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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万里 / 2021/05/01 07:46 / 1497 / 53
【窃玉】
武侠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6:14

窃玉 第二十五章 夹击
  唐昕在唐门一直都是负责情报一线,由轻身功夫不错的小跑腿一点点努力拼到仅次于唐行博的位子,横竖也算个小小头目。在这个位子上,她武功未必要有多高,但博闻强记一定是分毫不敢落下。
  正经东西心里分毫不敢遗忘,那些不正经的,总归会有好奇之心。
  是故闺房中的情趣她即便自己并不懂得多少,但大都知道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在南宫星身下一处处豁然贯通之后,她还当自己所知,差不多就是闺房秘戏的十之八九。
  哪知道今夜雍素锦就结结实实给了她当头一记闷棍。
  先前那吃痛反而情欲高涨的情形唐昕有过听闻,知道有些女子颇能苦中作乐,更有甚者,会用上红绫悬吊,银针戳刺等极端法子,雍素锦既然遭遇不同寻常,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喜欢玩弄女子身躯的情形,唐昕也算是听过,这世上既然有男子性好龙阳,臀中取火,那自然就会有女子醉心磨镜,阴阴互济。
  可眼下这情景,着实让她瞠目结舌。
  女人的脚,从来都带着一股禁忌的意味,大户人家的闺女,裙摆及地,碎步缓行,就是连穿着绣鞋和袜子的脚也不愿让男人见到。
  在颠鸾倒凤,百无禁忌的时候,有些男人往往爱捧起那双旁人不得见的雪嫩脚掌,或抚摸把玩,或亲吻吸吮,在唐昕眼中,皆不足为奇。
  所以雍素锦懒洋洋说起要用赤足帮南宫星出来一次的时候,唐昕心中还满腹疑窦,寻思你这双脚长得是美,可南宫星一身精纯内功,阳气绵长,在她身子里折腾许久都不至于一泄如注,不过是把玩一下嫩足,何至于出精。
  然后,她便瞠目结舌,坐在雍素锦怀中,近距离亲眼见识到了那独步天下的“金莲谱”上绝学。
  雍素锦本就是存心要震震唐昕方才虐痛她到泄身而升起的淡淡傲气,故意让唐昕双腿微屈垫在下面当作架子,搂着她一起坐在南宫星双股之间,雪白赤足绕过唐昕腰肢,伸向南宫星胯下,修长脚趾趁着那擎天一柱上淫液未干,迅速施展开来。
  酥红足弓合拢两侧,先来了一段“残玦抱臂”,旋即转为“娇菱礼佛”,那玉雕般的脚丫时上时下,先叫紫红龟头在两边足底之间出出入入,跟着十根细长脚趾左右一抱,一边顺次起伏,一边缓缓套弄,摆弄阳物的动作,倒比唐昕的双手还要老练娴熟。
  之前被脚趾生生拨弄到花径涌蜜的时候,唐昕就知道雍素锦的脚和一般女人不同,可她实在想不到,竟能不同到这等地步。
  但听着南宫星的轻喘,看着他面上享受神情,唐昕清楚知道,这的确让他极为快活。
  雍素锦胜她的这一筹,她无论如何也翻不回去。
  而且,望着那双雪浮酥红的脚掌,在昂扬阳具周遭盘绕起伏,柔软而不失韧劲的肌肉呈现出各种淫靡形状,唐昕竟也感到一阵强过一阵的痒,小虫一样爬在她的乳峰、她的肚脐、她已被打湿的毛丛,和芳草下方不远,那还记着粗硬肉棒狠命磨弄滋味的潮湿洞穴深处。
  唐昕伸出手,轻轻扶在雍素锦正忙碌的小腿上。那里的肌肉正在光滑的皮肤下紧绷扭转,印痕蠕动在她的掌心,微微下压,内里极为结实,甚至,有些发硬。
  可这些肌肉并不会让小腿丑陋,那线条依旧优美而诱人,包裹着的光滑皮肤连一处毛孔都摸不出来,还透着一股微妙的湿润感,仿佛用这里夹住阳具,一样能让男人喜悦到呻吟。
  这么一双腿脚,到底经历过怎样的磨练?
  “唐姑娘,你情郎那里不够滑溜了。我脚上不会出油,你行行好,去帮帮忙咯。”雍素锦从后方往她耳根呵了口热气,轻声说道。
  “这……这我要如何帮忙?”唐昕双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雍素锦抄手按着,奶头被拨弄得又酸又涨,连嫩红乳晕的色泽都深了几分,难免反应有些迟钝。
  雍素锦在她颈后轻笑着舔了一口,娇喘道:“你要愿意用口水呢,就弯腰稍微吐一点,不过,那个并不太滑,也用不了多久,你想你情郎舒服快活呢,不妨……就试试你小屄的水儿咯。”
  唐昕脸上一热,蹙眉道:“我当然想他快活。可……可用我的水儿,我为何不把他装进来,非要帮你作嫁衣裳?”
  雍素锦早摸清了她的想法,吃吃笑道:“你就不想看完么?我这双脚丫子啊,招数还多呢。尤其到了他出精的时候,我来教你看看,如何让男人快活的时间翻个倍。”
  唐昕默不作声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压不住心底好奇,弯腰凑近,拢唇吐舌,将一汪香津垂落下去,浇在正被双脚服侍的棒儿上。
  那阳具足足胀大了一圈,她卖力吸吮舔嘬,也要起码一炷香功夫才能有这效果,还得不碰到牙齿才行。
  她缓缓挺身,一只手垂下,不自觉便摸在了她的右脚上。
  同样是轻功不错的女子,凭什么她雍素锦脚底白里透红不见丝毫死皮糙肉,蹬踏施力最容易磨出厚茧的地方,仍能娇嫩柔滑,比剥壳煮蛋都不逊半分。
  她望着雍素锦繁复灵巧的动作,尝试着自己分开脚趾学了学,可那技巧当真不是常人能用,她拼尽全力,大脚趾根部都已经酸痛,打开的缝隙依旧不可能容得下南宫星的巨物,蜷曲起来也不可能抱住半根,更别说几根脚趾逐次起伏,这弹琵琶轮指一样的本事,她用手还差不多。
  “不必嫉妒。”雍素锦轻轻捏住唐昕乳头,她手指磨搓着唐昕,脚上伺候着南宫星,口中仍能分心低声道,“我这本事你没有,可你那能出油的好屁股,我也眼气得很呢。我用脚给他揉,总有累的时候,哪比得了你炫耀的本事,单枪匹马就能应付小星一夜,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白若兰,也必定羡慕得要命。”
  唐昕听出雍素锦主动示好,两人如今肚兜也都脱了,精赤条条贴在一起,肉挨着肉,她后背都能感觉到雍素锦微微发硬的乳头在轻轻划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也是强撑硬顶,他花样多,又长气得不得了,到最后,还是我先筋疲力尽。我要有你这腿脚灵便的好本事,起码,能多应付他一时半刻。”
  南宫星起身半坐,伸手往唐昕娇嫩鸡头捏了一把,笑道:“床笫之间男欢女爱,求的是阴阳和合,共赴巫山,你们谁累了,不想再快活,说一声,难不成我还能强要?”
  唐昕一斜凤眼,娇嗔道:“你……你一弄就让人失了魂儿似的美,不累到抬不起屁股,谁舍得说不要啊。”
  雍素锦脚趾一紧,使出“宝锁横江”,将南宫星昂扬巨物上下卡住,憋回那股欲射滋味,在唐昕白皙后颈舔了一口,轻笑道:“那不还是你贪,我就舍得,他只要出了精,我知道他快活过,想何时停就何时停。”
  南宫星喘息着笑道:“可在你脚下,你不想让我出,我也出不来啊。”
  唐昕盯着那肉棒渐渐平复,马口渗出一滴透明津液,忍不住往雍素锦胸前一靠,扭脸问:“这……这憋回去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我只知道这么一来,男人会快活得要上天,在他身上一试,不假。”雍素锦一脚托住阴囊,用软嫩足底旋转按揉,另一脚抬起罩住龟头,逆向转动,这“瑶池一柱”用在刚锁回阳精的男根上,比平时还要销魂数倍。
  南宫星在这两人面前没什么好遮掩的,曲肘半躺,愉悦呻吟道:“她虽然不让我出,但方才的滋味,可是比出精的时候不差太多,既省掉元阳消耗,又享受到美妙滋味,当真了得。”
  知道唐昕羡慕,雍素锦笑眯眯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这里的诀窍,可未必非要用脚。你是唐门的姑娘,暗器学了少说也有十来年,手指头,难道还能不如我的脚丫子感觉敏锐,动作灵活?”
  唐昕眼前顿时一亮,心底醋意早就被淫靡气氛冲击的七零八落,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捡起,“这要怎么来?”
  “只要记住这几样诀窍,小心感应,莫错过时机,你随时都能用手做成。”
  雍素锦也不隐瞒,一般用玉足操作,一边揉着唐昕双乳在她耳边细声传授。
  她曾经所在的地方,说是炼狱淫窟也不为过,为了能让男人的享受尽量提升,可以说是花样百出。莫说唐昕一个似懂非懂的失身少女,就是浸淫青楼十余年的老妓,也未必能知道其中一些不传之秘。
  南宫星看着胯下嫩菱似的美足娴熟伺候,听着雍素锦嘀嘀咕咕教授本领的响动,心中突然忍不住想,当年逃走的时候,这姐妹俩应该不是才被送去,那……
  玉若嫣既然没有失忆,这些取悦男人的方式,她是否也曾学过几样?
  一想到玉若嫣莲足半举,也如雍素锦一样在他胯下反复摩擦,面色潮红含羞带怯的样子,他那根阳物便一阵硬涨,微微发痛。
  他也承认,若说没对玉若嫣那样的绝色佳人产生过什么邪念,纯属自欺欺人。
  虽说雍素锦五官精致绝美比姐姐逊色不了多少,可毕竟生长环境截然不同,雍素锦的眉宇间始终有股隐隐约约的戾气,即便故作媚态也掩饰不住,再加上总是赤着一双吸引目光的霜白玉足,无形便分去了几分注意。
  而玉若嫣在王府生活多年,习武涉足六扇门,身上既有一股凛然贵气,又英姿逼人,配上健美身段,摄人面容,足以激起男子体内将其征服的浓重欲望。
  只可惜,南宫星心中清楚,雍家姐妹二人互为心结,是彼此人生最大的桎梏与阴影,要是玉若嫣真失去记忆,他到还可以支走雍素锦谋求良机偷个娥皇女英的结果。可如今玉若嫣已经眼见妹妹托身在如意楼,可以说安危系于南宫星一身,以她心性,怕是绝不肯给南宫星一亲芳泽的机会了。
  “跟你打赌,小星在想别的女人。”雍素锦突然一声娇笑,脚趾夹住他阴囊外皮就是一拧,“瞧他走神的。”
  唐昕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她都赤条条陪着雍素锦一起在床上伺候了,南宫星竟在走神。
  而且,她心思机敏,一想就知道,以此刻赤裸双姝的姿色,能让男人还有心思分神的,方圆八百里内顶多只有一人。
  “你……你这会儿想起玉若嫣了?”
  南宫星的面皮未能尽数子承父业,不免略显羞赧,恰好那条肉棒被双足侍奉得又到情巅,低喘一声,呻吟道:“不成……分心也……也忍不住了,素锦,让我出来……”
  雍素锦娇哼一声,“点雪寻梅”一触即走,也懒得再用“粉瓣摇杵”的招数来帮他延长出精的快活,收腿便双手一撑往后挪开。
  唐昕一怔,眼见那肉棒一颤就要喷个满床白花,急忙弓腰低头,抓住那活龙就急忙把紫红龟头张口含住。
  果然,才一进到温润口唇之间,一股浓腥就喷射而出,水箭似的冲在她的喉头,让她深处一痒,险些咳嗽出来,急忙不住吞咽,细白的脖子一时间憋得通红。
  南宫星这股欲火倾泻出去,也顾不上慢慢平复,趁着两女没有小事化大兴师问罪,张开双臂扑倒唐昕,拉躺雍素锦,把她俩并排压在床上,双手布满阴阳真气,顺着玲珑曲线光滑肌肤缓缓抚摸,笑道:“好,轮到我来服侍你们两个了。”
  雍素锦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不敢不敢,羞煞奴婢咯。”
  唐昕扭开头,酸溜溜道:“你要不情不愿,那就去伺候玉若嫣呗,她艳名全天下都知道,我可比不了。”
  这种事情,解释起来没完没了越描越黑,南宫星知道雍素锦不必哄,便一扭身,将唐昕缠住,上边拨弄奶头,下面轻点花豆,嘴唇夹住耳珠轻柔亲吮一番,柔声道:“可她又不必我伺候。我还是喜欢想要我的姑娘,阿昕,你想要我么?”
  唐昕一扁嘴,扭头咬了他一口,忍着笑道:“讨厌,净问些废话。”
  她身子余热犹存,不几下,便又被南宫星摆弄到娇喘咻咻,玉津潺潺。她摸向他胯下,将半软阳具握住,贴在自己雪白嫩滑的大腿上,上下蹭动,娇声道:“我想要,你……你倒是硬起来呀。”
  内家高手气血充盈,更何况南宫星这种花间浪子理所当然会在房事上狠下功夫,他微微一笑,捧住她玉股向上一抬,将半软阳物放在两腿之间,压回夹住,前后轻轻抽送。
  不几下,那颓懒潜龙便又精神抖擞,热腾腾撑在唐昕并紧的腿缝之中。
  “呐,我这就来了。”他轻笑一声,依旧贴在她后背,吐舌顺着耳后一舔,搬起她一条大腿抬高,就这么侧躺着扶稳一挺,叽咕一声轻响,水淋淋的嫩缝儿又被撑了个溜圆。
  唐昕美美叫了一声,骨酥心醉,柳腰反折,将屁股努力上提,微微摇晃着身子迎凑,开裂果肉之间,鲜美汁水被阳具翻搅带出,亮晶晶反着光流下,将她下面这条大腿染得转眼湿了一片。
  南宫星运功相助,唐昕敏感多浆,那里能敌,只觉胯下玉门外热内凉,嫩肉处处酸麻欲化,不过百余下轻抽慢送,就被丝丝缕缕销魂快意穿透蕊心,激出通体战栗,娇呼一声,泄得溪谷之间湿滑一片,连内外翻飞的唇肉之间都被抽送出吱吱淫声。
  “呼……呼呜……呼呜……”她长长喘了几口,发觉南宫星还在后面扳着她大腿进进出出,心尖儿一麻又要奔着下一浪而去,急忙转为伏身,挥手对他摆了摆,“你先去折腾雍素锦吧,叫我……叫我回口气。”
  “那可不行,不把你伺候舒坦,你又该叫我去找玉若嫣了。”南宫星轻笑一声,翻身趴上她的背后。
  他那根阳具本就粗长上弯,女子并腿俯卧根本躲避不过,伸手将屁股蛋儿扒开几寸,骑着她大腿斜下一钻,那鸡巴便逆着淫水滑入。
  双脚一夹,他手掌撑在唐昕腰肢两旁,也不等她求饶,就狂风骤雨般一阵猛攻,龟头挖得牝户噗啾作响,那白花花的臀肉转眼就越收越紧,越抬越高。
  雪白虫儿一样拱了几拱,她哀鸣一声,花心嘬着龟头哆嗦两下,又泄了个一塌糊涂。
  眼见南宫星还要加速,唐昕终于捋顺一口气,告饶道:“小星、小星……好小星……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不过是吃醋,说明你心中在乎我。何错之有?”南宫星笑吟吟答道,大腿绷紧继续抽送,坚硬下腹拍着唐昕臀肉,倒似打屁股般清脆。
  唐昕攥着床单,一双赤脚在后面鱼尾一样拍床,刚想说话,一股钻心酥麻冲上顶门,快活得双眼一翻,舌尖都凉了几分,一条嫩腔子恨不得把南宫星的小兄弟勒细,舒服到大腿根都在抽搐。
  “别……别了……小星……我舒坦了……真的……真的……舒坦了……”唐昕扭着屁股,侧头再次求饶,“不用……不用伺候了……”
  南宫星这才稳住,俯身吻了下她耳垂,笑道:“可这才一刻出头,我还生龙活虎呢。”
  雍素锦在旁看着,眼珠一转,绕下床去,找出灯油壶,过来笑吟吟递给了南宫星,冲着唐昕微微发颤的雪白臀沟努了努嘴。
  唐昕自己也有点吃不住劲,趴在床上软绵绵道:“那边……那边真不成,已经……酸透了,你动……我都想尿……小星,换个地方吧……”
  “好。”他笑应一声,抽出湿淋淋的阳物,拍了拍唐昕的臀尖。
  虽说她旱道多油,天生肛媚,但方才那并腿俯卧的蝉附姿态,会让臀眼收得太紧,他又分外粗硬,还是要提防裂伤。
  唐昕嘤了一声,乖乖将长腿一折,屈膝撑高已经微微泛粉的屁股,双手拉过方才卷好的被子,往腰下一垫,趴在那儿做好了准备。
  南宫星先用指尖蘸些唾沫,抹在她红艳艳中带着淡淡茶色的菊心,微一用力,那柔软的肛口便随着她一声娇哼吸住他小半根指头,一环环颇为有力的嫩肉套圈儿似的向内蠕动,蜜滑油润,吮得指肚都像是被舔过一样阵阵酥痒。
  他向内探去,悬腕一转,唐昕嗯嗯两声,臀尖一耸,四面八方的肠肉又往中间堆紧几分,让手指颇有几分刺入湿泥洞里拔不出来的拖拽感。
  这等好臀,不进去翻天覆地一番,便是辜负红颜美意。他弯腰捧住唐昕臀肉,啾啾亲了几口,将她双膝往两侧一拽又多分开几寸,自己提到高些位置,压下翘起阳具,依旧自上方斜伸,抵住肛穴中央,缓缓用力挤入。
  唐昕还记得该如何用后面叫他快活,先放松腰下全部肌肉,哪怕尿眼松了也不往回收,咬住身下被子,双手攥紧,把劲儿都转移到其他地方,静静感受着臀缝中央小小孔洞被那粗大肉棒一寸寸撑展。等最显憋胀的龟头伞棱通过,屁眼好似吃下一个塞子的时候,她吁了口气,将先前努力放松的肌肉恢复正常,那错以为要排泄的嫩肠子,立刻紧紧抓住进来的阳具,蠕动外推,磨得南宫星连连低喘,他自己也肛花酸颤,不觉便从前面漏出几滴清亮淫汁儿,沿着细长乌毛缓缓垂落,拉出一根细细蛛丝。
  粉桃似的臀肉比起前面的最大好处,便是不论男子如何伟岸的淫器,只要耐心轻抽换送,总能深埋尽根,压到阴毛丛都贴住女子肛周,微微刺痒。
  南宫星靠灯油辅佐,缓缓推到深处,前后微微动了几下,那略沙肠壁便润出一层融酪似的黏浆,动起来滑而不松,畅而不顺,紧紧吸裹却又拖拽不住,顶入重重破阻,抽出层层刮磨,抚臀摆腰不过几十回合,便舒爽到后背发麻,阴囊紧缩。
  而且唐昕一觉快活,勒在根上的娇嫩菊肉便打了活结的绳圈儿一般束紧,血脉被逼往龟头,让那凶猛蘑菇不由得再膨胀几分。
  阳具一粗,撑得肠腔满满当当,刺激更甚,磨弄更狠,两人的舒畅打着滚儿地上翻,不一会儿便一个低喘咻咻,一个娇喘吁吁,一个摆腰更快,一个提臀更急,一个抄胸捻乳,一个探手花蒂。
  正所谓,活龙入白谷,碧水下蝉溪,赤菊吞狂蜂,春葱拨菩提。
  这一番阳冲阴凑,酣畅淋漓,雍素锦在旁看着,不觉眼底微湿,秀目半眯,将灯油壶随手放到床边,便绕回床内,一扭身躺在唐昕旁边,轻咬下唇,手指轻轻捏摸在唐昕摇晃乳肉,一条雪白长腿高高跷起,微点足尖踩在南宫星胸膛,脚趾曲曲伸伸,小手一样拨拉。
  唐昕被抄着上身,臀后一下下冲击夯入,肛肠如淋了美酒畅快欲醉,魂儿都浮在半空,红艳艳的嘴唇不住颤动,一丝津唾垂下都顾不上擦,哪里还管得了雍素锦在下面动手动脚。
  雍素锦越玩越是起劲,眼见唐昕高潮间隔越发短暂,似乎又要求饶,微微一笑,吐出柔软舌尖,在下面接住她垂下的那一丝口水,攀蛛丝般一路向上,双手一抱,将她冰凉唇舌结结实实吻住。
  唐昕凤眼一瞪,心知不妙,急忙撒开正揉搓阴核的手,去推雍素锦。
  但雍素锦膏药一样将她贴紧抱着,四团乳肉将南宫星双手挤在中间,四颗乳头两个顶着掌心,两个抵着手背,两个被攥紧揉捏,两个旋转磨蹭助威鼓劲,四片唇瓣交错贴合,一个想躲一个追,两条香舌缠在一起,一个想缩一个吸,本被托回口中的唾液转眼就从缝隙间溢出,再度背井离乡。
  雍素锦满心得意,快活得浑身飞满霞光,那平平耻丘的缝隙间,淫蜜泉涌,丝丝缕缕染在两块陈旧疤痕上,映出两弯新月般的弧泽。
  唐昕身上虽也舒服,却已经舒服到有苦说不出眼中闪着泪花的程度。
  她那小屁眼里虽天赋异禀油浆层层叠叠不断,一环环肠节也能将裹着的肉棒分段吸吮分外销魂,但这天生媚肛极为敏感,腚沟里就像是多生了一个屄缝,即便没有脱阴之忧,那凶猛的快活却分毫不少。
  她嘴巴被雍素锦死死堵着,双手也被雍素锦抓在自己臀后按着,想喊停喊不出,想推人只能用奶子使劲儿,白蛇一样乱扭,还是被硬邦邦的鸡巴戳在里面串着,泄洪的阴津流出了花瓣,流过了大腿,流上了床。
  意识渐渐离了娇躯,唐昕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竟有了一种自己要被活活奸死,却又死得心甘情愿的念头。
  一浪、一浪、一浪一浪一浪……起初她还能分清高潮之间的空隙,到此刻,身子却已仿佛失去了其他所有感官,只剩情欲之火熊熊燃烧,将她当作木柴,当作油膏,一寸寸焚烧殆尽。
  南宫星一直在估计着唐昕的极限,这娇媚油肠如此销魂,他也乐得多享受片刻。
  但没想到,雍素锦突然使媚,将唐昕紧紧缠住,那娇淫奢糜的景象,让他也一时间有些失控,埋在唐昕臀股之间一直挺动不休,足足弄到出了一身大汗,湿淋淋像一尊出水铜像,光泽油亮。
  他正爽得大口喘息,决定收功结束这次,射满那销魂肛花之时,突然觉得唐昕身子猛地一挺,那原本缩得死紧的后庭冷不丁松了几分。
  他反应极快,马上抱起唐昕向旁一转,坐在床边抱腿分开,事出紧急也顾不上先将阳物撤出,就那么依旧顶在她臀芯里面,直挺挺戳着。
  果不其然,唐昕犹如烂醉一样侧头靠在他肩上,浑身酥软不动,唯有那充血到分外艳红的蜜裂缝隙之间,淅淅沥沥淋下一股清透液体,旋即,哗啦啦喷洒在床边地上。
  雍素锦啊哟轻叫一声,急忙伸长胳膊挪开床边鞋子,踩上自己那双过去端来铜盆,往唐昕湿透胯下撩了几捧。
  那是后院深井的水,清凉无比,泼洗在耻丘,顿时让唐昕一个激灵,终于将九天外飘飘欲仙不肯落地的三魂六魄拽回。
  她眼珠转了转,睫毛微颤眨了几眨,似乎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哎呀叫了一声,双手蒙面扭头扑在床上,钻进了被卷里头。
  南宫星哑然失笑,看雍素锦端着盆子满脸得意,忍不住抬脚踢了踢她,指指自己就要达到至高喜乐的高翘阳物。
  “呸,不看才从哪儿拿出来。我可不吃她的屎。”
  南宫星接过铜盆,压下阳具泡进去洗了洗,笑道:“那转过来,换你了。”
  雍素锦往床上一坐,动了动脚趾,“还用这儿帮你吧。”
  南宫星摇了摇头,深沉了几分的视线滑过她雪白裸躯上还隐隐可见的红晕,“你的脚也累了,歇歇吧。”
  “帮你省劲儿,你还不高兴?”雍素锦水眸一斜,笑道,“你刚才可是吭哧吭哧累了半天,就歇会儿,叫我伺候伺候主子呗。”
  “那就用嘴吧。”南宫星说完一躺,掀开被子搂过唐昕,对着她羞红面颊亲吻一阵,轻声安慰。
  雍素锦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她起身跨过南宫星身躯,哼了一声,一边蹲下用尚有一层淫蜜润滑的膣口含住龟头,缓缓勉强坐下,一边讥笑道:“唐昕姑娘,先前是谁夸口独个儿应付一整夜也不成问题,绝用不到我帮忙的啊?怎么这才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得我端水来洗尿啦?”
  唐昕自觉羞耻,埋首在南宫星怀中不肯抬头,生着闷气心里不甘,干脆一脚踢向雍素锦胸膛。
  可惜她浑身上下绵软如酥,这一脚比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也好不到哪儿去,雍素锦起起落落吞吐着胯下肉棒,依旧轻轻松松抬手接住,顺势一抄凑到嘴边,笑着含住她脚趾吮吻起来。
  唐昕更羞,急忙回抽,可雍素锦心神清醒,一身力道仍在,虎口一锁扣住脚踝,就慢条斯理把玩起唐昕的赤足。
  南宫星挺喜欢这画面,不想让唐昕使劲儿抽走,微微一笑,扭头稳住唐昕,手掌一伸就带着一股温暖真气捏住她早就肿胀如豆的阴核,飞快搓弄。
  唐昕刚聚起的力气顿时泄了个一干二净,蹙眉哼唧权当抗议,大概是想不明白,凭什么那根鸡巴在她身子里头时候是她被两人夹击,如今换到了雍素锦的里面,怎么还是她被左右夹击?
  先前绑着雍素锦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所谓雨露均沾,便是要一般公平。
  雍素锦下肢力强持久,起伏套弄旋转磨蹭前后扭动左右摇摆循环往复,不一会儿,便将南宫星早已高涨的情欲送到了巅峰。
  他一觉酸麻聚向会阴,便卡住雍素锦纤腰往上一托,天地反转一翻,抽出跨上一步,对着她娇柔红唇便压了下去。
  雍素锦无奈张口,舌尖一托,吮入嘴里,吃下他喷射出的万千子孙。
  侧靠在南宫星强壮胸膛上,唐昕望着雍素锦跑去桌边用茶水漱口,低声道:“小星,你这些子子孙孙,怎么都叫我们吃了。可真浪费……”
  南宫星已经出了两次,心中躁动大体平息,懒洋洋道:“我又不急着当爹,兰儿一心怕我绝后才那么着急,你急什么?”
  唐昕白他一眼,轻声道:“怎么,我就不担心你续不上香火么?”
  南宫星哈哈一笑,道:“南宫家这种糟糕血脉,断就断了。天下姓南宫的又不止我一家,怎么能叫续不上香火。”
  唐昕知道他一夜下来勇猛数次不成问题,眼珠一转,小声道:“那……下次你给我,多少没所谓,反正出进来,叫我有个念想嘛。”
  雍素锦挑亮油灯,换上新蜡,屋内光亮许多。唇边带着水珠,她抬腿迈上床榻,拇指一揩,笑道:“那你给他嘬硬了,我施展金莲谱,快出来时候提醒你,你就老实别客气,抬屁股给他坐下去,只要坐不错洞,下一泡精都是你的。”
  唐昕瞄她一眼,“你不要?”
  雍素锦咯咯笑道:“要来作甚?肚子一大,大半年不能打架,呱嗒掉下个娃娃,我还要挺着奶子抱着日夜去喂,都当老妈子了,那还怎么行走江湖,你怕不是要憋死我。娃娃那么烦,保不准我一生气踢下床,小星就算不生气,他娘也非要追着我打不可,我哪儿惹得起,还是免谈免谈。”
  她见唐昕犹疑不信,索性笑道:“不怕给你亮个实话,别说我不喜欢娃娃,就是喜欢,也没本事生了。我身上哪儿你都见了,你自己说,我还是个寻常女人么?”
  南宫星微微皱眉,将她拉到怀中,沉声道:“女人受伤,一样还是女人。”
  “受伤是受伤,残废是残废。你老婆胳膊上那个疤叫受伤,我这就是残废。
  不必你违心安慰。”雍素锦轻快说道,雪足一勾,脚尖已将南宫星软垂阳物扶起,另一脚旋即跟上,轻轻踩住,两面一夹,上下揉搓。
  唐昕发觉南宫星有些不悦,忙撒娇道:“小星,人家既然不喜欢,不要就不要,难道不要的你非要给,我这想要的……你反而一个劲儿吊着么?”
  赤裸相拥,一龙二凤,就算铁石心肠的男人,这会儿最硬的也绝对不是其他地方,南宫星笑叹一声,道:“不是我这次不想给你,我是寻思着,打算用素锦的后面,从那儿拔出来,你要存精,不嫌脏么?”
  唐昕一愣,略一思忖,下床踩着鞋子去桌边端起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水,过来放在床边地下,上床笑道:“我及时洗洗就是。”
  雍素锦一捂屁股,摇头笑道:“你还是给她好好播种去吧,我这出大粪的地方,你硬爱往里钻,我又不会出油,被你肏多了,屎都比别人粗一圈。”
  知道她是故意激自己恶心,南宫星一笑置之,双臂一张把她圈到怀里,冲唐昕说:“来,这次换咱们夹击她。”
  “喂,我满背伤,你还老从后面来,不嫌丑啊?”雍素锦对唐昕过来将她抱住并不排斥,但看南宫星又转去后头,她毕竟是个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容貌的少女,不禁心生不悦,一撅屁股,在他小腹上撞了一下。
  南宫星不以为意,俯身在她新伤上轻柔吻过,道:“我总要记住这些伤的样子,免得将来我姨娘给你治好后,我记不起你曾经这些经历。”
  “你没事干闲得?记这些作甚?”
  “这些痛苦,也是你的一部份。”南宫星柔声说道,拿过灯油涂在已经再次翘起的阳具上,站在床边抱过雍素锦的纤腰,顶着紧窄臀缝缓缓压入。
  雍素锦闷哼一声,侧脸靠着唐昕双乳中间,蹙眉问:“你这是抹了多少油啊?
  要给我屁眼里接出根灯芯照亮么?”
  果然,玉若嫣没事之后,雍素锦的心境比从前渐渐开朗许多,言谈举止,都有几分隐约改变,南宫星大感高兴,顺着她讥诮言语往里一挺,顶个尽根,笑道:“那就用我这东西给你当灯芯吧。”
  雍素锦轻哼着承受他的抽送,双手摸索着去捏唐昕屁股,道:“你这根东西,就算我舍得点火,你其他女人也要围过来活吃了我。”
  “你雍素锦何时怕过这些。”南宫星拨开她垂散长发,轻轻抚摸着她微有香汗的后颈,“你要真舍得,这次干完,我就躺下叫你点火。”
  雍素锦随着他动作摇晃几下,抬眼看着唐昕,问:“他让我烧了他鸡巴,你也不吱一声么?”
  唐昕板起脸,道:“吱。”
  南宫星一口浊气顶上喉头,险些笑软了胯下阳具。
  唐昕也咯咯笑了起来,在雍素锦乳头上掐了一把,道:“你就是嘴巴毒,才不信你舍得。”
  “谁说的?”雍素锦突然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
  跟着,她对着被吓一怔的唐昕脆生生大笑起来,在面前浑圆乳房上咬了一口,软软趴了下去,犹如一只寻到了炉火的猫儿,心满意足眯起眼睛,拱高臀部方便南宫星进进出出,轻声道:“是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不舍得了呢……”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6:34

窃玉 第二十六章 故人  
  连鸳鸯也不必羡慕的左拥右抱日子过着,南宫星却不能真安心撒手什么都不管,沉醉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
  在唐昕和雍素锦的陪伴下了虚度半日光阴,他找霍瑶瑶又讨教了几个时辰那些奇门异术之后,便踏着月色上山,到约定的地点找自己母亲,转告唐远明给的警告。
  打好腹稿,又等了一刻有余,身边树梢好似微风拂过般一阵轻响,唐月依的修美身影便轻轻落在了南宫星眼前。
  南宫星先将唐昕已经接到的事情报告,果然如他所料,娘亲立刻露出微笑,凤颜大悦。
  他对自己母亲还算了解,知道唐昕、唐青这两个亲上加亲的表姐妹才是她甘愿涉险的主要原因,当即打蛇随棍上,提起让母亲趁着唐门还没下决心封闭唐家堡,尽早离开。
  “唐昕和雍素锦我都打算送走,她俩没一个听话的,我觉得,要是没个压阵的,半路肯定要出岔子,单靠崔碧春恐怕不够格,娘,我看这一趟还是靠你护送吧。”
  唐月依何等机敏,一笑道:“这是遣走我么?唐门是我娘家,有什么好怕,唐家堡就是被围到铜墙铁壁,我找处过水的山崖跳下去便是,咱们习武之人行走江湖,最不怕的就是跳悬崖。当年我和你爹没水的也一样掉下去过,那不要脸的,还趁我摔伤没有还手之力弄出了你。死不了人。说不定我下了水顺流一飘进了江,也跟雍素玉一样遇到贵人,正好进镇南王府当卧底好好查查那一家子。反正你爹跟你一个德行,救美人多远多危险也舍得跑一趟。”
  知道她是在暗暗讥刺自己还不舍得玉若嫣,南宫星只好岔开话题戏谑道:“那可不成,唐门三山河水进的那条江,要一路往东南去,镇南王府必定捡不到,保不准就进了定南公的大宅子。那边离我爹隐居的地方近,娘你肯定满肚子不高兴。”
  “行了,臭小子,娘的安危不用你操心,真要出了事儿,你捎个口信给沈七或者冷四,自然有人来救我。”唐月依满不在乎道,“这次过来的四个公子都不是善茬,唐门万一应付不好要出大事,连唐炫都顶着叛徒的名声跑上跑下调查不肯离开,我岂能临阵脱逃。”
  看她神情凌厉严肃,南宫星知道无法再劝,只好威胁道:“那,娘你要是真被唐门的谁抓了,我肯定不止通知你说的那两个。”
  “你师父最近够烦了,这种小事别打扰她。要是唐门这帮混蛋不识好歹跟我翻脸,沈七或者冷四来给他们个惨烈点的教训才是对症下药。”唐月依眼中寒光一闪,“说不定我也要杀上几个,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当蛀虫!”
  “我要通知我爹。”
  “我揍你!”
  南宫星一缩脖子,转身展开狼影幻踪,在这幽静林子里跟娘来了一段久违的追打逃窜戏码。
  七绕八绕一直逃到身上发热,两人才重新立足站定。
  唐月依微笑道:“果然是孩子大了,打不着了。”
  南宫星笑道:“那是娘亲心慈手软,没动真格。”
  “你大了,娘也老了。”唐月依轻轻叹了口气,“你担心娘,也是正常的。
  女人十月怀胎,真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我产下你后,算上哺乳换尿布,里外里整整两年没有练过功,当年我就不是你爹对手……如今,怕是连你也要打不过了。”
  南宫星不知她为何突然感伤,急忙嬉皮笑脸凑过去一转身,“娘要打孩儿,那永远是打得过的,孩儿屁股在此,恳请母上动手。”
  唐月依扑哧一笑,照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掌,“行了,说别的正事吧。我不舍得走,是惦记唐门,和我娘家这群亲戚,你呢?惦记那个满肚子藏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雍素玉?”
  “娘,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半个如意楼的少楼主,天道的阴谋气味这么浓,我还就在现场,最后我什么也没查,带了一串美人班师回楼,那我以后还怎么在师父面前吹牛?”南宫星嘻嘻哈哈带过去,知道他们娘俩谁也没心思走,干脆转而说起了轻罗这个突兀出现的绝顶高手。
  唐月依起初还当他是色胆包天盯上了四公子家的美姬,但多听几句之后,笑容就渐渐从脸上消失,“当真有这种功力?”
  南宫星点头道:“孩儿自认眼力还算不差,如今山上我明确知道实力的年轻高手,傅灵舟、唐炫,加上我,不管谁单打独斗,都不是那个轻罗的对手。”
  他神色凝重,缓缓道:“但这并非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之处,是我离开后苦思冥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她的运力手法,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想不起是见谁用过。我想……公子们离开之前,我是不是找机会跟她切磋一下,试试她内功深浅,兴许能猜出来路。”
  唐月依红唇紧抿,轻声道:“小星,你知道你觉得眼熟,意味着什么?”
  南宫星神情更加沉重,用力点了点头。
  他虽然学了母亲的一身本事,但核心内功为风绝尘亲自指点的阴阳隔心诀,其余杂七杂八,也大都是狼魂中的前辈倾囊相授。
  唐月依并没教他唐门的心法,亦即是说,他包括基础内功在内的所有修为,都承袭自狼魂一系。
  而内功心法,便是内家高手出招运力的法门。
  南宫星提起这件事,显然是怀疑,轻罗和狼魂中的前辈有关。
  自天狼山的初代高手,到卷土重来报仇雪恨的二代精锐,狼魂此前并非个个安然无恙,并不乏失踪和殒命之人,若算总数,反倒是湮没于江湖风波中的比例更大。
  唐月依犹豫片刻,道:“天狼山势大之时,打着狼魂旗号的高手足有数十人之多,到如今,你爹的同辈隐居下来的,不过十余人。其中还有近半不问世事,守诺不再出江湖。若是他们中谁的子女,倒是好事一桩。起码四公子这里,咱们就有了自己人。”
  南宫星苦笑道:“娘,我爹那一代尚有反目交恶的,到了我这一辈,传人们彼此间面都没见过几次,真能毫无防备当自己人么?我是寻思,要真能在上一辈攀个关系,说不定就可以先把四公子的嫌疑排除。他就算有争权夺利之心,起码不会是天道的人。需要怀疑的目标,少一个算一个。”
  唐月依目光闪动,忽然道:“小星,你这话……可有点走偏了。”
  “哦?”
  “你也说了,你们这一代传人之间彼此都很少见面,你又从何断定,他们不会去辅佐天道中人?”唐月依轻声道,“此次天道死而复生本就诡异得很,要知道,当年萧落华和你师父可大不相同,她武功虽并非顶级,但运筹帷幄,心机深沉缜密,若非女子之身无法身处朝堂之上,绝对能叫京城那些谋臣一个个相形见绌。”
  “嗯,我听过不少她的事,敬仰已久,可惜无缘得见。”
  “她遵守约定,亲自斩断了天道各条脉络之间的连接,并请狼魂诸人一起做了见证。可以说,若是当时天道中的某人想要卷土重来,就需要摸索着探明当年萧落华设下的障碍,并一一去除。”唐月依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对啊……我先前怎么没想到,小星,其实……最容易将天道重新扶植起来,回复运作的,不就是当初见证了萧落华所作所为的人中之一么?不行,我要尽快把这推测写信告诉你师父。此事不可怠慢。她威信仍在,召集同辈中人,大都会给她一个面子。”
  南宫星皱眉道:“娘,你这推测……也太过火了吧?狼魂搏杀近五十年,为的就是规制武林中人不叫他们肆意妄为这个共同的理想,狼群吃羊,但不应伤人,这些都不把江湖人当人看的师叔师伯,岂会去跟一直维护江湖人利益的天道同流合污?”
  唐月依喃喃道:“五十年了。小星,距离你师父他们纵横江湖的日子,也快有二十年了。人是会变的。总之,你师父张罗大家聚一聚又不是什么坏事,这事你不必管了,我会跟她商量。你不要急着去跟那个轻罗攀关系,我找个机会查查她。她武功要真那么高,背后的人到底如何姑且不论,这个四公子,就一定要格外注意。能把武功修炼到如此境界的女子,不会甘心侍奉哪里都不如自己的男人。
  那个四公子,一定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南宫星微微皱眉,道:“我就觉得我师父哪里都比我师公强。”
  “你懂什么。要没有狄大人,如意楼岂会那么容易有今天的基业。”唐月依呵斥道,“要我说,你师父除了武功,哪里都不如那个文弱书生。当年前厅坐着相府提亲的媒婆,你师公能在后堂用匕首抵着脖子向父母说要娶你师父,宁肯丢官滚回家里种田。你爹要能这么待我一次,他就是……就是再多娶十八九个老婆,我也认了。”
  “那他最后也没娶我师父,到现在京城那边的圈子还流传着狄大人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宠妾的说法呢。说的是谁难道娘你不知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唐月依哼了一声,不屑道,“你跟你爹一样,都是一颗心能分八百瓣,恨不得爱谁都一样多的臭男人,最后表明真心的就是那个所谓的正妻之位。所以你才替你师父打抱不平。你不如回家问问兰儿,若是让她降格做妾,但从此之后你心里只装着她一个只爱她一个,只另找一个女人当妻子传宗接代应付差事,你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越说越远,轻罗的事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么?”
  南宫星沉吟道:“娘,一旦唐家将环境封闭起来,四位公子离去,那文曲的目的恐怕就有九成九要落空。换成你是文曲,或者是幕后主使,你会如何应对?
  唐炫这一招,可说是打在了七寸上啊。”
  唐月依目光闪动几次,眸子一转,道:“让公子们走不成。”
  “不错。”南宫星一拍膝上,笑道,“可依我所见,镇南王的这四位公子,没有一个是蠢笨愚钝之辈,唐门如今又已经重重戒备,恨不得做个大铁罩子将公子们一个个罩住,文曲想要突然更改计划来对他们下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哦?文曲的本事不是很大么?”
  “我和霍瑶瑶讨教了两日,已经发现这种依靠摄心邪术的高手存在的致命缺陷。”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他们需要非常完善周密的前期布局,才能顺利奏功的同时掩饰住自身的存在。他们自身没有太多精力放在习武上,要么干脆不懂武功,要么就像霍瑶瑶一样仅有点末流道行,他们缺乏直接下手的实力。那,在短期内唐门倾尽全力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文曲不靠背后力量帮忙,绝对留不住这几位公子。”
  唐月依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这四位公子此前斗大哥,大哥没了就亮出獠牙彼此厮杀,若是有人能找到轻松将对头解决的法子,四个公子恐怕早就已经死了一半。”南宫星缓缓道,“因此,以我的推测,这次四位公子若不出事还好,如果有谁出事,出事的那个,就八成是文曲的后台。”
  唐月依眉梢一挑,眸子都亮了几分,“这就是所谓的苦肉计?”
  “对,苦肉计。”南宫星坚定道,“所以咱们就该将计就计,谁用苦肉计,就狠狠查谁。文曲的形迹,一定就藏在那位公子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内。”
  “要是有公子死了呢?”唐月依摇了摇头,突然道,“小星,江湖波诡云谲,娘一直教你,做事情不要先入为主,你虽然脑筋活,但也和你爹有一样的毛病,认定了的事,就钻进去牛角尖想到底,你千万不要擅自把谁认定成凶手再去推测,那样只会是智子疑邻。懂么?”
  南宫星神情一凛,垂首道:“是,孩儿谨记娘亲教诲。绝不无凭无据妄下结论。”
  唐月依神情缓和几分,道:“那么,我也懂你的意思,唐门地界你不熟,还分身乏术,顾不过来这么多。我会找几个可靠的旧相识,和我一起出马,牢牢盯住这四个公子周遭的情形。尽量防患于未然。”
  南宫星其实没这打算,忙道:“娘,你还是远离那种危险圈的好。四个公子,堂舅大可以盯住一个,唐炫这次如此积极,安排他去盯一个问题不大,小公子对玉若嫣心怀恶意,把他交给玉若嫣负责,最后一个,我想趁机试试傅灵舟。”
  唐月依蹙眉道:“你呢?”
  “孩儿也不会凑近危险圈,如今多少姑娘的一生幸福牵挂在孩儿身上,自当好好珍重才是。”南宫星打个哈哈,笑道,“而且我这几日忙得很,那个霍瑶瑶虽然每样功夫都不精,但暗器易容,摄魂控音,毒术医理,机关布阵都懂一些,也都记着秘籍在心里,就像个初出茅庐的龙十九。”
  龙十九和七巧童子两位,历来被作为江湖中奇门异术的标杆人物提起,南宫星能给出这种评价,已是相当抬举。
  唐月依面现不悦,沉声道:“又是个眉清目秀的可人儿?”
  南宫型笑道:“娘,这种易容术已有大成的女子,容貌如何还重要么?我若哄好了她,让她死心塌地为我卖命,我看上那位女子的相貌,只要带她去打打眼,回头就能换成那副样子,岂不美哉?”
  “小星,我此刻没心思听你说玩笑话。这种杂学过多的江湖人,多半心术不正,性情不定,你也少打领去内宅的主意。这种女子,还不如雍素锦那个煞气入骨的小魔头。”
  南宫星只好正色说出本来目的,道:“我是打算深入了解过那些手法后,确定能信任霍瑶瑶,就把她带上山,利用收缴到的乱心灯,将所有嫌疑重大的人物,好好过一遍筛子。旁人不说,那范霖儿如今受伤在床,精神不济,我就不信加上乱心灯,霍瑶瑶还撬不开她的嘴。”
  唐月依颔首道:“这是个不错的法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霍瑶瑶这边问题不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几天随时都可以。我只是担心打草惊蛇。文曲这种人,一定会为自己留一个万不得已时的后路,若这么早就将那以防万一的手段逼出来,四位公子中谁是文曲的靠山,可能就再也无法得知了。”
  “所以你打算等公子们离去?”
  “或者哪位公子出事。”
  有唐月依赞同,南宫星的底气就更足了几分。
  至于唐月依对其他方面的反对,他并没放在心上。
  那霍瑶瑶卸掉易容装扮之后,虽不能说是倾国倾城,却也娇美秀丽,足以让他心生怜惜。而且江湖中奇门高手的确大都心术不正,如意楼麾下虽也有几个略通此道的,可都远不如霍瑶瑶这般全面,既然已经被雍素锦强行绑进楼里挂了名,收做自己部下总好过便宜他人。
  至于这部下将来进不进内宅,从长计议就是。
  他如今宅内已有主母白若兰,院子里添不添新人,他娘才管不过来。
  而白若兰成婚后就跟有了心结似的唯恐夫家人丁稀落,之前跟崔冰共寝时还旁敲侧击打起了崔碧春的主意,想来不会对家里多个肚子帮生养有意见——要不是南宫星专门写了两封信阻止,之前帮他处理阴阳隔心诀修行苦闷的婢女们就都要进门转妾。
  与娘亲分别,下山回客栈的路上,南宫星的心思,还是忍不住转到了那个轻罗身上。
  他并非打算去给四公子送绿帽子御寒,他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思来想去,他还是给最近的如意楼分舵修书一封,将轻罗的情况细细做了说明,转交师父同时,命人抄录送往另外几处。
  然后,他又写了封信,火漆暗记,加急送往翼州一处隐秘所在。
  既然劝不动母亲大人离开,那么,防患未然就很必要。否则,为了唐门和玉若嫣这点事情害自己娘折进去,他南宫星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忙完这些回去,唐昕连日劳累精疲力尽,早已睡得沉了,雍素锦倒是蜷腿蹲坐在椅子上,还在等他。
  “修罗仙子不肯走吧?”见南宫星进来,雍素锦打个呵欠,唇角微翘,略带嘲弄道,“就知道你得无功而返。”
  “也不算,还说了些别的。”南宫星揉揉额角坐下,苦笑道,“走不走这个,她不听话,我没办法。”
  “我和崔冰不听话你就敢打屁股。”
  “那是我娘。”
  “娘怎么了?”雍素锦一翻眼睛,不屑道,“别跟我说这个,我打小没娘,不懂。”
  “她不听我的,你们听就好。”南宫星柔声道,“我娘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也足,最重要的是,唐门就是她老家,万事皆熟,她不肯走,想必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你还至于满眼愁字儿往外冒吗?”雍素锦哼了一声,玩着自己脚丫子道,“你分明就是觉得你娘有可能遇上扎手的事儿,又无计可施吧。”
  “说对了一半。我觉得我娘的确可能遇到扎手的事儿。但不是无计可施。”
  南宫星淡淡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要是我划的船,就对着桥头撞过去。”雍素锦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伸足踩上红带帛屐,脚趾一翘勾起晃了两下,“看你没什么兴致,今晚不必折腾,那我睡了。”
  “睡吧。”南宫星这两天比较尽兴,不多纠缠,拉过她往面颊一吻,与她一起挤上床睡下。
  隔天一早,南宫星在床边站着举高唐昕双脚,遂她的意送了一股热精进去,姑且算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把软绵绵的唐昕交给雍素锦缠着,南宫星照旧去隔壁找霍瑶瑶讨教,虚心学习顺便增进一下彼此之间的信任。
  毕竟已经奴婢一样跟了一阵,霍瑶瑶在南宫星面前大致已经谈笑自若,那股精灵古怪的小妖女劲头儿隐隐有点冒泡,对唐门的事儿一个接一个的出馊主意。
  比如把乱心灯拿来后不去真审问嫌疑者,而是干脆偷偷用给四个公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再比如帮南宫星易容改扮,直接抢了玉若嫣就跑。
  “我抢她跑干什么?”南宫星不禁诧异问道。
  霍瑶瑶理直气壮回道:“你不舍得走不就是为她么,人都抢到手了还留在这儿干嘛?”
  南宫星当然不能说对玉若嫣没想法,但那想法的的确确没有到把她抢回家做个妻妾的地步。
  他自开荤以后,就莫名发现一条比较奇怪的规律。若是有姐妹双双对他倾心,一旦他都碰了,就有一个要出岔子。
  这也是当初在暮剑阁,白若萍明显已经对他有意,颇想跟着姐姐效仿娥皇女英,仍被他故意视而不见的理由之一。
  唐昕和唐青不过是堂姐妹,一并服侍他后就接连出事,险些就要天人永隔。
  因此崔冰在他宅子里,崔碧春就只需要尽心做个侍卫。雍素锦怎么算也已经是他的人,那玉若嫣,他就还是远观一下,仅帮她谋个彻底清白为妙。
  亦或是,一亲芳泽后便敬而远之?
  “我是为了不让天道的奸计得逞。西南四州虽在天璧朝占地不大,但防范蛮夷劫掠与敌寇入侵,靠的就是镇南王府负责的这一道屏障。”南宫星叹了口气,“王府乱则西南乱,西南乱则朝廷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慎重对待。”
  霍瑶瑶噢了一声,嘟囔道:“原来你追着玉若嫣跑,还是为国为民呢……”
  正说着话,房门外传来对着隔壁的敲门声,伴着跑堂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南宫少爷,堂下有人找。”
  南宫星怕他扰了唐昕和雍素锦,急忙开门出去,道:“我在这儿,什么人找?”
  “是个瘦瘦高高的行脚僧。”
  “僧人?僧人为何会知道我的住处?”
  跑堂知道他是唐门贵客,忙解释道:“有唐门弟子带着来的。”
  南宫星略一皱眉,道:“好,我这就下去。”
  霍瑶瑶好奇,“我能跟着么?”
  南宫星一瞥,道:“碧春,你跟瑶瑶一起来吧。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小心为妙。”
  “是。”崔碧春应了一声,伸手拿起枕畔碧痕,挂上腰带,快步跟出。
  走在楼梯上,南宫星心里略感疑惑。
  他相识的熟人之中,并非没有僧侣,但皆不在附近,也不会特意跑这一趟。
  不知道会不会是什么不速之客。
  下楼张望一眼,大堂中那个等待的僧人非常显眼,一看便知。
  他比旁边带路的那个唐门弟子足足高出一头有余,肩膀颇宽,但从脖颈来看瘦骨嶙峋,难怪跑堂的要特地说一句瘦瘦高高。
  竹箱已经取下放在地上,一身僧袍多处补丁,灰蒙蒙仿佛许久不曾洗过,斗笠捏在手中,颇感燥热般向着头颈扇风。
  南宫星眉心紧锁,只看这背影,他也能确定,自己与这个僧人并不相识。
  “南宫少侠,这位法师今晨上山,唐掌事与他谈过后,他便要来找你。”那唐门弟子一直留意着楼梯这边,一见南宫星下来,便急匆匆迎到面前,开口解释。
  听到这话,那高瘦僧人也转过了身。
  如身材一般,僧人的脸也清瘦得很,满面苦行僧的味道。
  可他的眼睛,却炯炯有神,透出一股逼人的光,不怒自威。
  那不是僧院中能修行出的气势。
  南宫星略一颔首,找了张空桌坐下,一指对面,朗声道:“禅师请坐。”
  那僧人开步张膝,大马金刀一跨坐下,开口道:“不敢,贫僧受戒十载,去年才成了具足比丘,哪里能叫什么禅师。”
  南宫星微笑道:“那,敢问比丘师父法号?”
  “贫僧微嗔,盼能证悟空性,早入无嗔境界。”他嗓音嘶哑粗犷,十分响亮,似乎并不习惯窃窃私语,每一句都沉稳浑厚,唯恐旁人听不真切似的。
  南宫星微感讶异。
  并非是他听说过此人法号,而是他看到旁边落座的崔碧春,脸色忽然变了。
  “碧春,你怎么了?你认识此人?”他立刻柔声问道。
  崔碧春面颊紧绷,红唇紧抿,可那干涸近枯的漆黑双眸,却仿佛泛起了一点水气,她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语调微颤道:“微嗔是为无嗔,还是为前尘旧事?”
  微嗔苦笑道:“若能真的无嗔,贫僧又何必来此,找这位南宫少侠。”
  南宫星左右一望,心中忽然一道光芒闪过,道:“看来,这位比丘师父找的其实并不是我。”
  崔碧春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我。”
  微嗔哈哈一笑,朗声道:“可见到你,我心中一样十分高兴。小二,上一坛好酒!”
  “微嗔师父并不持戒?”南宫星疑惑问道。
  微嗔摇头,“酒未必要喝,得逢故人,当祭一杯。”
  崔碧春起身离桌,过去将酒坛接过,拿着酒碗返回,一掌拍开泥封,满上,举至嘴边,轻声道:“能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先饮一碗。”
  说罢,仰脖便喝,咕咚咕咚将一碗酒浆灌得精光。
  微嗔缓缓道:“碧春,那人今年突然暴毙,我过去打探,说是遭人暗算,一身剑创惨不忍睹,犹如凌迟,可是你所为?”
  崔碧春抬手倒酒,道:“是。”
  微嗔叹了口气,道:“奸佞之辈,虽是一切由头,可若是君上无意,又岂会令众多忠烈含冤九泉。”
  崔碧春不语,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白皙面颊上泛起一丝嫣红,但眸中并无半点醉意。
  南宫星轻声问道:“想来,您就是昔年那位惨遭奸人污蔑的边关守将吧?”
  他苦涩一笑,道:“贫僧微嗔,出家人不念俗世过往。”
  南宫星淡淡道:“若真能不念,又何必来此?”
  “贫僧本已潜心苦修,无奈红尘俗世仍要打扰。南宫少侠,对当年谋反案详加调查的,不正是你们如意楼么?”微嗔双目微抬,两道凌厉精光闪过,“那贫僧岂能不出山打探,看看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南宫星微笑道:“这么快就能找到这儿来,可见大师避世苦修,人脉却依旧了得。依我看,当年谋逆重罪的死囚,仍能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也是他们的杰作吧?”
  微嗔平静答道:“方外之人,一样会有几个朋友。”
  说话间,崔碧春已经喝下第三碗酒,旁边霍瑶瑶忍不住道:“崔姐姐,别再喝了,你喝这么猛,可要醉的。”
  崔碧春默默摇头,拎起酒坛再倒。
  南宫星笑道:“别管她,她与故人相逢,心中高兴,又不会说,只好大口大口地喝。”
  微嗔盯着崔碧春,看了片刻,沉声道:“南宫少侠,我昔年旧友遗留亲族,崔尚书家的姐妹,一人与你为奴,一人随你为妾,是么?”
  南宫星肃容道:“不错。魏将军不顾罪名在身,特地寻来,莫非是要为她们讨个公道么?”
  “不敢。”微嗔缓缓摇头,哑声道,“能有如此归宿……已是她二人之幸。
  我只恨……”
  眼见眉宇之间煞气升起,微嗔长吸口气,低头闭目,大声吟诵佛号,数十遍后,才平复如初,睁眼说道:“贫僧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找崔家姐妹。”
  南宫星淡淡道:“不是为她们,那便是为另一对姐妹了吧?”
  微嗔语调中的悲愤愈发克制不住,“雍大人一生……何等刚正忠诚,可……
  可他的后人却……却……”
  啪嚓一声脆响,他双手下的桌面突然崩裂开来,木片散落一地。
  额上青筋凸起,眼中通红含泪,不难猜到,这位避世多年的将军,又想起了当年朝中同僚因他而受的酷烈劫难。
  南宫星静静等着,等他冷静下来。
  而崔碧春依然在喝酒,一碗接一碗,那些能让人烂醉如泥的酒浆,仿佛被她倒进了无底洞中。
  足足半刻过去,微嗔那肌肉高高隆起的手臂,才渐渐放松下来。
  “抱歉,贫僧失态了……”他缓缓说道,“京城旧梦,本该如过眼云烟,无奈……贫僧尚未尽数勘破,陷于我执,叫施主见笑了。”
  南宫星微笑道:“若只是个避世的由头,又何必如此认真。如若并非如此,那大师又何必来此?真正的出家人,不该挂心这些凡尘俗务吧?”
  微嗔一怔,花白眉毛轻轻颤了几下,略显迷茫,“施主是何用意?”
  “大师,你若真觉得自己是个出家人,此刻就不该在此。不论崔家姐妹还是雍家姐妹,都与你这个比丘毫无干系。”南宫星沉声道,“你若不甘避世,决心为旧识后人出手,便不必再去想着那些清规戒律,你的佛法,难道还能渡化了天下狼子的野心么?”
  崔碧春缓缓放下碗,不再倒酒,望着南宫星的脸,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霍瑶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去,无奈桌上连个小菜都都没有,只得干坐着傻等。
  微嗔闭上双眼,微微低下头颅,陷入沉默。
  南宫星不再多言,而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崔碧春的肩头,递给她一个温柔眼神。
  崔碧春却避开了那目光,低头恭敬颔首,仍是忠心奴仆的模样。
  片刻之后,微嗔展颜一笑,张开双目伸出瘦长胳膊,大掌拎起酒坛,满上一碗,端起道:“你说得有理,容我重新来过。”
  南宫星笑道:“请。”
  他扬声道:“在下魏宸,听闻老友后人有难,特来助一臂之力。南宫少楼主,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南宫星左右一瞥,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微笑道:“魏将军,当年谋逆大案的罪魁祸首已由碧春手刃伏诛,旧日恩仇,已经烟消云散。此时此地的事,与当年已没有什么关系,依我之见,魏将军还是安心避世休养就好。”
  魏宸显得有些失望,长叹口气,道:“那……能让我见见素锦么?当初她娘嫁进雍家,我还是婚礼贵宾,如今……唉……”
  南宫星淡淡道:“此事应由素锦自己决断。这样吧,魏将军在此稍待,我上去问问,她若愿意见你,我就带她下来。”
  魏宸感激道:“好,就请少楼主行个方便吧。”
  “失陪。”
  崔碧春闻言起身,拽了霍瑶瑶一把,快步跟在南宫星身后一起上楼。
  霍瑶瑶眼珠转了转,小声说:“主人,你好像并不信他啊。他身份有假?”
  南宫星扭头瞄一眼崔碧春,道:“身份想必不假,魏宸虽然罪名最大,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暴毙天牢,诸多疑点,应该是得到好友相助,借死脱身。那时新皇登基不久,朝局极其不稳,他军权既然已经不在,朝廷也就懒得一查到底。碧春对他可能还有些印象,这人是他,应该不会错吧?”
  崔碧春只道:“像是。但多年不见,那时我年纪尚小,不敢保证。”
  霍瑶瑶小声问:“那你不信他的是什么啊?”
  “无凭无据,我就先不乱说了。”南宫星卖个关子,道,“既然是故人寻访,就先让他们叙叙旧吧。”
  话虽如此,可雍素锦毕竟不是崔碧春。崔碧春对南宫星言听计从忠心不二,莫说是见个和尚,就是让她去做尼姑,也不会犹豫半分。
  而雍素锦这种别扭性子,别说是故人重逢,就是跳出一个姑姑,她也未必肯认。
  南宫星开锁进门,唐昕显然被折腾得够呛,趴在床上被子斜盖半拉身子,香肩半露沉沉睡着。
  雍素锦靠在床头,伸着白净晶莹的长腿,用脚趾玩弄着唐昕汗湿的乌黑秀发。
  看她还是一丝不挂,南宫星反手掩好房门,落下门闩,走到床边,轻声将魏宸到访的事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雍素锦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什么魏叔叔,想不起,没兴趣,我不见。”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6:52

窃玉 第二十七章 失约
  南宫星搬过雍素锦那双雪润娇美,几乎毫无瑕疵的赤足放在膝上,运起几分内力帮她轻柔按捏,舒筋活血,柔声将魏宸的来历说了一遍。
  雍素锦猫儿一样侧靠在唐昕腰侧,微蜷长腿轻哼着任他按揉,听完之后,笑道:“他和雍老神捕是至交好友,与我有什么关系?”
  知道她嘴上从未承认过自己身世,即便如意楼已经将大部分事情都调查出来,她也一直嘴硬称与她无关,南宫星低头在她脚背青络上轻轻一吻,道:“素锦,这里没有外人,阿昕对我来说和兰儿一样可信,你不必这么使犟性子。”
  “谁和你犯倔了?”雍素锦眼珠一斜,不悦道,“我早告诉你了,我就是个逃出来的无名女娃,雍素锦这名字都是我捡来的,原主儿早就被折磨死了,是你不信。”
  “你这谎撒得实在不高明,我想信也难。”南宫星苦笑道,“起先我还不明白为何你要顶着一个朝廷钦犯家眷的名字行走江湖,行事作风还如此招摇,甚至几次三番主动去找六扇门的麻烦,现在才知道,你的确是用心良苦。”
  “少给我脸上瞎贴金,”雍素锦面颊一红,照他肚子轻轻踹了一脚,“我就是任性妄为惯了,谁叫我武功天赋好,随便学学拿个破发钗都能一路打过来碰不见对手呢。”
  不愿把话题扯远,南宫星柔声道:“素锦,你姐姐的事情,可能会因为此人的到来而有变化。”
  雍素锦面色一寒,脚趾顿时夹住他的衣服一扯,“我跟你说了我没有姐姐。
  你领的银芙蓉,我可只指了名,关系没准你乱猜。”
  她也无意纠缠口舌之辩,别别扭扭一转头,道:“那你说吧,我见他能有什么好处?装成他的故交遗孤,骗他几两银子花花?”
  南宫星轻声道:“魏宸当年犯下的是叛逆大罪,皇上念他有功,罪减一等,判夷三族,女眷充军。一来当年就保住了一些外戚,只是贬为庶民,南雍北魏中的魏氏一脉,至少还在。二来朝中不乏对此冤案不满之人出手营救,加上军中心腹暗地配合,给他演了一场暴毙的好戏,将他本人救出,落发为僧。三来此后皇家对他心里有愧,并未一查到底纠缠不休,反而是魏将军牵连出的,那些被皇上认定为结党营私的臣下,一个个遭了灭顶之灾。”
  雍素锦家中败亡之时她已记事,别开脸去,将脚也抽了回来,伸进唐昕被中。
  南宫星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纤腰揽住,轻柔抚摸后背上那些新旧伤痕,道:“我并非是要去追查当年冤案,也无意去代你们复仇,毕竟此事若是追究到底,罪魁祸首,乃是当今圣上。我说起这些,是想告诉你,魏宸的出现,十分可疑。”
  “废话,这还用你唠叨,”雍素锦不耐烦道,“我在六扇门不过是赏银千两,他魏宸的脑袋,可是能让人至少官升一品。”
  “正是这个道理。”南宫星叹道,“我想不出他冒这么大风险出现的理由。
  碧春、冰儿和你已经由各分舵通告江湖,从此受如意楼庇佑,是楼中明面上的人,魏宸若只是担心你们,根本不需要亲自跑这一趟。难道他会觉得,他一个落难罪臣避世僧侣,会比如意楼的能量还大?”
  “那怎么可能。”雍素锦对如意楼已经有了几分佩服,不情不愿,但还是道,“也就你们这些发傻的,能搞起这么大个摊子来专做得罪江湖人的生意。”
  “我们也是江湖人,我们可不会得罪自己。”南宫星微笑道,“只是帮人还愿,难免要得罪另一些人罢了。”
  雍素锦眼珠一转,道:“可你也说了,魏宸是个避世罪僧。那他消息未必有那么灵通啊,他说不定压根不知道如意楼,还当你们其实是个窑子,巴巴赶来想救他认识的姑娘出火坑呢?你看我就天天伺候完你伺候唐昕,啊哟,可真活得比青楼头牌还累。”
  南宫星瞪她一眼,道:“要消息并不灵通,如何能知道玉若嫣有难?又怎么能来得及赶到这里?的确,玉若嫣名头很响,是公门的金字招牌之一,世子遇刺大案震惊朝野,魏宸知道并不奇怪。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来找我,再通过我来找你的呢?”
  见她不再抬杠,南宫星吁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打算带你见见他,叙叙旧,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行。”雍素锦还是摇头,“我没旧可和他续。他要找的雍素锦,是雍素玉的妹妹。可惜我并不是。”
  南宫星双手捧住她脸颊,柔声道:“那,素锦,就请你委屈一下,帮我装成雍素玉的妹妹,去和他叙叙旧,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会不会对山上的玉捕头不利,好么?”
  雍素锦面色微变,蹙眉道:“那是魏宸,为何会对玉若嫣不利?”
  “素锦,别的事情你都可以不承认,但玉若嫣心里,有一份压抑了十几年的仇恨,这你总不否认吧?”
  雍素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魏宸虽然出家,可一眼就能看出他六根不净,并未把仇恨放下。碧春受害时年纪尚小,心中仇恨目标明确,经我们帮忙得手之后,便不再牵挂,投身于我报恩。魏宸心中的执念,可要比她深重得多。新皇巩固权力的案子由他而起,牵连的故交好友均因他而死,他当年就已经官拜二品镇守边关,真能只将目光放在那小人奸臣一人的身上么?”
  雍素锦一撇嘴,抄起衣裙往身上套,道:“听不懂,说得简单点。”
  “我此前就在想,此次世子一案,幕后主使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期望西南大乱,进而撬动朝廷根基。如果魏宸如今的仇恨,也是针对朝廷,那他……岂不是和这位主使志同道合?”南宫星缓缓道,“此刻唐门之中,四位公子的状况已成僵局,以天道的办事风格,不可能不去计划引入外力破局。我怀疑,魏宸可能就是那个外力。”
  雍素锦动作极为利落,说话间已经穿好衣裙,脚踩木屐走到桌边,对镜将一头秀发松松挽起,抄过锋利铁钗插入鬓间,“走吧,我便帮你扯扯谎,骗骗那个老和尚。”
  南宫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将唐昕被子拉高盖好,挪来屏风遮光,让她继续酣睡,带着雍素锦出门往楼下去了。
  崔碧春和霍瑶瑶跟在后面,惹来雍素锦一个白眼。
  雍素锦刚一看到大堂情形,便清脆道:“我不在这大庭广众的地方做猴戏,你换个隐秘之处。”
  南宫星只得又要了一间厢房,还顺她的意思叫崔碧春和霍瑶瑶两个回房休息,只单独放进来了一个魏宸。
  雍素锦这才与他对桌坐下,略一思忖,软软靠进了南宫星怀里,嗲声嗲气道:“南宫主子,我还等着在屋里伺候你呢,你叫我来见这么个老和尚作甚?”
  明知她是故意刺激魏宸,可南宫星也没办法,此刻解释,就是泼墨画石涅,越描越黑。再说,他与雍素锦本来也有了最亲密的关系,索性大大方方将她一搂,微笑道:“魏前辈,素锦平时随性惯了,叫你见笑。”
  魏宸没有说话。
  他花白眉毛不住颤动,脸上皱纹变深许多,唇角微垂,鼻翼略张,一双虎目竟隐隐含泪,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过往,心情激荡。
  雍素锦被他盯得不自在,冷哼一声,突然脱掉木屐把那双晶莹白嫩的赤脚放在了桌上,身子一躺靠着南宫星的胸膛,用双足挡在了魏宸与她颜面之间。
  魏宸这才恍然觉出失态,长吸口气,缓缓道:“抱歉,贫僧……我……一时间想起了太多事情。她的嘴和下巴,很像她娘,真的很像。”
  “像个屁。”雍素锦没好气道,“你知道我娘是谁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南宫星心里其实也有猜测,这姐妹两个,应该是雍素玉与母亲更像,所以一出现在江湖就被好事者推上江湖四绝色之中,位列至今。而雍素锦出道后办事狠辣诡异,还用一双美若神赐的赤脚引去了几乎所有男人视线,且关于她的抹黑传言从未停过,所以并未有远播艳名在身。
  其实她们真要梳妆得当用近似的打扮,马上便能找出姐妹亲缘的蛛丝马迹。
  魏宸失声道:“我当然……”
  当然之后,再无他话,魏宸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没把原本要说的讲出口来,只是喃喃道:“罢了,罢了,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你不记得她,也不是坏事……”
  南宫星知道,雍素锦并非不记得。
  因为她的指甲,此刻已经隔着衣衫,快要掐入他的腰里。
  他只能强装镇定自若,微笑道:“魏前辈,我已将素锦带来,你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素锦耐心不佳,还是莫要磨蹭得好。”
  魏宸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端起瓷杯喝了一口凉茶,沉吟片刻,拍拍光头,才道:“素锦,这么多年,我最挂念的就是你们姐妹二人的下落,如今你归附如意楼,想来……你应该已经找到你姐姐了吧?”
  南宫星抢在雍素锦前面开口道:“魏前辈,我看你也是个豪迈之人,何必在此装模作样,说些自己也不擅长的谎话呢?”
  魏宸眉心一皱,隐隐有些羞恼,“南宫少楼主,不知你此话,是从何说起?”
  南宫星淡淡道:“你说来此是因听闻老友后人有难,南雍北魏,你们两家交情,我略知一二,但我不知的是,你所说的那位有难后人,指的是谁呢?”
  魏宸一怔,僵坐在凳上,哑口无言。
  雍素锦眸子中闪过一丝煞气,口吻却越发娇甜,道:“就是啊,我要是你听说的人,那我没什么难啊,跟着这么个大树,好乘凉得很,出门住店都能找到不用给钱的地方,他还挺心疼人,哪儿都照料着我,我除了陪他睡觉,也没别的担子要扛。可他鸡巴大,技巧还好,陪他睡觉怎么能叫有难呢。”
  她目光一寒,翘在桌上双脚收回桌下,突然抬手拔下了发钗,略一甩头,青丝披散,冷冷道:“那你听说的老友后人,是谁?”
  魏宸双手微颤,手臂青筋暴突,看来他这些年外家功力已经炉火纯青,只是佛门修心养性的本事,连皮毛也不曾得到似的。
  “我说的……自然是雍素玉,你的姐姐。”
  雍素锦用指尖轻轻捻着那根铁钗的锋利尖端,眯眼道:“魏将军,雍素玉是谁,你为何会知道?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可不太多。”
  这话不假,南宫星在如意楼内委托调查的时候并未说明雍素锦与其的关系,朝廷重臣的后人,女眷大都只有姓氏得列文书,雍家姐妹在公开可见的信息中,不过是那长长罪犯名录中不起眼的两位“雍氏女”罢了。
  即便有人能猜到雍素锦和当年雍家有关,可能将此联系到玉若嫣身上的,在如意楼内恐怕没有几个。
  相较而言,单雷颐传递出的消息,才是更加危险也更加明确的信号。
  魏宸不可能从如意楼的渠道知道这些。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盘子有两个包子,拿走一个,剩下的自然是另一个。
  天道。
  魏宸缓缓道:“素锦,你姐姐有难,你不急着帮忙,却在这里纠缠旁枝末节,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雍素锦呵呵一笑,索性一蜷腿,整个人缩到了南宫星的怀里,“唐门山上有难的人,大都是被天道出手害的,万一有个天道的人来找我,我还不能问问咯?”
  魏宸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素锦,你好歹也是雍老爷子的子孙后代,如此罪责,岂能随便就认定凶手。”
  南宫星沉声道:“魏前辈,此时不是混淆视听转移话题的时候,你还没说,是如何知道玉若嫣的身份。此事关系重大,前辈可切莫误入歧途才好。”
  魏宸面颊绷紧,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不错,我便是从当下的同僚口中得知。”
  说罢,他大掌突然重重拍在桌上,沉声吼道:“替天行道,如何能算是歧途!”
  “天地不仁,”南宫星淡淡道,“前辈又何必去相信替天行道这种幌子。天道暗中为祸武林五十载,其中的确有不少侠义之士为捍卫江湖门派而战,可这个组织整体所为,有什么颜面提替天行道四字?”
  “为何没有?”魏宸朗声道,“天道第一代首领慕容悲,凭一己之力联合武林正道,毕其功于一役,将我朝改元换代以来最凶残的邪派神龙道一举歼灭,驱逐出西域关外,被万凰宫乘胜追击,分崩离析为逆龙道、异龙道两派,至今不得归返中原。这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第二代首领南宫邈,为遏制天狼山狼子野心重组天道,多方围剿,清除了武林心腹大患,换来江湖十余年平安无事,难道不是替天行道?”
  南宫星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略感讶异,莫非这魏将军并不知道如意楼与狼魂的关系?否则怎么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清剿天狼山是替天行道?这与指着和尚骂秃驴有何区别?
  果不其然,魏宸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仍自顾滔滔不绝道:“而到了第三代首领北堂无心,更是天纵英才,将一盘散沙的武林同仁聚成一心,团结协力对抗复仇狼魂,若不是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来此后又一个太平十年?”
  南宫星目光闪动,笑问:“不知这一代首领,是哪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啊?”
  “当今首领的名讳,自然是秘密。”魏宸沉声道,“朝廷扶植隐龙山庄,大有将武林门派尽数收编之势,当今圣上改号元顺以来,官吏腐朽更甚,六方藩属各有一套算盘,庙堂山雨欲来,江湖又岂会太平安宁?少楼主,你们如意楼家大业大,难道愿意看着锦绣河山,自此被风吹雨打不成?”
  “也许双方对彼此都有一些误会,我豁出这张老脸,在这里做个说客,还请南宫少楼主三思。”他一拱手,颇为诚恳道,“江湖终究不过是江山一隅,为何不与天道携手共谋,以微薄之力,护天下太平?”
  听他说得诚恳,南宫星暗暗心惊,心想天道一条条脉络之间倒真是隔绝得周全,有人为了天下大乱酝酿出一肚子阴谋诡计,还有人为了江湖安宁肯对天道忠心耿耿,双方还都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真是奇哉怪也。
  他略一沉吟,道:“魏前辈,玉若嫣谋害世子一案,你就没从你当下的同僚口中听到些内情么?”
  魏宸一怔,摇头道:“他们如何能知道内情,我们赶来帮忙查案的同僚这两日才到,我算是先来的那批,一到唐家堡,就急匆匆来找你们了。”
  这人看似没有心机,语调又颇为诚恳,听起来十分可信。
  但南宫星不久前才吃过这上面的大亏,险些被柳悲歌一刀切成两段,成了个大头小头分家过日子的冤死鬼,哪里还敢轻信。
  他略一沉吟,朗声道:“魏前辈,那你此次过来,对这边案情,都知道了些什么?”
  魏宸还当是考验,当即答道:“我想,我知道的总比江湖传言多些。素玉她……”
  雍素锦打断道:“那是玉若嫣,别总喊错名字!”
  魏宸一怔,皱眉道:“好吧,玉若嫣她应该是遭到了奸人陷害,身中邪术,因此才错手杀死世子,我的同僚,想来没有骗我吧?”
  “不错,正是如此。”
  “可此次事端背后恐怕有镇南王府的公子参与,动用财力雇佣七星门,为的是夺取世子之位,继承藩属大权。”魏宸面色愈发沉重,“南宫少楼主,素锦,你们是混迹江湖的,兴许猜不到,这些人为了能在一方天地生杀予夺,掌握大权,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南宫星淡淡道:“大致能想象得到。”
  “根据天道的情报,公子中那位穷凶极恶之徒,甚至还挪用了镇南王府的一笔重要款项,因此他一定会趁着唐门发生大案的机会,将其余三个兄弟尽数除掉。
  只有解决掉所有威胁,他才能顺利嫁祸出去,洗清自己嫌疑,执掌西南。”
  南宫星皱眉道:“所以,魏前辈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们天道合作,一起查出这位公子的身份?”
  “不错。”魏宸神情凝重,缓缓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将玉若嫣的嫌疑彻底洗净,若不如此,我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友?”
  雍素锦不屑一顾道:“该做的,我跟小星都已经做了,如今玉捕头已经证明的确被人陷害,等元凶伏诛,自然就能无罪。干嘛要和你们合作?你初来乍到,什么都还不清楚,能帮上什么忙?”
  南宫星较为客气,柔声道:“魏前辈,实不相瞒,此次事件有诸多疑点都指向天道,你既然坦白自身就是天道部下,我是万万不敢跟你合作的。”
  “指向天道?”魏宸面色微变,沉声道,“南宫少楼主,这种指责,总要有凭有据吧?我等替天行道,既不求名也不求利,权谋争斗从不涉足,为的只是心中公义,也许有宵小之辈冒充天道之名,惹来你们什么误会,但只要讲清说开,一切就都还有商量余地,不是么?”
  南宫星略一沉吟,问道:“暮剑阁白家今年的劫难,背后就有天道谋划指使,魏前辈可曾知道?”
  魏宸朗声道:“自然知道,暮剑阁白家仗势欺人,以武学一脉庇佑白家商号,从中牟利甚多,与其做过买卖的商家,无不怨声载道,早已为武林正派所不齿,只是白家与清风烟雨楼有交情,在蜀州又已根基稳固,想要施以惩戒,自然只能由天道这样的组织来办。南宫少楼主,我知道你夫人便是白家长女,你是白家的女婿,可心中那杆称,总不能歪得太过吧?”
  他面上正气凛然,又道:“如意楼不也收下银芙蓉,将白家一位重要人物在闹市街头砍杀得七零八落了么?你们和我们,难道不是殊途同归?我们天道,只不过更加照顾武林同道的面子,做得比较隐蔽罢了。这也是为了江湖正道的团结。”
  “说得好。”南宫星笑着拍了拍掌,拱手道,“魏前辈蛰伏多年,避世出家,但心如明镜,不论何等微尘也无所遁形,实乃得道高僧,先前是晚辈看走眼了,失敬失敬。”
  魏宸竟不觉得这是讽刺,对“微尘”的讥嘲也置若罔闻,仍坐得笔直,道:“天道中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唐门中一样有愿意与我们同行的正义之士,只是七星门实在厉害,背后那位公子又心思缜密布局周详,我听同僚提及,唐门的我辈中人已有多位丧命,这也是我不辞劳苦至此的原因之一。这位公子如此居心险恶,不能不除。如意楼中有多位狼魂高手的影子不假,但北堂无心既然能变为萧落华,与风楼主击掌盟誓,可见双方并非只能敌对争斗下去,少楼主,武林是欣欣向荣,还是掀起血雨腥风,有时就在一念之间啊。”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魏前辈,按你的意思,玉捕头遭文曲陷害刺杀镇南王世子,全是某位公子的布局谋划,天道无辜受到连累,与此并无干系?”
  “不错。”
  “那当初七星门在白家事件中追着我们不放,也和天道无关?”
  魏宸沉声道:“那是某支同僚所为,我有所耳闻。但七星门七位门主从来都是独自行动,极少联合,总不能武曲被我同僚雇佣,文曲便也算在我等头上吧?”
  南宫星不怒反笑,道:“魏前辈,没想到,此前的生死相争,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如意楼楼主风绝尘,名号从未有过特意隐瞒,天道如今的首领到底姓氏名谁,能否告知以示诚意呢?”
  魏宸摇了摇头,“我不是不说,而是的确不知道。”
  “那你这一批同僚,归谁管辖呢?”
  “自然是我。”魏宸昂首挺胸,曾统帅千军万马的气势又隐隐散发出来,“我昔年策马边疆,为天子守一方平安,如今习武有成,替天理行一番公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天道这一支人手的掌旗。”
  话音未落,他已将一面袖珍令旗亮在手中,显然是为了自证身份。
  南宫星从师父口中,对天道的大致结构略有了解。
  天道最上层的组织者,即慕容悲到北堂无心这三位所处的位置,其实并无一个确切的称呼,可以称之为首领、头目、尊主,此位之人与身边最亲密的心腹,是整个天道的“核”。
  在其下,有分区域统领一方的“尊主”,这些人至少也是江湖大派元老的身份,均有调配大量人手的资格。
  尊主这一职位会有数名护法,但护法并无实权,位高权轻,重要性远不如分管具体行动的巡查。
  巡查与具体负责一支的掌旗之间,便是身份是否单线保密的分水岭。
  也即是说,魏宸作为掌旗,仅仅有可能知道他这一支上的巡查身份,对尊主和护法都无从接触。而他管辖的舵主、副舵主、令使则都会知道他的掌旗身份,只有门人会被部分隐瞒。
  所以魏宸若是掌旗,不清楚天道最上那位首领的身份,实属正常,蜀州这一带的尊主究竟是谁,他也未必知道。
  南宫星当然没必要客气,立刻又问:“既然魏前辈已是掌旗,天道首领是谁你不清楚,此方尊主是谁你不知道,负责此次唐门事件的巡查,你总该知道身份吧?”
  魏宸面不改色,道:“救玉若嫣一事,是我作为掌旗的私自行动,尊主并未委派巡查与我联系,兴许有巡查已经在秘密监视,但我并不知道是谁。”
  南宫星笑道:“原来魏掌旗与我谈合作,代表的仅仅是天道一支人马而已?”
  魏宸缓缓道:“西南四州中,我知道一位尊主的身份,他也愿意看到双方合作,此事有利无弊。我先来试探一下口风,并无不可。”
  “那位尊主是什么人?”南宫星不悦道,“魏前辈,你若一点诚意也不肯表露,我很难相信你的真正居心。你的话可不可信姑且不论,即便你并未撒谎,以天道的诡秘行事,你所知那些,恐怕也只是盲人摸象罢了。”
  魏宸叹了口气,望着雍素锦的脸,略显惆怅道:“他……罢罢罢,先不说这些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此次前来,一定要将玉若嫣救出,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保住老友最疼爱的孙女。南宫少楼主,我旗下门人,与我所能调动的同僚,均已在唐家堡附近待命,枕戈待旦。我来得晚,许多情报已掌握不到,你既然对我有戒心,我也不奢望你分享于我。我只盼当你需要人手,如意楼鞭长莫及的时候,能想起这里还有位软弱无能的老比丘,正等着再参加人生最后一战。”
  南宫星一抱拳,道:“若需帮助,晚辈自会开口。至于其他,就还请魏前辈能找到和我师父相当的管事者,确认天道的意思,再来商讨吧。”
  魏宸喃喃道:“南宫少楼主,天道并非一个门派,并非只有一种想法,一个念头。替天行道有很多种方式,你选的与我选的,便未必一样。”
  南宫星一怔,隐隐觉得他似乎在暗示自己什么,“不知魏前辈此言何意?”
  “没什么,有感而发罢了。”魏宸叹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素锦,我……能问问,你此前过的怎样么?”
  “不能。”雍素锦抬手拍拍小嘴,打了个呵欠,“我这十几年过得精彩无比,但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烂在我肚子里,气死那些说书的。”
  魏宸又叹了口气,轻声道:“素锦,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雍素锦咯咯笑道:“我开心得很,上什么岸?上岸才是苦海,你懂个屁。你若没别的要说,本姑娘可要回房了。我家主子贪得很,饭前要日我一遍,饭后要日我两遍,我这就回去洗屁股啦。告辞。”
  魏宸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可雍素锦并不在乎,一扭身起来,踩着木屐开门走了。
  南宫星只得一抱拳,道:“她是故意气你的,别太在意。其实,素锦对比较在意的人才会如此,真正不放在心上的人,她根本不屑浪费只言片语。”
  魏宸仿佛陷入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中,他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缓缓道:“南宫……小友,素锦,就拜托你了。”
  “不劳前辈费心。”南宫星不卑不亢道,“她既然已将自己交给我,我的人,我自会尽力照料。前辈将来若发现不妥之处,到时但说无妨。”
  “那么,晚辈告辞了。”他说罢,也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卧房,唐昕已经起床梳妆,神情倦懒,海棠初醒,眉眼自有一股撩人媚态。
  南宫星将魏宸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如他所料,唐昕的意见也是不要相信此人。
  只不过,理由和他的略有不同。
  “小星,我们探查情报的人,最要小心谨慎几次三番审视的,就是这种主动送上门的消息。”她微微侧头,将一朵珠花小心仔细戴在耳后鬓边,对镜一照,凤眼中精光一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理一定得牢记才行。”
  雍素锦讥诮道:“对极了,玉若嫣可是江湖四绝色之一,说不定这和尚就是起了色心要来占便宜呢。”
  “好了,也不必胡乱揣测。”南宫星靠在床头,手掌轻轻抚着雍素锦后颈,半垂眼帘道,“不管是敌是友,敬而远之就好。”
  唐昕一扭头,似笑非笑道:“不怕他来抢你的雍素锦么?她要肯悉心打扮一下,我看被人选进四绝色也没什么问题,可美得很呢。”
  雍素锦赤脚一翘,架在南宫星臂弯上晃了晃,笑道:“江湖四绝色历来不放有主的花,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皮带骨都被你家小星吃了个干干净净,还被你吃了个七七八八,那名头怕是这辈子都和我无关咯。”
  知道她俩又要例行斗嘴,南宫星没心思掺和,打个招呼,便又往隔壁去找霍瑶瑶请教了。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他请教起来颇为诚恳虚心,学得也挺专注,只无奈这些奇门异术都需要多年苦功,他想要速成并没多大希望。
  隔了两天,傅灵舟下山来找了南宫星一趟。颇为难得,这次唐蕊竟然没有跟着。
  他来传唐远书的门主口信,说是唐家堡周围封闭的准备已经做好,让南宫星也尽快安排妥当,一旦几位公子离山,就让预定送走的人跟着一起离开。
  听言语间的暗示,应该还是希望南宫星尽量劝走唐月依。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条预警,说是之前被假消息引到塘东县附近的那些邪派好手,发现上当后又都啸聚于唐家堡周围,巡视弟子已和他们起了冲突,小有伤亡。
  为了震慑这些匪类,唐远书希望公门能将玉若嫣已经脱罪的消息通告周边。
  但没有得到直接回应,罗傲婉拒,二公子的回答也暧昧不清。
  唐门只得增派人手加强戒备,傅灵舟就被请托帮忙。他想着自己脑筋不够活络,便应允下来,决心在山下多立功劳,当作给唐蕊爹娘的聘礼。
  这种一门心思为了抱得佳人归的青年,南宫星从来都很欣赏,便如他所愿与他商讨了一些应对之策。
  能感觉到,唐门山雨欲来,临别前,南宫星特地叮嘱几句,让傅灵舟务必自保为先,否则唐蕊一样要伤心欲绝。
  “这话你知道劝别人,怎么自己就不当回事呢?”看雨丝渐密,唐昕将一件夹衫罩在南宫星肩头,略显嗔怪道,“你知道你要出事,会有多少人伤心欲绝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不是也在努力自保了么。”
  唐昕妙目一转,幽幽道:“可你都不肯跟我们一起走。宁愿让我们这些女人去翼州见不到你的地方提心吊胆。”
  “我有四大剑奴保护,你们几个难道还能强得过他们?”南宫星将她揽到身边,轻轻一吻额角,柔声道,“而且我也向楼中提了,唐门事态已经不是我一人能控制得住,只是……西三堂这边我不放心,我请师父安排些可靠的帮手来。阿昕,这里是你的娘家,也是我母亲的娘家,我与这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没有玉若嫣,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让天道的阴谋在此地如愿得逞。”
  唐昕抬手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更何况还有玉若嫣,对吧?”
  南宫星笑了起来,“不错,更何况,还有玉若嫣。她与镇南王府之间已有裂痕,即便罪名洗清也无法修复,一旦西南公门没了她的容身之处,那于公于私,我都想将她笼络到身边。江湖上这样的人才并不多见。”
  “而且还美得要命。”
  “你也很美。”南宫星笑着低头将她吻住,把那些被离愁牵扯起的缕缕醋意一并随着香津吸吮入口,化为缠绵情意。
  原本他想让唐昕留在身边,多个熟悉唐门内部情形的可靠帮手,后续获益匪浅。
  可这两日间,唐门内外暗流涌动,南宫星自己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唐昕武功比雍素锦弱上一截,还是一并送走,免得平白为自己添一个软肋在侧。
  唐昕原本不是那么容易听人劝的性子,无奈南宫星床上床下使出浑身解数,大头小头一起动,动得她筋软骨酥,不觉便什么都答应了。
  知道公子之中必定有人要在期限到来前铤而走险,南宫星提前备下车马,找唐门周围岗哨疏通妥当,决定让几位女眷提前离开。
  看她们收拾行李,霍瑶瑶一脸不情愿地嘟囔道:“主人,我……我这三脚猫功夫,你不让我走,那我要出事,你……你可得救我啊。”
  雍素锦笑着捏了捏她脸蛋,“放心,我们一走,他准保日夜守在你身边,你进茅厕他都听着。晚上钻到你被窝里头保护你。”
  霍瑶瑶一缩脖子,“那、那可不用。”
  预定出发的夜里,恰好是和唐月依相约的三日一见。
  南宫星这次带上了唐昕,想让她也帮忙劝劝,最好能说动自家姑母未来婆婆跟着一起离开。
  可来到山上,凄风苦雨中撑着油伞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仍未见到唐月依的身影。
  南宫星强自镇定,将唐昕送下去后,又折返回来,在山林间等了整整一夜。
  他没有等到唐月依。
  直到夜雨渐停,朝阳初升,晨露晶莹,唐月依依然没有出现。
  南宫星最后等到的,是山雨终于到来的消息。
  镇南王府三公子武达中毒,二公子武平震怒,已下令封锁唐家堡,任何人不得擅离。
  数千精兵,即将把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7:12

窃玉 第二十八章 破面
  南宫星在唐家堡山下多盘桓了几日。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能找到机会将雍素锦她们悄悄送离。
  可没想到,唐门之前布下的天罗地网,不仅能将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御于外侧,也能急忙转换职责,配合各处哨卡将唐家堡彻底封锁。
  硬杀出一条血路,当然不可能拦得住他们。
  但是,唐月依不见了。
  投鼠忌器,南宫星暂时不敢和唐门撕破脸。
  考虑到和官府的关系,他最终决定让崔碧春和雍素锦一起躲去唐炫为青柳安排的住处,他带着唐昕、霍瑶瑶与四大剑奴重返唐门,去彻查这场风波根源。
  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远超南宫星的预料。
  三公子武达中毒之前,玉若嫣恰好到访过。尽管业已查出毒物并不在她到访时的茶水之中,二公子武平依然暂时取消了玉若嫣的统领权责,将她委托到四公子武瑾麾下协查,山头大小事务,包括唐门内部种种,全部交由罗傲定夺。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调查工作的大权,独揽于罗傲一身。
  南宫星不喜欢这位罗捕头,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再次拜访。
  不料,罗傲并不愿意见他,也不愿意透露案情,传话捕快言语之间的味道,像是将他或他身边的人也列入了怀疑目标似的。
  “也不能怪罗头儿忌惮你们,南宫兄弟,那个碧姑娘手上有多少条捕快的命,你知道么?”冯破一个老部下对南宫星还算熟悉,送他到门外看四下无人,忍不住叹道,“再加上血钗雍素锦,这都是六扇门花红上千两的通缉犯啊,就算你们江湖人不讲究那么多,但眼下要办的可是惊动西南的大案,罗头儿一个不小心,自己一世英名都要搭进去,哪儿还敢靠你们这些武林人士来帮手。”
  南宫星只得再去拜访玉若嫣。
  玉若嫣并没奔波调查,南宫星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凉透的茶,纹丝不动,恍如一尊巧夺天工的美人玉像。
  “玉捕头,为何如此?”他隐约觉得不对,左右扫视一眼,并无他人,朗声问道,“这才短短几日,怎么唐门就成了这等局面?”
  玉若嫣神情木然,淡淡道:“我要是知道缘由,还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喝茶么?”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若嫣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三公子痛苦地倒下去,就被旁边的护卫押出门去了。我知道的,并不比山下的你多。”
  南宫星苦笑道:“我只知道三公子中毒,唐门全面配合公门指挥,罗傲目前主掌大权,山上的江湖高手,大都被派去周边抵挡为你而来的宵小之辈……”
  玉若嫣的唇角露出一丝少见的讥诮笑意,“为我而来的宵小之辈,旁人如此说就罢了,你也会信么?”
  南宫星叹道:“但有塘东县的情形在前,这借口很好,挑不出毛病。前日,也的确有人和玲珑邪塔褚帝玄交过了手。藏剑岭毕家剩下那两兄弟和傅灵舟打了个照面,老大脖子上挨了一刀,也不知道还救不救得活。即便他们可能是被人操控引诱,来了终归仍是事实。”
  玉若嫣的手缓缓将茶杯递到唇边,“罗傲只会信任一种江湖人。”
  “哪种?”
  “死的。”
  “果然肯屈就官府之中又不走仕途的高手,大都嫉恶如仇。”南宫星微微一笑,“他也曾有什么过往么?”
  “不清楚。”玉若嫣只平静道,“我不打听同僚私事。”
  南宫星讨个没趣,摸摸下巴胡茬,道:“接下来,玉捕头打算如何?文曲的行迹,是否有败露的迹象?”
  “所有可能是文曲的人,都被罗傲提去了单独辟出的院落。”玉若嫣的声音轻了几分,“但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他特地下了令,我虽然没被明说有嫌疑在身,却已经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什么人都用不上,暂时,我也无可奈何。”
  她伸手拎起茶壶,“你喝茶么?”
  “至少你还能用我和我的人。比如崔碧春,比如……”南宫星目光炯炯,盯着她神情一字字道,“雍素锦。”
  玉若嫣面上毫无波澜,“只要我还有公门职务在身一天,就不会请被通缉的要犯帮忙。”
  南宫星有心让她们姐妹多多接触的如意算盘顿时被拍烂,只得道:“我总不算是通缉要犯了吧?”
  玉若嫣垂目望着茶杯,“你不是。”
  “那我可以帮你?”
  “可以。”她的目光竟少见地露出几分迷茫,“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查案可是你的专长。”南宫星皱眉道,“如今情势这般明晰,你不知道该做什么?”
  玉若嫣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不负王爷多年养育栽培的恩情。”
  南宫星恍然大悟,多半玉若嫣经此一事,发现四位公子的身上可能都不干净,若是彻查到底,只怕会让堂堂镇南王后继无人。
  想到此处,他后背顿感一阵寒意。
  若四位公子参与阴谋这件事本身就是天道的阴谋,那么,天道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四位公子的阴谋得逞,西南势必生变,四位公子都被抓捕,西南更要生乱。
  镇南王驰骋沙场多年,竟在此时被天道架到火上,烘烤焚烧。
  玉若嫣看着南宫星,淡淡道:“你是否已经明白?”
  “我明白了。”他叹了口气,“可并非没有办法。”
  “请赐教。”
  “我不相信四位公子全都被天道收买,其中必定存在只是被动卷入,不得不应对其他兄弟野心的人。”南宫星强打精神,沉声道,“只要查清四位公子到底谁是首罪,谁是次罪,让并未被天道拉拢的公子平安成为世子,天道的阴谋自然就落入败局。”
  玉若嫣半垂眼帘,精神颇为萎靡,“南宫星,此前拓疆在世时,这四位弟弟有的顽劣,有的愚钝,有的病弱。可那都是装的。他们要真的如此不堪,岂能在拓疆的身边活到现在。王府深如海,很多事你并不知道……若是我像在公门中一样来清查王府,除去府兵之外,上下三百余人,我怕是能抓进牢里一半。”
  “所以?”
  “所以我做不到。”她颓然道,“我没办法判断四位公子谁是单纯的争权夺利,谁是想要颠覆朝廷西南安定。”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南宫星缓缓问道。
  玉若嫣黑眸微抬,默然不应。
  “玉若嫣,若四位公子中真有谁存着祸乱西南的念头,那背后必然有谋逆的惊天野心。”南宫星将声音放轻很多,加上传音入密的内功,盯着她一字字道,“你若只是玉若嫣,自然会尽力阻止。可你不是。你心里最大的仇人,正是当今天子!”
  本以为她会矢口否认,可她听完,面上仍无表情,只是将茶杯缓缓放到桌上,道:“南宫公子,我很累,我要回后屋歇息,恕不远送。”
  南宫星心中一震,听出她因此与他之间有了一层透明高墙,可见,她并非没有往那个方向考量过。
  天道能容下魏宸这样的钦犯为掌旗,可见早已不是当年萧落华力抗复仇之狼的纯粹武林组织。
  “玉捕头,”他并未离开,而是提高声音,对着已经走向内室的她道,“你在公门拼搏数载,为的难道不是真正的天理公道么?何为乱世,史书中比比皆是,你当真不知?”
  “我若一心只为天理公道,”玉若嫣背对着他,淡淡道,“雍素锦手上冤魂累累,我难道不该先去抓她么?”
  “南宫星,我也是个人。”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那笔挺修长的背影,便消失在了蓝布帘子之后。
  这话说的,莫非你还能是个鬼?
  南宫星略感烦躁,高声告辞之后,几处打听,又碰上刚去跟家人见完面过来找他的唐昕,这才算是在如今充满肃杀之气的唐门里找到了唐远明。
  不过几天功夫,唐远明的气色看起来就差了一截,让南宫星颇感惊讶,忍不住问道:“唐掌事,莫非你也中毒了?”
  唐远明面颊凹陷,眉梢低垂,缓缓道:“若你连着数日只能睡上一个时辰,能比我好到哪儿去。”
  唐昕一惊,忙道:“掌事,您为何会忙到如此地步?”
  唐远明叹道:“三山外姓弟子与所有下人,都要在刑堂过一遍审,所有贱籍之后还要再在罗大人那里过一遍堂,那些捕快、衙役、亲兵、家将,就快将唐门掘地三尺,刑堂就在我麾下,如何还能合眼。昕儿,若不是念在你受伤初愈,刑堂那边,也该有一份任务交托过来。”
  正说着话,一个弟子闪身进来,弓腰递上松香黏羽封口的信件。
  唐远明揉揉眼心鼻梁,转身用背挡住,打开阅读。
  须臾,他回身沉声道:“我知道了,罗捕头既然接管案情查办,就令各处弟子配合吧。”
  看到唐远明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南宫星心下生疑,低声道:“罗傲那边又交代了什么事情么?”
  唐远明重重叹了口气,道:“罗大人通传我,在他那儿过堂的所有人,都在脸颊上开了一道伤。”
  “一道伤?”
  “他想来是看到紫萍破相,想到了任何精妙易容术也无法掩饰的法子。”唐远明缓缓道,“任你技巧如何高超,一刀划下去,见不见血,连傻子都分得清楚。”
  且不说下人中还有不少年轻女子,就是尽皆男人,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每人脸上划出破相一刀。唐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滑面颊,忍不住讥诮道:“那他要是没查到,之后姓唐的也要每人挨上一刀不成?”
  唐远明嗤笑一声,负手道:“你以为,不会有这个可能么?王府那几位公子之间,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咱们这些江湖草莽,被割破脸还有谁会在乎?”
  这话中透出的浓重无力感,想来就是唐门与朝廷关系密切的代价。
  他精神不振,心绪不宁,平日沉稳老辣的气势也少了几分,疲态毕露,嗓音都略显沙哑,“小星,我知道你帮得上忙,也愿意帮这个忙。可我已无法保你出入各处,你想求援,恐怕要找唐门之上的人了。”
  南宫星心知肚明,此刻能让他得悉内情的,只有几位公子那个层级。
  但他并非只是为此而来。
  “堂舅,”他一拱手,盯着唐远明双目,缓缓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家母此次归返唐门,并无半点不轨之心,还想暗中帮忙,为唐门此番灾厄出一份力。”
  “月依心里始终念着唐门,这一点我自然知道。”
  “那为何,我娘会不见了呢?”
  唐远明双目圆睁,不似作伪地讶然道:“你说……月依不见了?”
  “我与我娘约定见面,可我等了一夜,她仍未来。”南宫星也因此而略感疲倦,诚恳道,“还请堂舅指点一条明路。”
  唐远明怔怔愣神片刻,看向唐昕,道:“等得空,找人带小星去见见远秋。
  唐门若仅剩一人知道月依的下落,便只会是他。”
  唐昕习惯性地抱拳低头,脆声应道:“是。”
  南宫星当然知道唐远秋。
  他听母亲说起最多的唐门中人,就是唐远秋这位堂舅。
  唐月依生平自负无比,而同辈中人,她唯一在儿子面前自承没有十足把握取胜的,仅有这位唐远秋。
  如果不是性格淡然与世无争,按照江湖门派的规矩,唐门三山的头把交椅,总会有他一个位置。
  他不感兴趣。
  他更愿意在自选的地方辟一片沃土,养花弄草,植树种菜,风吹叶动,便在碧绿环绕中修炼武功,懒得过问外间杂务。
  可找他还挺不容易。
  唐门地头共有三处后山。三处后山,据说被唐远秋收拾出七间小屋,三座小院,共开了十六块地,全种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他的家人们还住在前山庄中,而他,则有可能在十六块地中的任意一块附近。
  找这样的闲云野鹤,只能随缘。
  如今几位公子连着唐门三位当家尽数集结于中堂所在山头,南宫星自然只有先从这边找起。
  若唐远秋在这边的后山,那打听完唐月依的事情,就可以顺便去找四公子或二公子求一个帮助调查的资格。
  尽管如今事情又多又急,但南宫星知道自己决不能慌。
  此时此刻此地,自乱阵脚无疑于陷入死局。
  他一人受难不要紧,要是连累唐昕、雍素锦她们跟着丧失生机,他才是痛苦到百死莫赎。
  “走,阿昕,先带我去找唐远秋。”
  唐昕面颊紧绷,站定在门外原地没有作声,凤眼下那颗泪痣微微颤动,神情颇为怪异。
  南宫星一怔,暗道一声不好,忙问:“阿昕,唐远秋与你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么?”
  唐昕摇了摇头,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我……平时不怎么去后山。”
  “呃……嗯?”
  “我不知道……远秋堂叔的那些田地都在何处。”
  “你对江湖上的事都了如指掌,却不知道自己堂叔平时所在的地方?”南宫星略感讶异。
  唐昕偏开头,神色微赧,“我只了解有用的事,远秋堂叔在何地种菜养花,对曾经的我来说,实在没什么要紧。”
  南宫星只得靠唐远明的腰牌找来一个较年长的唐门弟子,请他去问问谁能帮忙带路到唐远秋那儿。
  等待的间隔听唐昕解释一番,南宫星才知道,唐门这地方,不仅在横向上分为三山三堂,纵向上,其实也隐隐分为了三级三层。
  最上那级,自然就是唐家的支柱,那数百名从小练武精研暗器毒药的宗家弟子,也即是真正的唐门。
  往下一级,便是住在山腰各庄的外门弟子,和并不够资格学武的唐家旁支。
  此前南宫星认为唐家堡受唐门庇佑的百姓平民,便是第三级。
  殊不知,后山之中,其实还住着一些唐门的人。
  唐昕并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只知道他们姓唐,曾经都是唐门弟子。
  在长辈们的潜移默化中,唐昕这样的年轻才俊都认为,后山才是唐门的第三级,那里容纳的,除却自身就想去隐居不问世事的人,便都是些失败者。
  那些本有资格在唐门光宗耀祖,却因为各种事情不得不搬去后山,种田、打猎养活自己的人。
  当然,唐远秋并不是那种人之一。
  但后山却因此而不在唐昕所关注的情报范围之内。
  唐远秋的武功很好。
  武功很好的人,在门派中往往能得到与武功相称的敬意。
  所以不少下人都知道唐远秋那些田地的位置。
  南宫星本以为,随便来个腿快的利落丫鬟,把这里的后山几处可能的地方找一找就是。
  没想到最后,来的竟是唐醉晚。
  一见唐昕,唐醉晚便先过来行礼,柔声道:“见过堂姐。听闻孟……啊不,听闻南宫公子要去寻远秋伯父,我恰好就在这边暂住,愿为您二位略献绵薄之力。”
  唐昕一怔,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看来对唐醉晚这样理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千金并不太熟,也有几分疑惑,“你为何会知道后山的地方?”
  唐醉晚垂首一笑,轻声道:“不瞒堂姐,在西堂后山,伯父便时常请我和家中丫鬟们去过去帮忙打理,他说我们这样的女儿家,知道花草怎么摆弄好看。”
  这话想来是在讽刺那些舞刀弄剑的女儿家不谙此道。
  唐昕略一蹙眉,道:“可这里不是西山。”
  “选地的要领是共通的。”唐醉晚柔声道,“而且我也常听伯父说起其他地方的花园。”
  南宫星知道唐醉晚样貌柔美乖顺,是那种极讨男人喜欢的气质,对唐昕来说,自然会产生些许敌意。
  但此时并不是放任醋坛子乱滚的时候,便沉声道:“如此甚好,那就劳烦醉晚姑娘辛苦一趟,为我带路过去吧。阿昕,你……”
  “我自然也去。”唐昕马上抢着道,“偶尔见远秋堂叔一次都是在前山正经场合,我还挺好奇,他那么一个一流高手,养花种菜会是什么样子。”
  霍瑶瑶有四大剑奴护在厢房暂歇,而且南宫星交了任务给她,此刻应该已经在潜心准备,那么带上唐昕自然也无妨。
  “你去便去,可莫要再和你堂妹争些无用的事。”他拉过唐昕揽到身边,附耳低声说道。
  这话虽是警告唐昕,但同时展露的姿态已经足够表明他俩之间的亲昵关系。
  唐昕微微一笑,深知男人给了面子就要及时揣起来的道理,“那是当然,醉晚是深居简出的闺阁小姐,和我这跑来跑去的野丫头不同,将来说不定是要嫁进大户人家的,我好端端惹她作甚。”
  唐醉晚今日穿得颇为干练,闻言眉梢略扬,莞尔道:“堂姐这话说得差了,醉晚也见过几个媒人递的红笺,可毕竟平日耳濡目染,听的都是江湖逸事,对寻常人家的青年才俊,实在提不起兴致。”
  唐昕凤目一侧,道:“我可没想到,下头的庄子里还有这么个好女郎。”
  唐醉晚柔声道:“山就那么大,庄子上上下下,总不会那么分明。”
  唐昕略一思忖,缓缓道:“你弟弟若有你这般心气,倒是好事一桩。”
  “我娘身体不好,醉晚与弟弟天生资质有限,习武不力。”唐醉晚淡然道,“所以也不指望光耀门楣,不至于辱没唐这个姓,就是我等幸事了。”
  唐醉晚虽然换了利落打扮,但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看出若她自行过来后山,多费些功夫也能抵达,只是跟着南宫星和唐昕两个江湖武人,想跟上便力有不逮。
  所幸唐昕唯恐南宫星帮忙,亦步亦趋守着唐醉晚,稍有点费力的地方,便或搀或抱,帮她通过。
  与前山大不相同,一绕过陡峭小道,进入山阴一面,周围就很难再见到扶手所用的木栏,用来落脚的石阶间距也变大不少,断断续续。
  虽说随处可见的足印表明这边并非人迹罕至,但南宫星略一打量,就判断出,这边住着的人与其说是隐居,不如说是被放逐。
  如果唐炫所猜测的蛊斗一说不假,恐怕,这边就是用来发落失败者的监牢。
  有心争上层位子的人一旦落败,往往会比从未争过的人还要低下。
  或者,死。
  可唐远秋明明是胜利者。
  南宫星不懂,这个本该在前山三堂身居高位享受各种荣耀名望,与权力美妙滋味的人,为何会隐居到失败者的家园来养花种菜?
  唐门有事,唐远秋依然接受差遣,家中亲眷也都在前面安宁生活。
  为何还要这般自我放逐?
  “醉晚姑娘,恕在下冒昧,”南宫星略一犹豫,柔声问道,“唐远秋前辈就只是在这边隐居么?还是说,会与这边住着的其他人来往走动?”
  唐醉晚摇了摇头,扶着唐昕的肩头迈上一个颇高石阶,轻喘着答道:“这就不清楚了,醉晚往伯父那边虽说去得多些,可也不常听他说自己的事。”
  南宫星忍不住皱眉道:“阿昕,你这位堂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默不作声的闷葫芦么?”
  唐昕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怎么可能,他要年轻十五岁,能跟你找处青楼斗斗床上功夫。姑姑没跟你提过他的风流韵事么?”
  “没有,只说过一些武功和家中处事上的作派。”南宫星沉吟道,“他当真风流得很么?”
  “风流这个……哪有男人不风流。只是他风流好色得比较突出,当年你爹来这里闹得天翻地覆,也就他说过其实跟你爹挺投缘之类的话。”唐昕说起自己了解的事情,语调都会上扬几分,显然对自己的本职工作十分自得,“下面院子要是有谁娶了漂……”
  话说到这儿,她似乎觉得家丑不宜外扬,黑眸一转,颇为生硬地折开了话题,“别说当年了,就是现在,往后山去给他帮忙的丫鬟,腿脚利落不利落是其次,反正样子得够水灵。”
  唐醉晚抬手挥开一段枯枝,轻声道:“伯父还正值壮年,妻妾又不常在身边,请些丫鬟过去帮忙,少不了也要给吃给穿给银子,总不算亏待了她们。”
  南宫星方才就想问,左右四下已经没有外人,便道:“醉晚姑娘,听你称呼……你父亲与他是亲兄弟?”
  “伯父是家父嫡兄,家父身为三房次子,不曾习武,与伯父即便是亲兄弟,也极少见面,倒不如醉晚与伯父见面更多。”
  唐昕在旁突然蹙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侧目打量着唐醉晚,似在苦思冥想回忆当年。
  “怎么了?”南宫星挪到她身边,柔声问道。
  “没。”唐昕应该是不愿当着唐醉晚的面说,简略一带而过。
  后山不止荒凉,还极为广阔,其实已经包括唐门所占的山头与整个绵延山脉相连的地方,算算距离,南宫星估摸已经能走到三山之间半途处时,唐醉晚才指着斜前下方一处略有阳光照射的山洼,疲惫道:“那边就是一处,伯父的各处地方,打理得都大同小异。”
  “阿昕,你行么?”南宫星张望一眼,懒得问路,朗声问道。
  唐昕心领神会,调息提气,道:“行,若连这点功夫都不剩下,我还是找个隐秘地洞躲起来得好,哪儿还有颜面跟着你跑来跑去。”
  “那,醉晚姑娘,得罪了。”南宫星屈膝躬身,猫腰蹲低。
  唐醉晚知道他们是要用轻功避免绕远,微微一笑,过去趴在了南宫星背后,分开裙裤双腿夹住他的腰,略带戏谑道:“唐昕姐姐不怪我得罪就好。”
  唐昕也不掩饰,笑道:“我若功力足够拎着你过去,决不让小星费事。”
  话音未落,她先一步纵身而起,那矫健修长的身姿拖着艳彩长裙纷飞而起,恍如彩凤掠林,猎猎而过。
  唐醉晚颇为羡慕地望着唐昕在树冠中穿行的曼妙倩影,淡色的薄唇轻轻一动,但并没说出什么话来。
  南宫星背着唐醉晚一掠而过,转眼就追到唐昕身边。
  唐醉晚耳边风声不过响了须臾,三人就都已经到了那竹篱围起的山间花田旁边。
  里面有一个小小木屋,约莫里外两间的格局,远远角落有个搭了板子的茅厕。
  篱笆门开着,一个丫鬟挽高裤脚,正从木桶里用长柄勺对着种满了不知道什么菜的田地浇水,奇怪的是,她一边干活,还一边用胳膊抹眼睛,像是在哭。
  “伯父不在。”还没进去,唐醉晚就颇为失望地说了一句。
  唐昕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若在,一定会跟着丫鬟一起干活。”唐醉晚柔声道,“伯父从不会看着旁人忙碌,自己歇着不管。”
  唐昕哦了一声,道:“那咱们去找下一处吧。”
  一想到这样的地方还有十几处要找,唐昕就感到额角抽痛。
  “先等等。”南宫星大步进去,“我问问这个丫鬟。”
  听到后面有人说话,那丫鬟拎着桶转过了身,小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秀气眼睛红肿如桃,也不知哭了多久。
  南宫星原本的问题哪里还好直接说出口来,只得先问道:“姑娘,你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唐昕对家中下人倒是记得清清楚楚,打量一眼,便上来道:“青黛,这是唐家贵客,你有什么委屈,不妨说来听听。”
  这种有唐门规矩内别名的丫鬟,岂会记不住主子们的脸,急忙向唐昕施个万福,低头擦净了脸,轻声道:“没有,奴婢……没什么委屈。”
  “眼都哭肿了,怎么没有。”唐昕蹙眉道,“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和唐醉晚也都注意到,青黛的另一侧脸颊用垂落的散发遮挡住,看着颇为邋遢,实在不像是丫鬟该有的样子。
  青黛呜咽一声,顿时又掉下泪来,“昕姑娘,奴婢……奴婢不得已……才放下头发盖着的。”
  说话间,她抬手向后拨开那片青丝,泪盈盈抬起了脸。
  先前唐远明就已经提过,罗傲为了找出文曲及其部众,已经用上了很极端的法子。
  虽说没有将所有嫌疑者一并砍了脑袋,但他命人在所有可能易容改扮的过堂者脸上,都开一道口子。
  南宫星以为只会是个检验易容与否的小伤,没想到,会做得如此夸张。
  青黛左半张脸,自眼角下到唇畔,竟多出了一道斜贯颧骨的深邃伤口,那上面抹了上好止血药粉,可皮肉外翻,狰狞可怖,顿时让这水灵灵的俏丫头成了不人不鬼的母夜叉。
  唐昕抬手掩口,震惊到后退半步。
  南宫星心痛不已,一时无话。
  只有唐醉晚不知内情,惊声道:“你、你为何会被伤成这样?家中来了贼人么?”
  青黛顿时泣不成声,哽咽道:“哪有什么贼人……就是那些狼虎一样的公差,明明……奴婢什么嫌疑都没有,还要被拉到后面剥光搜身,四个男人看着,一个女的在奴婢身上又摸又掏。奴婢真是羞得不想活了。怎么知道,这么搜完还要…
  …还要挨上一刀。奴婢……奴婢这张脸,以后还要……怎么见人啊……呜呜……”
  唐昕怒道:“这种酷吏,你们为何还要听他的!”
  青黛抖了一下,小声道:“有……有个脱衣服磨蹭些的姐妹,被当场打了二十杀威棒,等划开脸的时候,眼见人都没气了……主子们不出头,奴婢们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这唐门……如今到底还姓不姓唐!”唐昕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一句说罢,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无奈神情,“怎么……怎么能闹到这个地步……”
  青黛擦了擦泪,抽噎道:“奴婢……奴婢这样还不是最惨的,听说……听说有几个先前就被抓起来的,玉捕头说最有嫌疑的,足足……被削掉了半张脸。”
  “什么?”南宫星惊声道,“削掉了……半张脸?”
  青黛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应该不假,奴婢出来的时候远远见到了一个,没看清是苏木还是苏叶,从……从人中往左,眼睛往下,面皮……没了。”
  唐醉晚一个哆嗦,脚下一软险些没有站住,下意识地扶了一下南宫星的胳膊,颤声道:“这些……这些官家人,为何……为何能如此残暴不仁?”
  “在他们心里,贱籍的人,本就不算人。”南宫星咬牙说道。
  但他心中知道,这的确是不全部杀掉的情况下,最有效揪出文曲的法子。
  从霍瑶瑶那里知道了不少易容术的手段,其中没有一样可以在被削掉半张脸的情况下还不露破绽。
  罗傲若是连这种手段都用上,想必文曲的身份,八成已经暴露。
  除非,文曲并没有易容。
  那不可能。
  目前最大的几个嫌疑人,范霖儿曾经的家底都被唐门刨了出来。紫萍、苏木、苏叶甚至包括范霖儿试图陷害的贴身大丫头紫芙,都是在唐门已经服侍至少两年的丫鬟。而且,因为样貌颇佳,这四个丫鬟进门不到一个月就都没了处子之身,连年伺候下来,文曲堂堂一个七星门门主,难不成还能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
  再者说,这四个丫鬟年纪也都不大,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威慑江湖数年的七星门一位门主。
  “小星,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唐昕知道对南宫星来说,这些贱籍女子平白遭受刑虐,足以怒不可遏,可这边要找的事关他娘安危,她只能先问问想法。
  说到底,亲疏远近还是有所分别,并且,被破相的,被削掉脸的,都已成了事实。南宫星即便赶去,将罗傲出手打死,只要公子们的主意不改,为了千金之躯的平安,这点贱民的脸,又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
  嘎巴一响,南宫星已转过了身。
  “走,咱们去找罗傲。”他的拳头垂在腿边,掌心已握得死紧。
  “然后呢?”唐昕更加担忧,轻声问道。
  “问问他,他的脸痛不痛。”
  唐醉晚一怔,“罗大人的脸为何会痛?”
  “等我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时,青黛才想起问一句,“昕姑娘,你们来这儿……是做啥啊?”
  “来找远秋伯父,”看唐昕面色不佳没有回答,唐醉晚从旁柔声答道,“青黛,你知道伯父在哪儿么?”
  “秋爷先前去药庄找东西,说是急需一些治内伤的灵丹。”青黛低下头,颇为感激道,“后来到了这儿,本来说有几样他亲手种的药草打算拔了去,结果…
  …凑巧见到我从屋里出来浇水。”
  “然后呢?”唐昕一惊,扭身问道。
  青黛看着南宫星紧攥的拳头,神情恍惚间浮现几分憧憬,“和这位少爷差不多,也是……挺生气的,额头青筋都在跳,从屋子后头装了一袋子碎石头,沉着脸走了。”
  南宫星忽然笑了。
  “醉晚,你伯父喝酒么?”
  “喝,六个丫鬟加上我,一起也喝不过他。”
  “走,”他一伸手将唐醉晚揽到腋下搂住,“阿昕,咱们去找罗傲。若没捅出大漏子,希望晚上能跟唐远秋一起喝酒。”
  唐昕略一犹豫,展颜一笑,飞身而起,脆生生道:“好,我作陪!希望晚上能一起喝酒。”
  唐醉晚努力抬起头,看着扑面而来的风,微笑道:“能不能也算醉晚一个呢?”
  “醉晚姑娘,你这名字听着就不像能喝的样子啊。”
  “南宫公子,你看起来也不像天上的星星呢。”
  与来时不同,回去的路上南宫星和唐昕都全力施展,如果不是为了找齐不让唐昕落下在后面,南宫星还能更快。
  只用了约莫一半时间,他们一行三人就回到了前山。
  这次,稍作打探,他们就问出了唐远秋的位置。
  就在二公子武平所住院落的门外。
  南宫星让唐昕去通知四大剑奴与霍瑶瑶过来,让唐醉晚设法去找唐炫,自己则先往那边全力赶去。
  等他一到,就发现唐醉晚找不到唐炫。
  因为唐炫已经在此。
  不止唐炫在此,唐远明与唐远图,也都已到了。
  在这些唐门高手对面,站着一排神情紧绷的公门高手。
  而在两排人当中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个肩宽体阔,身材高大,样貌颇为清俊,但身上打扮却颇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
  从手上拎的那一口袋碎石,不难猜出,这便是唐远秋。
  他的身边,已经倒下了十几名衙役。
  罗傲远远站在门内,捂着额角一处垂血伤口,神情冷漠。
  一排强弓劲弩,就在墙头……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7:29

窃玉 第二十九章 兄弟
  根本不必走近,南宫星就能感受到紧绷的气氛,早已一触即发。
  但唐远秋泰然自若,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小石子,夹在指间轻轻一晃,沉声道:“就只有这些人了么?罗捕头。”
  他的嗓音略带沙哑,但浑厚有力,仿佛在宽阔的胸膛中产生了回响。
  罗傲拿出一块手帕,缓缓擦去额上的血,不紧不慢道:“唐门这是要公然造反么?”
  唐远明与唐远图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唐远秋大笑三声,讥诮道:“你不必拿唐家来压我,我唐远秋素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定我一个谋逆,也要看你罗捕头算不算是皇亲国戚。”
  他双目一瞪,喝道:“无关人等,不想受伤的都给我退开!我今日只要这姓罗的给个交代,旁人不论!”
  罗傲依旧是平缓无波的语调,只有唇角显出几分冷冽,“我受镇南王府请托,统管此案,你对我不满,便是对王府不满。王府为朝廷镇守西南,你对王府不满,自然就是对朝廷不满。江湖草莽对朝廷不满者,其罪当诛。”
  最后一字掷地有声,墙上那些弓弩登时拉满,紧弦之声绵延一线。
  “我家丫鬟脸上那每人一刀,就是你统管此案的手段?”唐远秋面色不变,右臂一扫,电光火石般动了一下。
  那些差役只觉眼前一花,嗤嗤风声扑面而来,嘣嘣咔咔一串脆响,所有弓弦皆被打断,所有弩身都被打裂。
  几支弩箭飞射而出,也都在半途被石子打落。
  这一手暗器功夫返朴归真,挥洒间无迹可寻,南宫星看在眼里,心道即便是大搜魂手,全部接下也并非易事。
  当年唐远秋与他娘还能算是不相上下,十五、六年过去,两人的武功,怕是已不可相提并论了。
  罗傲不退反进,上前一步,气定神闲朗声道:“如今文曲已确定就在唐家堡,他与其党羽皆擅易容改扮,不出此下策,难道要让四位公子步世子后尘么?”
  唐远秋怒道:“你出了这狗屁的下策,难道就抓出七星门的人了?”
  罗傲微抬下巴,冷冷道:“当然,如今已有两个易容疑犯被收押,所用易容术配合着秘制肉胶,黏在脸上的皮不划一刀根本看不出来。唐远秋,你还有何指教?”
  这一下大出南宫星意料。
  唐远秋也显得颇为错愕,奇道:“当真?”
  罗傲负手而立,朗声道:“我身为此案督办,难道还要信口雌黄?唐远秋,你若不信,找二公子要份手谕,我自然请你看个清楚明白。你若在此纠缠不休,莫怪我将你就地法办。”
  唐远明轻叹口气,上前作个长揖,哑声道:“罗大人,家中兄长鲁莽,多有冒犯,我们兄弟过后必定负荆请罪,还请万万海涵。”
  “唐远明,你不必急着代我道歉。”唐远秋袍袖一拂,沉声道,“我刚才便已说了,唐远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缉拿凶犯对,但伤及我家如此多的无辜下人,就该给个说法!”
  罗傲面无表情,冷冷道:“一些奴籍贱民,卖身于此的价钱也超不过五两银子,为办案略有牺牲,要什么说法?二公子恩准无嫌疑者每人赔付十两,倘若有心,自赎都也够了,一刀换来不必一辈子在此做牛做马,任人欺凌,很不值么?
  亦或是,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唐远秋怒目而视,道:“这一刀如此狠毒,破相极重,纵然自赎,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罗傲不屑道:“你不妨下去问问,你家哪个丫鬟对十两银子赔偿还觉不满的,叫她过来找我,我为她安排将来的出路。这世上有的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讨不到老婆,只要她不嫌日子辛苦,我包她有男人可嫁。”
  他斜目一瞥,神情鄙夷,“你暴跳如雷,不过是因为她们是你家的私产,一刀破相,令你面上无光罢了。所谓正道名门,不过如此。”
  南宫星在心中叹了口气,来时的涌动热血,透底而凉。
  即便罗傲的话有几分强词夺理,但他至少有一点说得没错。
  对这些卖身为奴的苦命人来说,十两银子,换破相一刀,是很难拒绝的交易。
  更不要说,还有协力查案的大义在上,名正言顺。
  但唐远秋仍不肯善罢甘休。
  他冷笑一声,道:“罗捕头,你查遍了我家的下人,那你自己呢?这种证明清白的法子,你不来做个表率么?我怎么知道,你就是罗傲,不是七星门文曲的心腹部下?或者,正是文曲本人?”
  南宫星屏息凝神,只等着罗傲答复。
  若文曲已经身份败露,罗傲必然会拿来证明自己清白。
  可答案让他很失望。
  罗傲只是道:“若人人皆受怀疑,便要人人挨上一刀么?”
  看来,文曲还没找到。
  南宫星略一沉吟,心中又生疑窦。
  是没找到,还是……另有隐情?
  可已经到了嫌疑人的脸都被削掉一半,无关人等均要挨上一刀的程度,哪里还有办法藏住易容者的身份?
  难道文曲其实一早就以真面目进了唐门?
  他正自思忖,唐远秋已缓缓道:“人人挨上一刀当然不必,那也非我所愿。
  但我现在怀疑你,你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罗傲不屑一笑,道:“如此说来,若我怀疑你呢?此次办案唐门之中只有你反应最大,一来便伤了十余名官差,且你多年不在唐门任职,只是有任务的时候才帮忙出手,说你有嫌疑,不是理所当然么?”
  “好,你怀疑我,我便给你个交代。”唐远秋大笑一声,足尖一挑,已将地上一个衙役腰刀勾起半空。
  他出手一抓,反挥回来,眨眼间血花四溅,那张颇清俊的脸上,登时便多了一道皮肉外翻的狰狞血口。
  当即,惊声四起。
  罗傲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也终于起了变化。
  “到你给我这个交代了。”唐远秋将染血腰刀往地上一丢,脸上的血也不去擦,一双怒火熊熊的眸子,只死死盯着罗傲的眼。
  “你要的是个交代么?”罗傲冷冷问道。
  唐远秋面上杀气四溢,沉声道:“你给的是交代,我要的是公道。”
  罗傲环视一圈,周遭唐门已有不少弟子到位,南宫星身后四大剑奴等人也已到了,江湖武人与朝廷干将,眼见便成了泾渭分明的双方,正当中,便是楚河汉界般屹立的唐远秋。
  “好!”罗傲突然低喝一声,反手抽出身边一个差役佩刀,明晃晃的刀光一闪,尖头已刺入自己面颊,“唐远秋,这一刀并非我自认有错,而是我敬你三分,给你你要的公道!”
  他每说一字,那刀尖便划下几分,猩红鲜血顺着刀口汩汩流下,话说完毕,那伤也自眼角一路延到了唇畔。
  他拿出手帕,擦净刀尖,缓缓插回身边差役刀鞘,抖开,换过一面,轻轻按住伤口止血,冷冷道:“你可满意?”
  “好,罗大人,此案你若有什么差遣,知会一声,唐某愿意效劳。”唐远秋冷冷回道,拂袖便走。
  几个公门高手不忿,怒目而视。
  罗傲抬手拦住,漠然道:“不妨事,查案要紧,将伤了的弟兄抬进来,请唐门找人医治。”
  他转身走出几步,扭头又道:“唐远图,外姓弟子明日开始过堂,他们要不要一刀验身,你来堂上与我一起定夺。我只有这一张脸,应付不来第二个唐远秋。”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朗声音,“罗大人,人人脸上割一刀,能有什么用处?易容改扮早已清查过不知几次,你当真要将唐门与此地公差的关系,搞到水火不容么?”
  罗傲扭头,冷冷道:“何人在此妄言?”
  南宫星迈上一步,不卑不亢道:“不敢,正是区区小民。在下不才,也曾帮玉捕头抽丝剥茧,暂且洗脱大罪。”
  “但如今管事的是我,不是玉若嫣。”
  “管事的是谁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办事的不能乱了阵脚。”南宫星盯着罗傲双眼,朗声道,“的确,文曲和其党羽就在唐家堡这片地方。可这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山上山下里外数千人头,你如何才能斩尽嫌疑?”
  “我不说空话,你若有法子,便说,没有,不要浪费罗某时间。”
  南宫星要的就是这个时机,他趁诸人都在,高声道:“我有一名帮手,也通晓一些摄心迷魂的法子,与其漫无目的在全唐门的人中惹是生非,为何不拿出收缴的那些乱心灯,让我带着帮手,先去审审嫌疑较重被你关起来的那几人呢?”
  罗傲冷冷道:“你的帮手?”
  南宫星将霍瑶瑶拉到身边,道:“就是她,罗大人若不信她的本领,可以取些乱心灯,找位你信得过的心腹,试试便知。”
  霍瑶瑶壮着胆子挺直腰杆,小声咕哝道:“主子,我……我可还没这么拿本来面目在一大堆六扇门鹰爪孙眼前晃荡过呢……你别害死我哟。”
  罗傲盯着霍瑶瑶看了片刻,缓缓道:“她如何能算清白?谁能担保得起?”
  南宫星微笑道:“她是否清白并无太大干系,因为她施展手段的时候,我会在旁,罗大人如果不忙,也可在旁,众目睽睽,结果如何大家眼见为实就好。”
  说话间,唐炫已悄悄离开人群,追着唐远秋去了。
  唐远明走出两步,附和道:“我觉得可行。南宫星是我外甥,可算是唐门自家人,他身为痴情剑的高徒,断然不会是七星门走狗,唐门愿意信他。”
  唐远图哈哈一笑,道:“不错,我也觉得这法子甚好,南宫,过后你和你的小娘们要是不忙,也来审审我抓的那群混账东西,看看天道那帮龟孙,到底安的什么心。”
  唐门的态度,显然已由两位掌事表明。
  但罗傲似乎还是没有退让的打算,他神情虽凝重几分,目光却依旧坚定如铁。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厌恶江湖人的帮助,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就在罗傲口唇微动,似乎是要出言拒绝之时,一个身影忽然飘然而至,在半空腾云驾雾般一翻,使个漂亮轻功,稳稳落在墙头,笑道:“怎么的,罗傲,别人要帮忙,你一个劲儿地推三阻四,我们兄弟几个的安危,你到底是上不上心呐?”
  本以为来了断争执的会是二公子,不料先一步到此的,却是五公子武烈。
  他居高临下扫了霍瑶瑶一眼,不等罗傲回应,便不忿道:“南宫星,本公子到底哪点不如你?怎么你随便请个帮手便是水灵灵的丫头,你肚子里长着磁石,专吸好看姑娘不成?”
  霍瑶瑶急忙缩到南宫星身后,躲开了武烈那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八岁算命,相师说我这辈子好运多,大劫多,运是桃花运,劫也是桃花劫,合该我为了心仪姑娘四处奔波,为她们两肋插刀。”南宫星听他有相助之意,口气也柔软许多,拱手笑道,“如此也并非都是好事,在下处处受牵绊,可不如公子这么洒脱。”
  武烈大笑三声,道:“少来这套,随你送多少高帽,我也不会服气的。要不是我身份在这儿,不方便行走江湖,一定比你更能招蜂引蝶。”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公子莫非觉得招蜂引蝶是什么好话?”
  “话好不好,看说在什么地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招蜂引蝶算是求仁得仁,有何不可?”武烈跳下院墙,转头看向罗傲,“姓罗的,本公子觉得南宫星的馊主意马马虎虎还能凑合用,你怎么说啊?”
  罗傲唇角微微抽动,面颊略绷,却不敢发作,只能拱手道:“属下仍有担忧。”
  武烈摆摆手,“那你忧你的,我回头去找玉若嫣,我们几个查,你把那帮嫌疑重的都给我备好咯,本公子提人的时候要是不顺,第一个便来找你。”
  罗傲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只能低头应道:“是。”
  南宫星见状,暗暗感慨,官场比起江湖,果然还是水深得多。难怪师父常说师公不易,比她打理如意楼要凶险艰难数倍不止。南宫星那时当然不信,如今,才隐隐有了点感触。
  武烈脸上神情才刚露出几分得意,罗傲又抬起头,朗声道:“此事干系重大,还请五公子容许,属下要先向二公子禀告一声,方能定夺。”
  “拿二哥压我么?”武烈面上一寒,一股逼人气势从神情中透出,“罗傲,你来了这儿之后,越发没大没小了啊。”
  罗傲仍道:“若是不先禀告二公子,越权允诺,才是没大没小。”
  武烈忽而抬手,啪的一声脆响,在罗傲没受伤的那边脸颊打了一记耳光。
  此时围观人群比方才只多不少,见此情景,惊愕抽气声此起彼伏。
  罗傲的脸被抽得扭开,斜看着旁边,满眼愕然。
  武烈甩了甩手,笑道:“连这个一起禀告二哥吧,看看他最后如何定夺。”
  南宫星大惑不解,完全不懂为何会有此一出。罗傲即使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种下马威,也更像是纯粹的生事挑衅。
  罗傲缓缓将头摆正,双唇紧抿对武烈欠身行礼,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
  武烈目光一扫那些兵卒衙役,冷冷道:“怎么,你们在这里刀枪棍棒举着,是要为你们罗捕头讨个公道么?”
  那帮官差急忙将手中兵器收起,纷纷口称不敢,单膝跪地不再抬头。
  “哼,总算耳根清静了。”武烈转身站到门前,不屑道,“这种人,脸上动刀子不觉得疼,撕了他面子才知道痛。看他能不能记住这个教训,再下令给人脸上动刀的时候,能记起本公子这一巴掌。”
  原来他也是来替挨了刀的下人们出气的么?
  唐远明一抱拳,疲倦道:“公子费心,唐门上下感激不尽。”
  这场风波看似就此消于无形,但南宫星总觉得,罗傲此举背后,必定还有什么深意。
  到了此时,还能被揪出来的易容下人,恐怕并不能带来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比起那个,他更在意被削掉半张脸颊的那四个丫鬟。
  先前他一直觉得,紫苏、紫萍、苏木和苏叶这四个之中,必定就有文曲冒用的那个身份。
  可若是这四人都被削掉了半张脸,那如何精妙的易容术,恐怕也再难掩饰本来面目。
  那文曲究竟去了哪儿?还是说,中间已经悄悄掉包,将被顶替的丫鬟换了进去,替罪魁祸首受了这削面酷刑?
  诸多疑云在眼前,南宫星也顾不得那么多,看人群将散,命四大剑奴护送唐昕和霍瑶瑶回房,自己则在旁垂手而立,静等着武烈与唐门两位掌事说完。
  “怎么,南宫星,你还有事?”目送两位掌事离去后,武烈看向南宫星,眸中精光闪动,笑道,“我可想不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私事好谈。”
  南宫星拱手道:“在下实在不知,何时与小公子结了私怨。”
  “哈,”武烈讥诮道,“你装傻的本事,和我几位哥哥快有的拼。我看中的女人,是你的,这还不够么?要么你今天让雍素锦来伺候本公子一夜,此后本公子与你把酒言欢,不在话下。”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小公子此言,倒像是想试试在下的功夫啊。”
  “怎么,你还敢对本公子出手不成?”武烈口中说着,忽的一声,右拳已向着南宫星面门打来。
  “好大的江湖气,你当真是王府公子?”南宫星皱眉反问,抬掌一拨,靠情丝缠绵手将这拳带偏消解。
  “要不你问问我老子?”武烈哈哈大笑,被格开的手臂猛然运力一震,跟着双足腾空而起,向着南宫星就连踢数脚。
  斗嘴无益,南宫星仍用情丝缠绵手化解,脚下踩着步法腾挪后退。
  可武烈的功夫的确有些扎手,虽然一看就是惯使兵刃的,此刻赤手空拳一样打得虎虎生风,势大力沉。
  情丝缠绵手精妙有余力道不足,变招数次之后,南宫星不得不聚精会神,转为大搜魂手对敌。
  武烈笑道:“好,不愧是唐门后代!”笑声中,招数一变,中宫直进,比此前竟又刚猛几分。
  然而南宫星此刻已经看出,与他类似,武烈所学极杂。
  杂,则不精。
  同样不精,但他自幼经姨娘和亲娘的医毒两道协力用药,又有师父亲传阴阳隔心诀夯实根基,内功可不知要胜出多少。
  担心切磋之中对方可能突施冷箭,吸取了当初柳悲歌的教训,南宫星单足后撤,沉声低喝,周身内力转瞬间流转变化,由阴至阳,手臂筋肉坟起,一招落日神拳劈面打去。
  武烈明显吃了一惊,双臂抬起一封硬挡。
  砰的一声,他双臂衣袖被刚烈真气震碎,如彩蝶舞动四散纷飞。
  他也被震得向后连退数步,双眼一瞪,笑道:“好,要得就是动真格。你内力霸道,别怪我用兵器。”
  话音未落,他呛的一声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长剑,一挺刺来。
  这剑势迅疾狠辣,浑然不似王公贵胄家中会教授的武功,倒比寻常江湖人的杀气还要重些。
  南宫星早已习惯空手对白刃,落日神拳也并不畏惧什么剑法,刚猛真气运在双臂,当的一声先将长剑震开,错步上前一拳打出,带起罡风犹如利刃。
  被这么一拳打中,比中剑好不出多少,武烈急忙回剑自救,反撩南宫星肩头。
  南宫星低喝一声,功力外放,突前进击。
  嘭!
  一声闷响,武烈回封胸膛的左手如遭锤击,右手长剑都拿捏不稳,被南宫星真气震开,喉头一甜,脚下离地寸许,向后飘开数尺,腿窝一软险些立足不住。
  他急忙长吸口气,压下翻涌气血,笑道:“不愧是如意楼少主,阴阳转换好生厉害。”
  “阴是阴,阳是阳,不过能自如转换而已,有什么厉害。”旁边突然传来一句不屑评判,音声慵懒酥柔,一听便知,四公子身边那位轻罗,到了。
  武烈收剑回鞘,“哟,那你说说,什么才厉害?”
  “自然是阴阳融合,不分彼此,随心所欲。”轻罗从花园走出,仍穿着宫装长裙,头饰繁复,若不是口中所说与曾经所见,分明更像是个将要奔赴王公盛宴的美妇。
  她并非空口白话,樱唇开合同时,那双柔白手掌从流水般的衣袖中斜斜一探,将地上两片落叶凭空吸起。
  旋即,就见她十指轮拨,如在弹奏无形之琴,那两片落叶飘在掌下尺许,悬空不住转动,就在南宫星与武烈眼前,两片叶子从中分开两半,一半渐渐结上一层寒霜,一半渐渐冒出青烟,左右四半,对应位置还两两相反,简直像是在变戏法一样。
  转眼间,左下右上两个半片火星一跳,焦黑燃起,左上右下两个半片覆霜碎裂,纷扬洒落。
  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绝技露罢,轻罗皓腕一转,提起曳地长裙,款款走过武烈玉南宫星中间,娇笑道:“这次可记住了,什么才叫厉害。今后,可莫要再打四公子的主意,否则,四公子心慈手软,我可是最毒的妇人心。”
  南宫星心中暗暗一惊,自忖莫非母亲就是去找轻罗试探深浅,被误会要对四公子不利而落败被捉?
  轻罗这手功夫的确配得上她所说的阴阳融合随心所欲,他仔细回想,即便是认识的前辈中,能与她匹敌的也超不过一手之数,而且,胜败犹未可知。唐月依若是正面与她交战,胜算绝到不了二成。
  可他一眼望去,武烈的眼神也变得颇为复杂,像是被震慑到的样子。
  南宫星等轻罗走远,轻笑一声,主动道:“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武烈冷哼一声,道:“你一介江湖草莽,能对我四哥有什么威胁?自然是说给我听的。这女人功夫深不可测,还长得挺美,看来艳福,我也比不过我四哥。
  他娘的!”
  他愤愤骂了一句,瞪眼看向南宫星,“你喝酒么?”
  南宫星本打算与唐远秋共饮一杯,但想到唐炫就在那边,不禁有些头痛,便笑道:“不爱喝,但也从未醉过。”
  “去我住处喝一杯?”
  “不必带谁的话。”
  “带你奶奶的腿。”武烈笑骂一句,“我就是请你喝花酒,也不必你自带娘们啊。走不走?”
  “走。”
  南宫星并不太相信酒后吐真言那一套。
  但凡有些内功底子的,想要不喝醉实在是太过容易,而且,喝醉了也不说真话,他爹就擅长得很。
  所以他并不觉得和武烈喝酒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答应下来,单纯是觉得有趣。
  如果武烈并非镇南王府的公子,也并未卷入到此次事件之中,他兴许还会努力尝试交个朋友。
  可惜,如今他们只能坐在一起,单纯地喝酒。
  唐门原本为公子安排着伺候的奴婢,武烈这种风流小哥,当然要了两位侍寝陪酒。
  但罗傲将她们的脸也毁了。
  这想必就是武烈当众给他那一耳光的原因。
  那两个婢子还在,只是都将长发散了半边,挡住了受伤面颊,为他们倒酒的时候,也都在强忍着泪。
  几杯下肚,武烈将手伸进身边那个奴婢发丝之间,轻柔抚摸着内里伤疤,柔声道:“你们放心,本公子说了会为你们出这口气,就一定做到。那一耳光,算是定金。”
  “奴婢不敢。”那丫鬟急忙低头,颤声道,“奴婢只是想着能伺候好公子而已。”
  南宫星略一抬眼,轻声道:“小公子难不成还要杀了罗傲么?”
  “一条乱咬人的狗,杀便杀了,有何不可?”
  “可二公子如今不信玉若嫣,追查文曲与天道之事,还要仰仗罗傲指挥。”
  武烈冷笑道:“你们江湖不是人才济济么,少了个罗屠夫,就只能吃带毛猪?”
  南宫星淡淡道:“我自然是不想吃罗屠夫的猪,可如今这里最大的,不是你二哥么。长幼有序,你也没办法不是。”
  武烈的神情变得微妙几分,端起酒杯缓缓灌下,哈哈一笑,道:“家里兄弟哪个不知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谁还真当回事不成?你不必费那力气试探套话,我们兄弟放着王府的好日子不过,跑来这江湖草莽的地盘,你真当是来给大哥报仇的么?”
  南宫星静静喝下一杯,没有开口。
  武烈知道本该只有天道少数人才知道的事,南宫星不信他与天道会毫无干系。
  可具体到什么程度,南宫星完全摸不到头绪。
  索性就只是喝酒。
  空坛子撤下去六个,月亮渐渐上了树梢,二公子的部下,终于过来传话,请武烈过去见面。
  “要一起去么?”武烈拨开头发,往身边丫鬟伤疤上亲了一口,拿起酒杯喂她喝下,笑问南宫星。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可二公子并未传我。”
  “我带你去,不必他传。”武烈站起,看似醉意上头,双眸却清亮澄澈,看来再灌三坛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那我便跟你走一趟。”
  大概是为了管理查案事宜方便,二公子武平搬去了唐远书平日处理门派事务的院子,距离其他几个兄弟的住处都不太远。
  南宫星跟着武烈进去,一眼就看到四公子武瑾也在屋中,靠着软榻,脚边放着半圈暖炉,轻罗依旧如靠垫一样环抱他护在身后,明眸流转,暗含警告地瞥了南宫星一眼。
  武平看见南宫星,并未有多意外,淡淡道:“你也来了,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南宫星环视一圈,除了三位公子,门主唐远书与夫人也在,唐行泽与另一个年轻人随侍在侧。
  那人南宫星此前并未见过,看上去相貌平平,和和气气,脸颊笑纹颇深,一望便心生亲切。
  玉若嫣站在武平身后,面无表情,身上依旧没有带着兵器,星眸暗淡,好似珍珠蒙尘,失却光华,令人心疼。
  他大致打量过屋内格局,拱手躬身,朗声道:“草民鲁莽,不请自来,多谢公子海涵。”
  武烈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靠,拍拍身边座位,眼睛一翻,道:“我带你来的,不必别人海涵。坐。”
  此前素有传言说镇南王五子性情顽劣,由此看来,倒也未必都是伪装。南宫星看一眼武平,见他并未发作,便顺势落座。
  厅堂内一时间无人说话,随着诡异的静谧,无形的压力如雾弥漫,笼罩在各人心头。
  南宫星仔细观察,深思熟虑,收起肚子里的话,也跟着一起当上了闷葫芦。
  等垂发遮面的丫鬟上来换了一轮热茶,武烈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声道:“二哥,你瞧见了么,刚才给你端茶倒水的姑娘,好好的脸,就这么挨了一刀。”
  武平轻声道:“我自然也是心痛的。只不过此事,怪不到我,也怪不到罗傲头上。”
  “哈,”武烈一拍扶手,道,“那要怪谁?怪那把刀么?”
  武平长叹口气,道:“罪魁祸首,自然是借大家为掩护藏身的文曲。五弟,若是有祸害王府的极其危险之徒隐藏在一批下人中,一时间分辨不出,为了王府安危,你会如何做?”
  “都轰出去,卖往别家。”
  “可那恶徒一旦得到自由,便会酿成大祸。”
  “那就都关起来,扔进地牢养着。”
  “几百号人,养不起。”
  武烈面上一红,大声道:“那你就要都杀了么?父王治军令行禁止,治民宽厚仁和,镇南王府统领西南五、六十年,几时有过草菅人命的恶名!”
  武平淡淡道:“罗傲并未滥杀一人,如何能叫草菅人命?此事的确对无辜下民颇有损伤,我已发函请示父王,在原本一人十两的补偿上,另加明珠一颗,就从我今年诞辰父王的贺礼中取用。”
  “哼,”武烈不屑道,“财帛动人心,最后还是这套。”
  “你要的公道保障不了他们今后的生活。”武平耐心十足,缓缓道,“我已告知罗傲,余下弟子不必再用这种极端手段,玉若嫣说得对,文曲的范围,就在这些下人之中。”
  武烈一挑眉,道:“那你们岂不是应该找出来了?下人的脸都已经划过了,那两个易容的,哪个是文曲啊?”
  “都不是。”武平摇头道,“那两个易容被揭破的,趁人不备,吃了一口脸上的肉胶,服毒自尽了。”
  不等武烈瞪眼发作,他马上又道:“但南宫少侠既然带来了好帮手,就从嫌疑最大的人开始,一个个清查过去吧。此次收缴的乱心灯分量很足,我相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武烈就像存心抬杠一样,当即搬出了罗傲的观点,“可谁能保证那个帮手就不会出问题?”
  武平看向南宫星,微笑道:“南宫少侠,你愿为你的帮手担保么?”
  南宫星还未开口,武瑾却在旁道:“二哥,我相信小星不会看错人,不如,我来为他找的帮手担保吧。”
  武平眼中笑意更盛,柔声道:“没想到,四弟也和南宫少侠有几分交情。”
  “不过一面之缘。”武瑾靠在轻罗身上,浑不在意周遭目光一样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大腿,懒懒道,“但若没有他卖力洗脱玉若嫣的嫌疑,此案如今已经结办,玉若嫣也早就含冤而死。若说这诺大唐门的可用之人里,有谁绝对不可能跟文曲合作,那便只有他了。”
  武烈冷笑道:“四哥这意思,玉若嫣也不可信咯?”
  “三哥中毒中得蹊跷,显见此次的幕后黑手,仍在对玉若嫣有所图谋。既然如此,让她适当避嫌,也是为了她好。”武瑾半垂眼帘,道,“难道,五弟更愿意玉若嫣以身涉险么?”
  南宫星揉揉眉心,只觉这兄弟三个每一句都话里有话,可又完全摸不清其中头绪,心中烦躁无比。
  “南宫少侠,我们兄弟之间意见不一是常有的事。”武平看向他,柔声道,“你不必挂心这些,只要确认,你找的帮手可用,那么,我明日便让罗傲安排,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应该趁早找出文曲才好。”
  南宫星原本并不想让霍瑶瑶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可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一旦后撤,罗傲必定不会再给他介入此案的机会。
  “好,我明日便带着帮手,全力清查疑犯。”
  “如此甚好。”武平微笑道,“那,南宫少侠,时候不早,你就先去和帮手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吧。我们兄弟与门主,还有些话要说。玉若嫣,劳驾你送送南宫少侠。”
  “是。”玉若嫣略一颔首,快步走向门外。
  武烈还想抗议,但一眼看向武瑾,不知发现了什么,略一皱眉,没再作声。
  南宫星跟着玉若嫣离开,心里虽又不甘,可转念一想,王府兄弟之间暗流涌动,四公子有轻罗这样的怪物在旁都不敢轻举妄动,足见水深。他还是切忌贪心,专心将文曲这个关键找出为妙。
  路上他有意向玉若嫣攀谈几句,可她兴致缺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起当初上山在地牢中见到的时候还要萎靡不振。
  南宫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玉捕头,我下山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像是失了魂一样?难道……你又中了什么心劫?”
  玉若嫣摇了摇头,直到快将南宫星送回住处,才轻声道:“我不清楚。南宫,我与她擦肩而过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我很累,你……容我歇歇吧。”
  南宫星一凛,扭身道:“你是说素锦么?”
  玉若嫣没有回答,她步履匆匆,转眼,修长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唐门曲折崎岖的夜路尽头。
  南宫星长叹口气,回到客居厢房。理所当然,他推门进了唐昕特地没回家也要过来陪他的那间卧室。
  不料,霍瑶瑶也在里面。
  他正要以为唐昕今晚疲倦准备让霍瑶瑶出来递补协力,就听外面传来唐醉晚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南宫公子,是你回来了么?”
  “是我,怎么了?”
  “你说要跟伯父喝酒,我特地将他请来了。”
  南宫星开门,缝隙间,露出了唐醉晚黑漆漆的双眸。
  她的眼睛,好亮。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7:47

窃玉 第三十章 把酒  
  “我与你伯父约酒,为何你会如此欣喜?”南宫星扭脸交代一声,迈出门槛,轻笑问道。
  唐醉晚并不回避他的目光,落落大方道:“因为伯父是我很尊敬的人,南宫公子也是我很尊敬的人,你们能谈得来,醉晚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你我相逢不过寥寥数面,到得了尊敬的地步么?”看得出她并非奉承吹捧,南宫星不免有些好奇。
  “唐门百年世家,又出了惊天大案,南宫公子作为各大派防备的如意楼中人,唐门叛徒的儿子,却心甘情愿只身犯险,不论为何,这份胆色,总是值得敬佩的。”
  唐醉晚轻柔说道,明眸流转,宛如晨星光漾,“而且,你一个外人,肯为唐家受伤的下人丫鬟怒发冲冠,比伯父更令我心向往之。”
  “其实他就是色胆包天,”唐昕跟到南宫星身边,凤目斜瞥,盯着唐醉晚的神情,微笑道,“另外当真有几分奇奇怪怪的侠义心肠。”
  唐醉晚柔声道:“侠义便是侠义,为何要加个奇奇怪怪在前?”
  “因为他顶瞧不起咱们这些武林门派,打心底就没把自己当作江湖人。”
  南宫星笑了笑,朗声道:“我也没把自己当作官差,我便是我,我只把自己当作南宫星就好。走吧,莫让舅舅等候太久,否则实在失礼得很。”
  唐醉晚看向唐昕,微笑道:“昕姐姐也要去么?”
  唐昕微抬下巴,笑道:“那是自然。”
  唐醉晚眉目一转,轻声道:“那可正好,醉晚本还担心,只有我一个姑娘家作陪,显得突兀。请。”
  南宫星微微皱眉,低声在唐昕耳边道:“阿昕,你那三、五杯下去就唱小曲儿的酒量,成不成啊?”
  唐昕脸上一红,羞恼道:“你提这个,是不想让我去么?”
  “不是,是怕你隔天醒来躲在被窝里不见人。”
  她用手肘顶他一下,小声道:“你多帮我挡着点就是。”
  “好。”南宫星微笑答道,跟着唐醉晚走进相隔不远的堂屋。
  唐远秋换了身衣服,坐在八仙桌畔,脸上那道刀疤血痕犹新,也未涂药,就那么敞亮摆着。
  他面前桌上没见多少菜肴,只放了一碟点了醋的拌五豆,一个木饭篮中装着两条熏猪腿,摆了把薄而锋利的片肉刀。
  而桌边,整整齐齐摆了足足八坛酒。
  唐远秋分开双腿跨坐在凳子上,平伸右手,道:“请,几坛水酒,莫要觉得招待不周。”
  唐昕和唐醉晚顺次行礼入座,南宫星拱手道:“外甥这句久仰,可的确不是客套。自小,我就常听母亲提起您。”
  唐远秋微微一笑,道:“好,今日咱们只叙亲情,不谈杂务,免得坏了酒兴,如何?”
  南宫星本也没打算说那些千头万绪的烦心事,笑道:“就听舅舅的。只不过……外甥还是有句话想要问问。”
  唐远秋略带花白的眉毛一挑,沉声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不必问了。
  唐门的事情没有了结之前,你见不到她。因为此地,对她已太过危险。”
  “敢问家母是否安康?”南宫星略一沉吟,还是追问了一句。
  “暂时死不了。”唐远秋拎起一坛酒,五指虎爪般一握,撕掉泥封,“安心喝酒,不论什么杂事,过了今晚再谈吧。”
  南宫星微微皱眉,“只是喝酒?”
  “还有豆子,肉。”唐远秋伸指捏起几粒豆子,弹进口中,“谈事情的时候只谈事情,喝酒的时候,最好就只吃菜喝酒。南宫星,你找我,是为了喝酒还是谈事?”
  “该问的都已问完。”南宫星笑道,“现下便只是喝酒。”
  “好!”唐远秋哈哈一笑,将开封坛子放在桌上,道,“作陪的,倒酒!”
  唐醉晚含笑点头,挽起袖子露出一段润白皓腕,从桌边取出一个竹斗,便要伸进去打酒出来。
  唐昕跟着站起,笑道:“不必那么麻烦,我来。”
  说着,双手一合,运起几分真力,将那酒坛抱起,顺次给唐远秋、南宫星斟满。
  她内功不够精纯,一坛酒倒得颇为晃荡,南宫星的碗边还洒了几滴。但终究比唐醉晚拿不动这酒坛要好。
  唐远秋点头,抬碗道:“干。”
  南宫星只得跟上,道:“干。”
  两碗陈酿,即刻下肚。
  唐远秋抽出一条猪腿横在桌上,将小刀递给唐醉晚,一指酒坛,道:“四个碗,都满上。”
  唐昕的俏脸顿时有些发白,这里的酒碗个头颇大,寻常人一碗水下去都要漾个饱嗝上来,这样喝酒,她怕是要一碗唱曲儿两碗懵,三碗再不分西东。
  看她一边倒酒一边投来求助眼神,南宫星急忙道:“舅舅,阿昕酒量不行,不如,由我代她吧。”
  唐远秋一伸手,横在了唐昕的酒碗边,挡住了南宫星的胳膊,淡淡道:“我来,就是为了喝酒,不喝酒的人,何必在此坐着?”
  说话间,唐醉晚已手脚麻利切好一盘肉片,将竹筷摆下分好,双手端起沉甸甸的酒碗,道:“醉晚在此最小,先干为敬。”
  说着捧碗仰头,一口一口灌了下去,她每一口喝得虽小,但如饮水般连绵不绝,转眼就斯文秀气地将一碗喝干,倒亮碗底,微微一笑。
  “好。”唐昕无奈,只得推开南宫星的胳膊,单手端碗,闭眼灌下。
  “这才有个喝酒的样子。”唐远秋举碗,望向南宫星,“干。”
  “干。”
  此碗落肚,一人吃了片猪腿,几颗豆子,唐昕起身斟酒时,白皙面皮布满红晕,显然已经上头。
  “阿昕,你要醉了,就先回房跟瑶瑶一起休息吧。”南宫星担心她醉态毕露,过后酒醒心里难受,便柔声劝道。
  唐昕望了唐醉晚一眼,斟满酒,仍坐回凳子上,语调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堂叔,侄女酒力不济,但甘愿奉陪到底,若是一会儿烂醉失礼,还请堂叔不要见怪。”
  “酒后见真心,你只要不吐到我脚上,怎样我也不见怪。”唐远秋唇角泛起一丝笑意,“干。”
  南宫星隐约意识到什么,就不再劝唐昕,跟着端起酒碗,仰头灌下。
  不多时,半条猪腿一坛酒,就已进了四人的肚。
  唐昕三碗下去,眼波早已迷蒙,倒酒的活再干不了,连站起都身子摇晃,嘴里那原本灵巧的舌头仿佛大了三圈,靠在南宫星身上含含糊糊撒娇道:“小星…
  …人家……醉了。陪我……回房嘛……”
  “你醉了,你就休息。”唐远秋缓缓道,“我们还没醉,还可以喝。”
  话音未落,他提起又一坛酒,横掌切飞泥封,放在了唐醉晚面前。
  唐醉晚拿起酒斗,伸进坛里一碗碗舀满,轮到唐昕那碗,她略一犹豫,少倒了一些进去。
  没想到唐昕凤眼一翻,娇嗔道:“怎么,给我也满上,你能喝,我、我就也能。我……我才不会输给你,不会……不会输给你们……”
  “我们?昕姐姐看来是醉得厉害了啊。”唐醉晚轻声说道,落座切了几片猪肉,端起碗,道,“昕姐姐,别的我断断赢不过你,可喝酒,你也绝赢不过我。”
  “不……不就是醉一场么。”唐昕靠在南宫星身上,已彻底没了礼数端庄,端起碗晃晃悠悠凑到唇边,先哼了一句小调,跟着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是啊,不就是醉一场么。”唐醉晚柔声应了一句,也跟着开喝。
  她喝得并不少,但她的双手还是和第一碗的时候一样稳定,眸子也和第一碗的时候一样清醒,甚至,还更明亮了几分。
  而唐昕放下碗后,软软躺在南宫星的腿上,轻声唱起了蜀中的山歌。
  南宫星垂手抚摸着她发烫的脸颊,微笑道:“你还真唱起来了啊。”
  唐昕修长的手指在他大腿上爬来爬去,吃吃笑道:“因为我……高兴啊。”
  唐远秋轻叹口气,道:“她醉了。”
  “是。”南宫星伸手轻轻按住她左乳,将一股醇和真气从绵软乳肉中送入心脉,助她沉沉睡去,另一手端起酒碗,“但我还没醉。”
  “好。干。”
  “干。”
  唐远秋放下酒碗,道:“醉了的,就不必在此。你送她回房吧。”
  南宫星瞄了一眼唐醉晚,抱起唐昕道:“好,外甥去去就来。”
  将唐昕送回厢房时,霍瑶瑶还没睡,正对着桌上一堆东西,考虑给自己的脸变个什么样子,她这习惯了易容改扮的,整天以本来面目晃荡在公差眼前,总有种没穿衣服的不自在错觉。
  南宫星让她好好照料着烂醉如泥的唐昕,自己在木盆边用内功逼了些酒出来,这才返回唐远秋那边,入座再战。
  不多时,第一条猪腿吃完,豆子也被捏了个干净,第三坛酒下肚,唐醉晚终于也开始有了点醉意,那朦朦胧胧的眼波,仿佛大胆了许多。
  “你可知道,她为何叫唐醉晚么?”将另一条猪腿放在唐醉晚面前后,唐远秋看向南宫星,忽然问道。
  南宫星哪里答得出,只好道:“外甥不知。想来……是她父亲给起的吧。”
  “错,这是她母亲起的。”唐远秋哈哈一笑,眉宇间浮现出一股苦涩,“这是她母亲为了提醒我,我当年犯下的错。”
  唐醉晚微笑不语,白生生的小手紧握着那柄薄而锐利的小刀,灵巧地一片片切肉。
  听上去,接下来似乎要有什么家丑冒头,南宫星略一犹豫,道:“舅舅不是说,今日只喝酒,不谈杂事么?”
  “谈事情的时候,不喝便是。谈完再喝。”唐远秋将酒碗一扣,淡淡道,“再者说,这也不是杂事。”
  南宫星打量着桌边两人神情,暂且云山雾罩摸不清状况,只得道:“好,那就谈完再喝。”
  “实不相瞒,醉晚,其实是我女儿。”
  闻言,南宫星瞠目结舌,论惊讶程度,大概只有听人说唐昕是他亲姐姐才能比拟。
  倒不是说这两人的父女关系有多么惊世骇俗,豪门世家那些龌龊事情,他娘时常讲,讲唐门的,讲南宫世家的,偶尔还会讲讲从他师父那边听来的京城秘闻。
  他惊讶,主要还是不明白唐远秋突然自爆家丑,究竟意欲何为。
  他看向唐醉晚,用眼神询问,唐远秋是不是已经喝多了,只是外表看不出来。
  唐醉晚盈盈一笑,轻声道:“醉晚确是不伦之女,家母从未隐瞒,只不过此生此世,我都只会叫他伯父。”
  我看你们两个都醉了……南宫星摸摸下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不行还是把碗摆好接着喝酒吧。
  “你是否觉得我喝多了?”唐远秋嗤笑一声,二指在倒扣碗底上轻轻敲击,敲出颇为悠扬的旋律,口中道,“其实我肯来跟你喝酒,就是因为醉晚求我。她第一次求我,我自然要为她办到。她肯为你求我,那么,我为她多说几句,也未尝不可。我虽然厌恶她的母亲,但醉晚这个女儿,我还是很认同的。”
  “恕外甥愚钝,尚且不知此事与我有何关系。”南宫星苦笑道,隐约觉得,这顿酒似乎没想象中那么好喝。
  “她嫁过门那年,正是我最放浪形骸的时候。”唐远秋仿佛陷入到了什么回忆之中,双眼半眯,指尖围绕着那光滑碗底缓缓打转,“我只当她是个寻常富户的小家碧玉,却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不甘心在没用的偏房里庸庸碌碌。”
  “她说她根骨好,想要学武。我是长房大哥,就张罗几个女弟子为她验了验身,结果,平平无奇。”唐远秋的语速越发缓慢,“但没想到,她那时,就惦记上了我。”
  说到这里,唐醉晚忽然端起酒碗饮了几大口,唇上带着闪闪发亮的酒液,微笑道:“我性子随我娘,南宫公子,我也跟着伯父说句实话,我此刻,也已经惦记上了你。”
  “醉晚。”唐远秋颇为嗔怪道,“你娘当初还是十分矜持的。”
  唐醉晚笑吟吟道:“可我不是还有着伯父你的一半骨血么。你遇到喜欢的女子,不都是先示好追求再说么。”
  唐远秋怔了一下,跟着哈哈一笑,道:“不错,横竖是喜欢的,为何不先亲近一下。”
  旋即,他又叹了口气,轻声道:“但当初我并没看上你母亲,因为你父亲…
  …我其实一直是觉得亏欠了的。我们这一代的争斗,本不该牵连到他一个未学武的庶子……”
  唐醉晚柔声道:“伯父,爹爹从未有过半点责怪之意,否则,也不会与我娘伉俪情深至今了。”
  南宫星忍不住又摸了摸下巴,心想,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得让人想要退避三舍。
  可显然,唐远秋要说的话和他有关,他想就此告辞都没有机会。
  唐远秋望着倒扣酒碗木然片刻,缓缓道:“罢了,那两人的事,我也不想知道那许多。他们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醉晚,今日你要我说的话,你当真已经想好?”
  唐醉晚微微颔首,星眸更亮,“是,醉晚已经决定。伯父想必也知道,我们山腰庄子里的姑娘,并没什么机会挑三拣四。伯父,你忍心看醉晚与她们一般下场么?”
  唐远秋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抬头道:“南宫星,你大概已经猜出我要说什么了吧?”
  南宫星点点头,“是,只不过……事出突然,我先前的确没有想到。”
  “不妨,论性情,醉晚知书达理,温婉乖顺,论模样,比唐青逊色几分,和唐昕起码是不相上下,论出身差些,可你从唐门弄走的两个姑娘,也都是庶出,加上我这个亲爹,总不输给她俩。”
  南宫星苦笑道:“可……这事情又不是如此比法。总要两情相悦才好。”
  “你是南宫熙的儿子,我不信你会嫌弃醉晚。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已经娶妻,是暮剑阁白家的女婿,醉晚要的只是个能让她满意的归宿,做大还是做小,与多少人分享,她既然开了口,肯定是仔细斟酌过。”唐远秋双眼一瞪,盯着南宫星道,“我已帮了你一个大忙,作为报答,要你带走我女儿,不过分吧?”
  南宫星趁机问道:“不知那个‘大忙’,对此有何话说?”
  唐远秋投来赞许一瞥,道:“这就只能过后再问了。不过既然你往家里领人并不看重武学修为,想来她应该也不在乎醉晚并未习武才对。”
  这话等于委婉承认,唐月依的下落,他一清二楚。想必,那些治内伤的药,就是为了给她用的。南宫星心中一宽,柔声道:“那,敢问舅舅所说的‘带走’,可有什么明确要求?”
  本以为对方会趁机提出纳妾之类的说法,不料唐远秋侧眼望向窗外,只是颇为惆怅道:“带走便是带走,只要你能带她离开唐门,离开这是非之地,将她收在身边也好,安顿往他处也罢,就都看醉晚自己的造化了。我岂能再要求那么多……”
  唐醉晚莞尔一笑,将酒坛双手捧住,抱开几寸,柔声道:“伯父,你醉了。”
  “是啊,我那一晚……的确醉得厉害,可偏偏又没有醉到不能动女人。看来……我今晚也该醉了。”唐远秋自嘲一笑,缓缓起身,“南宫星,我已醉了,但醉晚还没有,你们继续喝吧,若喝得太多,里屋可以休息,我走了。后山的花,我不去看一眼,睡不着的。告辞。”
  南宫星起身道:“舅舅,你……这便要走了?”
  唐远秋一笑,背对他道:“我醉了,不走,留着出丑么?”他迈出门槛,脚下略略一顿,沉声道,“唐家的事情,唐昕和唐青知道的不过是近些年的,想知道往事,你不必陪我喝酒,陪醉晚喝就是。这些年她时常来陪我,你可能想问我的,她都知道。”
  唐醉晚微一躬身,柔声道:“伯父路上小心,醉晚陪南宫公子再对酌片刻,就不远送了。”
  “不必了,我还没有醉到回不去的地步。”
  不知为何,南宫星跟到门口,看着远远消失在小路尽头的唐远秋背影,总觉得比起对上罗傲的时候,此刻的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唐门武功重视暗器、擒拿、身法,并不注重内功,年纪一大,目力、体力、精力皆会衰退的情况下,武学水准就会跟着大打折扣。因此,整个唐家堡各处要紧之地,几乎都是以青壮年为骨干运转。
  唐远秋这样的高手,难道也避不过岁月的飞刀么?
  “星哥哥,”唐醉晚垂手一拂,轻轻关上房门,口中换了个颇为亲昵的称呼,“酒还有很多呢。”
  这称呼唐青也惯常使用,但唐青如此唤他的时候,往往嗓音软细尾调上扬,听进耳里娇甜酥软,恍若舌舔。而唐醉晚喊出来,则柔顺自然,就像是真跟在他身后一路长大的小表妹,亲密无间。
  “醉晚,”他也顺水推舟,换了更亲昵些的语调,入座道,“你父……伯父希望我带走你,你当真也如此希望么?”
  唐醉晚略一颔首,轻声道:“醉晚若是不愿,伯父自然不会特地来提。”
  南宫星缓缓道:“你是为了离开唐门,避开蛊斗么?”
  “蛊斗……这像是炫哥哥的话。其实都是自家人,怎会那般惨烈。可比不上王孙公子,亲兄弟也要搏命厮杀。”唐醉晚用竹斗将酒盛满两碗,柔声道,“你恰恰弄颠倒了,醉晚可不是为了离开唐门才请伯父来当说客,而是为了跟你走,才对伯父提起想要离开唐门的心思。”
  南宫星略一踌躇,道:“不知醉晚姑娘,看中了在下何处?”
  “这可多了。”唐醉晚微微一笑,坦然道,“你样貌不差,功夫也好,唐昕、唐青两个在家里斗得天翻地覆,这样的堂姐妹都能齐齐跟了你,足见你有过人之处。你风流好色,我恰好又有几分蒲柳之姿,当真要到了需要自荐枕席的地步,总不至于自取其辱,看你对唐昕、唐青的牵念,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你总不会甩手就走,放我在唐门不管不顾。”
  “倒是条理分明。”南宫星端起酒碗,掩饰一样喝了两口。
  “好歹也是终身大事,不梳理清楚,岂不是要走上我娘的老路。”唐醉晚微笑不改,仿佛听不出那句中的隐隐讥诮,自顾自道,“星哥哥,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行当尚可选,女子婚配却要家中说了算,若是没个可靠的当家人,不就只能自己多劳劳神了么。”
  她抬碗陪饮一口,眸光流转,轻声道:“更何况,像你这样武林世家的子弟,没瞧不起我们这种不学武姑娘的,可当真不多。”
  南宫星思忖道:“如意楼的事……你知道多少?”
  “星哥哥,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唐醉晚柔声道,“你就算是个山大王,只要我相中了,你肯待我好,那我也愿意跟着,跟去占山为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也有这层意思。如意楼怎样做事,会招来多少门派不满,与我何干?醉晚只要安分守己在家中做些针线女红,相夫教子,即便有飞来横祸,总有夫君挡着不是。”
  “可若是挡不住,横祸便要落在头上。”
  “夫君挡不住,说明我没眼光。”唐醉晚盈盈一笑,道,“事情是我死乞白赖求来的,总怨不得别人。”
  南宫星和不少姑娘有过亲密关系,师父安排的有,自己勾搭的有,眉来眼去干柴烈火的有,心怀鬼胎大送秋波的有,唯独这样好似和掌柜谈买卖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忍不住笑道:“那,我该图你个什么呢?”
  唐醉晚略一低头,颈窝复上一层嫣红,垂眸看着酒碗,轻声道:“这就要看,星哥哥你有没有相中醉晚了。”
  “我若说没有呢。”南宫星很想看看她着慌的模样,总这么老神在在,都不似个年轻姑娘。
  但唐醉晚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只微笑道:“醉晚若入不了星哥哥法眼,那也请看在我伯父的嘱托份上,带醉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也许等醉晚见过了江湖广阔,认识更多英雄豪杰,就能退而求其次,从心里放下星哥哥了。”
  她说到最后,眉眼间淌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既显出几分失望落寞,又不至于过分急切。
  南宫星已有了七分酒意。
  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此话自古不假,唐昕被灌醉离席,唐远秋明显借故离开,孤男寡女对坐豪酌,南宫星这样的男人,对着唐醉晚这样眉眼柔顺低吟浅笑的小佳人,岂能全不动心。
  更要命的是,他还想起了背负唐醉晚时,后脊曾明显感受过的,那两团仿佛能挣破肚兜的绵软,此刻浮现在心头,令他脑海中都是一阵酥痒。
  唐醉晚见他不语,柔声道:“星哥哥,你为何不说话?姑娘入不入你的眼,还需要考量这般久么?”
  南宫星也不隐瞒,坦然道:“若只是一晌贪欢的露水姻缘,求个男欢女爱,过后不再思量,那自然不需要考量,此刻酒酣耳热,卧房就在五步之外,我劝你再饮两碗,将你搀进屋里就是。”
  唐醉晚微笑道:“星哥哥若是这样的人,伯父就不会离开留下我独个在这儿了。”
  “所以我才需要考量。”南宫星缓缓道,“我对你的事情,还知道的不多。”
  “其实你知道的已经不少。”唐醉晚微微低头,道,“你知道我有个不中用的爹爹,有个算计了伯父的娘亲,有个实际上是我亲生父亲的伯父,资质不好不能学武,除了在后山跟伯父养花种菜,便只能学些三从四德,琴棋书画,针线女红,长这么大,唐门三山之外的地方,我都还没有去过。”
  她抬起头,目光如水,轻澜微波,“星哥哥,我不过是只笼中的小雀儿,你一眼望见的,就是全部了。”
  说着,她缓缓端起酒碗,高举过眉,“醉晚敬你,愿你能将我带出这个大笼子。”
  南宫星抬掌压下她的酒碗,肃容道:“你又怎么知道,跟着我走,去的不是个更难熬的笼子?江湖险恶,你不懂武功,我不可能将你一直带在身边。”
  唐醉晚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痛楚,“星哥哥,再怎么,也不会比此地更难熬了。你若总是出门在外,之前听你提起家中妻子温柔善良,待我……总不会比我双亲还差。”
  南宫星心中一阵难过,也不知到底她在家中是何等境遇,才会觉得去当旁人家中的小妾,受正妻督管,都好过常伴父母膝下。
  唐醉晚察言观色,柔声道:“星哥哥,你也不必将我想得太惨,我终归是世家之后,衣食无忧,比起年纪轻轻就过着完全不由自主生活的劳苦之人,还是要好上太多。醉晚虽然很期望与你能有一段良缘,但若此中掺杂太多同情,便非我本意了。另外……醉晚如此急迫,也是因为到了出嫁的年纪,我能静心挑选的机会,实在已经不多。唐蕊与我年纪相仿,她怎生着急,你不也是瞧见了的。”
  南宫星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爹当年悄悄进来,只带走了他娘一个,他这次正大光明走一遭,最后却要带走三个。如此发展,等他下一代若再有姓南宫的男人拜访,怕是只能从山脚一路打上来了。
  “好吧,既然你如此迫切离开唐门,那么,先不管你所求为何,我保证离开时将你带走,至于其他……”他饮下一碗,朗声道,“今日你我都已喝了不少,就留待将来再细细商议吧。”
  她眼波流转,翘睫半垂,低语道,“星哥哥,你我虽然喝了不少,可并未醉,不是么?”
  “只是喝酒,我并未醉。”南宫星轻笑一声,“可若望着你久了,便要醉了。”
  “醉晚的名字,本就是醉于晚上。”她细细缓缓道,“你为何不愿醉呢?”
  “因为我还没有十足把握能将你带走。”南宫星苦笑道,“唐门此次的事端,着实已经凶险到出乎我的意料,也超出于我的能力之外,我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知道,拿什么做到十拿九稳将你带走?唐昕、唐青本就都已是我的人,横竖我不能放下不管,可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你是个聪明人,该懂我的意思。”
  唐醉晚将碗中酒喝光,垂目沉吟片刻,缓缓道:“可我不管选什么男人,人生在世,最后总归难免一死。”
  “三、五十年后死,和三、五天后就死,差别还是很大的。”南宫星摇了摇头,也将酒喝光,准备起身告辞。
  唐醉晚这样在世上任何地方都不会愁嫁的姑娘,他此刻并不愿沾染。
  连霍瑶瑶他都忍住了不曾起什么邪念,正是因为他对此次唐门之行的结果,已经极不乐观。
  他武功在年轻一辈中已可算是一流,若真刀真枪拼个胜负,与唐月依一战都能有六分胜算。
  可他娘在自家地头上,竟然失手到身负内伤还不敢露面。
  几位公子身边暗流汹涌,唐门阴云密布,即使他身边现在有四大剑奴和崔碧春、雍素锦几位强手可供调遣,他依然信心不足。
  尤其是玉若嫣态度的突然变化,让他后背不住冒出彻骨寒意。
  因为玉若嫣的直觉相当准。
  她没来由地转为颓丧,很可能是出现了什么让她无可奈何还不能开口讲明的压力。
  否则,冯破因此而死的当下,她不该不拼尽全力将此案彻查。
  “星哥哥,”唐醉晚开口叫住他,轻声道,“我可以让伯父帮你。”
  南宫星双眼一亮,“当真?”
  “这本就是唐家惹上的祸事,下人们挨了这一刀,他应该也有心要管,只是……”唐醉晚略一踌躇,微笑道,“他与门主和几位掌事此前有过约定,所以,还需要谁来推一把。星哥哥,要唐门如今真的如此危险,那我也该设法出一分力才对。”
  但南宫星并不急着要那个结果,唐门的局势,几位掌事都难以堪破,唐远秋常年远离前山,能帮上的忙,极其有限。
  他想要唐醉晚助一臂之力的,还是另一件事。
  “醉晚,”他柔声唤道,身子一挪,坐到了她身边唐远秋原本的位子上,“你若真想为我出一分力,请你伯父出山亲自动手并不是明智之举,甚至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唐醉晚心思剔透,当即柔声道:“那星哥哥可是还有别的忙,需要醉晚效劳的?”
  “对,”南宫星一向因材施术,既然唐醉晚喜欢将一切摆到台面上称量,那他也不介意开口索要,“我想和我母亲见一面。方才我和你伯父对谈的内容,你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想必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母亲不知为何受了伤,目前在你伯父手上。可他不知为何,不肯对我透露更多消息,这种云山雾罩的感觉很不好,醉晚,你能帮上我这个忙么?”
  唐醉晚踌躇片刻,斟满两碗酒,才道:“好,我也很想见那位姑姑一面,毕竟,她可是离开这里的先辈。”
  “但她不是自愿的。”南宫星端起酒碗,昂首一饮而尽,“她最想要的,因为我而永远失去了。”
  唐醉晚小口抿着酒浆,轻声道:“星哥哥,以前后山有种果子,长在树上红中透紫,团簇成球,看上去美味的很,我想吃,但是够不到。我不愿意让伯父帮忙,就自己努力去爬。头一年我没够到,果子便都熟透烂了。第二年,我力气还是不够,身量也尚短,仍没赶上。待到第三年,我想了个办法,铺开一片布,用长竿挑下来许多,才算是吃到嘴里,你猜如何?”
  “如何?”
  “我中了毒,让伯父配了几种药交替吃了三天才好。”她将碗放到桌上,莞尔一笑,“可若那些果子我永远也没能吃到,那在我心里,它们就始终会像我想像的那样香甜可口,我也永远不会知道,它们其实有毒,能教我痛不欲生。”
  “唐门门主之位,岂会是个毒果子。”
  唐醉晚淡淡道:“那果子吃下去之前,我也坚信没有毒的。”
  “唐远书中毒了么?”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门主比远明掌事还要年长几岁,可多年下来,仍仅有一个未学武的小女儿平安无事,你当他吃下的这个果子,当真就没有毒么?唐星雅五岁家中便为她测过根骨,说是天资不下其父,可门主至今未让她背过一句心法,只对她宠爱无比,放任自由。星哥哥,这果子有没有毒,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和你娘想的一样好吃。”
  她扭头望着他,又接了一句:“再说这也不算你的错吧。假使今夜你我酒醉,来日……”她脸上一红,跳过中间一段,直接道,“我难道还能责怪孩儿不成,怪也只能怪你,或是怪我自己。”
  话已至此,酒已至此,人已至此,南宫星若仍想走,就还不如一段木头。
  他叹了口气,笑道:“醉晚,如今你不想陪我喝下去,怕是也晚了。”
  “时候本就已经晚了。”她将酒斗一横,架在坛口,柔声道,“星哥哥,酒还多得很,你要喝几碗?”
  “我若说,我现下想喝你这个醉晚了呢?”他将碗一扣,不再强装君子。
  “那醉晚就陪你进屋去喝。”她将酒碗缓缓扣下,脖颈侧面,终于还是泛起了羞涩的红晕,“只是……我酒量虽好,却不通被喝之道,还请星哥哥……多加怜惜才好。”
  “那是自然,”他挺身站起,挥手一拂落下门闩,弯腰将唐醉晚抄腿一抱,大步走向内室,“你既然决定交给我,我便一定会对得起你的心意。”
  “那……我便到了该醉的时候。”她浅浅一笑,闭上了那双明亮妙目。
  他低头一嗅,满鼻酒香。
  “咱们,便一起醉吧。”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8:58

窃玉 第三十一章 晚醉 
  刚一迈进卧房,南宫星就察觉到怀中的姑娘变得紧张,连小巧绣鞋包裹的脚掌都不自觉交勾起来。
  “心慌了么?”他低头望着唐醉晚,灯火昏黄,月光清朗,此时此刻的少女,总会平添几分娇羞。
  她却不仅娇羞,看神情,竟还有几分窘迫。
  “星哥哥,嗯……可以,再稍等等么?”看床榻近在咫尺,她突然抬脸,软语央求。
  只要不是运功过度阳欲淤积急于宣泄的场合,南宫星寻欢从不急色,自然柔声道:“醉晚,你要还没准备好,来日方长,不必急在这一时半晌,那,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唐醉晚急忙摇头,把脸一扭埋进他胸膛,细若蚊鸣道:“不是……我、我是酒喝太多,想……想先去……去……如厕。”
  南宫星这才醒觉,唐醉晚不懂武功,好酒量都装在肚子里,那么些碗下去,即便此刻还没有感觉,等到情酣耳热之际,也免不了涨鼓鼓呼之欲出,的确是该提前解决的问题。
  “我去找个灯笼,”今夜丫鬟大都有伤在脸被准歇息,南宫星这客人只好亲自出马,轻声道,“这就陪你去吧。”
  “不必了。”唐醉晚满面通红,看来百密一疏,此前把这状况忘到了脑后。
  不过她一个黄花闺女,男女之事上即便到了婆子会教的年纪,也不可能事事周全。
  她略一犹豫,轻轻推了推他,“星哥哥,你先去外屋等等,醉晚……好了再叫你进来。”
  唐门大户,待客厢房自然是夜壶恭桶齐备。
  如果去外面旱厕,腥臭冲天蚊蝇群起不说,这个时辰黑漆漆的,要是失足一下,唐醉晚这辈子怕是再也不好意思上他南宫星的床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她颊上一吻,“好,那我便再去喝上一碗,多醉几分。”
  似乎唯恐他真醉倒,她急忙轻声道:“只一下就好。”
  南宫星点点头,将她缓缓放下,转身出去。
  但他并没真的回到桌边坐下喝酒。
  他甚至没有离开那扇并不太厚的门。
  门板刚一合上,他就凝神运功,闭目倾听,将屋内一丝一毫动静也不放过,尽收耳底。
  他并不完全相信唐醉晚,或者说,除了他认定的寥寥几人外,他谁也不敢尽信。
  而且,此事略显突兀,即便合情合理,唐醉晚的解释也算是丝丝入扣,他依旧不敢怠慢。善泳水底溺,贪花马上风,他好色这弱点就快人尽皆知,自己岂能不多加留意。
  以他运功时的耳力,唐醉晚这样没有半点修为的年轻女子,一举一动几乎等于呈现在他脑海之中,再没有半点隐秘可言。
  她将房门落闩,便急匆匆碎步走到屋角短屏风后,大抵是觉得这一泡量大,没取夜壶,直接掀开盖子坐在恭桶上,放松下来,长长吁了口气。
  不一会儿,淅沥沥的声音渐渐转大,转眼变成哗啦啦,那解放的舒畅还让她轻轻呻吟了一声,惹得凝神细听的南宫星胯下不自觉便是一翘。
  水声响了好一阵子,才哩哩啦啦停下,草纸一折,轻轻揩抹干净。
  但之后,却不是衬裤提起系带的声音,而是双脚逐次抬了一抬,接着,步点走到另一角,斜穿了整间屋子。
  南宫星正感疑惑,就听到轻轻一声邦,好像是把铜盆端下,放在了地上。
  然后,哗啦呼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略一思忖,顿时下腹一紧,唇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稍待片刻,水声停了,擦拭之后,盆子又放回原处,悉悉簌簌应是穿回衬裤后,唐醉晚过来拿起门闩,高声唤他:“星哥哥,呃……我已好了。”
  南宫星稍微等了一下,开门入内。
  如他所料,铜盆的确动过,旁边搭的两条布巾一条已经湿了。
  他望了一眼已经绕过屏风坐到床边的唐醉晚,笑着走到架边,故意道:“咦,这布巾怎么湿了?是知道我刚好要擦擦脸么?”
  说着他把湿巾拿起,抻掌展开就往面上凑去。
  唐醉晚果然惊叫一声冲了出来,都顾不得再维持名门闺秀的矜持,飞奔来就抢,嘴里喊:“别!不行!你、你用另一块!”
  南宫星故意将布巾一抬,敞开胸膛把她抱了个满怀,“为何,现成的湿巾,我擦擦怎么了?”
  说着,那布巾上潮湿的地方就已经到了他鼻端,他深深一嗅,笑道:“咦,好香。”
  唐醉晚脸颊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仰头盯着他羞耻道:“你……你……不要闻啊……”
  “为何?明明有股熏人欲醉的香气。”南宫星凑到她颈间,故意道:“我先前还当是你的体香,可嗅嗅这里,似乎又不像,醉晚,为何会如此呢?”
  唐醉晚咬唇低头,一双白嫩小手紧攥着裙布,嗓音又轻又颤,宛如羽毛拨弦,“我……我洗……洗了……别处……”
  这羞耻至极的模样分外刺激男子情欲,南宫星鼻息都禁不住粗浊几分,回手一挥,将房门关上,把她抱紧微微搂起,一边往床边慢慢挪去,一边沉声道:“那,是洗了哪里,才会这么香呢?”
  “我……不说。”她羞得紧闭上眼,双肘一夹挡在胸前,腿儿蜷起,两只小脚悬在半空微微晃动,眉目之间,耻意流转。
  他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她的耳朵,转身在床边坐下,将她放在腿上,亲一下她满是红晕的下巴尖,轻声道:“如此香的地方,你不说,我可要自己找了。”
  “怎……怎可能香啊。”唐醉晚羞得都有点乱了方寸,早没了刚才酒桌上镇定自若的模样,下意识就用双手压住了裙腰下紧夹的双腿之间,“不……不能找。”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洗了哪儿啊?”南宫星笑吟吟凑在她耳边,将一道道热气随着话音轻喷在她耳根,那坠了颗小小珍珠耳环的耳垂,禁不住一抖,让那小珍珠都跟着晃了几下。
  “我……我……”唐醉晚犹豫几下,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南宫星含住她耳垂,抱住她因此而突然一僵的身子,轻柔吻了片刻,呢喃道:“醉晚,你都有决心与我赤裸相对,共赴巫山,那还有什么是羞于启齿的呢?”
  “这岂能一概而论,”她的伶牙俐齿果然又冒出了头,“有些事即便是成了夫妻,也该有所矜持。否则自曝其丑,反不讨人喜爱。”
  “可我偏偏喜欢坦白直率些的。”南宫星轻笑一声,“你我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破男女大防,礼数之类,难道还需要在意么?”
  “这不单单是礼数的问题,而……而是也太露丑了……”唐醉晚痒得扭开头,稍稍躲了一下耳朵,“我可不说,也不准你找。”
  “男欢女爱,没有什么丑不丑的。”他单掌轻捧住她发烫的面颊,柔声道,“你若成了我的女人,自然每一处在我心里都是美的。”
  “那……也不会香。”唐醉晚果然有几分固执,偏着头仍不松口。
  “好闻便是香,”南宫星大掌一抄,从后方握住她半边臀尖,“颠鸾倒凤的时候,纵然这边,闻起来也香得很呢。”
  “这我可从没听过。”唐醉晚更加紧张,娇怯怯的身子快要绷成拉满的弓。
  看来她此前侃侃而谈条理分明,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躬行则乱。
  但她决心之强,南宫星轻易便能感觉得到。
  已经紧张到如此程度,她依然没有躲,没有抗拒,只是娇喘着,面红耳赤着,满脸羞极地等待着。
  此前背负她的时候,南宫星就猜到,她身子骨虽然娇滴滴的颇为羸弱,衣裙飘飘似是弱不禁风,可那些布料之下,其实很有丰腴之处。背起来最直观感觉到的便是那片丰绵软嫩的酥胸,和抄起后柔若无骨的大腿。
  此刻握着的臀尖,也将此验证,藏在裙下的屁股,盈满掌心腴弹幼滑,与肌理紧凑的姑娘大不相同。
  到了这时,他更清晰地意识到,怀中抱着的,是个柔弱娇软的深闺小姐。
  南宫星并非没有与不懂武功的女子欢好过,但不论是楼里的丫头也好,露水之欢的妇人也罢,都与唐醉晚大大不同——前者身体壮实,后者经验丰富。
  这还是第一个身娇体柔,初尝滋味就遇上他的纯正大家闺秀。
  幸好他此刻功力稳定不至于欲火过盛,否则,以他的本钱,她明早怕是要下不来床。
  “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往后山走走的姑娘,没听过才是正常的。”南宫星继续跟她软语聊着,手掌隔着衣料在腰肢侧面上下抚弄,一点点助她放松。
  “我……我早到了年纪,院子里常有婆子过来,讲些我这个年纪姑娘该知道的事,我可没听过……那事儿能叫人鼻子也不管用。”唐醉晚挥手捂住自己臀上热乎乎的大掌,轻声道,“你定是哄我。”
  “那你叫我闻闻看。”他笑着将她抱起,一个翻身,就一同滚到床上,往她后颈轻轻一吻,便缩向下面。
  “呀!”唐醉晚惊叫一声,急忙翻转,换成正面对他,急匆匆护住裙心,两腿一夹,小声央求,“别……别,我承认,我……我是怕……怕不干净,用巾子……稍稍洗了洗……下头。我跑了一天,汗津津的,肯定有味道,你莫再逗我了,真要羞死我么……”
  “男女情投意合,气息怎会互相嫌弃。”南宫星黑眸一抬,凝望着她缓缓凑近,“你我方才都喝了不少,如今口中尽是酒臭,那我要亲亲你的嘴儿,你会觉得难闻么?”
  唐醉晚望着他渐渐逼近的唇线,紧张得浑身僵直,轻声道:“醉晚……闻不出……”
  “那便尝尝。”他微微一笑,脖颈一倾,便将她朱红嫩唇吮在口中,轻柔磨蹭。
  “唔嘤……”她登时又闭紧了眼,双拳紧握搁在自己腹前,两只还穿着绣鞋的脚像是怕踩脏了床,足尖勾在一起微微抬高了几寸,嗓子眼里溢出一丝柔婉低吟,妩媚动人。
  不论是少女还是妇人,南宫星都相信,温柔缱绻的吻,是最能让对方放松下来的方式。
  如他所料,唐醉晚僵硬的娇躯,就这样在他耐心的亲吻中逐寸软化,变成了丝绵无骨酥软如泥的一汪春水。
  于是,他试探着将舌尖探出,在她软滑的唇缝中轻轻撬了一下。
  她又有点紧张,小嘴儿本来开的那条缝反而闭上,鼻后细细唔了一声。
  没撬开,他自然不能硬闯,便微微竖首,舌尖顺着那条唇缝的走向来回滑弄,齿关轻轻一合,把她唇瓣微微扯开,细细舔吻吸吮其中略带酒味的津唾。
  在她悦耳的婉转娇哼中不紧不慢下足水磨功夫,那青涩懵懂的小小唇瓣,终于微微发颤地对他张开。
  南宫星嗅了口气,将她脑后轻轻一扣,挺身翻到上方,深深吻了下来。
  唐醉晚大概是过了最羞涩难当的关口,睫毛轻缠着微抬一线,水光盈盈望着他近到看不真切的面孔,喉中溢出一丝曼妙呻吟,将柔滑的丁香小舌主动凑到了他侵入的舌尖上。
  他心中大喜,顺势一吸,便将她嫩舌吮到了自己唇间,微微用力嘬住,轻柔吞吐。
  这已不再是寻常的亲密浅吻,这已是唇舌交欢,恍如阳物于牝户中出入的临摹,香津潺潺,湿滑泥泞。
  南宫星已不必再等。
  他继续吻着她,灵活的手指,像一阵春风,轻易拂化了衣衫襟扣的冰层,亮出藏在下面的,那柔白细腻的凝脂春水。
  唐醉晚的呻吟越发绵长,在那娇软莺啼之中,她抬起手,一根根拔掉头上的钗簪,甩手丢到床下。
  乌黑的长发从纠缠的桎梏中解脱,南宫星将她抱起,激吻着脱去上衫时,玄色的瀑布从她身后洒下,映得肩颈间柔润的曲线分外清晰,分界出夜一般的黑与奶一样的白。
  南宫星放开她的唇,缓缓拉开半尺,凝望着已经半裸的上身,探手一勾,扯开了肚兜的系带。
  颇紧的细绳像突然割断的弓弦,向两旁劳燕分飞。
  那桃红绸布仿佛早已不堪重负,先是向前一飘,跟着才缓缓落在唐醉晚的腿上。
  火烧云降,两轮月升。
  她的腰肢比起久经锻炼的唐昕其实要丰腴一些,可若仅仅看着,只会觉得那里盈盈一握,纤弱欲折。
  因为那双雪圆柔挺的乳峰,竟比唐青胸前的还要饱满几分。
  寻常女子穿的肚兜,在她身上原来一直有着束缚的味道。
  唐醉晚发出一声短促惊叫,双臂本能抱在胸前,欲图挡住这长成后就未再被男子看过的玉瓜。
  可那两团白馥馥的肉,即便是南宫星的粗壮双臂横拦过去,也不可能严严实实挡住。
  “醉晚,把手放下。”他展臂挪开屏风,让原本被数层轻纱筛着的光全部透了进来,“让我看看。”
  唐醉晚面红耳赤摇了摇头,蚊子哼哼般道:“不好看。”
  “瞎说。”他柔声道,“这怎么会不好看,明明美得很。”
  “我……总被堂姐妹笑,说……这种胸脯,必定不能练武,单是轻功,便学不成。”
  南宫星略一思忖,他见过的女子一流高手之中,还真没一个生着如此丰硕乳房的。
  不过细细想想也对,习武之道若想有所成就,自幼年便要辛苦锻炼修行,女孩长身子那几年,也正是武功进展最关键的几年,多半都是夙兴昧旦,夜不能寐,不伦内家外家,婚前连丰腴些的都少有,哪里还有肉撑起这么一双硕乳。
  “练武不合,岂能叫做不美。”南宫星反手轻轻一握,捏住她绣鞋中小巧软嫩的脚掌,微笑道,“你这脚骨骼偏小,一摸就知道必定好看得很,练轻功差上几分,还能影响到美不成。”
  唐醉晚轻咬唇瓣,犹豫再三,大概是想着早晚也要被看,都到了这个地步,羞涩矜持还有何意义,终究还是藕臂一沉,搁在了双乳之下,成了一个托抱般的姿势。
  难怪她从小在唐门长大,山间登攀依旧很快便会累得气喘吁吁,肩背腰肢要撑起这么一对肉球,岂能不耗掉许多额外体力。
  那双臂托在下面,上头延伸至外的乳尖,就已经抵得上天生小巧的姑娘整个奶儿的个头,即便唐醉晚肌肤紧凑,一身青春弹力过人,那酥乳还是沉甸甸几欲坠落,方才喝酒的大碗接在下面,怕是都承托不住。
  饱胀隆起的嫩白根部,淡青血络清晰可见,仿佛过量的丰腴将皮肤拉扯得透明,而到了丘顶,色泽随着聚拢而由浅至深转为艳红,比铜钱略大一圈的红晕到最深色处,本该是蓓蕾俏立待君采撷的地方,却只有两道短短凹缝。就像奶头羞于见人,缩回去闭门谢客似的。
  唐醉晚低头望着自己乳首,羞惭道:“我……和一般姑娘生得不同,星哥哥,还求你……莫要嫌弃。”
  原来她说的不好看,指的其实是这边。
  南宫星心知空口无凭,单靠嘴上说说,无法缓解她此刻心底的不安。
  于是他略一挺身,飞快脱掉了身上的衣物,脱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唐醉晚知道男女之事的大概流程,还以为他见到乳头不美,没了耐心,决定扑过来直捣黄龙,心下一酸,垂目偏开了头。
  “别扭开,看我。”南宫星站在床上,柔声道,“你看看,就知道我到底嫌不嫌弃了。”
  唐醉晚犹犹豫豫抬起头,旋即,一眼望见了他微微弯曲,昂扬上翘的硕大阳物。
  若说他面孔还有几分可爱少年的模样,胯下这根宝贝,却已经是个透出几分狰狞凶猛的大丈夫。
  她骇得微张小口,不自觉漏出一句,“原来……会有这般大么?”
  “我如果嫌弃,小兄弟可不会这么精神。”南宫星一声轻笑,担心真把她吓到,侧身坐到她旁边,抽开她裙带,柔声道,“实际上,你这胸脯太过诱人,我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察觉他在向下扯自己的裙子,唐醉晚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按床撑起腰臀,好让他将下裳剥去。
  南宫星一路脱掉,双目也跟着赏玩过去。
  如他所料,唐醉晚通体腴嫩,那双雪股也分外浑圆饱满,臀肉丰隆内收,看着便格外销魂。只是她并膝紧紧一夹,将私处牢牢掩住,他垂目看去,只能看到“丫”字形的肉沟,将处子牝户藏在底下。
  一兜鞋袜,连着下裳脱掉,他随手放在床边,眼前白里透红熟蜜桃儿似的小美人,便已一丝不挂。
  裸裎相对,唐醉晚又显得紧张不少,坐在床上看着身子就僵硬了几分。相必,是觉得自己要被刺破,失身在即了吧。
  南宫星定了定神,双掌撑在她腰身两侧,俯背昂头,再将她轻柔吻住,一点点拨开朱唇,吮出舌尖,一边撩拨,一边压着她倒在床上。
  这一躺倒,乳肉自然下沉,那两峰玉丘当即矮了半截,山腰鼓胀,沉甸甸扁大一圈,但随着他耐心亲吻,乳峰顶上那两道嫣红浅沟悄悄张开一线,软嫩的花芽仿佛有些按捺不住,羞答答冒了个尖儿。
  南宫星还是初次遇到这种内陷乳头,颇感有趣,吻着她嘴儿将身子一侧,在指尖覆盖一层暖暖真气,按住那条小沟,顺着走向轻轻抚弄。
  “嗯嗯……”唐醉晚胸乳较为敏感,一被触玩,身子便颤酥酥一抖,水汪汪的眸子略带慌张地望着他。
  他放开口中舌尖,轻声道:“莫怕,交给我就是。”
  “醉晚……不怕。”她强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心跳得好快,觉得……喘不上气,身上好热,星哥哥,这……是常有的事么?”
  “是。”南宫星斜颈往她耳根吻去,毕竟是不经日晒雨打的闺阁千金,肌肤紧绷细腻,没有半点风霜痕迹,舌面滑过,细小绒毛都能品尝得出,当真娇嫩可口。
  “星哥哥,痒……”她缩缩脖子,春情涌动之下,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置,生涩笨拙地抚摸了他两下后,总算寻到了几分安定,不由自主将纤细手指贴在他肌肉轮廓外,好奇摸索。
  “舒服么?”他仍没放过她的脖子,唇舌游走到肩颈连接之处,是不是吸吮轻啃,在她细嫩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泛红印子。
  “嗯……”她闭着眼轻轻点头,小手摸到了他的背后。
  南宫星见她再次放松下来,心中一宽,将腰一挪,用硬邦邦的棒儿顶住了她浑圆柔软的大腿,略一斜身,顺着锁骨吻下,一寸寸亲上她那双隆起乳山。
  发觉胸脯正被温热的口唇攀爬,唐醉晚嘤咛一声,双手抬起抓住了南宫星脑后的发丝,似是想要阻止,但胳膊并未使力,像是要给他整理发髻一般。
  听她只是细细娇喘,并未出言阻止,他一口口嘬着腴嫩如膏的乳肉,用力一吸,吻住了她凹陷在内的乳头。
  “哈啊啊……”一声娇吟,唐醉晚浑身一绷,指尖刺入到南宫星发丝之中,情动七分。
  看来,她这被藏匿于乳晕中央的奶头,便是私处之外最要害的地方。
  那里想必平时都藏在乳晕内部,没怎么受过磨蹭触碰,沐浴时大概只能在外揩拭一番,吮出来后,口中便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奶腥。
  “星哥哥……星……星哥哥……”唐醉晚眉心蹙紧,语调拔高,鼻息越发急促,舌尖不住舔着唇瓣,看来光是乳头被吮舔,就已到了不堪受用的地步。
  他将一边乳头亲吻到彻底立起,转用手指捏住拨弄,扭脸把另一边嘬出,如法炮制。
  “呜……”唐醉晚的双脚不觉抻直,喉中呻吟转为了一道细长哽咽。
  南宫星微微抬头,看她耳红眼湿,口唇微颤,便二指一捻,嘴巴一夹,紧了几分力道,速度提了七成。
  果然,如此盏茶时分,唐醉晚双手一攥,腰臀一挺,闭目蹙眉,小小泄了一遭。
  心知过会儿还要让她吃痛,南宫星将她搂住,轻柔抚摸,尽量为她延长尾韵,顺势往下探去手掌,将臀峰握住,缓缓按揉。
  “星哥哥,醉晚……是哪里做得不对么?”她媚眼如丝,腰肢轻扭,在他怀里小声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
  “夫妻同房,男女之道,醉晚此前也从家中长辈嘴里略知一二,你我……都已脱得精光,亲吻搂抱,那……那为何……还不阴阳和合呢?”
  “那你的长辈是否教过你,处子破瓜会有一痛呢?”他抚着她微汗乌发,揉臀那手缓缓绕进大腿内侧。
  “自然是……知道的。”她眸子里的慌张一闪而逝,平静道,“但身为女子,一生总有些痛是躲不过的,与男子初次交合的痛,总强不过产子时候。星哥哥,醉晚明白,也一定忍得住,你……如此怜惜,醉晚已经喜出望外了。”
  “躲不过,但舒服些,总是好的。”南宫星柔声说道,指尖抚过紧绷雪股,“身为男子,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有心如此,便是醉晚未选错人。”她将发烫面颊贴在南宫星胸膛,双股微分,敞开了那羞涩私密的花园,颤声道,“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
  “嗯。”到了此刻,再有什么闲话,也可过后再叙,南宫星应了一声,掌心一转,轻轻按住了她城门大开的牝户。
  触手之处一片滑溜细腻,一手摸下,竟连半根绒毛也没有探到,那丰隆饱满的阴阜,竟是个天生白虎。
  察觉到他手掌微微一滞,唐醉晚面颊一低,颤声道:“星哥哥,她们……说这不吉利,会克夫,你……介意么?”
  这时光靠口头表白,想来难以安抚,南宫星微微一笑,一边轻揉着她肥美阴丘,一边柔声道:“随我妻子一起嫁进来的一个小妾,便和你差不多,也是个没毛的,我反而不喜欢这边乱糟糟,光溜溜的,正对我的胃口。”
  其实崔冰后来已经长出些乌毛,只是比白若兰还少,说成白虎也不为过。
  而唐醉晚不同,她当真就是一片雪腻,连毛孔也摸不到,细润肌肤比大腿内侧还要娇嫩几分,说句吹弹可破也不为过,那两边隆起在中央并出一道深遂沟壑,指尖探索过去,裂谷里已满是爱蜜,黏嗒嗒滑不留手。
  外唇肥美,内里小唇却几不可见,深裹其中,竖在两侧,夹着底部处子牝口,毫无突兀,可谓山间桃源一线天。
  销魂十景中有一称为“绵箫”的名器,按那位风流大侠的描述,外形便和唐醉晚下体一般,丰白无毛,阴唇几不可见。
  即便内部并非名器,生成这样的阴阜,往往外软内深,恰适合将他这样的伟岸器物尽根收容,且牝户多肉,娇嫩却耐久,如此看来,唐醉晚虽未习武,保不准反而比习武女子更能应对自如。
  他先将她小嘴吻住,指尖试探着向里钻了一钻。
  果然名器罕有,并非“绵箫”那种入口之内紧窄依旧,平滑细管深抵花芯的结构。他自然不会因此失望,反而宽心几分。毕竟身负销魂十景的女子童贞被破时往往格外痛楚,他怜香惜玉,宁肯自己少享受些许。
  “嗯!”唐醉晚感觉到玉门关闯入不速之客,尽管心中已有准备,仍紧张得一抖,两条粉白大腿不自觉便把他手腕紧紧夹在当中。
  南宫星微微一笑,身子一缩,舌尖在两颗已然俏立的乳尖上左右一舔,飞流直下,一路亲过绵软小腹,转眼便逼近了她高高隆起的嫩蛤。
  “星哥哥,你去那儿干什么?”唐醉晚一惊,双手撑起身子,低头看去,紧张无比。
  “证明我说过的话,”他稍一用力,将她两腿分开,面孔一探,埋入她丰腴股间,深深一嗅,笑道,“果然,这不是好闻得很么。”
  唐醉晚大羞,挺腰扭了几下,可南宫星用力抱着,那白臀哪里逃得开。
  他嗅了几下,越凑越近,最后张开嘴巴,一口舔了上去。
  “呜!”唐醉晚又吓了一跳,急忙要坐起去推他的额头,“星哥哥,这……
  这怎么能!”
  他双手卡着她腰挺身一起,反让她躺回床上,雪臀高举,成了个仰屄朝天的羞耻姿势。
  “星哥哥,星哥哥……不行……不……呜呜……呜啊、啊、啊啊……”
  到此时,岂能听她的,南宫星将她娇躯搂紧,双腿反折,跪坐低头,灵活舌尖挖掘在那条纵深蜜裂中,将媚肉舔舐得不住翻卷,红艳艳的膣口在唾液下时隐时现。
  等舌尖匆匆掠过顶端谷实,那深藏一豆似乳头一般被挑拨出来,转眼便被口唇吮起,隆在他口中被恣意玩弄。
  血脉倒流,害羞至极,唐醉晚白净面皮胀的通红,被举起来的双脚茫然无措地晃了几下,想要开口央求,可樱唇方启,便被下腹陡然传来的酸畅滋味冲成了娇吟,“啊啊……唔啊……”
  用胸膛将她臀后架住,南宫星低头继续唇舌玩弄,双手左右一抄,同时搓动她两颗乳豆。
  如此片刻,唐醉晚嗓音猛然尖细几分,一声高昂娇鸣险些穿窗而出,全靠及时咬紧下唇才堪堪压住,白馥馥的阴阜在他唇下一抖,那道沟谷中又溢出一层透明晶莹的蜜浆。
  他这才将她双腿放下,屈膝向前一拱,让她分开雪股枕在他大腿之上,望着她朦胧迷醉的面容,垂手一压,早已迫不及待的阳物便顶住了她那条嫩缝的底端。
  心里知道时候到了,唐醉晚唇角泛起一丝微笑,软软道:“星哥哥,醉晚…
  …就要是你的人了,对么?”
  “嗯。”他略一颔首,腰杆都还没有施力,那软嫩多汁的肉涡便轻轻吸吮上来,像张竖起的小嘴,急等着要把他含入。
  “蒙君不弃……喜得垂怜……”她眼中隐隐泛起泪光,微一偏头,浅笑低吟。
  南宫星稳住身形,缓缓前倾,前方道路早已泄得汁水淋漓,油滑无比,即便紧窄得很,仍顺顺畅畅送入了那个最硕大的头儿。
  唐醉晚咬紧唇瓣,胀痛尚能忍,只是有些心慌意乱,面上血色不由得褪去。
  “要到最痛的时候了,醉晚,你稍稍忍下。”
  她点点头,主动将双脚分到更开,一边柔润小腿都垂到了床外,赤足悬空,风中春叶一样微微颤抖。
  颤着颤着,床上骤然传来一声憋闷的哽咽,那脚掌突的一伸,足趾展开,仿佛在往空中蹬着什么看不到的东西。
  绷紧的足踝往上,小腿的筋肉都在无法控制的用力,牵扯到股内的肌肤也随之抻直。
  再往里,雄壮结实的身躯已和雪白丰腴的裸体紧紧贴在一起,一个稳定,一个却在不住颤抖。
  如此僵持片刻,南宫星轻声道:“怎样,痛得很么?”
  唐醉晚放开被咬得发白的下唇,软软道:“还好,就是……涨得厉害。”
  “那我可要动了。”
  “嗯。”
  南宫星调整了一下气息,为让她早些适应,垂手拨开丰厚唇肉,从顶上捻住那颗娇嫩肉豆,一边轻揉,一边缓缓埋在最深处抽送。
  阳物外皮活络,可以前后移动,处子膣腔最疼的其实是入口附近被撕裂的嫩膜,埋在深处小幅移动,相对较能忍些。
  动了约莫几十合,唐醉晚长长吁了口气,将双脚收回,屈膝打开在两侧,攥成拳头的小手也终于松开,轻轻摸上他的大腿,细声道:“星哥哥,醉晚……好多了。”
  南宫星多少也感到了些,龟头周遭浸润着不少粘液,早已非常顺畅。
  他试探着向外一抽,肉棱缓缓刮过嫩壁。
  她微微蹙眉,但看起来的确已经没什么痛楚之意,脚趾一蜷,轻轻哼了一声,听起来倒像是已有了几分舒畅。
  南宫星放下心来,俯身低头将她复住,十指纠缠交握分在两侧,吻住她微微发凉的唇瓣,压紧她比任何垫子都要舒服许多的双乳,身躯贴合前后移动,以最亲密的姿态进入了正常欢好的节奏。
  “嗯、嗯、嗯嗯……”
  唇舌、胸乳、双臂、小腹、双腿之间……仿佛每一处都能感受到南宫星身躯的火热坚硬,唐醉晚闭目呻吟,情不自禁抬起双脚勾在他身后,被他掌控的十指不觉捏紧,手心尽是细汗。
  浅磨深送,猛入缓出,他以最寻常夫妻的法子,不停地耸动。
  “呜、呜呜……呜唔——!”
  数百下后,唐醉晚双脚一伸,夹在他两侧挺直举起,足尖战栗,雪股抽搐,蜜壶痉挛,酣畅淋漓体验到了破身后的第一遭。
  那细长的蜜管儿一阵紧过一阵,南宫星也被吮得后背发麻,无比爽利。
  照说处女开苞,为了身子考量,他应该不去忍耐,趁此机会猛送几下,随她一道泄了,免得她明早下体肿痛,动弹不得。
  可唐醉晚最初的疼劲儿过去后,就未再表露过任何不适。
  南宫星觉得,兴许不该把她当作柔弱女郎对待。
  毕竟,有些姑娘天赋异禀,不学武一样比那些壮实女子禁得住弄。
  “要歇歇么?”他暂且停下,低头问道。
  唐醉晚娇喘吁吁,乌黑发亮的眼珠缓缓一偏,斜瞥着他道:“但凭……星哥哥做主。不过,醉晚的确不痛了,一点都不痛。”
  “那便最好不过。”他出指轻拨乳头,玩弄一会儿,张手一抓,压着软绵绵的两团乳肉,挺身戳刺,抽得白肉之中嫣红外翻,淫汁四溢,叽叽作响。
  如此弄了一阵,精意上涌,阳关微松,南宫星却还有些不舍,吸口长气向下一压,搂着唐醉晚坐起在床上,环抱住她清凉细滑、柔绵无骨的娇躯,盘腿在下缓缓扭腰磨弄。
  她不懂姿势有何差别,便只搂着他脖子,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细细哼唧着享受,时不时本能扭动腰肢,用酥软穴心儿主动磨一下硬梆梆的龟头,磨出一身酸麻快活。
  不多时,她便又咬牙泄了一次。
  泄过之后,情潮犹在,她带着满身红晕,看南宫星在自己肩头胸乳不住吮吻,心醉欲化。
  正眼底满是爱意的当口,她神情忽然一变,一推南宫星肩膀,向后拉开一段距离,满面为难不知所措,颤声道:“糟……糟了,星哥哥,大事不好,怎么办呐?”
  南宫星勾着她想要躲开的腰肢,皱眉道:“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难看?什么怎么办?”
  唐醉晚脸上转眼一片赤红,她低头望着自己小腹,犹豫半晌,才嗫嚅道:“我……我又……又要……尿尿……”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9:14

窃玉 第三十二章 心乱
  酒量再怎么好的人,千杯不醉容易,千杯不尿,可就是做白日梦。
  南宫星送唐昕回房时候内力逼出来一遭,出力摆弄唐醉晚身上又淌了不少汗,肚子里虽然也觉得微有涨意,但男人么,鸡巴硬着时才不想尿尿。
  唐醉晚饮的量与他不相上下,最后谈心事时喝得比他还要多些,加上女子胞宫占位,膀胱易满,出水的路子又比男人天生短上一截,他这一番折腾为时颇久,她憋得难受,倒也在情理之中。
  唐醉晚一句说罢,满面红霞,羞得不敢抬脸,只不由自主似的往里夹腿,包着小小星的嫩肉一口一口内嘬,显然已到了需要用力憋住的地步。
  可越是这种害羞起来分外娇美可爱的姑娘,就越是让人想弄得她更加羞耻。
  南宫星低头轻轻吮了下她的颈窝,故意柔声道:“还憋得住么?再有片刻,我就能好了。”
  “那……那要是稍歇歇呢?”她小心翼翼稳住身子,不敢让那条硬邦邦的活龙再在花芯儿里头搅和,否则那涨鼓鼓的填塞倒还罢了,一股股让尿眼儿发酸的快活她此刻可当真吃不消。
  要是再泄一遭,那绝顶滋味顺着脊梁骨往上一冲,她非得连尿也跟着滋出来不可。
  若交合着把尿撒南宫星一身,她以后在他面前,也就别再惦记什么叫脸皮了。
  “歇歇也好,只是……”他面露为难之色,抱着她软嫩臀尖上下轻轻晃了几晃,呻吟一声,才道,“只是这兴头过去,身子凉了,再到出精,可就又要方才那么久的折腾了。兴许……还要更长一些。你童身初破,如若这般亵弄,我担心你明日下不来床。”
  唐醉晚穴心儿被戳几下,媚窍里外都是一阵酸软,牝户湿漉漉一大片,也分不清到底是泄的淫汁儿还是憋不住漏了,心里一慌,无措道:“星哥哥,那……
  那该怎生是好?”
  “真连片刻也憋不住了么?”南宫星搂着她往起一抱,先让那条水淋淋的阳物抽脱出来,好松缓她此时心焦。
  “呜……”唐醉晚咬牙垂手,在白馥馥软绵绵的小肚子上轻轻按了一下,只觉内里尿脬满满当当,若是身子摇晃,保不准都能听到水波荡漾,急得快掉下泪来,“星哥哥,醉晚……真要不行了。你……你摆弄到我下不来床,我也认了,你……你就让我……去尿一泡吧。”
  “我倒有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南宫星见她扭身就要下床,手掌一探,已从背后搂住了腰,跟着双腿追到床边,顺着已经湿乎乎滑溜溜的腚沟往前一磨,就顺顺畅畅滑进还没闭上口的嫩屄眼儿中。
  唐醉晚急着下床,被他这么一揽,脚下失了平衡,不由得便往后一坐。
  这一坐,刚塞进个头的粗大阳具,当即便夯桩子似的直塞到底,撞得胎宫都微微一扁,酸胀麻痒数感交集,令她哎呀一声娇呼,急忙夹紧大腿双手捂腹,觉得下头好像已经漏了几滴,羞红满面,呻吟道:“星哥哥……你……那你快说…
  …怎么……怎么两全其美。我……我要憋不住了。”
  南宫星噙着笑意将她柔白丰润的大腿一抄,雄腰在后一沉一挺,便把她猛地抬起到半空,那根弯刀似的阳物,木桩般把她身子固定在半空。
  “星哥哥,这……这是……”
  他歪头亲她颈窝一口,迈开步子踩着凉飕飕的地面,径自走向屋角那个小屏风后,柔声道:“你说要尿一泡,我这便送你过去。”
  “这……这……”唐醉晚当即乱了方寸,“你……你不必来啊……”
  “这样我不会断了快活,你也不必憋着,岂不是两全其美?”南宫星在她娇嫩颈侧轻轻一咬,舌尖舔着微咸肌肤,双腿一分屈膝挺腰,将她送到前方,悬在木桶上边,胳膊架着她的膝窝,垂首将盖子打开。
  先前那一泡还在,一股淡淡腥臊飘上来,唐醉晚羞得面如火烧,悬在空中两只脚丫蜷成了弯弯月牙,不住颤抖,咬牙道:“星哥哥……你……你这样……我……我怎么尿得出来……”
  “是太费劲了么?那我换换姿势。”南宫星笑道,伸脚一拨,给恭桶挪到靠墙,跟着一转身,让她面对墙壁,两只赤足都踩在墙上,“太高?那我再低些。”
  说着他往下一沉,唐醉晚白生生的圆润裸臀离恭桶便只剩下了几寸距离,被阳具撑到左右张开的无毛蜜裂,正对准了桶口。
  “你若好了,只管尿出来便是。”他喘息说道,身躯微微摇摆,沾满淫汁的肉茎缓缓钻入,徐徐抽出。
  能感觉到,唐醉晚依旧在强憋,那雪腻股间仍使足了劲儿内夹,吮得龟头滑动都有些费力。
  这无疑是男子最享受的时候,南宫星畅快地吁了口气,吻住她肩头就这么往复进出起来。
  “醉晚……尿不出……”她两脚踩在墙上,双手竖在胸前紧紧握着,闭目咬牙,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松下面的肌肉。
  “那便再等等,兴许是还不够急。”他故意柔声说道,抽送依旧平缓,但幅度变大许多,每一次都让粗长肉柱滑入深处,往那浅凹蕊芯上不轻不重一撞。
  “呜……急,真的急……可……可你看着……我……我尿不出……”
  唐醉晚已羞得浑身火烫,嫩白脚趾抠着墙皮,不住屈伸。
  “那我闭上眼。”他笑着顶在深处转腰磨了几下,磨得她浑身酥颤,又是一串难耐呻吟冒出樱唇。
  “不……不是闭上眼就行啊……”又急又羞,偏偏被缩紧的蜜窍比先前还要敏锐,给她磨出了一次轻泄,周身毛孔一紧,下体却是本能一松,顿时觉得尿眼微酸,似乎有水儿喷出几滴。
  “你说我看着你尿不出,那我闭上眼就是不看,总不能再怪我了吧?”南宫星微笑狡辩,胯下动作丝毫不停,反而加快几分,乘胜追击。
  那水乡泽国被如此翻搅,叽叽吱吱啾啾不住作响,淫靡非常。唐醉晚猛喘了几口粗气,仍在做最后挣扎,颤声道:“这……太……太脏了……啊……会……
  沾到你身上的。”
  “擦洗便是。你先前不也用那汗巾子洗过么,我嗅过,香得很呢。”他满不在乎道,“醉晚,男欢女爱,哪有如此多的顾忌嫌弃。”
  这倒并非冠冕堂皇的瞎话,南宫星诸事怜香惜玉,床笫之间亲嘴舔乳,吻臀吮阴,偶尔还乐得捧起小脚嘬嘬纤长脚趾,百无禁忌。在他心中,娇滴滴的姑娘身上,无一处不是温柔美好,无一处不是喜乐销魂。
  更何况,他擅长床戏,早就有过将女伴逗弄到极乐不堪,酥软失禁的先例。
  流了一床的尿他都不在乎,撒去桶里的,他自然只当是春闺美景,不肯错过。
  唐醉晚大概是知道此刻说什么也已经没用,而且,尿脬的确已经到了极限,再也忍耐不住,蹙眉嘤咛一声,松了那紧绷绷的小洞。
  想来是憋了太久,一股水箭激射而出,冲在桶壁,溅出些许飞沫。
  唐醉晚紧咬下唇,闭眼不敢去看,一种豁出去的微妙解放感涌上心头,所有的羞耻刹那间转为了更加强烈鲜明的刺激,让她胯下蜜豆充血欲破。
  南宫星稳住身躯暂且不动,反正女子便溺时下体肌肉自然张缩,犹如活物吞吐按摩,足够享受。
  交合中排尿想要全不沾染绝无可能,他略微后撤了些,仍感觉到有温热液体流到卵袋之上。
  “醉晚,尿净了么?”感到她打了个冷战,南宫星张开双目,柔声问道。
  唐醉晚微微颔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你扶稳,我也要来了。”他将她双脚放下,踩在恭桶两侧,扶着她胳膊让她双掌扶在墙上,雪臀提撅,湿淋淋的牝户转为冲后,乱七八糟混成一片的体液也随之换了方向,凉飕飕顺着大腿内侧垂落下去。
  唐醉晚已经全无思考余力,随他摆布摆好架势,低头望着恭桶中犹在荡漾的水波,目光也随之荡漾起来。
  南宫星不再收敛,趁着唐醉晚此刻耻感麻木,一身反应坦诚直接,揉搓着那双丰硕美乳,挺腰冲刺。
  她身子娇软丰腴,柔白粉嫩,如此趴伏被奸,皮肉成浪,层叠荡漾,臀波媚人,乳潮汹涌,比起紧凑结实的健美女郎,另有一番销魂风情。
  “呜……呜唔——”
  一直咬着唇的缘故,唐醉晚这次情潮到来之际,声音比先前小了许多,拖得又长又细,婉转曲折,娇甜可口。
  南宫星本就到了最后关头,那声淫鸣丝丝缕缕舔进耳中,让他后背一紧,向前猛一挺身,搂紧了她不住微颤地娇躯,将一股热精尽情喷洒进去。
  那肥美牝窍被阳精一浇,随着跳动龟头一起泄了,泄身中一道道肉圈套弄吸吮过来,把南宫星尿管儿里的东西榨得干干净净。
  唐醉晚余韵颇长,他心满意足抽出之时,她那销魂桃源仍在一阵阵痉挛。加上她下面又格外湿润,被稀释不少的浓精当即便被挤出一团,顺着光洁无毛的沟壑掉下,落在恭桶之中,仿佛水滴深潭,发出幽幽一声叮咚。
  南宫星刚一放开,她就软绵绵倒下,扶着墙坐倒在恭桶上,原来方才那一泡并未尿完,这会儿才彻底放松,淅沥沥又排了一股。
  她并未要求南宫星回避,想来是没什么好再避讳的,只是心中虽能放开,身上仍是自然起了反应,羞得整片雪背都红了七成。
  南宫星轻轻抚摸着她如云秀发,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后脑,转身出去,将水盆和两条汗巾一起取来,蹲在桶旁,掌心抚弄着她凸出在桶边的臀肉,柔声道:“醉晚,撅起来,我给你擦洗擦洗。”
  “还是我……”她本想说还是我自己来吧,话到半截,小嘴儿一抿,双手扶膝,还是乖乖将屁股抬起,亮在了情郎眼前。
  秀眉一蹙,贝齿紧咬,她鼻息略促,那仍在垂流黏精的肉缝,竟又湿了几分。
  南宫星单手举盆,把水撩在唐醉晚那开缝馒头似的牝户上,擦洗几下,指头挤入轻柔挖掘几下,如此往复,不久便将那滑嫩白虎里外洗得干干净净,笑吟吟凑上去亲了一口,道:“好了,这下再没有半点不干净,可以安心了么?”
  唐醉晚被他亲得一个激灵,本已被水浇凉的屄心儿又忍不住微微一跳,散开一片温热。
  “嗯,星哥哥觉得干净,那便是干净了。”
  南宫星用汗巾给她下体擦干,将她抱起送回床上,湿巾子顺便为她抹了抹脚,这才用剩下的水把自己腿间匆匆洗了洗。
  “星哥哥,你待家中女眷,从来都如此……不厌其烦的么?”唐醉晚斜倚在床头,眼波流转,“你个大男人,丫鬟似的伺候姑娘,不怕遭人耻笑?”
  “闺房之中又没旁人,有描眉画目之乐,自然就有擦身洗脚之趣。”南宫星擦干双腿,过去将她往怀中一搂,笑道,“我是江湖粗人,不懂那许多礼仪廉耻之类的门道,想来你选男人,也不是为了挑个老学究吧?”
  她用发热脸颊在他胸膛上缓缓磨蹭,轻声道:“星哥哥,若与你一起的日子总能这般快活,那即便一年半载只能见你一面,也算是值了。”
  “醉晚,你真当我家中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宫女么?”南宫星哑然失笑,拢住她丰腴臀尖捏了一把,“我初出江湖到处奔波,家里可能会冷清些,兰儿她们免不了略有空闺寂寞,等我做出几桩大事,证明我对得起师父的苦心栽培,便会修身养性,回去加倍磨练。我这功夫,练得越苦便越需要女子床笫协助,届时你就是想躲,我也要把你抓来床上。”
  唐醉晚笑吟吟微垂螓首,轻声道:“这种协助,醉晚责无旁贷。就是醉晚懂得不多,还得星哥哥多加指点。”
  说话间,她乳峰顶上那两点嫣红怯生生缩了回去,变成两道小巧嫩缝。
  看来,她火头已过,情欲消退,余韵渐远,照说,该到倦意上涌,困乏渴眠的时候。
  可她一双明亮眸子仍直勾勾锁着南宫星的面庞,目光炯炯,没有丝毫睡意。
  南宫星略一斟酌,柔声问道:“你还不困么?”
  她微微偏头,想了一会儿,略显害羞道:“只是身子乏,倒是不困,星哥哥是要休息了么?”
  “良宵苦短,你不困,我也不困,那……为何还要这般虚度呢?”他微微一笑,凑近将她唇珠一吻,大掌滑过腰肢,在仍泛着些红潮的臀肉上旋转抚摸。
  唐醉晚往他怀中依偎更紧,鼻息略促,轻声道:“醉晚……听凭星哥哥安排就是。”
  “好,”他一翻身,躺倒在床,拉过她手放在半软阳具上,“你先摸摸,我洗得可干净么?”
  唐醉晚面红耳赤细细摸索一番,又将俏脸偏转凑过去,借着昏黄灯火打眼一望,嗯了一声,“干净。”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他笑吟吟轻唱一句,凑到她耳边,柔声道,“醉晚,你要不要也试试,我的好不好闻?”
  唐醉晚心思果然通透,眸子只一转,就明白过来,满面羞红转眼便蔓延到肩颈胸脯。她吐出舌尖,飞快润了润唇,轻声道:“我且试试。”
  说着,她撑床坐起,藕臂上抬,将乌黑长发束到脑后,松松一挽,跟着打量了一眼南宫星赤裸平躺的坚实身躯,先俯身下来,半垂眼帘主动吻住了他。
  他扳住她纤细脖颈,与她深吻片刻,咂一口小舌香津,跟她鼻尖轻触,道:“不错。还可更大胆些。”
  她鼻息咻咻,吞口唾沫下肚,挪着身子往下,学着他先前待她的样子,樱唇游弋,沿着肩颈向下,缓缓舔过紧绷胸膛,轻轻嘬住小小乳头,摆动舌尖撩拨。
  “嗯嗯……”南宫星一阵酸畅,满意地哼了一声,将身躯舒展,手掌托住一团下悬丰乳,在那还藏着乳头的尖儿上轻柔按捏。
  唐醉晚耐心颇好,将他两边乳首仔细交替舔吻,一直拨弄到他情欲亢起,阳物勃胀,才起身用手圈住棒儿,小声道:“星哥哥,醉晚这般亲你,你舒服么?”
  “嗯,舒服极了。”南宫星抚摸着可触到的肌肤,柔绵丝滑,爱不释手。
  “这里……也要如此亲么?”她握着肉茎的手紧了一紧,大抵是已经适应的缘故,面上羞红消退少许,眼波平添了三分小妇人的妩媚,掺在温婉神情之中,颇有贤淑混杂淫乱的刺激魅力。
  “你若肯亲,我便教你。”
  “星哥哥的,我岂会不肯。”唐醉晚盈盈一笑,又往后退去。
  南宫星一把抓住她的小腿,笑道:“不必一直往那头缩,你掉转一下,不就容易了。”
  她一怔,跟着醒悟过来,微一蹙眉,犹犹豫豫抬起粉腿,跨过他胸前,道:“可这样,醉晚就看不到星哥哥的脸了。”
  他抬手抚过脊背,柔声道:“但只有这样,才能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啊。”
  话音未落,他抬肩弓背,双手抱着她腰胯一抬一拉,扯到自己面前,口唇一嘬,吸住微肿之后格外明显的阴核,舌尖点着薄皮与花芽的间缝便是一阵钻舔。
  “呜啊……”唐醉晚奶狗儿似的叫唤一声,双腿一紧,就想把屁股抬起。
  但南宫星胳膊铁箍一样将她圈着,那丰腴美牝,那里逃得开唇舌品尝。
  不多时,唐醉晚蜜出如泉,滑津满膣,娇喘吁吁,腰肢酥软,双手撑在他小腹两侧俯身咬唇,就见那又白又圆的奶子顶上,嫣红晕环中央,两个小沟中好似春笋沐雨,颤巍巍探出一对儿乳头。
  “星哥哥……先……先让醉晚……亲你……不然……不然这木桃……醉晚…
  …投不出去了。”她探头想去亲那已经高翘的阳物,可玉门关外舌将冲杀凶猛,打得她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舒服得浑身发紧,哪还有余力去想如何伺候眼前威风凛凛的棒儿,只好先婉转求饶。
  南宫星放开嘴巴,柔声道:“好,那你便先来。”
  唐醉晚身量不算高挑,臀肉这么坐在靠近他下巴的地方,便够不到那根宝贝,只得先挪挪位置,重新趴下。
  那双柔软酥乳,便满满当当压在了他的肚腹,筋肉之上,清楚感觉出两颗乳蒂已然俏立。这里外伸缩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男子的龟头。
  随着南宫星的轻声指点,唐醉晚试探再三,吐舌横唇,沿着肉茎侧面缓缓舔下。行至根部,再缓缓舔回顶端,香津温热,涂抹之后却又微微发凉,上下吮吻,颇为快活。
  “如何,好闻么?”
  他用指尖点住唐醉晚的蚌珠,轻轻按揉。
  她从侧面啧的一声嘬了口血脉盘绕的外皮,娇喘道:“嗯,果真好闻得很,醉晚……都有些晕淘淘了。”
  “那,你便可吃吃看了。莫用牙咬,含至口中,紧腮拢唇,为我好好套弄一番,可谓人间乐事。”
  “嗯。”她心中好奇,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独眼肉杵,担心道,“可……
  这般大的东西,含下去,能不碰到牙?”
  “你张大试试便知。这东西在你下面那张小嘴里都能顺畅进出,你上面这张嘴巴,岂会败下阵来。”
  唐醉晚一声轻笑,带着三分俏皮道:“人家下面那张嘴里,可没长牙。”
  “虽未长牙,可咬起人来,也紧得很呢。”他将指头往嫩壶口中一刺,那一圈肉褶登时围拢过来,将他指肚吮住。
  唐醉晚大羞,不知如何扳回一城,索性轻轻在他包皮上真咬了一口。
  南宫星颇爱逗她,故意哎哟一声,痛呼着一颤。
  唐醉晚被吓一跳,心慌意乱,急忙呼呼往上吹气,连声道歉。
  “你含进去舔舔,便没事了。”
  她这才知道上当,娇嗔在他大腿上拍了一下,只不过拍完之后,还是羞答答洞开樱唇,将那阳物一寸寸含了进去。
  南宫星拇指轻轻压着阴核在外,食中二指挤入膣口里面,好似用虎口握着耻骨,内外夹攻。他在这头嘴儿里触到痒处,那头叼着他灵龟的嘴儿就会跟着一起收紧几分。他往里挖深些,她便也往里吞深些。这边厢指肚摩擦刮出阵阵淫液,那边厢龟棱滑动带出片片香津。
  两头一起出水儿,不多时,唐醉晚那香白滑软的身子便一个哆嗦,嘬紧了口里棒儿,鼻音嗯唔,屄声滋啾,弓着腰泄了。
  见她泄过,南宫星暂且停住,出声指点,开始教她些口舌侍弄之法。
  她此刻情浓欲旺,学得专注无比,不过片刻,那朱唇丁香就已将他鸡巴服侍得酸痒翘麻,阵阵畅快直冲精关。
  知道她算是爱洁的性子,又有着七分醉意,浓精入口,若是猝不及防,保不准会激她吐在床上,那可就好酒做酸,大大不美。
  他手掌托着她双乳向上一抬,柔声道:“好,我已很舒服了。”
  唐醉晚还有些发懵,扭头问:“那然后呢?”
  “然后便是咱们一起快活。”他哈哈一笑,抱着她翻身一压,分开两条白腿俯身一挺,弯长肉刀破缝而入,顶得她呜咿一声昂起粉面,蹙眉咬唇又现出一脸欲仙欲死的神情。
  有意让她沉溺于情欲彻底倾心,南宫星施展浑身解数,将已经绵软无力的她翻来覆去,花样百出,足足摆弄了近一个时辰,才往她绽如夏花的牝户中一泄如注。
  肚中的酒都出成了身上的汗,唐醉晚没再用上尿桶,可胯下那片肌肤,湿淋淋滑腻腻与尿了一泡,倒也相差无几。
  大抵是泄身次数太多,她整个身子都变得敏感非常,南宫星取来汗巾为她擦拭时,湿布蹭过花蕊外,都能让她娇吟着打个哆嗦,一直到通体干净,被他抱入怀中一起躺着,她那双原本羞答答的乳头,依然俏生生在外立着,好似适应了外面的美好风景,便不肯回去。
  回不去的并不只是那一对儿奶头,唐醉晚蜷在他怀里娇喘许久,一身潮红仍难平复,与他轻声慢语搭了几句闲话,便忍不住搂住他的腰,将绵弹双乳压了上来,贴在他结实肌肉上轻轻磨蹭。
  “还想要么?”南宫星微微一笑,指尖在她脊梁上一划,柔声道,“醉晚,跟我你不必隐瞒矜持什么,想要,你便说。”
  唐醉晚咕噜吞了口唾沫,犹豫再三,还是将被子拉高,掖下一个褶子,挡在两人的胸膛之间,“不了,心里想,可身上要不动。我……我挪挪脚,都觉得腿根酸疼,明日真要下不来床,唐昕定得笑话我。”
  “快活开心,何必在意他人笑话。”南宫星在她额头一吻,笑道,“你既已跟了我,今后就该学着不那么在乎旁人的眼光。我更愿意让身边姑娘活得高兴自在。”
  “被人笑话,醉晚便不开心。”她将头枕在他腋侧,意犹未尽地轻轻嗅了一下那浓烈的男子味道,眯起明亮双目,轻声道,“星哥哥还有诸多事情要忙,也该歇了。醉晚……已自荐枕席,那今后若有机会,当然还要来与星哥哥私会。不必争这一朝一夕。”
  南宫星略一思忖,的确目前事情又多又杂,他放纵一下,并非没有耽误的可能,便道:“好,那我便在这里陪着你,咱们一起歇息吧。”
  “你……不必回去么?”她抬起眼睛,颇为惊喜地望着他,“昕姐姐会生气吧?”
  “她醉成那样,明天日上三竿能不能爬起来都难说,哪还有功夫生气。”他长臂一收,将她揽在身侧,闭上双目,笑道,“她若吃醋,明晚来同睡就是。”
  唐醉晚红了红脸,颇为好奇问:“昕姐姐……过往跟谁同睡过呀?”
  话匣一开,南宫星才发现,这娇怯怯羞答答的唐门闺秀,不愧是唐远秋那个风流种子的后代,对他与其他女子的床笫情趣满腹好奇,问东问西,事无巨细,问得双眼发亮,跃跃欲试。
  要不是的确已经晚了,他毫不怀疑唐醉晚会强打精神再战三百回合。
  这些风月情事又说了半个多时辰,等最后唐醉晚沉沉睡去的时候,南宫星都已感到倦乏无比,抬不起眼皮。
  但他没有沉睡过去的资格。
  将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还是强凝一口真气在胸中往复周转,延伸耳力,留意着周遭动静,带着勉力提起的戒备,在唐醉晚身畔入睡。
  唐醉晚经了一夜折腾,翌晨南宫星醒转,她仍睡得香香甜甜,唇角垂津。
  他微微一笑,对这种情形早已应付得熟练无比,用另一手轻轻托住她粉颈,将被枕在下面的手臂缓缓抽出,跟着肘撑被子往外一缩,提气展开轻功,无声无息跨到床下,匆匆穿戴收拾整齐,便往隔壁去找霍瑶瑶了。
  难得二公子给了命令,今日便要靠乱心灯开始审讯最有嫌疑的几个囚犯,无辜者还以自由,文曲,则要千刀万剐。
  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下人们已经在打扫收拾,不论男女,都垂下半边头发,挡着受伤面庞,看上去诡异得很。
  南宫星打量片刻,轻叹口气,推门入内。
  霍瑶瑶还不算是他的女眷,自然不好太过失礼,他在内室门口咳嗽几声,权作提醒,跟着才道:“阿昕,瑶瑶,时候不早,也该醒了吧。”
  门内没有声音。
  南宫星心中一凛,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好,撩开布帘便闪身冲了进去。
  不料唐昕还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床边摆着一个铜盆,想来是霍瑶瑶担心她酒醉呕吐。
  霍瑶瑶也在。
  这八尾狐狸并未如南宫星担忧的那样悄悄不辞而别。
  她之所以没有应声,只不过是昨晚照料醉醺醺的唐昕筋疲力尽,睡得太沉罢了。
  唐昕醉后睡相不好,两人共用的被子被她卷成一团缠在身上,却只遮了肚腹腰胯,白生生的长腿几乎齐根亮在外头。
  占着被子的唐昕尚且如此,被子被抢了的霍瑶瑶又能好到哪儿去。
  所幸她身上还穿着亵衣衬裤,虽说被子只剩一个角搭在肚上,但露在南宫星眼前的部分,不过只有被蹭开的衣摆下一段颇为瘦削的腰身,和凌乱领口中那小半幅粉色肚兜而已。
  他自忖有些过虑,悄悄退回屋外,又高声道:“瑶瑶,阿昕,时候不早,都醒醒了。”
  “主子……天都还没亮透呢,叫我再眯一刻吧。”
  南宫星又好气又好笑,沉声道:“你还要等日上三竿?二公子难得松了口,你可莫要拖延,若是另生枝节,你担得起么?”
  屋里静默片刻,传来霍瑶瑶不甘不愿的回答,“喔,我这就起了。请主子稍待。”
  听她说话多了,南宫星总觉得她此前应该的确做过哪家的下人,要不就是入戏扮演的本事精妙绝伦,演个丫鬟顺畅自然。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南宫星皱眉又问:“瑶瑶,还没好么?”
  “哦,好……好了!”里面传来一声匆忙应答。
  南宫星侧耳一听,屋中这才传出细碎穿衣声,鞋子挪动声。
  这丫头,竟逮着刚才那点功夫又打了个盹儿?
  “主子,咱们出门办事,我蓬头垢面你也不长脸啊,要不……要不你再稍等会儿,我给自己梳妆打扮一下?”
  “不必了。”南宫星索性迈进门去,看着正往镜台那儿去的霍瑶瑶,皱眉道,“赶快走吧,你怎么拖延,横竖也是要去的。”
  他其实看得出来,霍瑶瑶并不太愿意执行这次的计划。
  她的胆子颇小,所学的本事大都是为了混迹江湖自保,顺便偶尔行骗。下九流的小贼,对上威名赫赫七星门的当家,昨晚没偷偷溜之大吉,恐怕也是因为唐家堡附近水泄不通,无处可去罢了。
  “主人……”霍瑶瑶垮着肩膀,垂头丧气跟在南宫星身后往外走去,哼哼唧唧撒娇一样说,“我要办不好,公子们怪罪我,可怎么办呀?”
  “我替你担着就是。主意是我出的,你尽心尽力,我自然为你扛下责任。”
  他快步赶去约好的地点,心知事不宜迟,便将霍瑶瑶胳膊挽住,帮她跟上,“再说,四公子不也要帮你担保的么。”
  霍瑶瑶明白躲不过,不再多说,低头默默盘算起来。
  想来是怕罗傲为难,院子外已有两人等着他们,一个是二公子的贴身侍卫,拿着手令,另一个则是昨晚南宫星见过一面,矗立在唐远书身边,那个样子颇为讨喜亲切的年轻人。
  互报姓名,寒暄几句,南宫星才知道,这年轻人名叫唐行妙,目前在门主身边做些记录抄写的杂活,他对唐门中堂山头了如指掌,特领了门主命令,前来陪同南宫星办事。
  请人进去通报,不久,面上裹着纱布的罗傲便大步走了出来,面无表情抱拳道:“既然二公子有命,南宫少侠,请。”
  南宫星松一口气,迈入院中,沉声道:“敢问罗大人,此地收押的最具嫌疑者,都有何人?”
  “我与玉捕头整理了一下此前名单,最终收押在此的,有苏木、苏叶、紫萍、紫芙、香坠、范霖儿,共计六人。”
  南宫星暗忖,这的确是先前推断中文曲必定扮演过的身份,可如今文曲还在不在其中,并不好说。
  “那,草民冒昧问一句,这六人,是否都已经过确认身份的刑责?”
  罗傲面不改色,淡淡道:“四个丫鬟都已破面。香坠的身份经查并无可疑,此前的严刑拷打已足够看出是否易容,便没在此次用刑之列。至于范霖儿,那是唐家的寡妇,并非下人,我原打算跟着唐家外门弟子一起动手段,只可惜……二公子耳根软,受你们蛊惑,将此事叫停了。”
  “罗大人,在下还是那句话,你当真以为给所有人脸上都来一刀,便能逼出文曲么?”
  “我的主意便是这样。”罗傲冷冷道,“既然你觉得我的主意不好,二公子现下给了你机会,就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吧。”
  “收缴的乱心灯,是否已经备好?”南宫星把霍瑶瑶拉到身侧,将她护住,沉声问道,“只要东西到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你要从谁开始?”罗傲抬起手一摆,旁边一个捕快大步走来,双手捧上一个大油纸包。
  南宫星接过纸包,递给霍瑶瑶,道:“先去看看范霖儿。那寡妇在牢里突然遭到凌辱袭击一事,绝对有蹊跷。”
  “那就祝你马到功成。”罗傲转身就走,“我还有要务在身,少陪了。”
  唐行妙抢上两步,对南宫星恭恭敬敬道:“南宫世兄,还请在此地稍待片刻,范霖儿毕竟是我家中女眷,此类审问,还是容小弟去请一位同族女子过来,在旁监看为佳。”
  南宫星只能点头道:“那就有劳行妙兄了。”
  “小弟去去就回。”唐行妙话音未落,便转身疾奔而去。
  南宫星静静等待,顺便将周遭环境仔细打量一番。
  霍瑶瑶很紧张地攥着裤边,不时搓一下掌心,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叨什么口诀。
  等了一刻有余,唐行妙折返回来,他身边带的,却是似乎刚刚用冷水醒了醒酒的唐昕。
  南宫星略感愕然,道:“行妙兄,阿昕在旁监看便可?”
  唐行妙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拱手道:“唐昕乃是本门得力干将,女中豪杰,她在旁监看,极为合适。且她与世兄关系极佳,也免去办事时节外生枝的麻烦。”
  “有理。”南宫星笑道,“事不宜迟,那,请。”
  “请。”唐行妙领路在前,穿过回廊,让一个看守打开房门,便与他们一起入内。
  屋中满是刺鼻药味,看来范霖儿的伤仍在诊治。
  南宫星心中知道,范霖儿绝对不会是文曲,他将霍瑶瑶拉到一边,轻声交代叮嘱几句,又对唐昕附耳安排一番,目送她们携手进去内室。
  拿范霖儿试手,揭破那寡妇背后的秘密倒在其次。
  南宫星的目的,其实是另外两个。
  一个是让霍瑶瑶试一试乱心灯的用法,毕竟手上药量有限,最好不要浪费。
  另一个,则是趁机看看,霍瑶瑶到底是不是真正可靠。
  唐昕领下观察的任务,进门之后,急忙先用冷水又冲了冲脸,免得酒劲儿徘徊不去。
  霍瑶瑶把东西摊在桌面,便挪开屏风,露出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直挺挺躺在床上的范霖儿。
  依霍瑶瑶的猜测,她二人先用湿布掩住口鼻,跟着将一撮乱心灯添在灯盏之中,端到范霖儿身边点燃,同时开窗换气,在上风处用蒲扇将灯芯青烟扇往范霖儿口鼻。
  被捂着嘴的范霖儿起初呜呜挣动,像条被扎了身子的活虫。
  可不久,她的眼瞳便显出几分涣散,身躯渐渐平静下来,倦懒茫然的神情,浮现在她脸上。
  霍瑶瑶手扶着口鼻前的湿布,伸手一拽,扯掉了范霖儿嘴里塞的麻核,凑过去与她四目相对,眼底精光闪动,嗓音低柔魅惑,缓缓道:“范霖儿,范霖儿,你看我的眼睛,好好地,专心看我的眼睛。”
  唐昕退开两步,揉了揉胀痛额角,盯着那两人,目不转睛。
  霍瑶瑶一遍遍低吟轻唤,过了好一阵子,她擦擦汗,起身扭头深吸口气,照旧用湿布蒙着口鼻,对范霖儿柔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呀?”
  范霖儿口唇蠕动,轻声道:“我……我叫……范霖……”
  看她面带挣扎之色,霍瑶瑶将灯盏挪近几分,小手急忙扇去几率烟雾,声调更缓更柔,又问了一遍。
  这次,那躺在床上的寡妇喃喃道:“我叫……冯莺……我……我是西井口村……来的……”
  唐昕的脸色变了。
  范霖儿的家底早被唐门查清。
  范家五服九族之内,就没一个能跟“西井口村”四字扯得上关系的亲戚!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09:30

窃玉 第三十三章 秋远
  这是极其重要的情报,唐昕不敢怠慢,即刻退到内室门口,将唐行妙和南宫星叫来,轻声告知。
  唐行妙眉头一皱,转身去外面叫来一个弟子,附耳叮嘱几句。
  南宫星则柔声道:“你去看好瑶瑶,文曲诡计多端布局良久,不可能对乱心灯被收缴毫无准备,咱们也要小心提防。”
  “嗯。”唐昕肃容颔首,飞快回到床边,仍用湿布蒙着口鼻,看霍瑶瑶继续施功。
  霍瑶瑶从桌上取了一些东西,调成一勺稀汤,哄着范霖儿灌她喝下,跟着依旧双目对视,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不住在她颈侧穴道按压。
  过了一会儿,又柔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呀?”
  这次,床上的寡妇口吻也变得轻快柔和,带着一丝飘飘然的微笑,轻声道:“我叫冯莺,我是西井口村人,你是谁啊?”
  霍瑶瑶扭头看了一眼唐昕,比划了一个手势,想要冒险。
  唐昕急忙摆手,示意她循序渐进。
  霍瑶瑶蹙眉开口,用嘴型道:“这是最有效的时候,就让我试试看吧。”
  唐昕不懂这些邪术,只好点点头,在旁谨慎观看。
  霍瑶瑶轻轻吁一口气,手掌横在冯莺眼前,轻轻往下一压,令她闭目,跟着柔声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丁一。”
  冯莺的五官猛地一颤,像是被刀尖挑破伤疤似的发出一声短促尖叫,旋即,那紧闭双目中竟然流下两道眼泪,虚弱无力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谁是丁一……丁一……是谁啊?”
  果然步子大了要撞墙,霍瑶瑶撇撇嘴,颇不甘心地软语岔开话题,小声哄了一会儿,起身让唐昕给她换了一条挡口鼻的湿巾,回去又柔声问:“冯莺,你不记得我,那你还记得你丈夫么?”
  “丈夫……什么……丈夫?我……我没出嫁……怎会有……有丈夫?”
  唐昕心里又是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要是这女人中了乱心灯后嘴里讲的尽是这样的胡话,那能采信多少有用的部分?
  霍瑶瑶也皱了皱眉,柔声道:“那你今年多大了啊,是不是该出嫁了?”
  冯莺的唇角露出一个颇为稚气的笑容,娇声道:“人家……人家才刚豆蔻,不足及笄,这么早想成亲出嫁,岂不要被人笑话。”
  唐昕面色凝重,心想反正这寡妇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衣裙还算整洁,便出门将两个避嫌的都叫了进来。
  霍瑶瑶擦了擦额上冷汗,抬手将乱心灯的烟雾往冯莺口鼻又多扇了些,顺着话头柔声问了些家里的情况。
  在冯莺口中,她家只有她和一个瞎眼奶奶相依为命,父母早已双亡,留给她的弟弟也在六岁头上失足溺毙,全仰仗村里好心人接济,才不至于饿死。
  她的叙述一直持续到说起村里的光棍汉对她觊觎,便如断了线一般,再也问不出之后的事情。
  就像是她在担心自己被村中闲汉蹂躏之后,就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大家闺秀范霖儿,嫁来唐家似的。
  霍瑶瑶先将冯莺哄睡,跟着暂且熄掉灯盏,带着身边诸人去到外间,咋舌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主人,我……有个推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宫星面色凝重,道:“但说无妨。”
  她舔舔唇瓣,颇紧张道:“这个女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恐怕……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哦?”南宫星疑惑道,“这话从何说起?”
  霍瑶瑶用手帕吸掉额上细汗,轻声道:“方才我用的摄心法,可以用来审问人心底最不愿讲的秘密,对方心神越乱,效果越好,若是到了迷心乱性的失去神智的地步,有些清醒时候记不得的事情,都能被问出来。”
  “而这乱心灯,真是配合心神异术的利器,我要是会埋心劫,刚才动手,那女人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唐昕微微蹙眉,提醒道:“简明扼要些,说正题。”
  霍瑶瑶哦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一直看着她的瞳仁,答话时,她意识已经混沌茫然,绝没有撒谎骗人的可能。可我一路问下来,她的记忆却在几年前就断了。我觉得,这只有一种可能。”
  她喉咙轻轻咕噜一声,显得颇为紧张,“她从那时被文曲带走,长时间使用摄心类的功法,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就是将冯莺的部分打压封闭,纯粹靠摄心术迷魂法把她堆砌成一个新的人,那个新的女人对文曲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们想啊,这世上还会有比这样的部下更可靠忠诚的么?”霍瑶瑶赞叹道,“而且这么一来,就防住了我这样审问的手段,迷乱了心智之后,冯莺被建起来的那些记忆就消失了,问什么,她能说的也都只有被封闭的那部分,根本盘问不出和文曲有关的东西。这手段可真是滴水不漏。”
  南宫星喃喃道:“竟能防范到这等地步么。”
  霍瑶瑶抬眼打量一下他的神情,鼓劲道:“不过这法子也很费心力的,我觉得文曲不可能是个人都拿来用,一定只有关键地方的棋子才会用上。”
  南宫星想到唐青,黯然道:“若是唐青早些落进文曲手中,恐怕也会是类似的结果了吧。这人好毒的手段。”
  唐昕颇不甘心,问道:“那咱们就拿范霖儿没有任何法子了么?”
  霍瑶瑶两手一摊,“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用上迷魂法问话,就是冯莺,什么有用的也问不出。不用,那就是范霖儿,整个脑子都是文曲给的,指望她松口,白日做梦。”
  唐行妙在旁沉吟道:“可小弟还有一事不明,范霖儿当初也是明媒正娶进了唐家的,她家中父母亲戚,皆遣人查过,此次出事之后,又去细细盘问一番,如果这个冯莺并未易容,那她是如何成了范霖儿,偷梁换柱成了我唐家媳妇的呢?”
  霍瑶瑶眨了眨眼,小声说:“冯莺没有易容不假,可……你们有人见过之前的范霖儿么?主人先前说过,文曲对付唐门,至少谋划了半年多,那还有什么必要易容,范霖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女,直接把整个人换掉,贴身丫鬟和家里父母全都换成七星门的人,那你们唐家从头到尾,见的就都是文曲的部下,保不齐你们唐家过去的还有内应,两边随便串串口供,你们查到死也查不出个屁来。”
  她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笃定无比道:“你们唐家肯定没去检查范家父母那边是不是有人易容吧?”
  唐行妙面现赧然,苦笑道:“平时不相往来的亲家,怎会想到他们全家其他人是不是易容。此事虽并非我负责,但想来去办的兄弟也不会做那么冒犯的事。”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我这就通知门主,安排人手去查。”
  南宫星摇头道:“唐家堡已经许进不许出,如何去查?若是请公子们差人去办……只怕,又会是一场左手查右手的闹剧而已。”
  唐行妙略一沉吟,微微一笑,道:“有理。”便又回来坐下,并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南宫星一挑眉毛,笑道:“不问我为何敢这么说?”
  唐行妙淡淡道:“不该我问的,我从不多问。此间诸事,过后我会一并报告门主,到时自然由门主定夺。那么,当下该做什么?”
  霍瑶瑶看向南宫星,轻声道:“我听主子的。”
  南宫星略一思忖,柔声道:“瑶瑶,我看你心思机敏,应变得力,对此道又颇为了解,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决定的了。你说吧,这个冯莺,还需要盘问么?”
  霍瑶瑶乌溜溜的眼珠左右一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了,不过这乱心灯这么神,问其他人前,要不要拿这个冯莺多做几样试试?”
  这事南宫星当然不好越俎代庖拿主意,清清嗓子,看向唐行妙,“行妙兄弟,你觉得如何?”
  唐行妙微微一笑,对唐昕一抱拳,“昕姐,你怎么说?”
  唐昕也不忌惮,银牙暗咬瞥了床上昏睡的冯莺一眼,道:“只管试吧,我在旁陪着,你们两个到外面歇会儿。对这种人,上什么手段也不嫌多!”
  “好,那我便去跟门主禀报,南宫世兄,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她们吧。失陪。”
  说着,唐行妙一笑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说是多做几样,可霍瑶瑶掌握的,能跟乱心灯配合的功夫寥寥无几,除了用来盘问,也就是趁着对方神志不清,勒令她做事而已,猫叫狗叫都学过后,也就没了什么新花样可用。反倒是实验用法更多。
  恰好唐行妙折返,说门主要和几位公子一起提审范霖儿,诸人便撤了乱心灯,弄些冷水帮她清醒几分。
  等她醒转,南宫星开口提起冯莺,和她那个瞎眼奶奶,床上女子一脸疑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趁着精神略好,还反过来讥讽了南宫星几句。
  就为那几句,唐昕最后一个离开,临走前赏了那不知该叫做冯莺还是范霖儿的女人几记耳光。
  都不太愿意过早面对那几个被削掉半张脸的丫鬟,南宫星跟大家在院中简单商议一番,便让衙役带路,先去了关押香坠的地方。
  唐门出动的人颇为尽心,四公子和二公子随行的医生也都来拨冗为香坠诊治过,虽说她身上那些大刑伺候的痕迹仍在,但已能起身坐在桌边,垂发素衣,品茗抚琴。
  由此看来,她身上的嫌疑,其实差不多已经洗脱,只是保险起见,被禁锢起来以防万一罢了。
  既然如此,南宫星索性开门见山,坐下直接道明来意,“香坠姑娘,现在有法子可以彻底洗清你的嫌疑,你愿意配合么?”
  香坠原本木然低垂的脸顿时抬起,显出一股明晰喜色,“真……真的么?”
  “千真万确。”南宫星道,“但你先莫要过于欣喜,为了自证清白,我们要为你用一种药,无毒,但会让你短时间内神智不清,听任我们摆布,我们会在此期间对你询问一些事情,不论什么秘密,你都会无法保守,你还愿意么?”
  香坠凄然一笑,抚摸着自己颈上伤疤,颤声道:“公子取笑了,奴家……奴家一个连身子都不归自己的可怜人,哪里还有什么不舍得讲的秘密。公子也不必用什么药,你只管问就是,奴家什么都肯说。”
  他做了好人,唐昕自然要来做这个恶人。她清清嗓子,冷冷道:“这样问出来的,你肯说,我们可未必肯信。要是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又怎么会还把你关在此处?”
  香坠幽幽叹了口气,低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把药拿来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吃了便是。”
  方才在冯莺那里,已经试出这乱心灯熏香和服下皆有效果,服下的话起效较慢,但持续更久,靠观察眼瞳的情况,大致能判断出何时失效。
  而且,不用担心被旁边审讯的人吸进去。
  霍瑶瑶拿出药包,仔细捻出一撮,当着香坠的面,洒在茶杯之中,轻声道:“请。”
  香坠全无抵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抬手将唇角粘着的茶叶捏开,微笑道:“如此可好?”
  “好极。”南宫星柔声道,“片刻后你会心神恍惚,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你不必多虑,只管放松下来便是。来,将你手腕给我。”
  香坠点点头,挽高衣袖,将能看到清楚鞭痕的皓腕缓缓送到南宫星身前。
  南宫星二指一捏,将一股醇厚真气送入,为她加速血脉运行,以促药效发作。
  片刻之后,香坠身子一晃,眼中神光不聚,涣散茫然。
  霍瑶瑶不愿被旁人学去自己的手段,便扶着她去了屏风后面,约莫一盏茶功夫,再搀她出来时,她面上神情已然乖顺柔和,像个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女娃。
  和对付冯莺的时候一样,霍瑶瑶口气亲切,如叙家常,一句句先将香坠的底细问了个遍。
  香坠的生平乏善可陈,靠霍瑶瑶的本事,她连差不多刚记事时的情形都回想得起,真是把自己的出身来路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她自小是被弃的女婴,亲生父母家里什么情形,老鸨也说不清,只说捡来的时候一身青紫还以为已经没命,结果一个歌妓心下不忍,请来郎中推宫活血,硬是给救了回来。之后她就长在勾栏之中,五岁学唱,七岁习舞,模样是个美人胚子的缘故,省去了给人当丫鬟跑腿的关卡,也免去了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婊子生涯,靠着色艺俱佳,没开苞时就成了妈妈手下的头名清倌儿,赚下了百里声名,财帛无数。
  无奈她所处的院子没有养清倌儿的先例,到十六岁,还是不情不愿挂了花牌,成了芸芸众妓一员,日日笙歌醉,夜夜换新郎。
  直到因艳名被唐家选中,招待贵客,风平浪静的生活,莫名终结,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欲哭无泪。
  香坠口舌不够伶俐,说起话来温婉迟缓,一番询问到最后,比在冯莺那边足足多费了一倍功夫。
  不过情报并不复杂,霍瑶瑶看上去反倒轻松许多,最后额上连一点汗光都没见。
  “昕姐姐,你还有什么要问么?”她收拾一下东西,望望外面天色,“要是没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先吃饭去,我一早起来就被揪来忙活,肚子都咕噜咕噜要造反咯。”
  唐行妙微笑道:“那就在此处吃吧,不远就有伙房,我去通传一声,片刻就能备好。还请列位稍待。”
  南宫星知道唐家急着让他们尽快把嫌犯审清,便点头道:“好,那就有劳行妙兄费心了。顺便知会门主一声,就说香坠姑娘咱们已经问过,确实和此事无关,还是请……”
  “啊!”
  这时,霍瑶瑶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声惊叫,打断了南宫星的话。
  唐昕也失去了镇定,颤声道:“小、小星……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闻言,扭头望去,心里也是猛地一惊。
  香坠坐在桌边,神情依旧恍惚,面上还带着回忆起曾经生活的恬淡微笑。
  但几道乌黑血痕,却已从她的眼角、口鼻和耳孔之中流下。
  唐昕急忙起身过去,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蹙眉道:“糟,已经……气绝了。”
  霍瑶瑶脸色大变,急忙匆匆把自己手上的小包袱往桌面一放摊开,哭丧着脸道:“我带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我没给她下毒。主人,你……你可要信我啊。”
  南宫星看着香坠方才还白里透红的面颊转眼就已透出一股青黑之色,缓缓握紧拳头,沉声道:“行妙兄,看来,得先请贵门高人,来验验毒了。”
  唐行妙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他迅速起身,道:“南宫世兄稍待,小弟去去就回。小弟回来之前,还请不要离开此处。”
  唐昕轻轻扳起尸身的头,用拇指拉下香坠眼睑,跟着取过茶杯盖,撬开嘴巴,仔细观察其中情形,面色越发凝重。
  见唐行妙已经离开,南宫星压低声音问道:“能看出什么?”
  “不好说。”唐昕显得颇为焦虑,拿过茶壶嗅了一嗅,指尖在里沾沾,伸手凑到南宫星嘴边。
  南宫星身负农皇珠,百毒不侵,便将她指尖上的茶水吮进口中,仔细咂摸,皱眉道:“尝不出什么异常,看来毒并不在茶水里。”
  霍瑶瑶对医药毒理均有涉猎,当即也强打精神和唐昕一起检查起来。
  不久,两女放回探血银针,收起刮皮发钗,凑到旁边小声嘀咕几句,似乎是在互相印证猜测。旋即,由唐昕开口道:“这毒,并不是直接投的。”
  “哦?”
  “我和瑶瑶看法一致,毒不仅和茶水无关,甚至,都不是今天才中。”唐昕看起来颇为愤懑,盯着香坠面上一道道狰狞血痕,缓缓道,“我俩不可能同时验错,香坠其实早就已经中毒了,只是那毒需要药引才能发作,而药引本身无毒,自然无法防范。”
  霍瑶瑶苦着脸道:“我想不通啊……能下毒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毒死算了,干吗要留到这时候……”说到这儿,她自己也想出了答案,叹息道,“也对,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身份,还能顺便嫁祸一下试试。”
  唐昕沉吟道:“要真是如此,恐怕……药引八成就是乱心灯。”
  “可刚才冯莺也用过……哦,她未必中毒。”霍瑶瑶托着腮,满脸无奈,“那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要是乱心灯真的能把人毒死灭口,剩下的几个,咱们还要不要审了?”
  南宫星看着香坠已经僵硬的尸身,咬牙道:“未发作等待药引的毒,应该也能验出来吧?”
  “能。”唐昕道,“但要想解掉,就不一定马上能做到了。”
  房门外一声轻响,唐行妙快步闪入,脸色颇有几分难看,沉声道:“冯莺死了。”
  “什么?”霍瑶瑶吓了一跳,扶桌站起,“可、可她先前明明没事的呀。”
  唐昕揉着宿醉额头,也是满脸不解。
  唐行妙眉心紧锁,道:“她与香坠的情况并无二致,也是七窍流血,猛毒发作,当场断气身亡,连解毒丹都没来得及让她吃下。”
  南宫星苦思冥想,缓缓道:“看来……药引应该就是乱心灯了。”
  “可先前审问的时候也用了啊。”霍瑶瑶急忙开口,满面不解。
  “只是嗅闻不会有事,服用下去,才会和猛毒一起发作,致人死地。”南宫星面颊绷紧,沉声道,“乱心灯烧成烟雾不好控制,瑶瑶你刚才蒙着湿布也觉得头有些发昏,可见在咱们这些掌握不了最佳用法的人手里,迟早要把口服当作手段来用,如此,就可以毒杀咱们最先选择的目标了。”
  唐昕一拍桌子,后怕道:“幸亏小星你怜香惜玉,不愿意先审那几个嫌疑最大的丫鬟,若按常理,先选最怀疑的人来提审,毒药一发作,便彻底死无对证了。”
  “可香坠是清白的啊,为何要连她也灭口呢?”霍瑶瑶眨了眨眼,疑惑地问。
  “文曲又不可能知道毒药何时发作,万一咱们贪多用得量大,问到一半香坠就毒发身亡,她身上的嫌疑还能洗脱么?”唐昕义愤不已,气冲冲道,“我看文曲就是想把所有疑犯都毒死,让咱们彻底没了头绪。”
  唐行妙皱眉道:“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明,文曲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她不管用什么计策,总不能将自己也毒死吧?”
  霍瑶瑶双掌一拍,喜道:“可以验毒,说不定她不舍得毒死自己,准备的是什么假死药之类的东西,那身上没有中毒的,岂不就是文曲本人?”
  南宫星却不那么乐观,他从方才就在沉吟,此刻缓缓道:“想那些之前,大家有没有头绪,这毒,是何时下的?经谁之手?”
  他面色凝重,沉声道:“若只有冯莺被毒杀灭口,还能说是当初来潜伏之际就被下了药,为的是以防万一。可香坠也死了。香坠在最初的计划中是被文曲当作替罪羊的,七星门本就没打算留他的活口,不可能在那时就浪费如此精妙的毒药在她身上。而她被救下之后,就被带回此地,严加看管。大家不妨在此推算一下,有机会给香坠下毒的,能有什么人。”
  唐昕眼眸微转,顷刻,神情便一片颓丧,甚至添了几分惶恐。
  唐行妙端起空茶杯,放在鼻端嗅了嗅,垂目低头挡住表情,一时无话。
  唯有霍瑶瑶愣怔一下,道:“香坠抓上来后,能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接触到她的,或者能接触她日常饮食的人,挨个梳理一下不就是了。”
  “饮食绝无问题。”唐行妙轻声道,“从大案起始,门主就安排了家中元老与公门能人,两道关卡查验日常饮食,对疑犯这边更是加倍小心,要说这里面被下了唐门都看不出来的毒,那恕我直言,大家还是坐以待毙得好。毕竟,人人都要被毒死了。”
  南宫星知道霍瑶瑶还没理解事态之严重,缓缓道:“香坠中毒,最有可能在两个时机。其一,便是被唐门交出,彻底收归公门管束之时。其二,便是嫌疑大致洗清,允许大夫为她疗伤之际。前者,最方便下手的是罗傲,后者,则是公子们派来帮忙的医生。”
  唐昕面色铁青,指掌在桌边捏紧缓缓搓了两下,道:“还是……应当考虑一下其他可能,此事干系重大,万一是文曲设下的离间计谋,便……便……”
  她显然连自我也说服不了,最后不得不化作一声叹息,泄出唇畔。
  南宫星看向唐行妙,轻声道:“不过想必门主那边,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吧?”
  唐行妙避而不答,只淡淡道:“羊死了,总要多看狼一眼的。”
  这也等于是答案。
  世子这只羊死了,他四个兄弟,必定有谁是狼。
  不管是罗傲还是王府的随行大夫,对几位公子来说,都是可以轻易指使的部下。
  默然片刻,唐行妙长身而起,道:“小弟先行一步,去安排诸位饭食,暂且失陪。”
  南宫星点头道:“有劳行妙兄。”
  “主子,之后……咱们还继续么?”霍瑶瑶左顾右盼,小声问道,“这虽不是直接实证,可推论下来合情合理,我怎么觉着,心里这么虚呢。”
  “当然继续。”南宫星淡淡道,“仅靠现在这些推论,即便拿到二公子的命令,去审罗傲,去审大夫,真能揪出幕后主使么?更何况,二公子就一定清白么?
  当今之计,唯有硬着头皮查下去,一直查到水落石出。将实证锁定到犯案公子的头上,如此一来,其他几位兄弟为了立功也好,打压也罢,总之不会善罢甘休,此事,才会有一个结果。”
  唐昕咬了咬牙,“不错,这四位公子在西南举足轻重,投鼠忌器,单靠一些江湖草莽,根本不能拿他们如何……但也莫要忘了,本朝当年龙兴于江湖之地,群雄啸聚,才令天下归心。太祖拜为亚父的袁国师正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一代大侠。唐门,可并不是什么寻常草莽!”
  南宫星抬手抚摸过她耳后鬓发,柔声道:“这种一时气话,不说也罢。镇南王在朝廷心中的分量,什么武林名门也比拟不得。之后,咱们就必须处处小心了。”
  霍瑶瑶低头把手夹在膝盖之间,咕哝道:“主子,我投了楼里,是想找个靠山,你可别……别害我没头没脑就丢了命呀。”
  “即日起,你除睡觉之外,与我寸步不离,睡觉之时,让唐昕陪在你身侧。”
  南宫星认真叮嘱道,“我看,文曲下一步多半会设法对你下手,否则,有乱心灯辅助,咱们总能找出突破口来。”
  “兴许就在那四个丫鬟头上。”唐昕目光凌厉,道,“她们即便中毒在身,咱们只用熏香的法子,一样能审。等下我去叫个师弟,准备一口木箱,审问丫鬟的时候,将她们的头关在里面,熏香或灯盏也点在里面,生效时候,开窗拿开让瑶瑶施功,完毕再将箱子套上,憋住那些烟雾,咱们自己人就不必担心被迷倒了。”
  “好,就按你说的准备。文曲应变到如此地步,距离山穷水尽恐怕也就只剩一步之遥。”南宫星沉声道,“咱们加把劲,一定要把她逼到露出马脚。”
  饭后不久,唐远书安排的高手到位,剩余四个丫鬟全部被带出关押地,集中在一间堂屋中,交叉验毒。
  那比预想中的更费时间,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几近傍晚,那帮交头接耳的唐门元老和几位山中的资深炼药师才拿出了一致的结论。
  这四个丫鬟身上的确都种了奇毒,药引八成便是口服下去的乱心灯,这毒和香坠、冯莺身上的出于同源,其中差别,想必是药引还未融入的缘故。
  为了验证猜测,他们给四个丫鬟都取了一小杯血出来,用唾液润湿一些乱心灯粉末,掺入血中。
  无奈毒理似乎并非如此,那一小杯血直至凝结,也没有发生什么剧烈明显的变化。
  验毒结果大致出炉后,唐远书匆匆赶来,挥退他人,带着唐行妙、唐行泽左右随侍,单独与南宫星在内室见了一面。
  心知此事一定要让唐门来拿最后的主意,南宫星理顺思路,将推测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依晚辈拙见,被关押六人皆已中毒,能同时给她们六个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寥寥无几。”
  唐远书缓缓道:“不错,此地看守彼此监督,轮值半数,送餐食之人也是如此,唐门弟子散列其中,想从底层下手,绝无可能。”
  唐行妙和唐行泽均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南宫星并不忌惮揭破这层窗户纸,淡淡道:“如果方才我所知不假,那四个丫鬟颜面巨创,也是镇南王府随行医生帮忙处理的吧?”
  “是。为防万一,还和之前一样,二公子与四公子的随侍大夫分别诊治过。”
  唐行泽在旁答道,“另外,三公子中毒前曾身体抱恙,那几位大夫也去为三公子开过药方熬制汤剂。”
  这倒是出乎了南宫星的意料,他微一皱眉,问道:“罗傲与三公子那边可有私下接触?”
  唐行泽摇头道:“不曾,三公子深居简出,从来这里,就不爱和衙门的人私下来往,唯一一次,就是叫去玉捕头,结果当场毒发。”
  “此次四位公子所带的随医,共有几人?涉及此事的,都是其中的谁?”南宫星隐隐觉得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沉声缓缓问道。
  果不其然,唐行泽当即答道:“四位公子中,二公子带了一位医生,四公子带了三位,为这六人诊治过的大夫共有三人,仅四公子最信赖的那位大夫不曾参与。参与的三位大夫,各自负责给不同人治伤,并没有谁独自负责过全部六人。
  二公子的大夫和四公子的大夫看来极为不和,当然,也有装腔作势,私下串谋的可能性。总之,如果将大夫列为嫌犯,三名医生全部都要看管起来,四公子那边可能还好,毕竟还有一位主医可以帮忙诊治,二公子那边……恐怕咱们担不起那个风险。”
  南宫星望向唐远书,肃容道:“全凭门主定夺。”
  唐远书默然片刻,缓缓道:“此事干系重大,暂且将消息压下,不得对外透露。我会与几位兄弟详加商议,谋求两全之策。南宫少侠,今日有劳了,那四个丫鬟,你是明日再审,还是打算一鼓作气呢?”
  “一鼓作气。”南宫星拱手道,“今日不眠不休,也要将她们四个用乱心灯盘问完毕,夜长梦多,这四人若再出事,文曲的线索可就断了。”
  唐远书沉吟道:“听你口气,你似乎不再认为,文曲就在她们之中了。”
  “晚辈认为,文曲一定曾在她们之中,此刻还在不在,要看盘问后的结果。”
  唐远书轻轻叹了口气,“那么,行妙,你来安排晚饭,继续陪同。”
  唐行妙拱手道:“禀门主,晚饭已安排妥当,我这就带南宫世兄过去。”
  唐远书点点头,疲倦地摆了摆手,“去吧。今晚审出结果,及时报来。”
  “是。”
  唐行妙答罢,抬头与唐行泽互望一眼,错肩而过,匆匆带着南宫星出门。
  四个丫鬟被折腾了一下午,早已是惊弓之鸟,唐昕特地安排她们过来一起吃饭,却一个个哆嗦得连筷子都夹不稳东西。
  南宫星一个个打量过去,她们四个虽然都垂了半边头发遮挡,但足足削掉了一大片脸皮,又岂是几绺头发能遮掩得住。
  下午听说大夫那边出了问题,唐远书即刻下令让人拆掉了她们脸上的纱布,露出了涂抹着药膏的狰狞伤口。
  罗傲下手极狠,若是那些挨了一刀的下人可以算是破相,这四个丫鬟,就已经算是毁容。
  下刀处以卧蚕为上界,鼻梁耳根为两侧,下巴与脖颈交汇处为下沿,其间面皮,尽数割去,黄油红肉,褐血白筋,袒露在诸人眼前,望之便通体生寒。
  即便唐门用了大量止疼药膏,那四个丫鬟只要五官略有动作,都会痛得微微发抖,连眨眼都不太舍得。
  她们甚至不敢流泪,因为泪水流过,只会带来更深的痛楚。
  霍瑶瑶不忍心看,一直低头吃饭,唐昕打量一会儿,眼中也显得有些湿润。
  南宫星心中怒意汹涌,却找不到宣泄的渠道,还要不停提醒自己冷静,莫要让情绪冲昏头脑,丧失了判断的准确。
  看霍瑶瑶胃口不佳,早早吃罢,南宫星把她叫到外面,细细叮嘱一番,对这四个丫鬟,应该主要从哪些地方着手。
  他正说着,外面突然有唐门弟子来报,说门口有人找他。
  是唐醉晚。
  那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姑娘,而且今日应该以休养身子为重,为何会在这时赶到这儿来?
  南宫星眉头一皱,匆忙交代霍瑶瑶那边稍等,快步跟着弟子出门。
  门外远远一个树下,唐醉晚背靠树干站着,大概是腿心还感到不适,她双脚分开颇大,难得露出几分不雅姿态。
  “醉晚,你怎么来了?”南宫星感到不妙,提气一纵,掠出数丈,轻轻落在她面前,一见她泪眼盈盈,心中当即便咯噔一下,坠了一块大石,“出什么事了?”
  唐醉晚抿唇蹙眉,看面上神情,似乎在极力忍耐,可最后还是忍耐不住,一头扑进南宫星怀中,闷声号泣起来。
  “星哥哥……我……我伯父……伯父……不在了……”
  “什么?”
  南宫星大惊失色,急忙灌入一股真气帮她稳定心神,柔声询问。
  原来,午后有个平日在后山帮忙的丫头过来找到唐醉晚,说唐远秋今天讲好叫她一起搬花肥,可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人来,他过往从不失约,那丫鬟心里害怕,就跑来打听。
  唐醉晚那时才刚起身,浑身酸痛难忍,但一听觉得心里不安,还是强打精神央求几个相熟唐门弟子,陪着一起寻找。怕影响唐门处理如今的诸多事务,她也不敢声张,只通知了与唐远秋关系较好的一些下人,请她们一起帮忙。
  日暮时分,一个眼尖的丫鬟终于在后山一处陡峭小道旁的崖壁下,看到了一件被挂破在树杈上的粗布青衫。
  唐远秋就在那下面,遍体鳞伤,已死去多时了……
  
【JF-848】
  “彤彤,困了吗?”
  “没有,可精神呢。”
  “那……怎么不说话了?”
  “我……想你了。”
  “啊?”浦杰货真价实地愣了几秒,“我……就在这儿啊。”
  她这才从他胸口抬起头,露出了不知何时就已经通红的一张俏脸,“阿杰,我说,我……想你了。”
  他想了想,咬耳朵说了句折中的办法,反正她是用棉条的,第一天量也不是最大的时候,仅仅是帮她抚慰,问题应该不大。
  “我不是要那样。”她难得一见的有些任性,“阿杰,你想要我的时候,难道……我给你亲一亲你就满足吗?”
  “那怎么办啊?”浦杰抓了抓头,“特殊时期浴血奋战对身体不好吧?”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咬了咬牙,凑过去到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浦杰的眼睛顿时亮了,“这……行吗?”
  方彤彤咬了下唇瓣,轻声道:“孟姐那么个千金大小姐都行,我怎么就不行?”
  “你之前不是特别不乐意么……”他还是有点担心,柔声说,“我不舍得你为这种事委屈。”
  “我既然说了,那就不委屈。”她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阿杰,我真的好想……要你。好想好想。想得不行……”
  “可因为这个弄脏的东西,肯定不好让小安洗吧?”浦杰已经有点按捺不住,这种天赐良机,连汗毛孔都在叫嚣不要错过。
  “那……去浴室咯。”她嗤嗤笑了起来,“正好,咱们不是都还没洗澡么。”
  “好,那就试试看。”他笑着抱起她,亢奋地往卫生间走去。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孟沁瑶的竞争心态也好,心情大起大落之下的感激也好,哪怕就是单纯动情不能自已也好,既然她决定奉上,那么,他就笑纳。
  他本来,就在期待着拥有她彻彻底底的全部。
  这一晚,他终于如愿以偿。
  不过一进去,方彤彤就先下地啪嗒啪嗒跑到里面,刷拉一下扯上浴帘,对他说:“在外面等下,一会儿再进来。”
  “啊?”他一愣,“怎么了?”
  “我要换个棉条,样子不好看,不许进来。”
  虽然心里很好奇,但他知道,男女之间保持吸引力的一个原则就是适当留有一定想象余地。
  于是,他就在外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从浴帘边探出了红彤彤的小脸,头发已经扎起成平时的俏丽马尾,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棉条放好了,可那地方该怎么洗啊?用开塞露吗?”
  这边没有需求,当然没专门备着灌肠道具,他有点头疼,想了想,说:“要不还是算了,我给你好好亲亲揉揉,别折腾了。手头没合适东西的话,我怕你伤着。”
  “少来,孟姐没问题,我准没问题。你等我想想……”她在里头嘟囔了一句,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说,“你去拿润滑剂来。”
  浦杰嗯了一声,出去给她拿来,隔着浴帘递了进去。
  “嗯嗯……你……你别进来啊,就在外面等着。”她特地警告了一声,呻吟听起来娇媚而略带苦闷。
  他在外面听着,刚刚才稍微软化一点的老二顿时又精神抖擞一柱擎天。
  而且,浴帘里面开着浴霸,光比外面更亮,浴帘并不是多厚的材质,其实还是能大概看到她一个轮廓的。
  她正蹲在下水口那边,蜷成一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过不一会儿,她闷哼一声,飞快钻出来,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对他挥挥手,“不行你先出去吧,清理这边怪臭的……”
  说着,哗啦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浦杰忍不住侧身往浴帘后望了一眼,里头没什么可用的道具,就看到润滑剂开着盖子,淋浴的喷头被拆了花洒,只剩软管。
  可是,跟小瑶去的地方是后庭花主题情趣酒店,浴室的软管有尖头处理过,家里的浴室,就是最普通的标配头啊。
  光是想象到那根并不算细的软管抹满润滑剂一点点侵入方彤彤光润蜜嫩的俏美臀峰中央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硬得发痛。
  这时,一只凉嗖嗖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灵巧而熟练地套弄了几下。
  “这么硬啦?我在拉臭粑粑哎,你不恶心啊?”
  他笑了笑,勃起的器官已经表明了此刻的状况,“不恶心,你什么样我都不恶心。”
  “肉麻。”她笑弯了眼,撇撇嘴,伸手把他往自己眼前拽了拽,小声说,“水开猛了,肚子痛,我多蹲会儿。给你亲亲,不许着急啊。”
  说着,她唇瓣一凑,将他胀大到发亮的龟头紧紧吮住,滑嫩灵活的舌尖缠绕上来。
  性生活上其实已经近似老夫老妻,她很精准的找到了他最敏感的几点,交替刺激。
  而他也很习惯地轻轻握住她脑后的马尾,喘息着闭上了眼。
  从动作的程度就能感觉到,方彤彤不想让他射在嘴里,啧啧啾啾地吮吸听起来淫靡刺激,但分寸拿捏得非常完美,让他的快感缓慢积累,又绝对不会决堤。
  享受了一会儿,她一摁冲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腰,“稍等,一会儿再来。”
  就笑眯眯钻进了浴帘后面,刷拉挡上了他的视线。
  “让我看看呗。”
  “不给看,一会儿……嗯嗯……一会儿洗好了,让你看个够。”她轻哼着回答,热水器的管道里传来噜噜的声音。
  这次不到一分钟,她就夹着腿从里面挪了出来,往马桶上一坐,苦着脸说:“好涨啊,这么细个管子就给我撑成这样,你小弟弟这么大个……喂,阿杰,孟姐那会儿真没撑破?”
  “撑破了还不得去医院啊。要因为这个跑一趟医院,小瑶至少三天不理我。”
  “切,她才不舍得。”她张嘴在他大腿上咬了一口,偏头舔了一下蛋蛋,起身钻回浴帘后,“我觉得差不多了,洗干净之后呢?是按你那些A片的顺序来就行吗?”
  “呃……应该差不多吧。”浦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别的情况啊。”
  “唔……呜唔……不行不行不行,扩张这个你来吧。”她开水冲了一下身子,湿淋淋拿着润滑剂迈了出来,“我自己指头进去不好使劲儿,还心慌。”
  “好。”他眼睛登时亮了几分,“那……咱们怎么来?”
  她看了一眼,把防滑垫铺开,踩上去用水冲了冲,拿过浴凳,试了试高度,屈膝规上去,扶着洗衣机弯下腰,把水润润的小屁股冲着他撅了起来。
  他坐在马桶上,视野中恰好能清晰地看到,那柔润的蜜色臀瓣随着扬起的角度而打开,细嫩的臀沟中央,围绕在一起的密集褶皱略微舒展,像一朵倍速播放下的夜来香,沾染着星点露滴,迷人地绽放。
  “这个角度行吗?”她问了一句。
  他光顾着看,没答话,急促的呼吸喷在她圆翘的臀尖,让那边泛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阿杰,说话啊……你别这么盯着行不行,看得……我都腿软了。”她娇嗔地回手拍了他一下,“你快点开始吧,润滑剂都要干了。”
  “没事,我再加点。”他喘息着拿过润滑剂,把那上面的小开口对准正在随着呼吸缓缓蠕动的肛蕊,挤出一大团。
  “好凉……”她呻吟了一声,低下头,两只漂亮的脚丫蜷起了趾头,足底荡漾起迷人的波纹。
  他用指尖在肛门的褶皱上轻轻涂抹,按揉,然后,顺势一顶。
  柔软的括约肌遵循主人的心意放松下来,毫不费力的将他指节一路吞没,内部的肉壁随着方彤彤的娇喘而收紧,和美好的性器相比,有着不同类型的包裹滋味。
  他尝试着搅动,和另一条销魂的路径不同,这里会随着扣挖的动作而缩紧,褶皱并不如蜜壶里那么密集突出,但收束在外侧的肛门,却有着膣口无法比拟的收缩力,好像能把他整根指头咬下来吞掉。
  他喘息着用指头抽插,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娇嫩的花园依然紧闭着,卫生棉条的线垂在玉门关外,已经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刚才洗的时候沾了水,还是这会儿被搅拌的屁眼已经有了足以令她湿润的愉悦。
  那里放松一些后,他缓缓刺入了第二根指头。
  “唔嗯……”方彤彤发出性感的鼻音,微带苦闷,背弓了起来。
  但花房顶端的小小蓓蕾,却撑开了娇嫩的薄皮,微微露出一个尖儿。
  当指头加入到第三根时,那被刻意放松的屁眼仿佛已经容纳到了极限,舒展的褶皱间,嫩肉都呈现出充血的艳红色泽,润滑剂的辅助下,出入也已经不够顺畅。
  浦杰低头比划了一下,小兄弟稍微更粗一点,但外形更适合钻洞,想必,应该没问题了。
  “彤彤,你忍着点,我要来了。”
  “我忍什么啊。”她轻笑了一声,“后面又没膜,你还真当又开了一次苞呀?”
  他没说话,行动足够证明一切。
  龟头的尖端传来滑溜的吞入感,他缓缓挺腰,最粗大的伞棱很顺畅滑过了收缩的括约肌,享受着那股绝妙的吸吮快乐。
  “嗯嗯……果然……好涨……”她双手握到一起,脚丫悬空摆了几下,呻吟着说,“天哪……孟姐……可真行……”
  “你也行的。”他顾不上多说话,继续向内部深入,推进的龟头被炽热的肠壁摩擦,让他腰后一阵阵发酸,舒服得不停喘息。
  “呼……呼……反正……进都……进来了……”她把头枕在自己胳膊上,带着笑意说,“这下……可真是……从头到脚……全是你的了。”
  “嗯。”他激动地弯腰,用嘴唇激烈地抚摸她曲线优美的后颈,下体尽量平稳缓慢地向外拉出。
  蜜色肉丘的溪谷中央,粗大的肉柱带起了火山口一样的外凸。
  方彤彤神情复杂地呻吟着,原本蜷缩的脚趾突然舒展翘起,微微颤抖着。
  很好,听起来,她并不难过,只要有快感,他就有自信继续下去,送她到达想念的高潮。
  绕过纤细的腰,他用手指找到她最要害的嫩芽,轻轻夹住,随着抽插的动作熟练地摩擦、揉搓。
  “嗯嗯……阿杰……抱紧点……我……我喜欢你这样……把我……整个包住一样……”
  他亲吻着她湿津津的裸背,双臂一上一下圈紧她。
  但不论他怎么去拥抱,也及不上方彤彤对他的包裹那么紧密,那么愉悦。
  他的动作不自觉加快,带着一丝歉意说:“这样……还受得了吗?”
  “嗯……可以……”她娇喘着抓起他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吻,“我……差不多也……习惯了……感觉有点怪……但……还挺舒服的。”
  激昂的情绪窜上头顶,快感在越发迅速的摩擦中升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浮起来,全部的肌肉都往一个地方使劲。
  他怕她初次尝试的通道承受不住,但在啪啪的拍击声中,在叽叽的搅拌声中,在啊啊的叫唤声中,在呼呼的喘息声中,他俩的肉体毫无缝隙地结合在不同寻常的地方,却依旧摩擦出了如同正常做爱一样的迷醉电流。
  到最后,浦杰也不太确定,方彤彤的后庭初体验到底有没有达到高潮。
  因为他的快感太强,从射精前开始,脑中的意识就已经模糊。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身体仿佛成为了一个快感的黑洞,在将他不断地吞噬,吞噬,吞噬。
  直到所有感官,都无法逃离,不可自拔……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10:11

窃玉 第三十四章 破绽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武功,更没有完美的高手。
  是人,就有破绽。
  当武功达到一定的层次,分胜负的关键,往往便是看哪一方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不同的状况下,破绽的多少也不同。
  越厉害的武功,越厉害的人,越熟悉的环境,都能让破绽变少。
  越大的武功差距,越不利的环境,越不佳的身体状态,自然就能让破绽变多。
  而有一种法子,能让目标的破绽加倍出现。
  那便是围攻。
  一对一决斗,后背几乎不会成为空门。
  被两人包夹,那却成了一定会被试图捕捉的致命破绽。
  以一敌十,只要兵器够利,武功够强,耐力便不会成为短板。
  而以一敌百,如何分配体力与真气就是性命攸关的事。
  唐远秋便死于围攻。
  唐行博、唐行彦两人组织唐门弟子协助调查的情况下,南宫星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姑且还原出唐远秋死前的情形。
  参与围攻的杀手,至少有十二名。
  发动袭击的地点,是唐远秋回后山任何一个住处都一定要经过的空地。
  杀手们的武功均与唐远秋有明显差距,得手之前,牺牲起码过半。
  杀手本就大都是死士。当很多不要命的人围攻上来的时候,武功的优势,会被鲜血迅速抹平。
  更何况那些杀手的武功也并不太差,甚至可以说,其中有不止一人强过唐门至少八成年轻弟子。
  武器种类很多,包括一些暗器。只不过,在唐远秋面前班门弄斧的下场,就是所有的暗器都没打在目标身上,反倒是被找到的两具杀手尸体上,有明显暗器被起掉的痕迹。
  唐远秋受的致命伤共有四处。
  一柄薄而锐利的剑,从斜下方刺穿了他的大腿,看伤口,那是个用反手剑的高手,围杀中主攻下盘。
  一把断掉的长匕首,自右肩锁骨凹陷处插入,深及没柄,南宫星猜测,此人应该是借助山势和夜色坠落发招,打了唐远秋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紫黑色的掌印留在胸膛正中偏左,上面有针扎般的伤口,想来此人戴了安有毛刺的手套,内息阴寒醇厚,震断了唐远秋三根肋骨,还令他中毒。毒药并非什么见血封喉的致命配方,唐家顶尖高手随身往往有抗毒药丸,又自小在毒物遍布的环境修炼,那种毒反而不易迅速起效。唐远秋身上中的,更近似于令人麻痹迟钝的迷药,可以随着血脉运行,迅速流遍全身。
  那些针扎伤口其他地方也有分布,八成唐远秋在受伤中逐渐失去了缠斗能力,才被围杀得手。
  最后一处致命伤最为古怪,位于腰背下侧,接近胯骨的地方,看不出是什么兵器,将他尾骨连着腰椎轰得粉碎。若说是大锤,表皮却没有形状规则的瘀伤红肿,看着乱七八糟,血肉模糊。
  “会不会是什么隔山打牛的劈空掌力?”唐昕沉吟良久,轻声道。
  那四个丫鬟的审问还在搁置中,霍瑶瑶正陪着哭累睡过去的唐醉晚,唐家主事者几乎齐聚,在正堂听取唐行博的报告。
  南宫星脸色阴沉,指尖用力压着唐远秋这一处致命伤,眼前几乎浮现出了这位唐门高手筋疲力尽如困兽般绝望的那一幕。
  一个猫腰反身的杀手回手撩刺,一个扑空而下的杀手匕首扎落,正面一掌印在胸前,按那片后山空地的环境,背后这一掌,简直匪夷所思。
  因为任何一个略有江湖经验的好手,都知道以一敌多的首要应对,就是减少敌人发现破绽的角度。
  唐远秋只要不是醉到脑子犯糊涂,就一定会二选其一:背靠悬崖,或者背靠峭壁。
  如果杀手众多,那显然背靠峭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那么,峭壁之中,是如何出现一股力量,将他此处打成这样的呢?
  他将这个分析轻声梳理给唐昕听,皱眉道:“难道这一击,是死后补上去,用来混淆视听的么?”
  霍瑶瑶在旁边伸长脖子,舔舔嘴唇,小心翼翼扶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唐醉晚把她头放下在手臂上枕住,一个箭步窜到陈尸台边,左看看,右看看,小声道:“主人,你们……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啊?”
  “嗯?此话怎讲?”
  她伸手在唐远秋后腰那边比划了一下,“我说了,你们这些高手可别生气啊……”
  “瞧你说的,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我们两个裨将想不到的,兴许你就想到了。说吧。”
  “唐远秋的尸体,不是在悬崖下面发现的么?”
  “对。”
  霍瑶瑶挠了挠脸颊上的绒毛,小心翼翼地说:“他要是面朝上掉下去,屁股在下手脚在上,正巧砸上一块硬石头,不就是这个样子咯。”
  南宫星一怔,愣在了那儿。
  唐昕思忖片刻,自嘲一样苦笑道:“还真是如此,咱们分析半天,想不出这一击中到底有什么内功路数,想不出这一击到底能从哪儿发出,却都忘了,摔下去也是要受致命伤的。还是江湖传说里坠崖不死的典故太多,都叫我忘了这个。”
  南宫星盯着那处内伤,霍瑶瑶提醒之后,便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忍不住喃喃道:“原来有些事情,想得太复杂,反而要走进死胡同里。”
  知道他触类旁通,正在心中整理其他事情的线索,唐昕对霍瑶瑶比个噤声手势,一起默然不语。
  这时,唐炫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望着唐远秋的尸身,目中竟隐隐泛起一丝水光。
  但马上,他就神情如常,沉声道:“又找到了一个杀手尸体,这具尸体藏得很用心,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南宫星双眼一亮,藏得用心,说明尸体上有线索不想被发现,“发现了什么?”
  唐炫咬牙道:“发现了两件要紧事。”
  唐昕紧张道:“是什么?”
  “第一,那杀手身上有七星门的印记,但隶属的并非文曲,而是武曲。”
  南宫星心中一震,眼前又闪过了当初柳悲歌那险些要了他命的一刀,和杨昙那老神在在仿佛什么都敢赌的模样,“武曲……我认得出来,他也到了么?”
  “照理说是没有,柳悲歌公开的行踪,已跨江北上,听闻往百花阁那边去了。”
  唐炫面色凝重,接着道,“第二,则是从这个杀手身上,查出了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南宫星眉心紧锁,缓缓道:“当下此等情形,还能让这些杀手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后山拦截围杀唐远秋这样级别的高手,怎么样也要有内鬼里应外合才能做到。
  不过即便内鬼帮忙,能来的渠道,不外乎新进的镇南王府亲兵吧?”
  唐炫凝望南宫星片刻,略一颔首,“不错,南宫兄料事如神,这批杀手,已确定是随府兵亲随上山,并未经过易容检验的那批人。二公子雷霆震怒,已责令几位统领,严查营垒,看看少了的到底是谁。”
  不料,他跟着话锋一转,缓缓道:“除这两件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需得通知你们一声。”
  “炫兄请讲。”
  “阿昕,你过来。”唐炫伸出手,冲着唐昕招了招。
  唐昕一向崇敬这位兄长,瞄了南宫星一眼后,乖乖走了过去。
  唐炫用眼神给了南宫星一个暗示。
  南宫星心里一惊,马上走到唐昕背后。
  “唐远狄也死了。他与一妻、二妾、一个陪嫁丫头,四人一起死在自家住处。
  疑似服毒自尽。”
  那是唐昕的父母。
  她身子一晃,几乎倒下。
  南宫星早有准备,双臂一张,将她拥进怀里。
  唐昕咬紧牙关,俏脸上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已绷到僵硬,她浑身都因用力而颤抖,拼命不让眼泪溢出眼眶。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扳转过来,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膛。
  没有听到的哭泣的声音,但转眼之间,他胸前的衣物上,就传来了一片湿润的温热。
  抚摸着唐昕微微颤抖的后背,他抬眼看向唐炫,不意外在对方的面上发现了快要压抑不住的怒火,“炫兄,此事……极为可疑。”
  “照说是畏罪自尽。”唐炫面无表情,全没了平时的闲逸模样,“此前唐远狄堂上大闹,已经暴露出他与天道有所牵扯的事,只是他身份无足轻重,这阵子大家又忙得不可开交,暂且没顾上理会他,只命人禁足在自己住处,没想到……”
  “没想到他会寻死?”
  “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寻死。”唐炫沉声道,“真要想死,早就可以去死,吃里扒外,死不足惜。可他带着一家子,非要和远秋伯父死在同一夜,不觉得太巧了些么?”
  唐昕抓起南宫星胸口衣服用力擦了擦眼,转身蹙眉道:“炫哥哥,你的意思是……我爹娘并非自尽?”
  “你爹是怎样我不清楚,但你娘并没有自尽的理由,那边院子都在传你和唐青成了如意楼少主的小妾,唐青被送走,独把你留在身边带着,是争宠得胜,你娘正春风得意,每天要去自家嫂子亲妹妹那里串门两趟,她为何要死?咱们唐家,可不兴妻妾殉葬那一套。”唐炫冷冷道,“那四个女眷,要么是被你爹毒死,要么是被外人毒死。”
  唐昕凤目圆瞪,血丝充盈,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肉里,恨恨道:“那……到底……是为何……”
  南宫星瞥了霍瑶瑶一眼,沉声道:“有些事,也许不该想得太复杂。他们连杀了这些人,说不定就是想设法阻挠咱们办事而已。”
  唐昕心神已乱,疑惑不解。
  他缓缓道:“唐远秋出山,摆明也要参与进来,除掉他,应该并不在原定计划之中,否则,那些隐藏在府兵力的杀手,可能有立下更大功劳的机会。别忘了,一旦唐门生乱,四位公子肯定是要召集府兵保护的。”
  “而唐远狄一家,则多半是为了牵制你我。”他抱紧唐昕,柔声道,“以你我的关系,父母出丧,我岂能不受影响。在这个时间点铤而走险做这种事,正是文曲所暴露出的一个破绽。”
  “破绽?”
  “她不想咱们来查这里的六个嫌犯。”南宫星斩钉截铁道,“此前的下毒,将原本可以安心潜藏下去的力量暴露出来,现在唐门高手正谋划如何监视公子身边的医生和罗傲。这一连串兵行险招,足以说明,文曲的对策,就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阿昕,瑶瑶,今晚咱们再加把劲,绝对不能让那四个丫鬟再拖延下去。”
  唐炫挑眉道:“父母大丧,南宫星,你确定要如此么?”
  “确定。我来的时候,远明掌事就说过,不要做对手希望我做的事情。他们此刻一定希望阿昕去披麻戴孝,守灵哭丧,一旦如此,他们就有一万种法子通过她来牵制我,再通过我来牵制瑶瑶。”
  霍瑶瑶摆了摆手:“主子这话过奖了,我可不用牵制,你前脚出事儿,我后脚就逃之夭夭喽。我原本就是来试试本事,可没想着掺和到这个程度。”
  南宫星一拱手,道:“既然如此,过后我自会带着阿昕去向唐家长辈请罪,此间事情没个了结,其余一切,皆可往后放放。”
  唐炫默然片刻,道:“一计不成,必定还有后续,你们多加小心。”
  说罢,他转身离开,似乎不愿意与堂厅中唐门长辈过多碰面,径直从窗中跃出。
  南宫星拥住唐昕安抚片刻,听到正堂那边有脚步声传来,知道唐门长辈多半已经谈完了事,正在往此处过来,捧起她面颊为她擦拭干净泪痕,柔声道:“跟他们知会一声,你这就随我一起,先去审了那个四个丫鬟。”
  唐昕抿唇用力点了点头,“嗯。”
  霍瑶瑶提醒道:“主人,你身边累赘越来越多,护得过来么?别到了危急时刻丢卒保车,那……那唐醉晚和唐昕都是跟你风流快活过的,我岂不是要第一个倒霉?”
  “四大剑奴就守在院中,真要遇到强敌来袭,我要么将你们都护住,要么一起死在此地,绝不会有丢卒保车的想法。”南宫星正色承诺,跟着看门帘掀开,便迎去与唐家诸位管事者见面。
  同辈之中年纪虽有差异,但唐远秋与这一代主事者的关系,不论大小似乎都相当不错,尤其唐远图,一双虎目通红含泪,一进来就退在角落,默默望着唐远秋的尸体发怔。仿佛凶手若是在此处出现,他当即就要上去拼命似的。
  尸体的诸多情况均有唐行博等人负责回报,南宫星简单提及腰后那一处更有可能是摔伤,便说起要抓紧时间去审那四个丫鬟的事情。
  唐远书命人查验复核伤口情况,拍了拍唐远明的肩头。
  唐远明略一欠身,缓缓道:“小星,换我与你同去,今晚咱们都辛苦些,将那四个丫鬟早日审过,以免夜长梦多。”
  比起唐行妙,自然还是这位一开始就打着交道的堂舅更加合适,南宫星立刻让霍瑶瑶收拾东西,自己去醒后便在发愣的唐醉晚身边,俯身贴耳柔声叮嘱几句,为她擦擦眼泪,深深一拥,暂且告别。
  走在路上,夜风拂过面颊,唐昕暗暗咬牙,道:“我想不通,小星,文曲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兴风作浪,到底图谋的是什么?四个公子里就算还有她的目标,已经闹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她怎么可能得手?”
  “阿昕,别忘了,四个公子里只是‘可能’有她的目标,但是,‘一定’有她的帮手。”南宫星望着面前灯笼照不亮的小路,沉声道,“她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和此前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依我看……她恐怕也到了困兽之斗的地步。
  咱们须得再加把劲,将她逼到无路可走。”
  唐昕嗓音微哑,艰涩道:“小星,若她无路可走的时候,闹出更大的动静,该怎么办?”
  听出她话中隐藏着的情绪,南宫星伸出空闲手掌,将她指尖轻轻握住,柔声道:“阿昕,你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
  唐昕脸色阴沉了几分,快走几步和后面的霍瑶瑶、剑奴拉开一段距离,轻声道:“我觉得,这次的事情,说到底……是镇南王府中兄弟阋墙,唐门不过是被牵连的。你说,若是我们唐门干脆就放开管束,退缩自保,将一切都交给几位公子和官府去打理,最后公子之间分出胜负,一切……不就结束了?”
  这倒是个另辟蹊径的法子,南宫星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阿昕,我能理解,你此刻心乱,对唐门的情形又感到不安……”
  “不止!”唐昕的语气陡然激动了几分,眼角那颗泪痣微微颤抖,“小星,文曲已经在针对咱们下手了,伯父死了,我爸妈死了,这里潜伏了不知道多少杀手,还有……还有武功极高的怪物,他们要是来杀你呢?你死了……你死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那一声尖叫让霍瑶瑶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就躲到了四大剑奴身后,探头探脑偷看前面。
  南宫星当然知道她此刻的惶恐。
  父母已死,兄弟早亡,她身边最亲的人,已经只剩下他一个而已。
  偏偏,他还是此刻文曲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人。
  “事到如今,再想抽身而退,已经晚了。”南宫星沉声道,“走吧,阿昕,让我揪出文曲,揭穿镇南王府中的幕后黑手,有了这两件功劳,我就可以堂堂正正要求唐门为我娘恢复名誉,也可以挺起胸膛把你们姐妹几个带走。难道你也想像唐青那样,不声不响私奔似的被我送走么?”
  唐昕双目含泪,苦涩一笑,“我本就没资格和你拜堂,如今……连爹娘承认的那一道关也省了。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别想那么多了。”南宫星单手搂住她,将灯笼举高,望着近在咫尺的回廊,和里面四个丫鬟等待着的大厢房,“走吧,去会会文曲。”
  “诶?”唐昕果然一愣,“文曲?”
  “玉若嫣被种下心劫时,有机会下手的只有那三个丫鬟,她们其中,至少有一个曾被文曲取而代之。”他望着已经走到身边,满脸战战兢兢的霍瑶瑶,沉声道,“用上乱心灯,瑶瑶施展本领,就盯着玉若嫣到之后的时间细细盘问,一定能找到关于文曲的线索。”
  “要……那个丫鬟那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是空白呢?”
  “那她就是被文曲替换了的那个。”南宫星迈步走向屋门,“从空白时间的前后节点,至少能找出文曲以假身份活动的范围,无论如何,那就是线索。”
  “好吧……我尽力而为。”霍瑶瑶大概是不习惯扛上这么重的担子,满面惶恐,迈进门时还不小心绊了一下,要不是一位剑奴及时出手拉住她的臂膀,可要狼狈一遭。
  应该是入夜后担心出什么状况,四个丫鬟集中到了一起,并排坐在椅子上,看守的弟子和衙役也谨慎地退避在屏风后,屋中点了至少二十盏灯,但全都远远离开了丫鬟们所在的地方。
  一个预留出灯盏位置的木箱子已经做好,唐门的动作的确颇为迅速。
  不愿多打量四个年轻姑娘脸上的伤口,南宫星沉吟片刻,道:“紫萍,从你开始吧。”
  那娇怯怯的丫鬟含泪点头站起,近乎本能地抬起手遮住半边面颊,走到他们身前,软弱无力道:“奴婢该怎么做,少爷小姐们吩咐就是。”
  南宫星对唐昕道:“这便是那个梳妆丫头,从下手的机会上讲,应该是最好的。”
  唐昕蹙眉道:“可这些丫头之前不是都已经审过很多次,口供上没有什么异常啊。”
  “别忘了唐青的情况,文曲的手段,是可以把虚假的记忆临时种进脑子里的。”
  南宫星拍了拍霍瑶瑶的肩,柔声道,“瑶瑶,看你的了。靠乱心灯,把文曲设下的那些屏障,一个个全都扫开。”
  “是。”霍瑶瑶一紧张,就会用手指尖碰自己面颊上的汗毛。
  南宫星给她输了一股真气进去,稳住心脉定神,“不用怕,这次我和阿昕都在你身边。”
  说话间,唐远明处理好了门主那边的交代,跟进屋里,简单问了问情形后,令左右看守退下,将屋门关上落闩,把其他三个丫鬟隔开在内室,这才拿起那个套头箱子,对霍瑶瑶道:“霍姑娘,有劳了。”
  为了方便,紫萍按他们的吩咐,平躺在八仙桌上,木箱套上之后,从顶上换气孔伸进手去,点燃撒了乱心灯粉末的灯盏,将气孔盖子放回。
  静等片刻,估摸紫萍已经接近缺气难耐的状态,南宫星隔着木板一震打灭灯火,开盖摘下木箱,让霍瑶瑶施功。
  霍瑶瑶不愿透露太过自己功夫的奥秘,等木箱里的烟雾散去,便打开两头木板,成了个连着两人面孔的小围墙。
  她在里面念念有词,南宫星也懒得细听,按她要求递了几样东西进去后,就只等着霍瑶瑶问话。
  情况比想象的艰难不少,但并不是因为紫萍受了多大禁锢,而是她的心神被催破之后,袒露出的实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只有问得极为直白简单,才能理解意思,回答得也是乱七八糟。
  霍瑶瑶推测,紫萍事发之后,可能还被乱心灯袭击过,她的表现,绝不像是仅在玉若嫣中招时一起受过那么一次而已。
  不过虽说问答之间有效信息获取得十分艰辛,但旁边有三个心思敏捷的帮手在一起梳理,不难将时间一段段连接起来。
  接上之后,其中并无断裂空白,只是梳妆打扮那一阵有过无法回忆起来的恍惚失神,那段记忆,也如镜花水月,分不清是真是幻。
  “既然如此问话都没什么毛病,想来应是无辜,”唐远明叹了口气,缓缓道,“可惜一个乖巧丫头,成了如今的模样。先扶她出去,换下一个进来吧。”
  南宫星知道心急不得,排除一个,也算是重要成果,便和唐昕出门,迅速换了一位。
  考虑到苏木、苏叶两姐妹嫌疑陡然上升,南宫星为做缓冲,先传来了范霖儿的贴身侍婢,紫芙。
  同样破面半边,这丫头看着就平静许多,只是仅有半数五官可见,神情扭曲,也分不清那到底是心中安定,还是已经麻木认命。
  “是到我了么?”
  “嗯,过去吧。”唐昕点点头,领在前面。
  “我知道的都说过了。”紫芙一字一句道,“夫人栽赃我,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南宫星柔声道:“若你是清白无辜的,今晚过去,就没事了。”
  紫芙略一抬眼,冷笑道:“没事?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她突然狂笑几声,笑出的眼泪流过伤处,让那残面更显扭曲,“我都成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有什么没事!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做主子的是人,我这做奴婢的也不是猪狗!你们不管有什么手段只管拿来吧,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证明我什么都没做过!以死明志你们不会信的,我等,等你们信了,我再死!”
  厉声说罢,她蹲下脱掉鞋子,一拨头发,亮出那半张露出血肉的面孔,瞪圆眼睛往桌面上一躺,“要怎么样,来吧。”
  霍瑶瑶为难地看向南宫星。
  南宫星不为所动,如今不管看到什么,都要有那可能是表演出来的觉悟,“动手吧。”
  等乱心灯生效,霍瑶瑶准备忙活的时候,他才又柔声补充一句,道:“瑶瑶,你若有能力的话,帮她稍微减去些死志,她……年纪还轻。”
  霍瑶瑶点点头,“知道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问完她没什么问题,我就想办法给她留个扣。可……可她之后这副样子,该怎么过日子啊?”
  唐远明叹了口气,承诺道:“既然是唐门护下不力,到时这些丫鬟凡是清白的,便将卖身契烧掉,由她们自行选择。愿意离去的,除镇南王府的安抚金外,唐门再给五两黄金,安置到唐家堡去,保证此后生活安泰。不愿走的,唐家视为本族亲眷,一概庇佑。”
  南宫星沉吟道:“我还能提供一个地方,那边住着许多身体残疾,或是心神有异的流民,这些丫鬟到了那儿,兴许还能寻一个好人家,生儿育女。”
  唐远明扭脸看着他,注视片刻,缓缓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远秋兄果然没选错人。对她们都尽心竭力的男人,总不会辜负了醉晚。”
  知道唐门明面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很难瞒过这位西堂掌事,南宫星只得拉紧唐昕的手,道:“我虽风流,但对有意入南宫家与我一道生活的女子,还是尽量皆不辜负的。”
  唐昕轻轻哼了一声,看向霍瑶瑶,不愿插话。
  过不多时,盘问开始,霍瑶瑶口齿伶俐,心思机敏,唐远明和南宫星提点着,很快就将范霖儿此前的所有可疑之处仔细询问了一遍。
  紫芙心神迷乱之后,语速倒还不慢,记忆也清清楚楚,未曾有过断离模糊,不要说霍瑶瑶,就连旁观的他们也能判断出来,这姑娘并未被干扰过心神。
  几遍询问后,霍瑶瑶下了结论,“这人没被文曲下过手,我不知道她先前的口供是啥,反正这次问的,你们都听着了。诶,不过先说好啊,问出的话,肯定是实话,但实话,可未必就是真话。”
  南宫星一怔,“此话怎讲?”
  “主子,过去的事,你真能每桩每件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清清楚楚的事儿里,就真能每一样都不偏不袒千真万确?”霍瑶瑶大概是怕自己背的责任太大,忙不迭解释道,“我问出的,都是那人心里最老实最老实的内容,可有些人,她打心眼儿就认为自己没错的事,那说出来还是自己没错。”
  唐昕大致明白过来,举例道:“我懂了。假使这里有个苹果,她过来以为是无主的,拿起来吃了。若审问她有没有偷吃过东西,她一定不会承认,得问她有没有吃过苹果,才会得到真实答案。”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还是昕姐姐脑子活。”
  唐远明思忖片刻,道:“无妨,怀疑的地方都已经详细问过,只要是实话,即便不是真话,也能说明紫芙并不知道真话。到此为止吧。”
  “好。”霍瑶瑶喜滋滋应了一声,端起茶壶坐到椅子上,全然不顾形象地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下去,哈了口气道,“主子,我精神消耗可不小,叫我歇一刻,再审剩下两个成不成啊?”
  唐远明在旁答道:“可以,我这就命人弄些点心,大家都填填肚子。之前两个既然已经证明清白,等醒了,吃喝时候就问问,看她们未来打算做何准备。”
  “好,顺便也让那姐妹俩一起,咱们观察观察反应。”南宫星望着桌上还没醒来的紫芙,轻声道,“已排除掉两个,剩下那俩还恰好是姐妹,要说一个有问题,另一个毫不知情,我不信。”
  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的状况已经持续了数日,夜间伙房也有人随时候命,不久,一桌简单饭菜就摆了上来。
  紫芙药劲儿未过,看眼神仍有几分恍惚,但没有再提寻死的事,紫萍满脸忐忑,不敢坐,更不敢吃,好不容易壮着胆子开口,问的还是自己究竟洗脱了嫌疑没有。
  有心情大吃大喝的仅剩霍瑶瑶自己,南宫星不便越俎代庖,便看向唐远明。
  唐远明心领神会,沉声开口先叫四个颤巍巍的丫鬟全部入座,宣布紫芙和紫萍已经洗脱嫌疑,不需要再顾虑自身清白。
  苏木和苏叶顿时脸色惨白,口唇退色四股战战,做姐姐的苏木勉强颤声道:“掌、掌事……老爷,这……这夜审,是……能给我们都证明清白,还是……还是一定要推一个罪犯出来啊?”
  唐远明叹道:“你放心,若你们姐妹的确无辜,我以唐门的正道侠名作保,绝不强推一个替罪羊出来做交代。”
  那姐妹俩这才一起松了口气,羡慕地望着另外两个一起被关的丫鬟。
  唐远明在桌下握了握拳,沉声讲出了之前谈好的安排方式,最后不抱什么期望道:“如何打算,你们自己选吧。”
  紫萍胆怯地左顾右盼,不敢开口。
  紫芙满脸茫然,望望唐远明,看看南宫星,抬手摸了摸自己没皮的那半边面孔,疼得唇角一抽,轻声道:“南宫少爷,我……都已成了这副样子,真还有人肯要么?”
  南宫星柔声道:“紫芙姑娘,实不相瞒,那边男子较多,女子颇少,你虽破相,但性情好,身段佳,又能干得很,怕是只有那边最勤快的汉子,才有资格娶你。”
  紫芙拎起衣袖,小心翼翼沾掉眼中的泪,抽噎道:“我跟你走……南宫少爷……奴婢……奴婢一刻也不想再在唐家的地方待了。”
  紫萍这才小声跟着道:“我……我也选一样的法子。还请老爷成全。”
  南宫星与唐远明对望一眼,道:“既然如此,你们这就去我客居的厢房那边休息吧,王府的补偿,明日记得去领下。等我忙完此间的事情,便带着你们一同离开。”
  紫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看紫芙也跟着要跪,南宫星急忙出声阻止,“好了,吃些东西吧。你们都用了乱心灯,莫要这么磕头,免得头晕目眩。”
  跟着他看向苏木、苏叶姐妹,柔声安抚道:“你们两位也是,只要今晚用乱心灯证明你们清白无辜,便也可自行选择将来要如何生活。”
  她们姐妹二人对望一眼,并不意外地齐声道:“我们也愿意随少爷一起,听少爷安排。”
  自家下人避故园如蛇蝎,唐远明心中自然不会好过,招手叫来一名弟子,开了坛酒,自斟自饮起来。
  吃饱喝足,霍瑶瑶在南宫星陪同下往院子里吸了几口清凉夜风,与大家略作商议,定下顺序,先将苏木这个姐姐叫了进去。
  苏木个子稍高,躺上桌子后,双脚悬在了外面,她没裹粗布,脚踝之下,便那么赤着。但足趾一个个都还红肿,想必衙门接手的时候,对这里上过夹棍。
  难道,这姐妹俩也都是无辜的?南宫星皱眉盘算,她二人和紫萍相若,从出事起就一直被看管着,照说应该没什么机会将文曲替换出去才对。
  还是说,这也是苦肉计的一种?
  不多时,霍瑶瑶便做好了前置工作,熟能生巧,之前问过紫萍,这会儿审起苏木,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你说,玉捕头美不美啊?”
  “嗯,美得很。我看了好羡慕呢。”
  “那天紫萍伺候她梳妆打扮,你没去帮忙么?”
  “我是玉捕头身边管事的大丫头,我怎么能不帮忙。玉捕头身边大事小事,都该我帮忙的。”
  “那你帮她做了点什么啊?”
  “呵呵,我啊,我帮她加了些东西在灯里,拿东西一烧,就成了烟,那烟一吸,她就傻了眼,你说,有趣不有趣?”
  原本并没认真听着,旁边诸人谁也没想到答案会来的如此突兀,唐昕霍然起身,险些将凳子带翻。
  霍瑶瑶满眼兴奋,强压着口吻不要过于激动,柔声问道:“有趣,听着就真有趣。那你让她傻了眼,是要做啥啊?”
  苏木呆滞的眼睛眨了眨,露出几分迷茫之色,道:“这我可不知道,是我妹妹叫我做的,她求我帮忙,不然,我哪有作弄主子的胆。可后面也没做什么……
  她好像就是在主子耳边念叨,尼姑念经一样,傻兮兮的。”
  南宫星迅速迈步过去,探头看了等待盘问的苏叶一眼。
  那小姑娘端端正正坐着,双眼望着膝盖,看神情颇为期待,像是指望南宫星她们为自己洗脱冤屈,恢复自由。
  又像是,已有了万全之策,只等着事情发生。
  就在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飞身闯入,急匆匆奔向唐远明身边。
  那是唐行博。
  他看上去难得失了镇定,气喘吁吁一到唐远明身边,便沉声道:“掌事,出事了。”
  唐远明抬眼道:“说,无妨。”
  唐行博眉心紧锁,缓缓道:“远图掌事不久前去了罗捕头的住处,罗捕头…
  …被打伤,还中了毒,命在旦夕。”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10:30

窃玉 第三十五章 死局
  唐远明略一思忖,冷静道:“门主那边知道消息了么?”
  唐行博沉声道:“门主已经带了几位长老,匆忙赶过去了。”
  唐远明略松口气,道:“好,那我就还守在这里,门主既然已经过去,此事一定能妥善处理,不必着慌。”
  唐行博一拱手,道:“是,弟子明白。”
  南宫星在桌边扬声问道:“行博兄,具体是什么情形?远图掌事为何会和罗大人交上手?”
  唐行博瞄一眼唐远明,得到首肯,才开口道:“具体我也没有目睹,根据随行弟子所说,远图掌事坚信远秋师伯之死有公门内鬼从中里应外合,便去找罗大人商谈对策,可罗大人坚称此事是随行亲兵那边出了岔子,与公门捕快衙役毫无干系。远图掌事据理力争,府兵都是近些日子才来,绝无可能知道远秋师伯的行踪。罗大人则说公门内也无人知晓。远图掌事提醒,说当初为了办案,冯大人曾仔细搜集过唐门所有一流高手的起居动向。罗大人便说那资料只有他一人看过,莫非是要怀疑他么?之后两人言辞针锋相对,越说越僵,远图掌事突然暴起,说怀疑的便是他罗傲,接着大打出手。咱们跟去的总不能叫自家吃亏,于是……罗大人便受伤中毒,正在被公子带来的大夫诊治。”
  唐远明哼了一声,冷冷道:“如此说来,打得好,可惜还能被郎中救一救,也不知道是不是远图投鼠忌器留手了。”
  南宫星精神一振,道:“原来罗傲手里还有那种资料?”
  唐远秋之死让他一直深陷迷雾之中不可自拔,那位举足轻重的闲云野鹤并不好杀,费这般大的功夫将其伏击诛灭,背后必定有个极其重要的理由,那是疑云之一。
  而如何能设下伏击,顺利围杀得手,便是疑云之二。
  前一个百思不得其解,后一个,却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唐门内部。
  唐远秋为人低调,甚至可以说是自我放逐,在唐门想要找他,最快就是通过唐醉晚,其次便是同一辈的那些高手,连着那批给他帮忙打理农务的丫鬟,就是唐门中有能力布局的全部人物。
  这批人中,丫鬟们可以最先排除,她们刚刚遭了大难,只怕还不知道唐远秋过来前山为他们出头,如何能提前算计。
  算上调动人手布局的时间,有条件指挥安排的,必定是唐远秋与罗傲冲突时在场的人。
  所以南宫星一直在怀疑唐门高层之中埋伏着要命的内鬼。
  而听了方才的消息,他才知道,原来罗傲一样有下手的能力。
  那位捕头未必亲自出手,但他若是天道一份子,上面便必定还有头目,只要把信息上报,唐远秋便难逃一死。
  如此推断的话,第一个疑云便也勉强有了解释——罗傲被唐远秋一番大闹,彻底伤了颜面,若是睚眦必报之辈,为此起了杀心并不过分。
  可牵扯到罗傲,唐门要想直接诛杀,难度可就大了。
  像唐远图那样直接出手,顶多算是下策。
  至于中策上策该是什么,南宫星此刻一时也想不出。
  他突然觉得,四位公子之中若不尽快找出一个清白无辜的当作依靠,此事便要渐渐走入死局之中,无从转寰,难以腾挪。
  最好的状况,便是二公子与天道毫无瓜葛。按玉若嫣的描述,武平对大哥最为敬爱,他俩血缘上也最为亲近,即便从王府内的暗潮角力来分析,武平也该是世子一派。
  但二公子再怎么体弱多病,也不至于虚到坐不稳镇南王的位子,他作为同母嫡子,真的就甘心屈居人下?莫要忘记,武承死后,若是没有大的变故,他顺位拿下世子宝座,简直顺理成章。此案最大的受益人,恰恰是他。
  次佳人选,便是四公子武瑾。武瑾久居王府之外,远离权斗漩涡,且母亲娘家靠山颇大,唯一有可能对世子之位不屑一顾的,便是他。
  可作为镇南王续弦后妻的独子,武瑾在外一样颇受荣宠,世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便是他,此次出现在唐门,他身边不仅带了一个惊世骇俗的高手轻罗,还一改此前低调淡然的作风,积极主动参与进来,岂能不令人心中起疑。
  三公子武达南宫星还没机会当面拜见,关键此人和五公子的问题一样,便是庶子夺权极难,即便他们两个里真有清白的那个,想要依仗他来解决唐门此刻的困境,并不比自寻出路容易多少。
  霍瑶瑶还在细细盘问苏木,唯恐过于武断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南宫星等唐远明回来,与唐昕一道坐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依你们之见,四位公子中,选择谁比较可靠?”发问之后,他静静端详着两人的表情,等待一个不同出发点的答案。
  唐远明沉吟片刻,缓缓道:“其他事件我不太清楚,但若远秋的死也是几位公子中的某人指使的话,最不可能的,便是四公子。”
  “哦?为何?”
  “四公子若想伏击远秋,根本不必将嫌疑惹去府兵那边,他身边那位轻罗出手,已经非常足够。”唐远明口气略有不甘,想来是不愿承认那年轻妇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手段,“而且,四公子想要在府兵中安插这么多杀手,比其他几位公子都要困难。”
  的确,武瑾长期远离镇南王府,比起一直跟随大哥的二公子和早早就在王府担任实职的武达、武烈,劣势极大。
  唐昕蹙眉道:“既然咱们考量的是王府公子的情况,我看,不如把玉若嫣请来,与她商议。镇南王府的事,咱们总不可能比她还要清楚。王府相关的人等之中,也再没谁比她还要清白无辜。”
  南宫点了点头,但口中道:“这些可以明日再议,不论如何,今晚最紧急的事情,是将这四个丫鬟全部审过。”
  唐远明略一沉吟,道:“苏木、苏叶这姐妹二人已经嫌疑颇重,我看,不如就将玉捕头请来,她对着这二人,兴许能想起其他该问的事。”
  “也得要她肯来才行,”南宫星叹了口气,带着几分疑虑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四位公子齐聚山头之后,玉捕头就不见了此前的积极么?我上次邀她,她婉拒的时候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我到此刻,也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霍瑶瑶一脸兴奋从屏风后探头出来,摆摆手道:“这个审完了。”
  “怎么样,后头还有没有什么新收获?”
  “有,她说了许多地方,我挨个抄在纸上……啊,我字不好看,会写的也不多,你们可别笑我。”霍瑶瑶把写满歪七扭八字迹的纸往南宫星面前一递,“她说她曾帮着妹妹往这些地方藏了许多神秘兮兮的东西。”
  南宫星看了一眼,心中又笃定了几分,先不说苏叶是不是文曲,至少这个苏木,肯定是有意无意当了帮凶。她报上的这些地方,的确都曾搜出包括乱心灯在内的各种工具。
  唐远明立刻叫来几个弟子,将还在昏迷状态中的苏木带下去严加看管,并将此间情况通知门主。
  苏叶还是端端正正坐在外面,看姐姐被带走,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和不解,但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像只认命的小羊羔。
  最后一位,自然也没必要换去里面,霍瑶瑶收拾东西准备到外面进行,掀开门帘瞄一眼外头,忍不住又缩回来,看着南宫星小声道:“主人,这……这个八成就是文曲了,你说……我……能是她对手吗?”
  南宫星微笑道:“她文曲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十八个眼的怪物,你有乱心灯在手,又何必这么怕她。”
  “乱心灯终究是人家的压箱底宝贝啊,我拿着玉净瓶去砸观音菩萨,那岂不是要被反手打的飞过南海去?”霍瑶瑶缩了缩脖子,“你们可得在旁边看好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赶紧帮忙。”
  “放心,我们都在。”南宫星轻轻拍了拍她头,跟着,突然心中触电般闪过一道弧光,映亮了一条模模糊糊的黑影。
  似乎,有什么要命的问题被他不小心忽略掉了,但此时强行梳理,却又无论如何抓不到那点飘渺的头绪。
  看来,有些人不可或缺。
  南宫星看向唐远明,沉声道:“掌事,我看咱们处理这次得到的情报,的确需要让玉捕头帮忙出一分力,你这就找位女弟子,帮忙把她叫来吧。我请不动她,但换成掌事您来开口,兴许会有不同。”
  唐远明略一颔首,出门安排。
  唐昕心里对玉若嫣始终有些芥蒂,凑近两步,颇为不服道:“有什么事,还非她不可?”
  南宫星望着正小心翼翼给苏叶头上安箱子的霍瑶瑶,轻声道:“阿昕,让你凭直觉判断,她就是文曲吗?”
  唐昕眉心半蹙,道:“我可不随便用直觉,不讲证据,不考虑前因后果,那咱们费这么大力气搜集情报还有什么意义。”
  “可有时候,办事需要点野兽一样的直觉。”南宫星淡淡道,“这个我不擅长,你也不擅长。素锦擅长,却不在山上。当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玉若嫣。”
  “你觉得苏叶是被文曲陷害的?”唐昕思忖片刻,缓缓道,“可文曲曾用过的身份必定就在这三个跟玉若嫣直接相关的丫鬟之中,不是她,就是另外两个。”
  “我只是觉得,文曲费尽心机做了如此多的防范,真的会如此轻易就被咱们攻破到最后一关?”
  唐昕忍不住一笑,“真要如此,那反而简单了,咱们直接逆向操作,这一通审完,将最没有嫌疑的捉起来,所谓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此计算,紫芙应该就是文曲了吧。”
  南宫星皱眉道:“可紫芙并不在伺候玉若嫣的三人之列。”
  “所以她最不可能,文曲这么神通广大,不就该躲在绝无可能的人身份里,才符合你的直觉判断么?”
  意识到自己被暗暗嘲弄了一番,南宫星苦笑摇头道:“所以我才说我不擅长这个。”
  说着说着,霍瑶瑶那边已经开始,屋中安静下来,灯火闪耀,听她在松弛下来的苏叶耳边不住喃喃轻吟,一声声一句句透着摄人心魄的力量,在随光晃动的影子前,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小声盘问片刻,霍瑶瑶脸上露出几分困惑,退开位子,一溜小跑过来南宫星身边,抬头道:“主子主子,情况不对啊。”
  “说。”
  “这个苏叶,乱心灯的效果……好像不太管用诶。”
  “什么?”南宫星眼前一亮,心里终于捕捉到了方才霍瑶瑶提醒了他的那个线头。
  文曲使用乱心灯的场合,大都不可能如霍瑶瑶一样先给自己用上防护,那么,她本人一定有不被乱心灯迷惑的法子,否则,她一个不留神,就跟目标一起陷入到迷迷糊糊的境地,共同虚度一段光阴,满肚子阴谋诡计,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闷屁。
  “我说,乱心灯对她好像没生效。”霍瑶瑶的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还有点害怕,“我加了两次呢。”
  南宫星望一眼正呆呆躺在桌上的苏叶,将霍瑶瑶一挽,拽入内室,沉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摄心问话的手法失败了啊。”她撇下唇角,很不甘心道,“我有一套题,是专门测试目标是否中招的,之前的五个都管用了,唯独这个,看着有点楞,其实心里清醒着呢,根本没被我制住。我往下问,她还真一字一句答,答得有模有样的,要不是我备着验证在前,保不准要被她糊弄过去。”
  唐昕探头观察片刻,皱眉道:“可看她的样子,像是中了乱心灯啊,你看,眼神都直楞了。”
  “哎呀,那个有什么难的。”霍瑶瑶一抬脸,“你看我,看我的眼睛。”
  众人一起看过去,霍瑶瑶那双灵动黑眸还真是转脸功夫就变得茫然无措,涣散无神。
  “这……这是怎么弄的?”唐昕忍不住问。
  “简单得很,”霍瑶瑶一眨眼睛恢复如初,指着刚才看的方向道,“我就想像隔墙一百丈外有只八丈长的大怪牛,瞪大眼睛看那只牛,一只眼睛看牛角,一只眼睛看牛尾。”
  果然,随着她口里说的诀窍,她那双眼睛很快就又变成了恍惚失神的模样。
  真不愧是靠这种偏门手段闯荡江湖的。
  “走,去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装。”唐远明脸色阴沉,大步走到桌边,低头看着缓缓眨眼的苏叶,“霍姑娘,你来。”
  霍瑶瑶知道到了证明自己说法的时候,点点头,对着苏叶柔声道:“苏妹妹,你这会儿身上暖洋洋的,舒舒服服,想不想再睡会儿呀?”
  苏叶缓缓点了点头,带着微笑道:“嗯。”
  “那你歇着,我再问问开头那几句话,你别怕周围有人,他们都是来帮你的。”
  霍瑶瑶说罢,摊开左手掌心冲上,低头望着柔声连问了数句。
  那都是些没什么要紧的闲事,大都围绕着苏叶本人的身量,比如身子多高,多重,裁衣服要量几尺的腰,做兜儿要用多宽的布。
  苏叶双眼迷蒙,口中对答如流,说得颇为精细,样样不差。
  唐昕看完,不解道:“这……有何不妥么?我瞧她答得挺不错啊。女儿家还能记不住这些?”
  “可这是浮在上头的记忆,”霍瑶瑶退到外围,低声道,“要是把人脑子里的事儿看成一个大水潭,最表面就是最容易看到的,最深处就是最不容易挖出来,保不准连本人清醒时候都未必想得起来的。”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而我用的法子,在人心神脆弱神志不清的时候下手,可以将这一个大水潭上下颠倒一番。”
  唐昕满脸惊异,疑惑不解。
  南宫星在旁轻声道:“所以,就是藏得越深的事情在此时反而越容易想起,对么?”
  “对对对,”霍瑶瑶鸡啄米一样点了几下头,“就是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平时越容易的,越是挂在嘴边随时可以说的事儿,到了这会儿反而应该想一想,回忆一下才能讲出来。比如之前那几个,我第一句通常是问名字,除了冯莺那个名字不正常的,其他人里最快的,也要迷瞪一下才能答出来。”
  南宫星眉心紧锁,盯着苏叶道:“所以,她这是装的?”
  “我看九成九是。”霍瑶瑶胆怯道,“这人可真厉害,装被迷的样子装得真像。要不是我做事情谨慎,保不准就被骗了。”
  唐远明沉声道:“可要怎么才能揭破呢?她表现出的模样,与中乱心灯并无二致,她就这么装样子,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霍姑娘,你问没问最要紧的那段?”
  霍瑶瑶忙道:“问了问了,她说的……反正跟她姐姐不一样,她嘴里的事,一切正常,就是帮着紫萍给玉捕头梳妆打扮,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这就诡异得很了,紫萍明明说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模糊,我用手法都挖不出来,可见她要无辜,这里也该是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才合理。但她说的条理分明,细节都记得很准,又和苏木说的完全不一回事。”
  唐远明思忖片刻,缓缓道:“先将乱心灯继续给她熏上,过会儿玉捕头到了,此间情形对她说明,咱们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处置这姐妹俩。”
  等待的功夫,南宫星不愿闲着,便和唐昕过去桌边,默契十足演了场戏,说是要将苏木、苏叶姐妹认定为文曲和心腹帮凶,交给镇南王府了结掉世子身亡一案。
  可苏叶并没什么反应,仍是静静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沉得住气,还是胸有成竹并不着慌。
  不知不觉,窗外已有雄鸡司晨之声,唐行博匆匆来了一趟,说午后二公子要当众处理唐远图出手打伤罗傲并下毒的事。
  唐远明面色沉重,缓缓点了点头,对他来说,日夜不眠,反而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南宫星本想劝他在附近找间屋子多少躺下打个盹。
  但朝花晨露之中,玉若嫣已经来了。
  霍瑶瑶和唐昕已经趴在桌上休息,迎出去的,只有南宫星和唐远明。
  一见玉若嫣,南宫星就知道,唐远明的恳求并不好使。她还是不情愿。
  她难得为自己梳妆打扮一番,恐怕就是为了拖延一下过来的时辰吧……
  玉若嫣先在门廊前听南宫星迅速讲了一遍当前情形,沉吟良久,才轻声道:“我也不知苏木和苏叶所说的,哪一个才是真发生的。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天我到底是顺顺利利被梳妆好,还是……曾有谁在我耳中不停说话。”
  南宫星目光炯炯锁住了她,道:“如今有办法知道。”
  “哦?”玉若嫣微微侧目,“有何办法?”
  “让你再中一次乱心灯,叫霍瑶瑶对你施术。”
  她原本交错腹前的双掌立时攥紧,面上没了半点表情,“抱歉,我不答应。”
  唐远明在旁皱眉道:“为什么?玉捕头,整整一夜过去,本人在旁见证,那的确是个挖掘心中记忆的好手段,对你用用,说不定能找出你中招时候的情景。”
  “掌事不必再说了,”玉若嫣冷冷道,“其他协助我均可尽力而为,唯有此法,我绝不会答应。”
  南宫星不死心道:“玉捕头,我在旁盯着,绝不会让瑶瑶多问一句不该问的。”
  “南宫星,”她凝望着他,神情透出隐隐的悲愤伤痛,“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你与我相识才多久,你凭什么判断,该与不该?”
  担心好不容易请来的玉若嫣拂袖而去,唐远明开口圆场道:“既然此法不可行,那就另寻别路吧。玉捕头,当前的状况,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找出苏叶的破绽?若她就是文曲,咱们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玉若嫣沉吟道:“叫我进去先看看她吧。”
  几个看守进去先打开窗户,通风散去一直点燃在苏叶身边的乱心灯,等霍瑶瑶进去兜了一圈,说已经散净,大家才鱼贯而入。
  “乱心灯续了七次,换成猪肉,抹点盐都要熏出香味了。”霍瑶瑶一边念叨,一边走到苏叶身边,强撑精神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试探。
  结果依旧,除了最初两个问题苏叶刚刚睡醒反应较为迟钝之外,其后便流利如昔。
  甚至,速度快到让唐昕也觉察出不太对劲。那一声声一句句,当真就像私塾书院里卖力背诵经典的蒙童一般。
  天真而诡异。
  玉若嫣静静凝视着苏叶的脸,似乎正努力在记忆中挖掘,半晌,才轻声道:“霍姑娘,你可否想过,苏叶的确没有中你的招数,但她,其实还是中了乱心灯,只不过有比你厉害的手段,控制着她。”
  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要思索一下。
  但至少,这是她肯参与进来的信号。
  在这件事上,南宫星很确定,傅灵舟、唐炫、四大剑奴等高手加到一起,也不如一个玉若嫣。
  霍瑶瑶一怔,托腮道:“哟,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她中着乱心灯还能抵得住我的手段,那……那也显得我太没用了吧?”
  玉若嫣伸指压开苏叶的眼皮,看着她的眸子,“我也只是猜测,霍姑娘莫要见怪。”
  霍瑶瑶左右瞥了一眼,咕哝道:“范围都已经缩小到两个人了,实在不行…
  …一个主犯一个从犯,都咔嚓了呗。反正这是姐儿俩,谁摊上这个少说夷三族的罪,也得把另一个牵连进来。”
  玉若嫣指尖一顿,但马上垂回身侧,道:“错杀无辜,对你们江湖中人的确不算什么,可若是因此放跑了元凶首恶呢?即便苏叶是下手的那个,看上去,她也不像是文曲本人。文曲精通易容,形貌千变万化,苏叶这张脸,却已经被削掉了半边。不从苏叶身上追查文曲的下落,才是断了线索。”
  霍瑶瑶垂头丧气道:“可她要是只吃乱心灯,不吃我那一套,我可没办法问了。”
  “等她清醒,我来问。”玉若嫣面上浮现出几分久违的斗志,只是眼里那股隐隐的忧郁,不知为何挥之不去。
  南宫星心中好奇无比,却无从发问,只能在心里百般猜测。
  霍瑶瑶哦了一声,懒洋洋道:“那就交给玉捕头你咯,我可要回去睡啦。”
  不想,就在此刻,奇变陡生。
  原本一直浑身松弛躺在桌上的苏叶,突然瞪圆眼睛,露出一个扭曲而怪异的微笑,用嘶哑到不似她自己声音的嗓子,大声道:“呵呵呵……蝴蝶……好多…
  …蝴蝶……好多好多……蝴蝶啊……”
  “不好!”南宫星和唐远明同时叫道,左右一起出手,用出最上乘的擒拿招数,去抓玉若嫣的双臂。
  可玉若嫣的手,实在是距离苏叶太近。
  近到怎么样的高手,也来不及将她救下。
  噗。
  一声闷响,好似硬石头砸开了一个生瓜。
  玉若嫣那如何赞美也受得起的美丽手掌,便印上了苏叶的额头。
  她并非内家高手,但功力也一样不弱。
  苏叶一个全无武功的丫鬟,哪里有本事抗住这毫不留情的一掌。
  身子一震,这还未从乱心灯中恢复的“线索”,便抽搐着一歪头,口鼻溢血,无力回天了。
  霍瑶瑶吓了一跳,噌的一下就窜到了唐昕背后。
  南宫星和唐远明已抓住了玉若嫣的胳膊——她并没有反抗,但看神情,一时间也并未从心劫中脱出。
  “百密一疏,真没想到……文曲竟会在此处还留着灭口的陷阱。”南宫星看玉若嫣一动不动,索性放手,一脸无奈道,“这一手,可比叫人自尽还方便得多。”
  唐远明还紧紧攥着玉若嫣的手臂,布满血丝的疲倦双目中,明显有怒火在燃起。
  辛苦忙了一夜,最后却一语成谶,当真功亏一篑。拨开云雾,兜头浇了一场倾盆大雨,令人心底发凉。
  不多时,玉若嫣身子一颤,清醒过来。
  她并不会忘却心劫下出手的事实,更不要说,此刻屋内其他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她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半步,低头望着自己打死苏叶的那只手,默然无语。
  霍瑶瑶从唐昕肩上探出头来,左看右看,小声道:“看,还不如听我的,把这俩都杀了多好。”
  南宫星长叹一声,柔声道:“玉捕头,这……不能怪你。是我不对,若不是我自信不足,觉得无力处理这件案子,也不至于几次三番向你求助,反倒……让你陷于不义境地。”
  玉若嫣不语,只是静静看向自己手臂上唐远明攥紧的巴掌。
  唐远明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如此往复三次,才撒开手往后退开,沉声道:“小星,苏木我带走了,这最后的线索,已禁不住风吹草动。苏叶……就当作畏罪自尽吧。她们既是姐妹,我相信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被追查出来。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但凭掌事发落。”南宫星拱手低头,无奈让出了这条线。
  等唐远明拂袖而去,玉若嫣才口唇微动,轻声道:“抱歉,没帮上忙,还坏了你的事。”
  “也还好。”南宫星苦笑道,“至少可以断定,苏叶绝不是文曲。也许文曲曾用过她的身份,但事发之后,已经设法换回。我不相信文曲会在大事未成的情况下将自己也舍身灭口。”
  霍瑶瑶抱着唐昕的胳膊,咕哝道:“果然长得好看,犯错也能被原谅。回头我要想干什么,干脆易容成玉捕头的模样好了。”
  玉若嫣目光一扫,盯住了霍瑶瑶的眼睛,缓缓道:“南宫公子,你此次调查,靠的全是霍姑娘一人操作?”
  “是,我此前与她深谈过数日,算是对此道有所了解。但还远不到能独立出手的程度。”
  看玉若嫣一直盯着自己,霍瑶瑶陪笑着又缩回唐昕身后,捏着自己脸皮道:“玉捕头,你别这么猫看耗子一样瞅我行么?我这脸可是货真价实的本来面目,实话说,我不易容感觉就跟光着身子似的,你瞧我都光着身子在你们眼前晃荡了,就……就别怀疑我了呗。”
  玉若嫣摇了摇头,道:“我感觉你与此事无关。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可有法子解掉被文曲种下的心劫?”
  霍瑶瑶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可以试试,心劫这个……需要极高深的功夫才能做到,解掉肯定也不容易。不过你这个扎根还不长,在心劫里算是不那么顽固的,只要能了解到心中的魔根,找出当初种心劫的法子,靠乱心灯帮忙,说不定能帮你解掉。”
  玉若嫣蹙眉道:“这如此多的前提,都是什么意思?”
  南宫星柔声解释道:“心劫在你身上待的时间越久,越不好解。解开心劫,需要知道你当初是被利用了什么弱点得手的,至于法子,瑶瑶说过一共就那么几种,用乱心灯帮忙的话,有充分的试错机会。”
  唐昕不失时机补充道:“可你偏偏不肯用乱心灯。”
  “我不敢用。”玉若嫣神情微起波澜,望向门外,“我害怕。”
  南宫星一怔,“你害怕?”
  她点点头,“我本羞于提起,但这次既然又犯下大错,于情于理,我再藏私,不免有纵容包庇之嫌。我不敢让你们用乱心灯问话,我不敢让自己再进入到失去神智浑浑噩噩的境地。”
  她捏紧双拳,玉雕般的面孔上泛起一丝惊惧,“因为我的心里藏着东西。我不是指心劫,而是……更可怕的什么东西。”
  南宫星皱眉道:“莫非……你指的是很久之前你家中的那件事么?”
  玉若嫣竟摇了摇头,“不,那件事只是引子。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但我知道绝不能打开笼子将‘它’放出来。我能猜到,文曲应该就是利用了那个来种下心劫,所以……我无可奈何。你们要是有别的法子,我一定配合。乱心灯这样的东西,请恕我不敢奉陪。否则……害死的只怕就不是一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南宫星沉吟片刻,忽然道:“玉捕头,你就没有怀疑过,你心中的这种害怕,其实正是文曲给你留下的障碍么?”
  玉若嫣正低头望着死去的苏叶,闻言身子一震,回眸道:“你说什么?”
  南宫星心中愈发笃定,猜测道:“玉捕头,从世子身亡开始,文曲的大多数谋划,都对你表现出了极大的防备,毫无疑问,在她心里,你才是这个计划最可怕的变数。此人布局周密思虑长远,至少大半年前就开始筹谋,我不相信她会对你的心劫毫无后手埋伏。按常理,中了心劫,就必定会找法子去解,可你却不敢,你不觉得,这很诡异么?”
  玉若嫣缓缓道:“小星,你口中的文曲,也太神通广大了些。我梳妆见世子并未用多久时间,她就是邪功盖世,还能做下如此复杂的连环套?”
  霍瑶瑶探头道:“这可不对,心劫埋种很难一次成功的,就算有乱心灯帮忙,也不可能是你打扮的功夫就深埋成这样。临时动的手段,往往只有临时的效果,你……你都这会儿了还能一掌打死苏叶,我看你少说也要中招个三四次。”
  “胡说,我到唐门后就不曾有其他失神的记忆,而且当时忙着处理一些案情,连休息的时间都少,他们哪儿来的机会?”
  霍瑶瑶一撇嘴,“那说明你其实一早就中招了呗。”
  玉若嫣蹙眉望向她,道:“这心劫口令并非什么罕见之物,我若是一早中招,岂不是会大开杀戒?”
  霍瑶瑶撇撇嘴,道:“你们脑子里,这心劫难道是跟下毒一样,扔点药进嘴里就吐黑血?”
  她往门口挪了两步,生怕玉若嫣出手似的,往南宫星身边靠了靠,道:“你们也说了,镇南王府的公子中就有罪魁祸首,那干嘛不在王府里下手啊?你到了王府跟到自己家一样,是不是会放松警惕?王府那种下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地方,见个生面孔你还能当贼一样防着?你是世子的未婚妻嘛,对你下手,早晚用得上,大可以先把心劫的前置工作做好。这个我跟我家主子也提过的,等万事俱备,找个合适时机,乱心灯这玩意这么好使,弄出来把你一迷,几条口令一用,把心劫启动,大功告成。”
  玉若嫣面色紧绷,道:“所以呢?”
  霍瑶瑶一拍南宫星后背,“所以我家主人说的有道理,你心里那股子害怕啊,说不定就是文曲下的套。你会下棋么?你这个子儿,可是落下就要提一片的,他怎么可能不防着你撂挑子。保不准,还想着设计你再杀几个关键人物呢……你看,苏叶就死了吧。那蝴……糊里糊涂的一句,肯定是文曲让她喊出来的。”
  南宫星皱眉道:“可……是怎么做到的呢?此前苏叶一直都很平静。”
  “文曲的功夫那么深,我可猜不出。说不定是动了手脚,让苏叶在乱心灯效果下见到玉捕头就发疯呢。心劫这东西,要是熟练掌握,用起来可怕得很。以前还有高手能让儿子听见一句话就把老爹当仇人追杀好几百里,就因为那儿子偷偷喜欢自己娘。”
  霍瑶瑶挺起胸膛,认真道:“你们可别小看这门本事,江湖这么大,会埋心劫的我都没听过几个,文曲能靠这个当杀手,还坐到七星门门主的位子上,我觉得怎么往大了猜都是应该的。”
  南宫星柔声道:“玉捕头,轻敌的确是大忌,瑶瑶的推断合情合理,咱们此前不是也怀疑过,这次行动时间这么短,文曲多半早就做下了埋伏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为你用乱心灯的时候,屋内只有我和瑶瑶,阿昕也不得参与,你的秘密,绝对不出那间屋子,可以么?”
  玉若嫣缓缓走到门口,朝日初升,暖光将她的肌肤映照到近乎透明。
  “午后二公子要召集大家调查唐远图对罗傲的指责。”她沉默半晌,轻声道,“在那之前,能结束么?”
  南宫星看向霍瑶瑶。
  霍瑶瑶满脸为难道:“这我哪儿晓得呀,万一你心劫厉害的能吓死我呢。”
  “那就等二公子的调查结束之后吧。”玉若嫣迈入到阳光中,快步离开。
  南宫星凝视着她,视野中,她的影子越拉越长,直到,融入阴暗林间,再也看不真切……


晴空万里 / 发表于: 2021/05/01 08:10:46

窃玉 第三十六章 午后
  南宫星自己虽有铁打的精神,不眠不休三五日也不在话下,给他帮忙的姑娘却没本事十二个时辰连轴转。
  时间既已定在二公子那边的事后,看着大眼里全是血丝的霍瑶瑶,他便去找唐远明暂且告辞,领人回厢房补眠。
  已经洗清嫌疑,又都选了南宫星作为未来依仗,他们客居这边,迎出来帮手伺候的,就成了紫萍和紫芙两个丫头。
  紫芙心中怨气还是颇重,手脚麻利但神情木然。
  不过遭了这样的一番劫难,换成谁也难笑出声来。
  看着精神不少的紫萍,也像是强撑起的模样。
  两间厢房都有丫头伺候用的外间木床,那自然是一边一个比较合适。
  南宫星此刻千头万绪,平心而论,实在是不想再对着紫芙那半张灰暗沮丧的脸。唐昕心思体贴,主动留下了紫芙在房。
  两位女子都已倦极,霍瑶瑶衣服都没顾上脱,两条细细的腿儿交错一蹬,蹭掉鞋子一个飞扑,就抱着被子滚到里面闭上了眼。
  等紫芙跟着唐昕进去帮忙收拾,南宫星吁了口气,带着紫萍回了自己那边。
  他不太愿意让自己停下来,脑中的想法一得到空闲,就会狂涌出无数担忧。
  唐远秋死了。
  他的死所带来的后果中,唐醉晚的伤心欲绝,不过是小事。
  真正让南宫星寝食难安的,是唐月依的下落。
  之前他已有明确的答案,唐月依因为一些缘故受了伤,不得不暂时躲藏起来,靠援助养伤等待时机。
  而现在,那个援助她的人,死了。
  很可能,那还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下落的人。
  南宫星做事往往会先设想最坏的情况。可如今,连最好的情况,可能也就是他娘受伤无法行动,正躲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等一个永远都不会来的帮手。
  他岂能不心急如焚。
  不管此间的事情他能否独自解决,这情形,已经不能再瞒着不报了。
  进屋看唐醉晚不在,南宫星命紫萍取来文房四宝,写下一封暗记密信,叫来四大剑奴,请他们下山送去交给崔碧春,令她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主子,你也一夜没合眼了,进屋歇会儿吧。”麻利收拾好桌上东西后,端一杯热茶过来的紫萍颇为担忧道,“你要是倒了,几位姑娘可就丢了主心骨。我们俩可怜奴婢,也没处可去了。”
  南宫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度正好可喝。他仰头饮下,叹道:“紫萍,你可愿意掀起头发,让我……好好看看你受伤之处?”
  紫萍哆嗦一下,轻声道:“主子……这……这不好吧?”
  “我是想看看,记住样子,回头问问我那姨娘,她妙手回春,能不能想个法子去腐生肌,帮你多少恢复些容貌。”
  紫萍身子一震,顿时垂泪跪下,连连叩首:“谢主子惦记,奴婢……奴婢就知道没选错路。可……可这疤正是最难看的时候,还是……还是等咱们走的时候再看吧。不然主子要是厌弃奴婢,奴婢……就没活路了。”
  听她声音颤抖显然是无比害怕,南宫星也不好勉强,只得柔声道:“好吧,那就先算了。”
  大概是连日繁忙,尽管喝了茶水提神,他还是渐渐感到困倦。
  紫萍毕竟是跟惯了千金小姐伺候梳妆打扮的大丫鬟,手脚麻利还贴心乖巧,还没等他下令,就从外面端了一盆兑好的热水,放在木凳上给他拧了巾子,往侧后站定,为他擦面洗颈,修长指尖顺路按揉,果然带来一阵放松舒爽。
  离午后少说还有一个半时辰,南宫星打个呵欠,道:“那我便去休息片刻,你在外间也躺会儿吧,刚脱困解难还了清白,好好睡一睡养养精神。”
  “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紫萍嘴上这么说,却转身进了屋,抻床铺被,摆正屏风,向阳窗子垂下竹帘,转眼就将卧房打理得妥妥当当。
  等南宫星进来躺下,她也没立刻出去,而是将鞋子向旁一挪,斜侧身子倚在床边,抬手为他捶腿捏筋。
  想来她从前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南宫星倦意上涌,不愿多言,只道:“等我睡了,你就休息去吧。”
  “是,奴婢知道了。”
  片刻过去,南宫星浑身松弛,沉沉睡了过去。
  他从前少睡,大都是静息练功增强阴阳隔心诀的修为,那么,自然也就不常做梦。
  可今日,他却转眼便进入到了难分虚实的梦乡。
  梦中他见到了母亲。
  曾经的修罗仙子唐月依,此刻却奄奄一息躺在了大片血泊之中。
  她的双臂被展开在两边,一对雪白柔荑被一把长剑和一柄短刀贯穿钉在地上。
  她的鞋子被脱去,柔润的脚掌并未受伤,但那纤细的足踝却被割到几乎断开,染满血的脚筋被抽出一截,随着她挣扎扭动而不住弹跳收缩,恍如一条活虫。
  南宫星能看清的,只有母亲的手脚,和间或能在视野里一闪的苍白面孔。
  因为五个赤身裸体的大汉,正把她团团围住,筋肉隆起,脊背起伏。
  怒火瞬间便冲上了头顶,但幻境之中,南宫星又如何能控制得住那根本找不到的身躯。
  他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可无济于事。
  赤裸的壮汉在淫笑,赤裸的母亲在惨叫,泪水、汗水、血水、精水混在一起,把晃动的面孔污染得更加淫秽。
  他看见母亲的嘴被捏开,粗大的阳物贯穿。
  他看见母亲的乳房被按住,黑黝黝的鸡巴在沟谷里摩擦。
  他看见母亲的屁股被托起,红嫩的牝户几乎要被撑裂。
  他看见血淋林的双脚被合抱掌中,夹着一根阳具套弄。
  那些大汉淫笑着,说着下流至极的话,马眼里一股股浓精喷出来,灌进去。
  “啊啊——!”南宫星惊叫一声,挺身坐起,醒了过来。
  咣当,旁边传来椅子倒下的声音。
  他扭头看过去,霍瑶瑶正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蒲扇,瞪大眼睛像是被吓呆了,喃喃道:“主子,你……你别这么吓我……我胆儿小,你……你差点把我的魂儿吓飞了。”
  “你怎么来了?”南宫星抬袖擦去额头冷汗,只觉背后发寒,隐隐有哪里不太舒服,“紫萍呢?”
  “紫萍在外间睡得正香呢。估计你这一嗓子,肯定给她嚎醒了。”
  果然,霍瑶瑶话音未落,紫萍就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啪嗒啪嗒跑了进来,“主子,主子,怎么了?”
  南宫星托住额头,皱眉问道:“我睡着后,有谁来过么?”
  紫萍有些惶恐,连忙回道:“紫芙过来找我来着,主子刚睡着,我……我正巧想去茅厕,就叫紫芙替了我一阵。我……我去拉了一泡就回来,紫芙走后,我上了门闩才睡的。”
  霍瑶瑶一抬手,道:“我来时候门可没闩着,我本来拍门呢,巴掌一搭都没使劲儿,门就开了缝儿,我就进来咯。”
  南宫星揉着额角,心绪略显混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烦躁道:“瑶瑶,你来什么事儿?睡够了么?”
  “对对,哎哟,你一叫喊把我吓得都忘了正事。醉晚过来找我们,说二公子进午膳时候先召集公门和王府的人闭门谈了一场,之后大发雷霆,饭都没吃完就在院子里砍了七个脑袋,悬尸示众。本来还有不到一刻功夫才该去的那事儿,提前传咱们了。”霍瑶瑶站起来拍拍衣服,扶起椅子,“唐昕睡觉脱得多,紫芙正搁那儿帮她穿呢,我梳梳头就先来找你,谁知道……被你嗷了一下。主子你这是怎么了啊?我还没见你脸色这么差过呢,睡了一觉,怎么反而跟打了一架似的。”
  南宫星坐到床边,紫萍立刻过来蹲下为他穿鞋。
  他闭目静思片刻,沉声道:“紫萍,我睡前你端来的茶,经过别人的手么?”
  紫萍身子一颤,想来是之前受的审讯已经够多,马上跪下以头触地答道:“回主子的话,茶壶里倒出来后,就只有奴婢自己碰过,可热水和茶叶都是别的丫鬟送来的,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啊。”
  霍瑶瑶的黑眸骨碌碌一转,道:“主人,你……被暗算了?”
  南宫星扶着额角缓缓道:“紫萍闩了门才睡的,你来的时候门却一碰就开,我今日心力交瘁睡得沉,紫芙来过就不知道,那……这中间是谁悄悄开门进来过?
  那人进来这里,难道就只是过来看看我睡得好不好?”
  “主子睡得可不好,”霍瑶瑶一撇嘴,急忙道,“我就是进来看见你满脸大汗一个劲儿哼唧,才赶紧找了扇子椅子过来给你打凉风,谁知道你一嗓子给我吓了个屁墩。”
  南宫星横臂抚胸,缓缓站起,道:“我此刻也分不清到底是我忙碌一夜身体不适,还是牵挂家母心力交瘁,亦或是……有人对我下手了。”
  霍瑶瑶大惊失色,当即跳起来转了个圈,四面八方打量一边,肝颤道:“主子……你可别吓我,我能抱着的腿里,这会儿可就数你的粗,你、你要都被人下手了,我……我还是易容改扮,跟着江船跑了吧。”
  紫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回……回主人,奴婢……奴婢睡得太死,没……
  没能注意到,还请主人……责罚。”
  南宫星走进外间,口中道:“别跪着了,这事怪不到你,唐门危机四伏,这么个地方我宽心睡死,怨不得别人。”
  说着,他将先前茶杯拿起,放到鼻前深深一嗅,并无异常,头脑没有什么昏眩感觉。他打开茶壶盖子,看一眼里面,道:“瑶瑶,过来喝一口。”
  霍瑶瑶眨巴着眼凑过来,盯着凉茶道:“主子,你……怀疑这里头有东西?”
  “我喝过,没毒。”他虽有农皇珠在身,百毒不侵,但真有毒质入体,一样能有所察觉。
  “哦。”霍瑶瑶这才放心下来,但她胆子颇小,只将茶杯盖倒转过来,从壶嘴倒了一点,用尾指那养得颇长的指甲挑了一段湿茶梗,抿进嘴里轻轻一嘬,吐到旁边地上,舌尖在唇里兜了一圈,道,“嗯,里头确实没什么东西。”
  “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南宫星点点头,“我许久不曾做过噩梦,冷不丁撞上一次,心里难免不舒服。走,你去叫唐昕,咱们这就往二公子那边去吧。之后,跟玉捕头还有得忙呢。”
  “我早准备好了,还说这狐狸怎么如此磨蹭……”唐昕说着迈进门来,抬手揪住衣袖擦了擦南宫星额头,担心道,“当真只是噩梦?”
  “只能先当成噩梦了。”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走吧,别让二公子久等。”
  临走前,他叮嘱紫萍、紫芙留神看好两间屋子,有人要想进去不必阻拦,只要默默记住来人的模样,如果有机会,问问是谁便可。
  如今核心人物居住之地相距都不太远,唐昕领路走了不久,他们一行就到了二公子召集的正堂。
  这边本是唐门长老聚集商议家中大事的场所,但镇南王府公子征用,自然就成了二公子如今统领全局的地方。
  围墙外树上挂着一列无头尸身,树下竖着七根长矛,顶起了七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据说这是西南边陲惩戒逃兵、叛徒与劫掠后勤山匪时常用的恫吓手段,此刻用到了武林世家的议事厅前,令人一看便隐隐心惊。
  四大剑奴尚未折返,南宫星打量一下周边,发现外面官兵、衙役与唐门弟子、护卫站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略一思忖,稍感安心,跟着唐昕,将霍瑶瑶挡在身后,大步入内。
  院内血迹尚未清扫干净,五六个脸上刀疤仍红的仆役正在拎着木桶拖把卖力拖洗。
  唐炫和傅灵舟远远站在围墙下,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南宫星知道自己这个妹夫必定不及傅灵舟那么讨唐炫喜欢,瞄见唐蕊也在旁边跟着,索性装作没有看到,绕过地上血迹,径直往大门走去。
  门槛里,该到的人都已到了。
  不过比较让南宫星意外的是,唐远图带着木枷脚镣,站在一群公门高手中间,而罗傲面色如纸,躺在一个竹担架上,被放在了并排而坐的唐远书、唐远明身前。
  更让他吃惊的是,唐门长老和精锐弟子在唐远书身后站成两排,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毫无遮掩的阴阳透骨钉!
  按照唐门惯例,年轻精锐手中的阴阳透骨钉中兴许装的还是一般淬毒暗器,但那些须发斑白的长老手中的,则九成九装着唐门三绝之一——大搜魂针。
  若是唐远书和唐远明袖中也藏着的话,凭在场大搜魂针的数量,能将这屋子里的人杀上三遍还有富裕。
  一直隐藏在谦恭面纱下的百年世家,终于对着镇南王府,亮出了狰狞的森寒毒牙。
  难怪就连二公子身边的玉若嫣,神情也谈不上镇定平静。
  唐昕一眼扫见屋内情况,毫不犹豫带着南宫星过去,坐到了唐远明下首一侧,轻声道:“我们来了。”
  唐远明略一颔首,神情疲倦,轻声道:“跟好小星,莫要三心二意。”
  唐昕一愣,不知这是什么叮嘱。
  这时,后面一个长老沉声道:“唐昕,你父母双双亡故,灵堂已经搭起,你都不过去看一眼么?”
  唐昕转身拱手道:“回叔公的话,我有任务在身,不得擅离。”
  唐远明扭头对那位长老点头示意,跟着抬掌一压,让南宫星坐下。唐昕拉过霍瑶瑶,左右站在南宫星身后。
  堂内气氛肃穆无比,但却谈不上安静。
  原本唐门门主与掌事的位子,如今坐了三位镇南王府的公子。
  二公子武平在当中,玉若嫣与另外两个贴身侍卫几乎将他围住。
  小公子武烈一脚踩着椅子,坐在下首最边,斜眼瞄着唐门诸人,满脸不屑。
  两位见过的公子之间,坐着一个生面孔,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只是见不到多少血色,看着像是大病初愈——想来应该就是三公子武达。
  与唐门众人相对的另一侧,不少捕快衙役正在交头接耳,让诺大的正堂显得颇为嘈杂,与旁边静默矗立的府兵侍卫格格不入。
  不多时,又有几个唐门长老默默进来,王府那边也进了几个穿着甲胄的家将。
  南宫星环视一圈,推想诸人在等的,应该就是至今不见人影的四公子武瑾了吧。
  武平抬眼看了下外面天色,沉声道:“州同为何还不到?”
  武烈冷笑一声,道:“四哥知道你要找他麻烦,要来,当然得做好准备才行。”
  武平不仅神情与此前大不相同,口吻也变得颇为冷冽,“定边,此次被揪出的七个叛贼中,也有两个与你关系甚密,你与其顾着州同,不如想想自己吧。”
  “哈,一起喝过酒就叫关系甚密?”武烈哈哈一笑,“那要一起出去嫖过窑子,他杀了人我也要跟着蹲监?”
  武平淡淡道:“是非曲直,等人到齐一问便知。”
  南宫星侧头轻声问道:“掌事,此前几位公子不就已经碰头了么?”
  唐远明压着声音回道:“那时四公子就没有出席。反倒是三公子拖着病躯来了。”
  南宫星正好奇武瑾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门外就传来侍卫一声浑厚报名:“四公子到!”
  在无数目光中,那个过往总是缠绵病榻看上去虚弱不堪的四公子武瑾,竟罕见地用双腿走了进来。
  没有其他侍卫跟着,仅有轻罗在旁细心搀扶。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她今日没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而是丫鬟一样套着干练短打,连发饰都只剩下几支簪子别在髻上。
  “二哥,我身子不适,来得迟了,还请不要见怪。”武瑾作了个揖,侧目一望,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空座坐下,微笑道,“小星,叨扰。”
  “公子请便。”南宫星忙拱手应道。
  轻罗纤腰一拧,站在武瑾身侧,双臂收在腹前,挡在了唐门众人与武瑾之间。
  武平清清嗓子,周围登时安静下来。他望向武瑾,沉声道:“州同,这里有你的位子。”
  武瑾微笑道:“可我还是觉得,坐在这边舒服一些。请二哥见谅。”
  武平略一颔首,不再纠缠,朗声道:“既已到齐,便言归正传吧。”
  唐远书淡淡应道:“好,就请公子开始吧。”
  武平开口,先缓缓将唐远秋之死陈述了一遍。期间唐门众人均面色阴沉,但并未有谁鼓噪妄动,都只是神情凝重盯着对面。
  “这桩案子已经查明与王府此次调集的兵勇有关,”讲完之后,武平喝了口茶,语速陡然快了几分,“让江湖杀手混进王府亲随之中,是我们几位兄弟的失职,兹事体大,不得一带而过。”
  武烈一跷腿脚,在旁大声道:“那他唐远图就能将罗捕头打伤泄愤了?”
  三公子武达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急什么,事情要一件件来,我这个险些中毒没命的还没开口催呢。”
  “三哥你精神挺好,看着不像中了什么猛毒,该不会是你偷懒想要休息,随便找了个由头吧?”
  “老五,你当这里是王府,处处有人纵容你么?”
  武平抬起手,沉声道:“你们两个闭嘴,不要扰乱了正事。”
  他冷冷扫视,接着道:“当前最要紧的,是查清楚到底那些杀手到底如何混进了王府的队伍。”
  武瑾微微一笑,将头斜斜枕在轻罗腰侧,道:“二哥既然连人都已经杀了,想必已经查出结果了吧。”
  武平摇了摇头,“你不必暗讽,那七人治军不力,营垒失察,其罪当诛,但他们都在王府效命多年,宁死不肯交代,那么这个背后主谋,绝不可能是外人。”
  他双眼一瞪,在桌上拍了一掌,“甚至可以说,就在咱们几个兄弟之中!”
  武瑾微笑不改,道:“二哥果然刚正,连自己也摆进来了。”
  武烈冷笑道:“兄弟四个都有能力,自然也就都有嫌疑,他还想借着管事的机会先把自己择出去?做梦。”
  武达悠然道:“老五倒还会说几句人话。”
  南宫星觉得一阵头痛,眼下这情形,分明二公子已经将兄弟之间的矛盾脓包一样挑破,除了姗姗来迟的武瑾,剩下三个显然已经彼此撂了战书。
  这种庙堂高墙里的刀光剑影,恰恰正是南宫星最不愿沾染的大麻烦。
  唐门也这么想。
  唐远书沉声道:“诸位公子,还请少些无益口舌之争,今日揪出罪魁祸首,才算给我们唐门有个交代。此非儿戏。”
  他最后一句说得极慢,近乎一字一顿。最后一字出口,身后同门一齐抬起右臂,横在胸前,掌中紧握的,正是那夺命弹指之间的阴阳透骨钉。
  阴阳透骨钉成对使用方显威力,那是唐家的独门暗器,他们自然不会用错。
  此刻都只露出一支在外,其实反而更有威慑。
  看不见的暗器,往往比看得见的要可怕得多。
  武达的脸色更加苍白,深吸口气,不再说话。
  武烈仍冷笑道:“本公子高兴斗嘴,叫我一声不吭,万一天大的黑锅压上来,我指望谁?你们唐门么?”
  但他嘴上这么嚷嚷,说完之后,还是瞄向武平,等二哥开口。
  “王府家将,上下一心,忠诚不二。”武平重又放缓语速,道,“既然如此,这七个家将最有可能被谁指使,谁的嫌疑自然就最大。”
  武烈哈哈一笑,不屑道:“二哥可真会说笑,你方才说有两个和我关系甚密,那你倒是说说,若你下个令,他们两个能为了跟我喝过花酒而置之不理么?这次出来,咱们兄弟以你为长,王府诸人受你节制调动,这七个被灭口的蠢货不管和谁交往甚密,最该听的,就是二哥你的命令吧?嫌疑最大的,还能有谁?”
  武达幸灾乐祸似的一转头,道:“老五来趟唐门,脑子开窍了,这地方风水可真硬,榆木都能捅个洞。”
  “哈哈,驴都会讽刺人了,我开个窍有什么奇怪?”
  武平这次并未出言阻止,而是静静等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斗了几句,说到自觉没趣停下来,才继续道:“说来倒也奇怪,这七个家将,平素任职不同,往来甚少,此前御下极严,个个都是值得提拔的人才,偏偏这次,不约而同,让手下人里混进了江湖杀手,若说背后没人指使,只怕无人肯信。”
  武烈见挑拨无效,冷哼一声,这次没再多嘴。
  武瑾微笑道:“愿闻二哥教诲。”
  “那七人,有一个共通之处。”武平望向武瑾,缓缓道,“他们,均是现王妃母家带来的嫡系护卫,累功升迁而成的家将。”
  关于镇南王如今这位续弦王妃,西南各州消息灵通些的人大都有所耳闻。她并非中原主族,乃是朝廷颁布蛮夷清逐严令之后少有的外民贵胄之一。
  西南边陲蛮荒之地部族众多,环境崎岖险要,蛇虫虎豹瘴气毒潭随处可见,饶是镇南王勇武彪悍,也难将此地彻底收服。
  而现王妃,便是西南百部共主的小女儿。镇南王续弦迎娶之时,朝中便有笑谈,说他英武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不惜娶了个“扫坛蛮王”的闺女。
  不过婚礼之后,有王妃花容月貌绝色容姿的传言广为散布,嘲弄之声也就大都跟着转成了艳羡。
  从四公子武瑾与其他几位兄弟相貌的档次差距上,倒是不难管中窥豹,得见此位王妃的惊世仙容。
  王爷亲自镇守滇州,结亲之后,百部归心,诸夷称臣,陪嫁之中,自然少不得王妃的母家亲信,据说当时王府内院外常驻亲兵不过八百,王妃随嫁的护卫便有六百之多。
  也难怪当时会有流言传出,说王妃嫁来是为了替死去的亲族报仇,洞房花烛夜便要将王爷刺杀在红鸾帐中。
  直到武瑾怀胎十月出生,镇南王特地上表广布天下,这些流言蜚语才算渐渐平息。
  此时,此地,武平突然指出涉案嫌疑的七名家将均是当年王妃的陪嫁护卫,意欲何指,显而易见。
  武瑾微微一笑,淡淡道:“那么,二哥,敢问这七位家将此次过来,听的是何人调遣,哪位号令啊?”
  武烈大笑道:“对哦,四哥平时都不在王府,那两个跟我喝过酒的,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诶。二哥,他们到底听谁的?”
  武达咳嗽两声,道:“平时听谁的,未必到了大事上一样会听谁的。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二哥跟老四同时发病咣当躺在地上,老五,你说那七个会先救谁?”
  武瑾微笑道:“那自然是要救二哥。我一介病夫,难有后嗣,远离王府多年,不过是个耗钱耗粮的废人,只要以大局为重,略有些长远眼光,自当尽心尽力先把二哥救活。毕竟……大哥已经不在了。”
  南宫星听得满心烦躁,暗想比起这些王公贵胄,反倒是江湖上的莽汉可爱得多,一言不合掀桌子打一架,当真爽利。
  轻罗似乎有些按捺不住,在旁冷冷道:“说来说去,尽是些推测,除了七个死人,就没什么实证?头砍得这么利索,该不会没凭没据,就为一个死无对证吧?”
  武瑾拍了拍她的胯侧,柔声道:“轻罗,不得无礼,二哥既然能招来这么多人,想必心里有数。”
  南宫星扭脸看向武平,颇为好奇他手上到底有什么证据,才会在这种场合和武瑾公开翻脸。
  不料武平竟展颜一笑,朗声道:“四弟问心无愧,那当然再好不过,如今唐家堡中危机四伏,我一直担心咱们兄弟阋墙,叫人渔翁得利。这七人背后包藏的嫁祸之心,不可不防。”
  说罢,他话锋一转,道:“幕后主使往往藏匿很深,暂且搁下,留待文曲抓住之后,一并追究就是。门主,咱们此刻,就来说说罗傲与唐远图的事吧。”
  唐远书一拱手,沉声道:“此事我已表过态,远秋之死,必定与公门有关,冯破冯大人当初拿走的资料,是唯一可以让人如此布局伏击远秋的依据,我们自然要找罗大人讨个公道。可这位捕头好大的官威,言语之间诸多不敬,我兄弟没有用上大搜魂针,已经是天大的容忍。二公子如果不信,可以自己问问罗傲。”
  话音未落,他右足前伸,在担架侧面轻轻一碰。
  那担架立刻平平滑开丈余,落在了厅堂当中的空地上。而躺在上面的罗傲几乎没受什么颠簸,可见真气精纯,运力巧妙。
  “罗傲,可有此事?”
  罗傲面上刀疤暗放红光,血色流淌,嘶声道:“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唐门高手起居注解的资料的确在我手上,但我忙于办案,夙兴夜寐,敬畏弗懈,这种东西又没随身装着。杀手改头换面混进衙役府兵之中,偷看一眼又有何难?我就算为了破相一刀心中不悦,起了杀心,难道还会蠢到在这种当口布局动手,惹火上身?你们这些姓唐的,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唐远书淡淡道:“不是你,也一定是你身边的人,远图请你帮忙查一下,很过分么?你为此出言不逊,接连挑衅,一改之前冷静自持的模样,又是为何啊?”
  唐远明也跟着沉声道:“罗大人,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少,你口呼受伤的时候,远图真的出手了么?”
  公门群捕登时鼓噪起来,纷纷高呼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们罗头儿存心嫁祸你们不成?”
  “明明是你们家人恼羞成怒!反咬一口,好不要脸!”
  “唐门目无法纪到这种地步,朝廷一定得有个说法!”
  等呼声渐息,罗傲才躺在那缓缓道:“那暗器是二公子的随行医生亲手取出,是最可靠的证物,我们衙门里的好手也会带暗器,但顶多是些飞蝗石、袖箭之类,这种毒针,和你们唐家的暗器一核对,自然就知道是不是我栽赃嫁祸。”
  唐远书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你在唐门调查多日,往来进出皆有特权,弄几支毒针又有何难。”
  唐远图一挺脖子,怒道:“老子的确是出手了,可那毒针,绝不是我放的。
  老子玩了几十年暗器,射哪个龟儿子,还从来没不认过!”
  “轮不到你这凶手狡辩!闭嘴!”旁边一个捕快怒气冲冲一掌拍在唐远图肩后,大声骂道。
  呼的一声,轻罗娇躯一晃,已如鬼魅般穿过堂中,飞身到了那捕快面前,旋即只听啪啪啪啪四声脆响,众人还未看清有何动作,她就已回到武瑾旁边,仿佛从没离开过一样。
  而那捕快,已经肿着脸倒在了地上。
  武瑾面色微沉,缓缓道:“案情未明,何来凶手一说?不准自辩,是要屈打成招么?”
  南宫星目光闪动,瞥见唐远明将双臂放了下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一声好险,若是轻罗动作慢上一霎,只怕那捕快,已经成了一具焦黑发臭的毒尸。
  不管是多少年的武林世家,骨子里,仍流淌着江湖草莽的凶性。
  明眼人都看得出唐门群雄已经是一触即发的状况,武平阴着脸道:“也就是说,罗傲拿出的证物,唐门不认?”
  唐远书淡淡道:“远图做事,从来敢做敢当,莫说是杀一个捕头,就是脑子发昏去刺杀了王爷,也绝不会不认。他打伤罗傲,这是事实,但他没有发那一针,也一定是事实。此针干系到混战源头,还请二公子查明来路,免得被奸人利用,借刀杀人。”
  武平沉吟片刻,道:“可医生说了,针上的毒是新喂的,针可以早偷,毒,难道也可以现淬么?”
  唐远明一声冷笑,在旁道:“如此反而漏了破绽,我们几位管事的,这些天忙得日以继夜寝食难安,身上带的暗器,十天半个月不曾换过新毒,说是新喂的,那恰恰证明了远图的清白。而且,三山练毒堂每份药物出入均有记录,三公子中毒之后,门主已经秘密下令封了各种药材取用,连远秋要配个治内伤的方子,都得亲自离开后山跑一趟,二公子,这毒针,的确是个好证物。”
  武平看向罗傲,沉声道:“罗傲,这毒针,到底是谁打到你身上的?”
  罗傲面色苍白,口吻却依然没有动摇半分,“秉公子,我眼见唐远图怒不可遏出手,寒光一闪针便到了我的身上,不是他,还能是谁?”
  武瑾在旁问道:“罗傲,方才的另一个疑问,你还没有回答呢。过往你这人是以铁石心肠,冷静镇定扬名公门的,为何唐远图过去找你,你会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呢?”
  罗傲抬起左手,指尖轻触着面上刀疤,冷冷道:“四公子,我不喜欢江湖人,公门皆知。时值深夜,我好不容易得空歇息,唐远图却忽然杀上门来,坚称我是谋杀唐远秋的凶手,要我给个交代。我与他理论,他拿不出凭据,又将矛头引向我身边心腹手下。四公子,我在唐门地界上已经足够忍耐,换了其他地方,脸上这一刀我绝不肯割。难道,我要让唐门骑在衙门的头上么!”
  南宫星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无数种查探真相的法子里,就数将人召集到一起对质最为没用。唐家堡这次发生的案情,涉及的范围之广,牵扯的人物之要紧,前所未有。能来参与此事的,上到阴谋主使,下到杀手死士,哪个会心防脆弱到对质就会被揭穿的程度。
  莫说是四个王府公子齐聚一堂,就是护世四天王显圣下凡,不发神威看穿人心,怕是也一样找不出真相。
  霍瑶瑶在后面听也听不懂,走又不敢走,东张西望一会儿觉得没趣,咕哝道:“主子,瞧他们吵得热闹,怎么不说用乱心灯来审审啊?缴获了一大堆,不用也是浪费。”
  这话说得虽轻,可唐远明和武瑾离得较近,都听得清清楚楚。
  武瑾拍了拍轻罗手背,提高声音道:“说得有理,既然各执己见,为何不把缴获自文曲的乱心灯拿来,将关键人物,和那几个丫鬟一样当众审审呢。”
  唐远书当即接口道:“好,我愿让远图受乱心灯审讯。以证清白。”
  罗傲冷冷道:“八尾狐狸霍瑶瑶这样的角色,你们江湖人肯当宝,却不能拿来羞辱我。乱心灯后诸多言语,到底是不是真话,不过是她一面之词。此间再无他人懂得这种手段,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其中捣鬼?”
  他扭头看向南宫星,“你将案情关键交给这种坑蒙拐骗为生的女子,真是贻笑大方。六个必定有文曲线索的人犯交给你,你最后可审出了什么有用的?”