲痛交织的回忆更成了时时刻刻的折磨。
此刻将死之际,面对眼前这个自己一直戏耍调笑的呆小子,忽然心中又怜又痛。难过、歉疚、羞涩、委屈、爱怜、懊悔……诸多情绪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旋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那回忆更是喧腾如沸,不吐不快。
她漆黑浑圆的双眸眨了几下,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其实你猜的不错,那人便是你们口中说的那个徐盟主……」
李秋晴不知前因后果,莫名其妙。但程思道却早已料到,只不过一直没有敢往下细想。心中酸楚悲恸,默默运功不语。
澎湃雄浑的内力不断输入体内,龙雪如语音仍然虚弱,但声音似乎变得更稳了一些,口齿也更加清楚,精神开始慢慢振作。
程思道心中一颤,但随即知晓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禁眼角一酸,泪水险些涌将出来。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啦……」
她明亮的双眸望向远方,好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嘴角依旧带着她标志性的柔媚微笑,柔声续道:「……那一年我才有十五、六岁罢?还是一个从未踏出苗疆的无知女孩……
「那一天我正在凤凰山中独自采集银蛇草,这是师父给交代的功课,每天都要采集一大堆用来制药……
「整日都在山上跑,其实我心里早就觉得辛苦无聊啦。我很早之前就在山上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于是经常在里面打发时间偷懒,然后下山糊弄一下师父了事。
「那天我休息够了,准备背起药蒌下山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山上不远处还有一个汉人打扮的男子,呆头呆脑的东瞧西看,好像也在找什么草药……」
她嘴角泛起一丝含羞甜蜜的微笑,轻声道:「……那便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只不过当时虽然觉得这个人轻功好的很,但辨识药草的本事却是一窍不通,而且瞧他印堂发乌,双耳充血,这正是中了山中瘴气的模样。
「凤凰山中常年瘴气不断,就连本地苗人都不敢轻易上山。他不知天高地厚,满山乱蹿,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归西啦!
「我当时暗中嘲笑,也不当一回事,自顾自背着药蒌唱着歌儿下山,心中暗暗盘算怎么才能应对师父的功课提问。
「到了山下正待返回苗寨的时候,却不想碰到了两个胡搅蛮缠的混人……这两个人武功可真好,个头又高,但我却一丁点儿也不怕。
「其中有一个人涎着脸瞧了我半天,贼溜溜的眼睛在我身上乱转,笑嘻嘻地说:『想不到这南蛮荒野之处,也有这等绝色美人,当真难得。咱们兄弟奔波千里,总算是没白来辛苦一趟。』
「我听了心里一阵恶心,却也懒得搭理他,翻了一个白眼,自顾往回走。那蠢蛋却不依不饶,嬉皮笑脸地把我拦住,口中不住风言风语。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就是铁掌帮的单青、单和兄弟,只不过当时我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便是听了名字也吓不到我……」
程思道微微一怔,旋即恍然。
十年前完颜亮弑君夺位,熙宗太子出逃不知所踪,传言是远遁南疆避难。这单家兄弟死心塌地投靠完颜亮与耶律翼,此行自然是要去南疆追击在逃的熙宗太子,只不过恰好碰到了龙雪如。
凭借龙雪如之聪慧狡黠,单家兄弟自然是在她手上讨不了好。江湖传闻单和曾在苗疆被人种下烈性春毒,而单青为替他兄弟驱除毒素以至于肌肉萎缩、功力大减,从此变得瘦如麻杆,想不到此事便是龙雪如所为。
一想到单家兄弟后来的惨状,不禁暗觉解气。
龙雪如嫣然一笑,柔声续道:「……那是他们自己往死路上撞,却也难怪旁人。我跟着师父学习毒术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真正和人动过手,正好拿他们来试一试毒。
「我假意应承,嘴里胡说八道同他兜圈子……那会儿我的汉话只不过是跟着本地货郎学了几句,嘴里生的很。也不知那蠢蛋听没听懂,只是笑嘻嘻地在我身上磨蹭,两只手一点儿也不老实……
「我笑吟吟地看这那个蠢蛋,趁其不备忽然手中一扬,一瞬间万千只毒针齐发。他反应倒还算快,但距离如此之近,却也难以尽数躲过,当时便软卧在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是师父传给我的春毒之方,他如此好色猥琐,死于春毒之下倒也是合其心愿。单青见他兄弟受伤,狂怒不已,挥掌向我攻来。他的掌法好厉害,我抵挡不住,只好凭借轻身功夫周旋,抽出随身携带的巴乌蛮笛,想要寻隙召唤毒虫毒蛇相助。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有一个人纵声长笑,紧接着便感到剑气缭绕,一道黑影忽然闪出,将单青迫退而去。我心中一惊,以为又是来了敌人,但仔细一看,就立刻认出了他就是在山上采药的那个人。
「单青面色苍白,似乎对那个人极为恐惧害怕。但仍是一脸阴沉,对他说:『徐盟主,想不到在这里还能与你相会,咱们可真是冤家路窄。』
「他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铁掌帮单家兄弟,你父助纣为虐,甘做蛮夷鹰犬,已被我诛。本来怜你兄弟二人孤苦,手下留情,只盼尔等幡然悔悟,却不想是留下了祸患,以至于诸多无辜之人受戮。』
「那单青口中虽然痛骂不服,但他的武功实在差的太远,战不几招便背着他兄弟仓皇而逃,我们俩追了几步没能追上,也就算了。
「赶走了单家那两个蠢材,见那人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禁心头有气。
叉起腰凶巴巴地对他说:『谁要你来多管闲事,要不是你来捣乱,两个蠢蛋怎么能跑掉!』
「他却哈哈一笑,说:『小丫头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出手,你的小命可就完啦!你不谢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凶我?』
「我一听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冷笑着对他说,他自己才是瘴气入体,怕是活不过七日了。他果然大为着急,向我请教救命之法。他说自己此来是要寻找凤凰花的,自己的命没了不打紧,但找不到凤凰花那可是大大不妙。
「无论如何,总归算是他帮了我一场。思忖良久,还是决定把他带回村寨,请师父帮他治疗。可不想师父听说此事大为恼怒,无论怎样也不答应,甚至还同他动起手来。
「当时我不理解,现在知道了师父的境遇,倒是全明白过来啦!唉,若是当初听从师父的话,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呢?
「他不愿意与师父过招,连连躲闪,但终于还是中了师父的毒,只好施展轻功逃蹿而去。我心里空落落的,但也没当回事。几日之后,我却在山上重新见到了他。
「那时候他已经毒气入体,昏迷不醒啦。我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但又不忍心看着他曝尸荒野,终于还是决定将他带到山洞中去,着手给他治疗。
「自那天开始,每天上山采药的时候我都会偷偷带些食物、药草去看他,而他的内功高的吓人,恢复速度也是极快的,不过两天时间,便已经毒素驱除了大半。
「本来我自己在山中无聊,这回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自己也是颇为欢喜。
他说话好听极了,讲的故事又有趣,告诉我外面世界的很多事情,有多么热闹,有多少有趣的人和事。从来没人和我讲过这些惊险动人的故事,我听的都入迷啦。
「有时候晚间趁着师父入睡,我忍不住偷偷溜下床去找他,他便指着漫天璀璨星斗,教我辨识星位,告诉我牛郎织女的传说……好笑的是,只不过区区半月时间下来,我竟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我问他一点草药知识都不懂,为什么要来南疆,还要在山上没头苍蝇一般乱蹿?他告诉我说,他是来寻找采摘凤凰花的,他的妻子得了重病,只希望能看一看凤凰花迎着朝阳绽放的样子……
「凤凰花是我们苗疆凤凰山上的一种奇花,只开在山崖峭壁,数量极为稀少。
凤凰花的花瓣绚丽妖艳,每次经过风雨摧残,却依然能在朝阳初升的时候重新绽放,而且还要更加绚丽多姿,就像凤凰涅盘一般,见过的人都说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在苗疆生活了十几年,也不过只见过两三次而已。」
程思道忽然想起,少年在衡山学艺时,有一次师父同他们闲谈聊天,也曾提起过凤凰花来。
当时小师妹李秋晴听的入迷,拉着自己和张如仙在万剑坪后的花圃中找了好几天,一朵花一朵花比较,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师妹委屈懊丧直欲垂泪,还是他和张如仙绞尽脑汁哄了半天,这才破涕为笑。
他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李秋晴,正同师妹目光撞到一起,显然她也忆起了这些童年旧事。往事如烟,此时回忆,心中酸甜惆怅,难以言表。
龙雪如眼波中泛起酸楚甜蜜,幽幽续道:「……他兴冲冲地跟我讲述凤凰花绽放的样子,告诉我他妻子多么美丽聪慧,还给我讲他们夫妻一同行走江湖碰到的各种有趣的事情……但他却没有发现,我的脸可是越听拉的越长……
「听他不住夸赞他那青梅竹马的妻子,我心中越来越生气,越来越酸痛嫉妒,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海,于是打断他,大声说:『你跟我讲这些肉麻的事做什么!
呸,好稀罕么!』
「他微微一愕,看了我半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在我鼻子上轻轻一刮,笑着说:『哎哟,小丫头是吃醋啦!嗯,也是,这般年纪是到了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啦!』
「我用力打开他的手,气鼓鼓地扭过头去不理。他却在一旁笑嘻嘻的,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那模样可真是讨人嫌。
「不过他身上好像天生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我虽然我脸上冷冰冰的,但心里却是一点儿也不生他的气。只是恼恨那个我从未谋面的女人,一股说不上来的争强好胜之心在体内恣意乱撞,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她比下去……」
她忽然面色一红,歉然一笑道:「呆子,你……你可别笑话我。他那时候英俊潇洒,江湖上有数不清的侠女仙子对其倾心,我一个十几岁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自然一瞧见他便喜欢上啦……」
程思道勉强一笑,明明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只不过是徐盟主的替身,但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经历,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她的音容笑貌,鼻息间尽是她浓郁幽香的气息,心中却是忍不住的一阵一阵刺痛。
自己在她心中,当真就是一点分量都没有么?
「……第二天我便陪着他漫山寻找凤凰花,我没有告诉他理由,他也什么都没有问我,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他见到我这么努力帮他达成心愿,是不是会对我变得喜欢起来呢?就像对他妻子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这法子可真是蠢的要死……但我当时一点也没有发觉,每天都尽心尽力,在悬崖峭壁上搜寻。他也教会了我很多高明的轻功,让我纵跃提气更加灵敏,但是对我的关系,却始终还是像面对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一般。」
龙雪如俏脸晕红,眼波娇艳欲滴,幽幽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们汉人总是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你们男人的心不也是一样难以捉摸吗?呆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
程思道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龙雪如羞涩一笑,好像有些后悔失言,低声道:「是啦,你心地好的很,又是呆头呆脑的,对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问了也是白问……
「……我们在山上一连寻找了七天,终于在一次暴雨之后发现了一朵娇艳盛开的凤凰花,那花瓣在阳光映照下耀眼夺目,花瓣上的露水好像都在绽放着七彩光芒,好看极了。
「他开心的不得了,拉着我的手连连道谢,拿着花的手好像都激动地不住发抖,而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颤动,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因为我知道,找到了凤凰花,他就要离开南疆,回到他妻子身边去了……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在那个隐蔽的山洞里喝了好多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味道可真是难闻,好像刀子一样割裂喉咙。但是酒意涌上脑际,却又晕晕沉沉舒服的紧,心里一些不敢说的话通通都说出来啦!
「我对他说:『我帮你千辛万苦找到了花儿,你该怎样谢我呢?』他笑了笑,反问我要怎样。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方才一字字说道:『如果我也像她一样,想找你要什么东西,你也会给我吗?』
「他好像真的喝多啦,满脸通红,晕晕沉沉竟然没听出我话中的意思。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说不论我想要什么,就是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办到。这话说的可真肉麻,但那时候我听了开心极了,心里像是喝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或许是喝酒喝昏了头,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心想不管他要不要离开南疆,我无论如何都要和他在一起。我在酒里偷偷下了好多迷性春药,他本事大的很,多少江湖上的使毒名家想要害他都不成,但他对我却是丝毫没有防备,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看着他昏睡的脸庞,那俊逸潇洒的模样真叫人脸红喜欢,怪不得这么多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
「我颤抖着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滚烫健壮的躯干,他鼻息中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脸上……当真又开心又紧张,心脏简直都要跳了出来。
「我闭着眼睛,颤抖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吻咬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地陪在我身边,那就够啦!』
「那一夜我终于将身子给了他。当我趴在他身上,同他融为一体的时候,快乐的就要爆炸开来……他那根火热的东西紧紧顶在我的肚子里,充实又胀痛的感觉简直要将我击晕过去,好像整个人都要裂成了两半,又是痛楚,又是开心……」
「……够了,不要说了!」
听她把这等羞人的事都说的清清楚楚,李秋晴与程思道大感尴尬,程思道更是钻心刺痛,忍不住呵止出声。
龙雪如「扑哧」一笑,脸颊红扑扑的犹如苹果,格格笑道:「呆子,你是在吃醋么?嘻……你心里能有姐姐,我好开心,也……也觉得对不住的很……」
身子不自觉轻轻一挣,绕过了程思道的双臂,软软地枕在了他的膝上。
漆黑浑圆的眼睛看着程思道,柔荑拉起他的手放在高耸的胸脯上,柔声低语道:「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那时我鬼迷心窍,现在想来,也是后悔的紧……」
程思道心中一颤,用力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纤手。
「……没过多久,他就醒啦。他愣愣地看了我半天,忽然好像反应过来,一把将我推开,连忙拉过衣服穿好。脸上臊的通红,口中喃喃,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我半跪而坐,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真不要脸,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啦……
我仰起头看着他甜甜一笑,红着脸小声说:『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我自己愿意的……』
「他怔了半晌,忽然用力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直打的嘴角流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只把你当成是自己的侄女、女儿一般,却想不到酒后失性,竟然作出这等禽兽之事……我真该死!』
「我好像被焦雷劈中一样,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我不顾一切地扑在他的怀中,拼命地吻着他的脸颊,哭着说:『不!你骗我,你骗我!你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给么?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要的就是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掌中用力,将我拉开,低着头说:『这怎么可以!我……我和你差了足足有二十岁,你正当青春芳龄,我却已是人过中年,怎么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认你做女儿,以后我把功夫全教给你……』
「听了他这句话,我登时心如死灰,如入冰窟,一颗心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我凄然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怎么也收拢不住,哭着说:『不愿意,我为什么要愿意!我不要做你女儿,也不要学什么武功,我只要做你的情人!……我现在不争了,也不要比了,我可以做你的妾室,让她做姐姐,这样好不好?』
「我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只是可怜兮兮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只盼他能心软。
但是见我提到了他的妻子,他脸上瞬间一黑,紧皱眉头,蓦然一把将我推开,呵斥道:『胡说!你怎么能与她比?』话音未落,似乎他也感觉到有些后悔失言,看着我想要说些什么找补,但喃喃半晌,也听不见一句整话。
「我难过极了,那一刻好像天崩地裂,一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看着他那张俊逸潇洒的面容,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恨意。我抬手一掌打到他的脸上,拉起衣服便拼命地跑了出去,任凭他如何叫嚷也只是不理。
「我没有脸再回到村寨,也没有脸去见师父。就这样茫然游走,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飘荡,越走越远。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着远远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出了苗疆之后,我独自一个人呆了好多年,一边修炼毒术武功,一边想着要将他淡忘。后来来到了川中城镇,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名气是这样的大,好像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在夸赞他,听到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好。
「我却是越听越气,那几年独自一人时好像可以将他忘记,但听到有人谈论,他的音容笑貌还是不自觉浮现,即便是捂住耳朵,那些溜须拍马的话语也不住传入耳中。我再也不管不顾,凡是让我听见谁提起他来,我就立刻出手把他毒死!」
「啊!」
程思道与李秋晴均倒吸一口冷气,震撼不已。
回想起江湖传言,说六年前五毒妖女横空出世,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但却并没有什么杀人理由,也没有人得罪她,大家都觉奇怪。想不到真正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龙雪如格格笑道:「呆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理喻?唉,说来也奇怪,明明是我自作多情,到头来却反而埋怨他。可是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一旦上了头就再也没有理智啦!
「那时候我杀人太多,引得川中各大派来围剿,自知这里待不下去,只好跑到了江北。恰逢当时赵王爷受封王爵,招揽各路人马,我无处可去,只好到他那里去蹭一口饭吃。
「本以为日子就可以这么一天天浑浑噩噩过下去,但有一天他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李秋晴灵光电闪,失声道:「啊,是了。六年前徐盟主孤身仗剑北上,大家都以为他是去刺杀完颜雍,难道说……」
「是啦!他那一次是去找我的……」
龙雪如格格一笑,脸上红云朵朵,嫣然道:「赵王爷当时因为王妃的事战战兢兢,亲自跑去中都去请罪。王爷人都不在上京,还刺杀什么……
「但赵王府中高手无数,他刚一现身,青龙堂那几个老家伙便一下子将他围住啦。我看着青龙堂的四个长老围攻,却始终对他无可奈何。那几个老家伙都面面相觑,怎么也不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神功。
「我虽然是赵王府的人,但瞧见他神威凛然的模样,心里却是好生得意。但瞧见他那张脸,转瞬间又是悲恸愤恨,气不打一处来。我大叫了一声现身出来,驱赶无数毒蛇将他团团围住,同时飞身向他挥掌攻击,招招不离周身要害。
「他见我不要命地攻击,也是楞了一下,没想到我对他如此仇恨。趁着这个功夫,青龙堂那几个老家伙一起攻上,他不愿意伤我,左躲右闪,武功就大打折扣。那几个长老又是天下最顶尖的高手,强斗了几个回合,他便身受重伤,深深看了我一眼,施展轻功逃去……
「我本以为对他已经绝情,可以将他杀死以报数年前的羞辱之恨,但眼瞧见他受伤,心里又仿佛滴血一般割裂刺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的轻功远高过那几个长老,带着他们兜兜转转,胡乱指点方向骗走,这才飞身赶到他身边,将他救走。
「他浑身是血躺在我的怀里,那模样像极了几年前在苗疆时的样子。我哭着问他为什么来这里送死,他却只是冷着脸笑了笑,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久,他才突然说:『我本以为是江湖谣传,根本不信。但却不想你竟真变得狠辣绝情,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心碎如割,忽然间感觉说不出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任性,后悔自己当初不该这么鲁莽。我哭着说:『是我绝情还是你绝情?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呢?你有想过我吗?』
「他强行挣扎着站起身来,冷笑着说:『我想的是那个心地善良的苗疆小女孩,而不是你这个助纣为虐、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说完也不顾重伤在身,就要离开。
「我在他身后哭着喊道:『你说过我要什么你都会给的,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我现在要你留下,让我给你治伤!』
「他转过身看着我,淡淡说道:『和我定下约定的是苗疆少女龙雪如,与你这大名鼎鼎的五毒仙子何干?』
「那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跪在他面前忏悔过错,求他原谅。但看到他那冰冷的眼神又是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呆了半晌,眼光中似乎复杂至极,忽然伸手在我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就像以前在凤凰山的山洞中时一模一样。他帮我擦了擦脸庞的眼泪,叹了口气,轻声说:『好自为之,不要再走邪路了,我在江南等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像以前一样用力打开了他的手掌,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一样,颓然坐倒在地,痛哭起来。
我没有再去江南,他也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自从那天以后,凡是有江南武林盟的人过来,我都要捉住尽情折辱,最后又悄悄将他们救走……看着他们生死不能的模样,我的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难过。
连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在帮他还是报复,每天都是在这种矛盾的折磨中度过,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龙雪如脸庞愈渐苍白,连声咳嗽,风情万种地瞥了一眼程思道。眼波中忽然升起羞意,颤声笑道:「……遇见你这个呆小子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瞧见你那模样跟他那么相似,但性子和本事又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真是让人七窍生烟,说不出的讨厌……咳……咳……」
程思道心如刀绞,紧紧握住她白嫩的纤手,涩声道:「原来……原来我只是……
」
「不!」龙雪如喘息片刻,忙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最近这几天,是我这些年来最快乐的几天,你……你……我很对不起你,我……」
想要说些什么,但嘴角鲜血却止不住向外溢出,双眸中的光彩越来越弱。
程思道眼中含泪,忙道:「不要说了,我……我不怪你。」
龙雪如怔怔地看着他,眼神迷离,樱唇翕动半晌,喃喃道:「呆子……你真是个呆子……我也是……」
轻轻闭上眼帘,娇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乎极为痛苦,又似乎是在低低啜泣。
程思道将大量内力运送,却也再难给其续命,不由心神离乱,头脑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女郎轻吟一声,重新睁开眼帘。
龙雪如妙目一片迷离,望着眼前的程思道,忽然柔情万千,低声呢喃道:「徐郎……徐郎……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程思道知她此刻神情恍惚,已将自己当成了徐盟主,稍稍有些尴尬。但见其俏脸惨然,眼角泪光点点,柔情中又透着凄凉,不由心中暗暗怜惜,手中用力,抱紧了怀中的龙雪如。
龙雪如欢愉地轻吟一声,似是心中欢喜无比,想要伸手抚摸程思道的脸,但手臂无力,抬了几下都没能抬起。
程思道忙拿起她的纤手,放在自己坚毅的脸庞之上。
龙雪如此时虚弱无比,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口中断断续续的呢声道:「徐郎,我好开心,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你……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程思道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点了点头,轻轻吻上了她苍白的樱唇。
唇瓣干涸皲裂,再也没有往日的饱满娇艳,咸涩的泪水流入口中,更令他酸楚心伤欲绝。
抬起头再看时,只见龙雪如妙目轻合,已然没了气息,眼角一滴泪珠顺着苍白脸颊悄然划落,嘴角却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仿佛飘荡多年的游子,终于得到了安歇。
程思道再也忍受不住,紧紧将其抱在怀中,泪如泉涌,大声哭了出来。
那一刻,恍然又回到了熟悉的苗疆,伴随着巴乌笛鸣,她赤足如雪,笑靥如花,身上背负着小小的药篓,欢快地飞奔回家。一进门,便瞧见那个俊逸潇洒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房中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好似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
时近黄昏,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将茫茫雪原侵染的金光灿灿。
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疾行,蹄声如织,雪雾漫舞。车内所乘正是程思道、李秋晴同施家母子几人。
数日前程思道押送完颜长乐去找赵王府交换施芸,本以为会有诸多麻烦困难。
但出乎意料的是,赵王府的小王爷完颜允济却是答应的异常干脆,什么要求也没提。交换完成后,反而还送了他们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程思道与李秋晴商议思索,都觉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诡计,但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什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尽量防备。
自中都到易水河畔,这条路最近几天也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两旁熟悉的景色纷纷倒掠,身侧河水滔滔东流,这月余来的经过历历浮现脑海。
自从师兄妹三人结伴北上中都去救援翰林施宜生,到现在所经之事繁多,所历之险惊奇,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就如同上辈子发生的一样。
几人坐在马车中默然不语,静听风声赫赫、水流滔滔,一瞬间前尘似海,恍若隔世。
易水河向西遥望,落日近山,残阳如血,将那一片群山密林镀上了一层殷红,就像一团烈火正熊熊燃烧。
程思道望着那片密林,默然不语,手中不自觉拉动缰绳,马车逐渐止步停下。
那片密林中正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待的地方,而龙雪如的墓也被他埋葬其中——就在他们同住许久的那个小木屋之后。
「师兄……」李秋晴见他怔怔出神,心中一酸,柔声道:「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我们等你……」
程思道心如刀绞,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忽大喝一声,缰绳挥舞,马车登时飞奔出去。
没有了龙雪如的易容伪装,几人不敢再继续走官道大路,而是像初次从中都逃出来时一样,只挑小径奔驰。
一路之上,只见大队金兵拔营行军,千军万马纵横成列,浩浩荡荡;一车车物资由民夫押送,亦是迤逦绵延,不见头尾。偶尔远远的能相互望见,那些士兵却也没有管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一般。
几人心里沉甸甸的,愈感紧张凝重。完颜亮虎狼之心昭然若揭,如此大规模调动守军,战事必然迫在眉睫。
行至晚间,天色已暮,已经来到了真定府附近。
真定府乃是中原重镇,为金国河北西路的治所,守卫严密。虽然一路之上没有再碰到什么金兵拦截,但几人依然不敢夜宿城镇,只是将马车远远停靠在一处荒山脚下,燃起篝火取暖休息。
尽管寒冷难熬,但总强过去冒险,只要过了中原重镇真定府,再往前行便有村落可以借宿。幸好这些日子以来,施家母子经历诸多险恶,也已经逐渐习惯了。
月上中天,篝火哔啵作响,四侧夜枭嘶鸣,凄厉诡异。
忽然瞧见前方火把阵阵,好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列阵前行,程思道一惊,连忙摇醒李秋晴等人,持剑屏息,暗暗观察。
人影绰绰,那一群人约有几十人,服色各异,好像并不是什么金国士兵。正惊疑间,忽听有人遥遥低呼道:「师兄,师妹!是你们吗?」
那声音异常耳熟亲切,二人心中巨震,对视一眼,眺目远望。只见那一行人中有一个青年侠客,剑眉星目,正是衡山派弟子张如仙!
原来张如仙自离开五马寨南归后,立马告知徐盟主近来发生诸事。徐盟主当机立断,亲率各派好手北上救援接应,只不过等他们到了五马寨的时候,山寨已然空无一人。
张如仙心急如焚,多方打探全无消息,只好带领众人以五马寨为圆心慢慢搜寻,终于在今夜碰到了程思道、李秋晴他们。
师兄妹三人阔别多时再次会面,自然欢喜悲愁,有说不尽的话语。一番交谈之下,得知徐盟主并没有跟来,而是独自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
程思道想到他和龙雪如的那些过往经历,美人笑靥犹在记忆深处,但一缕香魂却已然消散,心中不禁酸楚难抑,无限怅然。平日里他对徐盟主敬若天人,但此时此刻没有碰到,倒是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
一众江湖好汉义士就地安营扎寨,此番救援虽有波折,但总算将施宜生家小尽数救出,而且还意外获得了江山社稷图,可谓收获极丰,任务完成的异常漂亮。
北上而来的诸多英雄低声交谈,讨论近日来金兵异常动向,七嘴八舌。
当是时,骤然间忽听阵阵马蹄声划破北方天际,轰然响起。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呼喝声、刀兵撞击声交织掺杂,浪潮一般四面八方袭来,队队火把如同火龙翻腾舞动,将湛蓝夜空映照的直如白昼。
顷刻间竟不知从什么地方呼啦啦涌出千余人,个个骑乘战马,身披铠甲,手中兵刃挥舞,将众人围的水泄不通!
群雄尽皆骇然失色,纷纷抽刀起身,四面环顾 。
火把上的光芒嘶燃闪烁不定,面前金兵倏然两分,将两个人拥簇其中。其中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材高大威猛,神情桀骜。看其铠甲服色,应当是真定府守将。
而另一匹骏马通体紫毫、雄壮异常,马上正乘着一个身材单薄娇小的女孩。
那女孩面容惊艳可人,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厚毡帽,一袭紫色檐裙 ,脸上红扑扑犹如苹果,正眉花眼笑地看着诸人。
赫然正是赵王府的小郡主完颜长乐!
「小妖女,是你!」
见来的是完颜长乐,李秋晴不禁惊呼出声。俏脸涨红充血,心中恨极,深悔不该当初将她轻易送还给赵王府——早知她会出尔反尔,还不如一路挟持,等到了宋金边境再说……
不过此时纵然后悔已然晚矣。李秋晴冷哼一声,抽出长剑向前一挺道:「怎么,赵王府说话不算数,又想要来将我们捉回去么?」
「大胆!」
还不待完颜长乐开口,那真定府守将一声怒喝,高声叱道:「南蛮贼寇休得如此猖狂!郡主殿下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岂是尔等可比?还不快快放下兵刃,乖乖投降!」
群雄闻言大怒,顿时嗡声一片,喝骂声此起彼伏。
「哎哟,秋晴姐姐人长得美,但说话可真不中听。怎么,人家就不可以是想你们,过来瞧瞧么?」
完颜长乐神色不变,在马上歪着头笑吟吟地扫过诸人,忽在施越身上停住。
见那少年小脸涨得通红,正一脸怒容瞧着自己。她微微一笑,小巧的下巴冲他一扬,娇声叫道:「喂,呆小子!在中都的时候你不是凶巴巴好得意么,现在怎么说?哼,把人家捆的那么紧,到现在我身上还痛的很呢!」
施越脸上一红,怒声道:「呸,那又如何?怎么,你想来报仇么?」
那守将眉头一皱,这群南朝武林人士一路南下,他早已暗中侦得。本待调兵遣将擒拿,但这时候完颜长乐等一众赵王府武士却忽然驾临真定府。
他虽然不属于赵王府管辖,但赵王爷在皇帝面前极为得宠,心中纵有不满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赵王府武士一同行动。
此刻听闻施越言语,便想在郡主面前大拍马屁,高声喝道:「贼小子好大胆,死到临头竟还敢对郡主无礼!郡主,待末将过去将他擒来,交由殿下好好惩治……」
完颜长乐伸手将他止住,笑吟吟道:「嘻嘻,对付这呆瓜小子,哪用得上徒单将军亲劳,我自有妙法……」
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明亮,在火光映照下俏脸娇艳倍增,眼波中忽生出一丝狡黠神色,忽然娇声喝道:「还不动手!」
那守将一怔,莫名其妙:刚刚明明是小郡主制止住了自己,怎么这一扭脸又说要动手?
正迷惑间,蓦然间身侧疾风顿起,一股森冷寒气直透心扉,心下登时大骇,浑身汗毛倒竖而起。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一瞬间便觉脖颈中冰凉剧痛,继而喉中腥甜,眼前一黑,咕噜噜滚下马去!
「徒单大人!徒单大人!」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真定府众金兵更是惊疑失色,慌乱叫嚷吵作一团。
「殿下……你……你……为何……」
那姓徒单的守将坠马呕血不止,脖颈中火辣辣刺痛,全身力量正一点一点流失,呼吸紧蹙困难。
眼角余光正瞥见一个温雅如玉的中年文士持剑策马在旁,剑身正滴滴答答向下淌着黏稠热血,嘴角挂着丝丝冷笑——正是赵王府朱雀堂主仆散忠!
完颜长乐故作惊奇道:「哎哟,徒单将军你怎么受伤了,也太不小心啦!」
秋波流转,小脸上满是得意狡黠之色,嫣然道:「徒单将军尽忠职守,奋不顾身冲锋在前,反被南朝贼寇所伤,着实叫人心痛敬佩。不过你放心,我这就替你报仇,嘻……」俏脸一寒,娇叱道:「你们还等什么,全部拿下!」
一众赵王府武士轰然应诺,呛啷啷之声一片,冷锋寒光闪烁,血光四溅,顷刻间厮杀哀鸣声此起彼伏——他们竟是向着真定府守军挥刀斫砍!
这群黑衣武士个个都是赵王府精挑细选的高手,寻常守军如何能够抵挡?更何况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竟会向自己动手!
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刺鼻血腥味道四散弥漫,哀嚎遍地,数百名真定府众守兵竟被尽数砍杀!
群雄尽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本来听见这鞑子郡主下令,还以为必要有一场恶战,谁知竟是这般场景,金兵居然在自相残杀。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是一脸迷惑不解,不知这鞑子郡主在搞什么鬼。
完颜长乐格格一笑,似乎对众人反应相当满意,小脸一扬,脆声道:「你们这群人可真是胆大包天,连真定府官军都敢截杀,难不成都不怕死么?」
见大家都瞧着自己,四侧鸦雀无声,不由好生得意。抿嘴道:「皇上御驾已至开封府,想来这几日便会宣布迁都事宜。朝廷百万大军正部署在边境,依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打仗啦……」
众人不明所以,不知她讲这番话有什么用意。有人高声骂道:「呸,什么百万大军,好唬人么?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专杀你们这群金狗……」
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紧接着那人便惨叫倒地,痛呼连连。
群雄轰然,仆散忠冷笑道:「大言不惭,我还当是什么高手,原来不过是只会说嘴而已。」
李秋晴、程思道等人忙凑到那人身前查看,但见其虽然嘴角流血,但却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仔细检查,却发现刚才飞射而来的竟是一支无头羽箭,箭身包裹着一层白帛,其上密密麻麻似乎写了诸多蝇头小字。
众人惊疑不定,抬头再看时,却听马蹄声响,赵王府一众骑兵已然绝尘而去。
只听见完颜长乐银铃似的笑声自远处幽幽传来:「秋晴姐姐,程大侠,张二侠,还有……呆瓜小子,战事将起,你们好自为之。日后若是有缘,咱们再见啦!」
这群人来去匆匆,行事诡异莫名,群雄均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思道眉头紧蹙,打开那布帛观瞧,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上面勾勾画画,皆是记载了金兵制定的军事计划。完颜亮六十万大军兵分四路,计划从寿春至大散关多个方向进军南宋,虽然详细部署较为模糊,但统兵将领、水陆二军大致路线却是明明白白,有了这张图,宋朝便可以提前准备布防抵御。
群雄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谁也猜不透这鞑子郡主究竟是哪一头的,如此重要的军事情报为何会交给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此一来,南归之路便是一路通畅,再无阻拦了。
眼望马蹄奔驰远去,扬起漫天尘土,远方天际鱼肚泛白,一轮红日自黛色群山间冉冉初生。霞光破舞,湛蓝长空被侵染的流光溢彩,清晨第一缕阳光伴随朝阳缓缓洒落。
一阵北风猎猎吹过,枯草纷摇,枝叶上堆积的雪花簌簌而落。长空之中乱云激涌,朝霞似火,绚丽耀眼夺目,似乎预示着天下即将发生巨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